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容回头看了一眼,「对啊,有些还没来得及做出来啊,这段时间连接出事,我完全没心
思工作。」
她苦笑了一下,「也许,我应该出去散散心,前些日子,我也实在是累得紧了,该放松一
下了。」
肖然接过她的话头说:「这是个好主意。郁容,去瑞士怎么样?我在那里有栋房子,我们
在那里把冬天过完,再回来如何?」
郁容微微偏头,彷佛在思索。「听起来似乎还真是个好主意。」
程启思心里骤然一阵不安,「……虽然我知道我这么说有点过分,不过……如果可能的话
,最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留在这里。毕竟,徐湄和琪儿的死,现在还是悬案,你们俩是跟
她们最亲密的人,很多事都需要找你们求证的。」
郁容淡淡一笑。「有什么事,你现在就可以问。」
程启思还没来得及说话,君兰就说:「协助警方调查,是应该的。」
她一向不太会抢程启思的话头,程启思微微感到有点奇怪。
肖然忙笑着说:「自然是应该的,我们不都是知无不言吗?」
当他们三个人离开郁容的工作室的时候,君兰说:「他们俩肯定是想溜掉,琪儿和徐湄的
事,他们一定脱不了干系的。」
锺辰轩笑着说:「君兰,我还真很少看到妳用这么肯定的语气说话。怎么,妳有什么确实
的证据么?」
君兰顿时脸红了。「我……我只是直觉是那样而已。」
「直觉往往是正确的。」程启思一本正经地说。
锺辰轩笑了笑,没说话。
直到走进了电梯里,电梯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了,他才慢悠悠地说:「对于那具在琪儿花园
里发现的女尸,郁容,肖然,甚至徐湄,都应该是知情的。」
君兰说:「难道是他们一起把那个女的杀了的?然后把她埋了?」
锺辰轩沉吟着,然后转向了程启思。
「我觉得,我们不能把调查范围仅限于琪儿一个人身上。我们有必要调查一下,两年前其
余三个人都在做什么─徐湄,肖
然,还有郁容。」
程启思点头。「好,我会立即开始调查。」
欧阳若兮走进房间的时候,没有看到周缘,她有点奇怪,推开卧室的门,看到周缘手上正
夹着一支烟,站在落地窗的前面。她穿着一件日本式的睡衣,没有化妆,脸色憔悴,头发
蓬乱地堆在背上,像是几天没有洗过的样子了。
「妳来了。」周缘仍然望着窗外,没有转头。
「姐,妳别抽这么多烟了,对身体不好。」欧阳若兮推开了窗,然后把烟灰缸里的烟头全
部倒进了垃圾桶里。
「没吃晚饭吧?我去帮妳做点吃的,妳脸色很难看。」
「不用了,我不想吃。」周缘又深深吸了一口烟,「今天没有人送妳来了?那天晚上来接
妳的人呢?」
欧阳若兮怔了一下。「妳在监视我?」
周缘笑了,她笑的时候眼角的皱纹就一览无遗,「小妹,妳多心了。我只不过是无聊,站
在这里就看到了。那个男人怎么样?如果不错的话,妳就……」
欧阳若兮打断她的话,「姐,妳别一见我就提这个。那天晚上送我回去的只是我一个同事
,碰巧在楼下遇上的。」
周缘失望地「哦」了一声。「唉,我就知道。」
「姐,我今天来,是跟妳谈正事的。」欧阳若兮在床头坐了下来。
周缘看了看她,见欧阳若兮的脸色很凝重,呆了一呆。
「怎么了,若兮?出什么事了?」
欧阳若兮从包里取出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递给了她。「妳看看,认不认得这个。」
周缘仔细一看,脸色就变了。「妳怎么会有这个?是从哪里弄来的?」
「……妳别管我是从哪里弄来的。」欧阳若兮的声音低了下去。「姐,妳为什么要做这种
傻事?」
周缘无辜地望着她。「妳在说什么?」
欧阳若兮眉头深锁,脸色更沉重,「姐,到了这个时候,妳一定要对我说实话,我才能帮
妳。我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但他们在全面调查,迟早都会发现的。
「那时候,他们就会把目光转向妳了,加上妳跟郁容、徐湄都一直有很深的嫌隙,妳是绝
对脱不了嫌疑的。所以,妳现在
必须对我说实话。」
周缘瞪着欧阳若兮,瞪了好一阵,突然嚷了起来:「妳怀疑我?妳怀疑是我杀了徐湄?还
有郑琪儿?」
「关于郑琪儿的死,我有一个想法,而且相关的证据现在也在这里,但我还没有把这件事
告诉启思,因为那个证据会对妳不利。」欧阳若兮说。
「他们如果怀疑了妳,很快就能够查出我们的关系,那时候我就没办法再插手这桩案子了
,也没办法再帮妳了。姐,妳得赶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缘还是死死地盯着她。「妳在说什么?郑琪儿的死妳有什么证据?证明什么?」
欧阳若兮回视她,「我有证据证明,当时郑琪儿的死是一个意外。不,我不是说她的死是
自然的非人为的,我的意思是说,那天本来应该死的是郁容,而不是郑琪儿。由于一个意
外,才让郑琪儿顶替郁容成了替死鬼!」
「……妳什么意思?」周缘退后了一步,「不管她们谁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欧阳若兮的声音也提高了,「如果死的是郑琪儿,妳当然没有任何动机
。如果本来应该死的是郁容呢?妳恨郁容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了,这个动机非常明显了!
