“朕没忘,母后,所以朕才要将无忧放在朕的身边,否则整个宫廷都会一直笼罩在符滕堡的恶咒中,朕从来就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如果代祭先生真要变成一只男狐,朕倒是很想看看会是怎样美丽的一只小公狐狸。”
雷因皇帝邪气地望着低头不语的无忧。
他……皇太后惊讶的发现儿子的改变,他已经对那只小狐狸精产生兴趣的吗?
天生狂放不羁的雷因格从来不会驻留在同一个地点太长时间,他对后宫妃妾的热度向来不超过一树月桂落尽的时刻。但这个少年,据红的报告,已呆在皇帝身边有半年了,可皇帝的眼中依然闪动着热情……
不会的,雷因不会动心的,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愚蠢到走上和他那个神游太虚的无用父亲和颠狂的长兄皇太子相同的道路。而且,他要动心也只会对两年前就香消玉硕的那个人动心,绝不会是眼前美貌不及那人一半的瘦弱孩子。
“红,你老实告诉我,雷因陛下是不是爱上那个叫无忧的男孩了。”
回到寝宫,皇太后迫不及待地询问她安插在儿子身边的心腹。自从见到那头银发,她的心就没有一刻是安宁的。
红木立一旁,面无表情地回答着太后的问话,“以目前来说,只能说陛下对无忧代祭大人怀有强烈的兴趣。”
可是那双眼睛……
太后看了一眼红,语气放温和了不少,“红,我会把雷因交给你是因为我信任你,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不会背叛雷因,你知道雷因对我有多重要,他是我生命的全部,你会替我保护好他吧。”
“红万死不辞。”
“哎呀呀呀,这不是红骑士吗?”
讨嫌的高八度男音刺进红耳朵里,让他那张在太后面前像戴了个面具似的漂亮脸蛋忍不住扭曲起来:为什么这个家伙会在这儿出现。
“魔鬼”骑士凯基利达·谭普一身老不正经的市井装束懒懒地靠在寝宫的圆拱型门框上,一头红发十分招牌地形成不论怎样梳都不会直的高难度发型。
凯打了个招呼后,突然飞至皇太后面前,捧起皇太后保养得白嫩细致的玉手,“叭叽”一下吻在那光滑不输给年轻女子的白晰手背上。
“呵——美艳动人的潘加女神呀!你卑微的仆人衷心的感谢您赐给了我们如此高雅不凡的王者之母!您的仆人,我,对您的爱慕就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您……(此间省去546686个字)”
红听得耳朵都发痒了,那个家伙还在哪儿“啊”个没完没了,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没那个雅心还敢在皇太后面前朗诵些见不得人的歪诗。红刚想发作,凯却适时住口了。
“对于您的到来,凯基利达代表‘魔天’骑士团致以最衷心的欢迎。”
临了,还抛了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媚眼”给不远处死守礼仪实行我忍我忍我忍忍忍政策的红。
“如果太后陛下没什么吩咐的话,凯先行告退。”
正巴不得他快走呢,不知哪来那么多废话。红铁青着面告退,等一下凯的耳朵有得好受了。
红也变了呢,以前他可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可靠帮手,而那个凯……太后就是无法对他产生好感,那个神秘兮兮的佣兵,当初这个男人突然出现,毛遂自荐给雷因时,就觉得他太深沉,拥有一双枭雄的眼睛却装得活像个流氓。
那种人是不会甘心委屈人下的,虽不知他和雷因有过什么协议,但放在雷因身边却绝对是个定时炸弹,在铲除那只小妖精的同时,最好也能把凯除去。
太后闭上双睑,舒展身子躺进柔软的羽枕堆里,她的大脑又有好一阵子不能休息了。
第五章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很眷恋留在他身边的感觉。
他安静得就像无风碧空中的云彩,柔和得就像织女手中充满爱意的丝绸,天真的秀气面孔总是不经意的流露出一种令他着迷不已的妩媚,绝不会施舍一个顾盼的幽绿眸子让他常想起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个小水潭,也是那么的清澈,美丽,就连那股寒意也如出一辙。
