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也许,他本来是俯在桌子上研究古籍的,他正在全神贯注的时候,凶手就轻手轻脚地
进来了。馆长听到了动静,一回头,凶手就对他下了毒手……
「你想再下去看看吗?」
程启思转过了头,「虽然跟这位老人认识还不到一天,但我确实很喜欢他,也很尊重他。
我实在想不到他会死得这么惨……」
锺辰轩掀起了嘴角,又露出了程启思熟悉的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启思,我看,你的心
真是越来越软了。」
程启思冷冷地说:「难道都要像你这样冷静到冷血─甚至是没有人性才好吗?」
锺辰轩没有回答,过了好一阵,他才说:「我觉得,我们应该报警了。而且,我们最好把
说辞准备好。你也不想被这里的警方怀疑我们是凶手吧?」
程启思也已经想到这个问题。
这座博物馆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难逃嫌疑的。「怎么说?说我们一
直在睡觉,没有出过房门?」
锺辰轩不耐烦地说:「你这是在开玩笑吧?我们要怎么解释我们凌晨五点发现了馆长的尸
体?」
程启思无奈地说:「可是,我现在没有时间跟警方耗,馆长的死,撇开那些神秘的传说啊
、诅咒啊什么的不谈,我只能想到一点,就是他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才会被杀掉
灭口。这么算来,罗景的处境应该也是很危险的,我必须尽快去找他。」
锺辰轩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程启思咬了咬牙。「我们先走吧。」
锺辰轩瞪大了眼睛,「走?悄悄溜走?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馆长是个有名望的专家,他的
死不会那么轻易就了结的。我们一走,只会有一个结果,就会被认为我们是凶犯。
「我们来到这里,入境记录都是有记载的,都很容易查到,你以为我们能走到哪里去?到
时候,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我都知道。」程启思截住了他的话头,「可是,我没时间跟他们耗,你要留在这里给他
们解释,你就留下来了。我要立刻去找罗景,我可不想罗景也变成……」他把后面的话咽
了下去。
锺辰轩想了一会。「好吧,那我们就走吧。」
他的态度改变得这么快,倒让程启思有点吃惊。「你同意了?」
锺辰轩白了他一眼。「你一个人溜走了,让我来这里顶缸,我才不干呢。」
他看了看表,「事不宜迟,要走就快一点,趁现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再过一阵,来这里打
扫的当地人发现了馆长的尸体,我们想走都走不了了。你总不会想在这里表演一场从警察
的包围里突围而出的戏码吧?」
程启思没有说话,他蹲了下来,注视着老馆长的脸。「我会查出杀你的凶手的。」
锺辰轩在一旁说:「如果真是由于冥冥中某种不可知的力量,导致他的死亡呢?」
程启思站起了身,面对着他,「我既不信神,也不信鬼,我更不相信那些子虚乌有的诅咒
。一切都是人为的,是一双活人的手拿着一把刀杀死了馆长,并剖开了他的胸膛,取出了
他的内脏。」
他把那张羊皮纸用薄膜包了起来。「事不宜迟,上楼拿了行李,我们就走吧。」
「到设拉子要多久?」程启思拿着一份地图左看右看,还好地图是英文的。
锺辰轩在开车,那辆又破又旧的车是他们从博物馆的车库里找到的。虽然破烂了一点,但
似乎很适合在沙漠上出行。
锺辰轩眼睛盯着前方,漫不经心地说:「我怎么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好难走的路
,启思,我不敢开得太快。这样,我们会不会被追上?」
程启思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车里没有空调,太阳早已升了起来,灼热的阳光透过车窗直直
地射了进来。「没办法,开车虽然花的时间长点,总比坐飞机好,坐飞机的话,可能下了
飞机就会被拦住了。」
锺辰轩已经用纸巾擦过三次手心里渗出来的汗了,阳光刺眼,让他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一会换你来开,我怕我这么开下去会出事。」
程启思说:「好。不过,如果看到有加油的地方,我们最好先去加点油。在这种地方抛锚
了,可不是件好玩的事。」
锺辰轩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副墨镜戴上了,这下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了。「大约要开十来
个小时,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也是晚上了。你有没有带手电筒之类的?」
程启思说:「顺手在车库里抓了一个工具箱,扔上来了。里面好像什么都有。」
锺辰轩问:「你有没有带手机?」
「没有,手机在这里也不能用啊。」程启思说,「你想干什么?」
锺辰轩说:「当然是跟国内的上司联系一下,否则,你觉得我们在这里的下场会好?算了