」
周缘叫了起来:「妳胡说什么?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天……那个郑琪儿死的那天
,我在家里睡觉,根本就没有出去!」
欧阳若兮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姐,妳就别再说谎了,妳连我都骗不过去,又怎么骗
得过启思他们?那天我知道妳心情不好,就给妳打电话,想约妳出来吃饭。可是电话没人
接,我担心妳就过来了。
「我在房间里找不到妳的人,打妳手机又关机,我更担心了,于是下楼去问保全有没有看
到妳出去过,保全说妳开了车,出去了。我怕妳去郁容那里闹事,就赶去了秀场……在那
里,我看到了妳停在附近的车子。」
周缘浑身一颤,盯着欧阳若兮不说话了。欧阳若兮继续说了下去:「因为那里来的宾客和
记者很多,车也很多,大概没人注意到妳。
「但是我是来找妳的,当然一眼就看到了妳的车子,车子上没人,我也不知道妳到哪里去
了。
「我又不敢这样走进去,我突然出现在那里,一定会引起启思的猜疑。还有锺辰轩……他
不太喜欢跟我们说话,但他太敏锐了,我有点害怕他。于是我只能在附近等着,一直等到
里面出现了很大的骚动,这时候,我却看到妳从里面跑出来了!」
周缘掩着嘴,跌坐在了床沿。「妳……妳全都看到了?还有没有别人看到?若兮,妳没有
告诉别人吧?」
「我当然没有告诉别人。」
欧阳若兮冷冷地说:「妳上了车,匆匆地发动车走了。我怕引起人注意,没有叫妳。当我
知道那天郑琪儿死了,而我问妳妳有没有出过门的时候,妳却坚决否认,我就更疑心了…
…姐,妳到那里究竟干了什么?」
「我……我……」周缘还想抵赖,欧阳若兮扬起了眉毛看着她。
「别否认了,姐姐!楼下的保全都看到妳出去了,妳还能否认什么?赶快告诉我,趁现在
还来得及!」
周缘崩溃了,她猛地抓住了欧阳若兮的手臂。
「我去那里,只是偷偷地溜进去把郁容那件主秀的衣服剪破了!我只做了这件事而已!然
后我就走了……」
「……我就知道是妳干的。」欧阳若兮叹了口气,「姐,妳怎么会做这种傻事?万一被人
发现了,妳的脸面往哪里搁?妳怎么会胡涂成这个样子?」
周缘被她骂得呆了,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郁容把我的东西
都抢走了……我不甘心啊!我只是想整整她而已……」
欧阳若兮安慰地搂住她。「姐,别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妳除了剪碎那件礼服之外,
还有没有做别的事?」
周缘愣了愣,她的眼珠转动着,却没有立即回答。
欧阳若兮说:「姐,不要着急,慢慢想。或者,妳没有做什么,妳有没有看到什么?仔细
想想,这对洗脱妳的嫌疑很有机会的。」
周缘的嘴唇颤动着。「好,好……我想,我想……」
刺耳的电话铃声「叮铃……叮铃……叮铃……」地响着,把欧阳若兮惊得一下子从床上弹
了起来。
她拿起床头的电话的时候,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过了。
「喂?」
从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了一个耳熟的男人声音。「请问妳是周缘小姐的什么人?」
欧阳若兮握住话筒的手更用了几分力。「我……我是她妹妹。我姐姐她怎么了?出什么事
了?」
对方在电话的那一头,似乎沉默了一下。「妳是……若兮?」
「你是谁?」欧阳若兮握着电话筒的手在发抖,「我姐姐她怎么了?」
「我是程启思,妳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程启思的声音过了好一会才传了过来,「
妳姐姐她……出事了。妳马上到市医院来吧。」
「什么?」欧阳若兮声音发颤地问,「她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程启思又沉默了一下,「妳还是先过来吧。妳在周缘家里?要我去接妳吗?这时候不太好
叫车。」
「好,好……」欧阳若兮一迭声地说,那边程启思已经挂了电话。欧阳若兮还握着电话筒
站在那里,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门铃在响,程启思过来了。她忙去开门。
一迈开步子,才发现自己因为保持同样的姿势坐得太久,脚都是酸麻的,急忙扶住了墙,
才没有摔下去。她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门边,把门拉开了。
程启思站在门口,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脸色并不好看,眼睛里更含着一种欧阳若兮从来没