他毁了他的家族,仅仅为了一个对故人的誓言,所以注定了他将恨他一辈子。不看他,不对他笑,不说话,与他在一起时魂魄却不知游离到哪个空间去了,他在他可以做到的范围内充分的反抗他以示他的不满。
而他却离不开他,他渴望过这个人,他饥渴他的一切,从来没有过的执着于他。他的头发,他的眼睛,他的唇,他纤瘦如少女的身体,他的心,他的魂……他要他所有的一切,即使失去其中任何一样都将是他无法承受的痛苦。
有着一双妖眼的聪明女人曾说过他不适合爱情。
这个女人真是该死的正确。他的疯狂不单用在对权力的追逐上,就连对爱情也是无与伦比的投入。
真正可笑的是,名震大陆的威武战神,麒麟帝国史上独一无二的“狮子皇”竟是一个纯情专注的爱情傻瓜。连他自己也忍不住要嘲笑自己。
“该死!”雷因用力打在身下厚软的床垫上,受伤的眼神注视着被他压在身下光裸着雪白身子,无论他怎么倾尽所有令女人销魂蚀骨的技巧,还是不为所动的无忧。
他就像个死人一样,对所有的刺激毫无反应,试问哪一个男人面对这样的对手还能兴奋得起来。
雷因胡乱地套上睡袍,跨下床,抓起放在床头圆桌上盛满他最喜爱的血红液体的紫水晶酒瓶,猛灌了一大口,来不及入口的酒液沿着两边嘴角倾下。
“你这是对朕的抗议?”口气绝对是气急败坏。
“……”
“无忧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苍白着面孔的少年经过长时间的沉默后终于开口。
“你的职责就是尽你所能的激怒朕?别以为朕不会杀你!”
“陛下要杀谁,是陛下的权利,作为臣子不死不忠,不过在床上,臣是绝对忠于自己的身体的。”
“你的意思是说你对朕没感觉?”
“陛下英明。”
听到随后立即传来的玻璃破碎时的凄惨悦耳的响声,无忧知道他把狮子皇惹怒了,而且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的让至尊的帝王爆怒。
无忧感到一种报复的肆虐快感,面前强壮的男人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勇武有力,比任何一个地上帝王都更尊贵权威。但在自己面前,他脆弱如同一个无助孩童,只要自己随意的露出一个冷漠眼神就足以刺伤他。
看得出来狮子皇很喜欢自己,如果真是这样,那雷因格林你就给我伤心一辈子痛一辈子去吧,因为自己是绝对不会爱上他的,他永远只能拥抱一个比千年寒冰更冷的躯体。
“无忧,别再惹陛下生气了好吗?你让我成天提心吊胆的。”
在回小祭殿的路上,朱可夫不停的在无忧耳朵边说教,而无忧似乎没听到他说话似的,头也不回的用力往前走。
每次他从皇帝寝宫出来后都是这样一副像在冰窟里冻了三天三夜的雪人的表情,他周围十尺范围内的空气也处处透露着“生人匆近”的气息。
“无忧大人,请留步。”
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爱波莉夫人突然开口。与无忧的死人面正好相反,这位夫人永远是一副乐呵呵的快乐无忧的形象,好像这世上没有事能让她烦心。
爱波莉候爵夫人,宫中最美丽的宠姬,同时也是雷因格林朝廷上唯一的女性,以智慧著称,号称“麒麟第一才女”。无忧悬着心望向这位皇帝的女性心腹,自从入宫以来,他与这位传闻中才貌兼备的爱波莉夫人见面的机会本来就少得可怜,虽然两人都在同一个屋檐下共住了半年多,却从没有说过话。
“候爵夫人有何指教?”无忧守礼的微低下头,这是僧侣的打招呼方式。
爱波莉瞪着妖眼,围着无忧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捧起一撮银发细细的抚摸着,发出由衷的赞美。
“你长得真漂亮。”
“夫人是在取笑在下吗?谁都知道您才是屈灵宫里的第一美人。”
爱波莉呵呵笑了一下,妖眼转而直视无忧的绿眸,“大人知道吗?从前在这宫里,您这头银发可是无价之宝,皇帝用黄金和钻石造的宝盒将每一根银发都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还有这双深邃幽绿的绿宝石眼珠,每一位帝国诗人都会竞相为您撰写赞美诗,最高贵的帝国骑士都以能将荣誉献给您而自豪。您和那位美人真的很像。”
“谁?夫人说的美人是谁?”