,到能打电话的地方,我再打吧。」
程启思望着他,眼神是疑惑不定的。「你究竟是什么人?我想,你打算联系的上司,肯定
不会是我的上司吧。他还不够格,对不对?能够跟国际警方直接交流的,会是什么部门、
什么职位的大人物?」
「你想太多了。」锺辰轩握着方向盘,望着前方,「我有种预感,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有关
我的一切的。不过,现在重要的是你表弟的下落,还有害死馆长的凶手。你认为,这两件
事有关联吗?」
程启思想也不想地回答:「当然有关系。我想,馆长所说的那个有关居鲁士陵墓的宝藏传
说,就是罗景失踪的原因,也是馆长死的原因。」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用薄膜包着的羊皮纸取了出来,「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我有点怀疑
,这羊皮纸上画的这个东西,是不是就是那个所谓找到宝藏的关键?」
锺辰轩微笑说:「你的思维跳跃得还真是快,但好像有点道理。不过,你觉得我们去设拉
子干什么?居鲁士的陵墓现在是个景点,成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来参观,你认为我们俩去那
里能够找到些什么?」
「我又不是去挖墓寻宝的。」程启思不耐烦地说,「我只是想去看看有没有罗景的线索。
」
「好吧。」锺辰轩把车停了下来,「你来开。既然来了,我就打算好好欣赏一下这里的风
景,据说,设拉子的日落是很有特色的。」
程启思没有说话,他拉开车门下了车,和锺辰轩换了位置。
锺辰轩把座位放下了些,仰躺在上面,悠悠地说:「最好开快一点,我可不想被人抓到。
」
正如他所说的,沙漠上的日落美得让人不可置议。鲜血般的落日映在漫漫的黄沙上,一缕
缕袅袅的烟雾缓缓上升,像是一幅溅上了血的图画。
程启思信口说:「在这里似乎还有人家。」
「你来之前,就没多看看旅游手册?」锺辰轩懒洋洋地在狭窄的空间里活动着手脚,「这
一带虽然算是荒原,但是散布着很多小镇,加上附近有不少景点,情况没你想的那么糟。
」
程启思不再说话,全神贯注地开车。
开了好几个小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他也感觉疲惫到了极点,突然,看到前面出现了星
星点点的灯火,精神一振。「前面那里应该就是设拉子了?」
没一会儿,他们就抵达目的地。
锺辰轩坐直了。「我下车去找个地方打电话,你去加油。」
两人分头行动,过了一会,锺辰轩回到了车上。程启思说:「打了?」
锺辰轩点了点头,「他们会尽快联系这边警方的。走吧,趁着天黑,我们马上赶到居鲁士
的陵墓去。半夜去看他的墓的游客,恐怕还没有几个吧?」
居鲁士的陵墓终于到了。程启思吁了一口长气,他们总算没有走错路。但他随即又叹了一
口气─那只是一座石头砌成的墓,孤独地屹立在荒原之上。
程启思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略微地觉得失望。夜晚苍凉的风拂过原野,天边闪烁
的星光也带着几分冷冷的孤寂。
这是在一座荒原之上的墓地,锺辰轩下了车,默然望着那座孤独的陵墓,他的手指,轻轻
地拂过那些石头。「我有一种感觉。」
程启思问:「什么感觉?」
锺辰轩微微一笑,笑容却有点恍惚。「这样的一位君王……他的年代已经很早很早了,可
是,他的思想却相当的现代啊。」
「怎么说?」
锺辰轩的笑容更淡更远,「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几位著名的帝王能够做到这一点?」
他望着那狭窄而黑暗的墓门,「我想,他一定从来没有在乎过他死后的世界,就算他的墓
地里有再多的珍宝,也不会是他的意愿。」
程启思摸出了手电筒。「先别说这些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他还真有点怯场,夜探古墓再怎么说都是件犯忌的事,他又不是专业的盗墓者。锺辰轩笑
着说:「放心吧,这里早被无数的游客走遍了,不可能会有什么机关,或者什么神秘东西
的,我看过相关的数据,就是一座空荡荡的墓而已。」
程启思走了进去,锺辰轩拿着手电筒,光射在墓壁里,暗黄色的光圈黯淡而诡异。
墓室里空空如也,只有大块大块坚固的灰色石块,这座陵墓,也许唯一值得人称许之处,
就是它非常坚固,能够在这个荒原里屹立了数千年之久。
但是,这个墓室里却萦绕着一股香气。这是一种神秘而迷人的香气,程启思深深地吸了一
口─这香味让他想起了诸如鲜花,祭坛,宫殿,波斯地毯……类似的东西,让人甚至有种
眩晕的感觉。
锺辰轩说:「好香。」
程启思忽然咦了一声,指着石地上一大块暗褐色的痕迹说:「这是什么?」
锺辰轩蹲下身,伸手拈了一拈,放在鼻子旁边闻了一下。「是血,还没有干。」
「好大的一片血。」程启思说。
他顺着那片血迹滴落的方向望了过去,那血滴滴答答地一直滴到了墓室的墙壁底部,在那
里就消失了。
程启思和锺辰轩都往那个角落走过去,锺辰轩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难道在那里会有什么
机关,这个流血的人走到那里就消失了?」