见过的神色。
「启思?启思……我姐姐她出什么事了?怎么样了?」
程启思面无表情地说:「她喝醉了酒,溺水,抢救无效,现在已经死亡。」
「……什么?」欧阳若兮呆呆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程启思说:「我说,周缘死了。就在半小时前,抢救无效死亡。」
他伸手扶住了欧阳若兮,「走吧,我送妳去医院,看看─妳姐姐。」
欧阳若兮见过无数具尸体,再恐怖再难看的都见过、亲手解剖过,但这时候面对周缘冰冷
的尸体,她一头就栽了下来。
「她没事吧?」锺辰轩看着程启思把欧阳若兮安置在旁边的病房,问。
程启思说:「没事,我看就是她姐姐的死给她的刺激太大了。」
他非常不悦地哼了一声,「若兮瞒得实在是太紧了,我才查到周缘是她姐姐,居然周缘就
失足溺水而死了。」
锺辰轩问:「有可疑之处吗?」
程启思说:「周缘是在一家酒吧里喝酒,喝了很多,然后她出去了,一个半夜路过的人在
附近的河里听到有人在叫救命,他就报警了。当然,警察赶到的时候,早已经没救了。」
「是这样……」锺辰轩沉思地说,「那个过路的人在哪里?录口供了吗?」
「录了。」程启思说,「他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听到呼救的声音就报了警……我真不明白
若兮为什么会一直隐瞒我们。」
锺辰轩说:「她隐瞒我们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怀疑她姐姐跟这桩案子有关系。」他
补充说,「我不是说徐湄的案子,我是指郑琪儿的案子。
「也许最开始若兮还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但后来她发现了某些东西,就怀疑她姐姐……看
得出来,她们姐妹感情很深,为了她姐姐,她大概是不惜以身试法的。」
程启思在医院走廊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我真觉得很失败。身边的人,一个个地都欺骗
我。」
锺辰轩微笑地说:「你不应该这么想,如果可能的话,人是不会刻意地去欺骗别人的。他
们如果要说谎,往往是由于一些不得已的理由……有时候,有些理由是值得原谅的。」
程启思望了一眼周缘被白布遮住的尸体。「你认为这是意外吗?」
「应该不是。」锺辰轩说,「等若兮醒了,问问她就知道了,若兮肯定知道一些事情,她
们姐妹也许还就此交换过意见。」
他问程启思,「在现场,有没有发现类似……『Z』的东西?」
程启思苦笑。「黑黑的一片,我到哪去给你找『Z』啊?明天吧,明天天亮了,我让龙宇
去现场找找看。」
锺辰轩不置可否。「找不找都无所谓了,如果真有,也应该是在很明显的地方,比如就在
周缘的身上。
「如果还需要我们挖地三尺地去找,那找出来一根像Z的树枝也算吗?未免太牵强了……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我刚才好像一瞬间想到了什么……
唉,又抓不住了。」
他走到了周缘的尸体旁。君兰正在整理周缘的衣服和相关物品,忽然,她轻轻地咦了一声
。「这是什么?」
锺辰轩和程启思都朝她看了过去。君兰的手指里,捏着一朵小小的花。
那朵花很眼熟,桃红的,细长的黄色花蕊。花瓣略微有一点残,开得极艳之后的一种凋残
。
「这花很眼熟啊。」程启思说。他想了一想,吃惊地说,「这……这不就是琪儿花园里的
花吗?」
锺辰轩说:「对,紫茉莉。妳是在哪里发现的,君兰?」
君兰说:「在周缘的衣服口袋里抖出来的。」她疑惑地看着手里的花,「这花怎么会在周
缘身上?难道……她去过琪儿的家?」
锺辰轩没有回答。程启思对君兰说:「把东西都收好,君兰,送去化验。」
欧阳若兮坐在程启思和锺辰轩的对面。这是对她的第一次正式录口供。
欧阳若兮眼睛红肿,脸上还有泪痕,手里端着一杯咖啡。
她还穿着昨天那套黑色的套装,已经揉得皱皱巴巴的了,上衣的下襬处还染上了一片深色
,大概是不小心滴上去的咖啡,跟她平时整洁干练的模样大相径庭。
程启思觉得尴尬,咳了好几声,还是问不出话来。锺辰轩替他解了围。
「我来问吧。」
欧阳若兮这才回过神来。「你们问吧,我都会回答的……我姐姐绝对不会自杀的,绝对不
会。」
锺辰轩问:「昨天晚上,周缘是为什么出去的?」
「我姐姐嫉恨郁容,这你们应该已经调查到了,八卦杂志上对此加油添醋,但大致的情况
还是准确的。我姐姐也对我承认了,那天,就是琪儿死的那一天,她确实去过秀场,也就
是那个花圃。」欧阳若兮说。
「但她只是剪碎了那件主秀的衣服,绝没有做别的事。我了解我姐姐,她既没有胆量,也
没有这个能力去做这样的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