爱波莉笑而不答,反而将话题转到别的地方去了,“可惜现在这位皇上对艺术毫无兴趣。……无忧大人,您不要再激怒陛下了,狮子的暴戾不是您这样柔弱的斯文人可以承受得了的。”
无忧苦笑了一下,“无忧很感谢夫人的忠告,不过我不是个能在床上假装快感的高手,路德维希的教育也并未教会我作为一个戴着面具的小丑在别人脚下屈意奉承,作为一个被囚禁的人质,我所能坚持的就只有自己的尊严与身为公爵家儿子的高傲而已。”
“好一张能牙利嘴,陛下就喜欢这样会说话的人。”爱波莉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你真的很像他。”
无忧很想问那个“他”是谁,不过他知道是不会有人回答他的,那个“他”是这个宫廷中的禁忌,只不过是提起名字都会被视为对皇帝的不敬。
“他是这个皇宫里最璀灿的一颗宝石,麒麟帝国最娇美的花,每一个男人心目中最完美的情人,他的名字就是威尔·拉·符滕堡!”
突然冒出来的阴阳怪气的声音把在场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离他们不远的一根柱子后闪出了一头乱发的“魔鬼”骑士。
“凯大人。”爱波莉一点也不意外的笑着,“您真是无处不在呀。”
“有美人的地方就有我凯基利达·谭普。夫人,您比昨天更加美艳动人。”
凯在候爵夫人的手背上很用力地亲了一下。那记响声真是响彻云霄。
亲完爱波莉夫人,凯又把注意力放在无忧身上,阴险的倒三角眼看得无忧心里发毛,他该不会也要亲他的手吧,不,也许还不只是手,因为那个传闻中被三军票选为“摧花圣手”的山地族男人正对他邪邪的舔嘴唇。
“凯大人,我劝您还是别打‘代祭’大人的主意好,如果您还想保住您可爱的脑袋追求我们的红大人。”爱波莉用象牙扇轻轻的敲了凯的头。
对于凯,无忧并不陌生,当雷因到小祭殿找他麻烦时,随侍在皇帝身边的不是红就是凯了。除了不明原因看他不顺眼的侍卫队长,无忧就和这个老不正经的山地人最熟。
“凯大人今天不是要到太后宫里当值吗?怎么有空找我们玩?”