程启思正想说话,忽然觉得脚底下一空,摔了下去。他直觉地伸手想抓住什么,但身边居
然毫无着力的地方。
砰地一声,他结结实实摔在了实地上,整个人都好像要散架了。他挣扎着爬了起来,一面
叫:「辰轩,你没事吧?」
「……没事。」锺辰轩慢吞吞站了起来,活动着手脚。
「真不可思议,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真的会有机关、有暗室。几千年的古墓……
」锺辰轩用手电筒照着四周。
他们正在一条很窄的小路里,只能容一个成年人进出,四壁都是石块,没有光亮,但空气
并不浑浊,反而相当新鲜。
程启思往头上望了一下,刚才他们跌下来的那个洞已经不见了。「我们运气也未免太好了
,这里是旅游景点,来的人不计其数,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人会跌下来的。」
锺辰轩把手电筒对准了地面,地上也洒着一串血迹。「我看,我们确实是有运气─也许,
我们是撞上什么很难得一见的仪式了。」
程启思望着前面,这条路又长又深,手电筒的光远远照不到尽头。「现在怎么办?上不去
,只能往前面走了。」
锺辰轩说:「你走前面。」
程启思甩给了他一个白眼,往前走去。
两个人不声不响地在里面走了大约十来分钟,居然还是没有看到头。这条路虽然窄,但很
直,没有岔路,连弯都没有拐过,程启思忍不住说:「这路倒好,我们绝不会走错。」
锺辰轩说:「只要不是一条无头路就行。」
突然,前面的通道中间,似乎有一团东西卧在那里。他们两人都停下了脚步,互望了一眼
。
「我看像个人。」程启思说,他的心也揪紧了,他看过太多的死人,那个黑影蜷缩的姿态
,实在不像是个活着的人。他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手电筒的光照在了那人身上。锺辰轩轻声说:「他已经死了。」
这个人穿着当地人的服装,外貌特征也是当地人的模样,留着一脸黑黑的络腮胡子。他的
眼睛里满是恐惧,眼珠几乎都要突出眼眶之外了。
程启思把眼光移了下来,这人的胸口也被人剖开了,内脏全部被人摘走了,血迹早已干涸
,深深地浸入了石块里,染成了一片深赭色。程启思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被摘下的内脏
的踪影。
他的眼光最后停在了那人的右手上,那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从指缝里露出了一点什么闪
光的东西。他伸出手想去扳开那手,一扳之下竟然还扳不开。
他一用力,只听卡嚓一声清脆的响声,应该是指节被扳断了,在寂静的通道里听起来,简
直像是扣动扳机的声音一样,把
程启思自己都吓了一跳。
锺辰轩在一旁不耐烦地说:「快点啊,他手里的肯定是线索。」
程启思心一横,又使力去扳,只听又卡嚓卡嚓地响了两声,弄断了两个指节,那人的手总
算是松开了。程启思也出了一身的大汗,他慢慢把那人紧攥在手心里的东西拉了出来,一
看之下却怔住了。
那是一条被扯断掉的金炼,做工非常精巧,波浪形的,垂着黄金的纤细的流苏,和几个小
小的黄金铃铛。
这金炼本来很细,看来是被这个人用力一拉,扯断在手里的。
锺辰轩伸出手,从程启思手里接了过来。他掂了一掂,说:「是纯金的,看长度……我觉
得像是条脚炼。你不觉得有点像波斯舞姬脚上常戴的、那种带铃铛的金脚炼吗?」
听他这么一说,程启思觉得确实有些像。他再看了地上的死者一眼,「他是在临死的时候
,从凶手的脚踝上扯下来的?」
锺辰轩说:「有可能。」
他拿着那条脚炼反复地看了半天,有点疑惑地说:「我怎么觉得,这条脚炼不太像是现代
的工艺。
「我对古董虽然不算太精通,但好歹有点研究,这条金炼很像是古波斯的工艺啊。浇铸雕
刻的技术,还有上面的花纹,都跟现在的大不一样。」
程启思望着地上那个死者,「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人应该就是跟罗景见面的人之一。他们
究竟发现了什么?」
锺辰轩沉默着,然后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程启思简单地说:「我越来越担心罗景。」
锺辰轩问:「那你有没有什么打算?我们也不能一直停留在这地道里。」
程启思说:「我们继续往前面走,既然这个人已经出现在了这里,我想罗景也不会离得太
远了。我们对于居鲁士墓地的想法看来也没有错,至少是找对了方向。」
锺辰轩也望了一眼那个死人被剖开挖空的胸腔,「如果说是杀人灭口,为什么要把人弄成
这样子?看起来,倒挺像是个祭祀仪式什么的。在不少古代宗教的仪式里,都有这种把活
人的内脏掏出来的例子。」
程启思听了这句话,却蹲下了身,用手电筒光对着那个人细细察看。「我不是法医,你来
看看,他是死前被人剖开胸膛挖出内脏的,还是死后?」
锺辰轩一笑。「你怎么知道?我好像没有在你面前表现过我懂法医这一行吧。」
「心理医生都会修完整的医学课程的,你既然是做的这一行,也不例外。」程启思说,「
别废话了,你看看吧。」
锺辰轩蹲下身,他的手指慢慢按过死者胸前那道吓人的口子,说:「僵硬成这样子,至少
死了十个小时,我觉得还不止。真奇怪,我觉得按这么算起来,他似乎比馆长死的时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