魔鬼骑士搔搔头发,“唉,我命苦我命薄,我喜欢的美人不理我。我还特地不避嫌地跑去给他解围,得罪了太后,他张嘴就骂我混蛋。”
“真是辛苦您了,红大人这朵侍卫队之花,美丽多刺,不过我看您倒是很喜欢被刺嘛。”爱波莉夫人笑得很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我好痛呀。”
“山地人皮厚肉粗,只要肯让他抱,就算红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他也会不要命的冲上去抱个够,所以呀,有贞操危机的应该是红才对。”一个陌生的未变声少年特有的悦耳声音由外而内地传入走廊里打哈哈的三个人耳中。
“阿尔斯基殿下。”爱波莉夫人在看到来人后突然开口。
在爱波莉夫人叫出那个人名字的同时,无忧也看清了本来躲在阴暗处的两名突然来访者。
一个闪动着灵活的仿佛蕴藏了无比智慧的紫色大眼睛的贵族少年,从他那抹佻皮的神光中,就可以看出他全身上下无不是停不下来的淘气细胞,微微上翘的红艳唇角上是两个逗人喜爱的可爱酒窝,像是承受不住衣饰重量的细瘦身体是他恶作剧的重要武器,常让人怀疑他无穷的精力是打哪儿来的。
少年身后的高大男人应该是他的侍卫,那么壮硕的身材,无忧只见过一次,那就是很叫人同情的书记官柏齐瓦大人。东方男人一般比较瘦削,所以他一定不是东方人,而且皮肤呈淡古铜色,无忧敢断定他的祖籍一定是西边靠海的国家。
柏齐瓦样子很凶,不过这个男人不是,他有一种只属于艺术家才有的优雅气质,让人觉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一定都像诗那么优美,加上一头像女人一样柔顺的褐色长直发,更加深了这一印象。
“凯,一看见你,我就想砍你几刀。”叫阿尔斯基的少年摸了摸腰际的佩剑,朝凯抛了一个奸笑。
“殿下您就饶了在下吧,上次的事也不能全怪在下吧,只不过是有人出现的时间太巧了。”凯忙后退好几步,他可不敢惹这个北方“祸水”。
“所以你就无情无义的甩了我去追你的美人,害我被王兄囚禁了大半年?凯,要不是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今天我的刀就不是收在刀鞘里而是插在你的胸膛上。”
阿尔斯基收回放在腰间作势威胁的手,这才将眼光放在无忧身上,只一秒,刚才杀气腾腾的面孔立即变回原来佻皮活泼的小可爱形象。
“你就是那个‘有名’的银发僧侣,‘路德维希’家的无忧。”句子是肯定句,他一早就知道眼前人是谁。
“艾鲁罗斯,把你的剑收起来,他可不是你寻仇的目标。”
阿尔斯基这一提大家才发觉一直跟在他后面的高大男人已经将腰间的利剑握在手中,剑尖正对着无忧。
一股寒意透过闪着冰冷光芒的尖细剑身源源不停地涌向无忧,无忧不禁僵直了身子,这个男人不知何故对他一个人有着强烈恨意,强到连剑气都有伤他的能力。
被唤作艾鲁罗斯的男子并没有依言将剑收起来,反而更进一步将剑架上无忧雪白的颈项,被那股恨意攫住,无忧像尊雕像一样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艾鲁罗斯,你听不见吗?我叫你把剑收起来!”
阿尔斯基有点火了,这个笨蛋,竟敢在狮子皇的寝宫前面用剑指着那个脾气不好的男人的宠臣,不要命啦。更重要的是,得罪了雷因格林,他要到哪儿再找个那个变态和尚不敢惹的地方躲呀。
可惜挥剑的男人还是假装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我以希尔达大公的名义命令你放下剑。”
阿尔斯基真的火了,管他什么“剑圣”,这个男人也太不给他这个北方霸主面子了。
“菲利斯多亚大人,您应该知道在这儿动武是对皇帝陛下的不敬,请您三思。”
爱波莉夫人和凯也急了,他们深知“剑圣”艾鲁罗斯·林·菲利斯多亚对无忧那头银发的恨有多深,万一艾鲁罗斯真的伤了无忧,可以想像得到,雷因皇帝要用多少无辜的血才能平息怒火。
凯干脆也抽出佩剑指着艾鲁罗斯,“不要逼我对你动手,把剑放下!”
艾鲁罗斯冷笑一下,“放下?你们忘了我发过的誓言:‘符滕堡,杀勿论。’你们要我放过他?一个符滕堡的余党?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害死铁托殿下的人!”
“他不是符滕堡家的人,他是路德维希的小公爵,你不能杀他,否则就是叛臣逆子。”
“放下剑吧,艾鲁罗斯,他不是你报仇的目标。”爱波莉趋机走过去扶住散发出浓烈杀气的男子,柔软的双手抱住他硬直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