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灯 上——远霄

作者:远霄  录入:11-30

“而且若能将这些小案子顺藤摸下去,许能将左丞相的大案也揪出来。”

“可查到他什么了吗?”

“查到了,”敬亲王对他点了点头,脸色已转好许多,“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派人来行刺我。以往的钦差都是左丞相的门下,自然不会动他,但这次不一样,就是因为我查的深,所以他才会下杀手——一但我将他揪了出来,他朝中地位不保,女儿无法当后,又与我为敌,自然不会好过。但若赌上一命与我一搏,将我杀之,那么朝中势力就会亲附于他,父皇追不出他这个元凶,也只能江南巡抚处死而已。”

“既然查到了,为何不将他揪出来!”

“还不到时候,虽查到了,但证据不足。若想将他置于死地,必须要有十足的把握才行。何况他现在没能行刺成功,形迹已然败露,若是不将我置死,单行刺皇族一条就已是诛九族的大罪!所以在我查到他之前,他一定会再行动。”

“什么?!”苏玉予大惊,握着敬亲王的手也更加紧了几分,“你是说他还会派人来行刺你?”

“此乃是生死关头,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他又怎会坐以待毙等着我去查他呢。”

“我要住下来!”

“玉予?”敬亲王不解的皱了皱眉,微微笑了起来,“你住下来做什么?”虽然他住下来并不奇怪,只是王府里现在也不安全,自己自然不能留他。

“留下来自然是保护你!”

“我身边有平渊在。”有没有平渊,这里是天子脚下,敬亲王府。

“我自认武功不输平渊,”苏玉予少时师承百家,练就了一身绝世武功,只是不行走江湖,所以武林里没有他的名号,“何况还有子雷在,我也可将适威、适菱叫过来!人多了,自然也能将你护的周全。”

“子雷?”敬亲王看了看站在书房口的子雷,打量了他一番没有说话。子雷只稍将头偏开去,不与他对视。他现在心里乱的很,哪还能出声与他们应答。

“你的新护卫?”

“是。济慈,我一定要住下来!既以是如此紧要的关头,我怎可不顾你的安危!”苏玉予铁定了心留下来,不过敬亲王却皱着眉不答他——让他留下来,自是让自己安全了,但如此危险时候,岂不是让玉予担上了危险?

“济慈,你若出了事,我苏家也不会好过。何况……你若出了事……”苏玉予说不出话来,只将脸埋在他的腿上,已然抽泣了起来。如若济慈出了事,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苟活!

这一幕看在子雷眼里,如当头棒喝!三个月来的过往掠过眼前,全都有如梦幻。

忽的想起了那日里适靖的话——“魏兄,你实在无须多问此事。戏子在小台子上唱,唱的是戏,站在大台子上唱就不是戏了吗?北院就是大台子,等一出戏演过了,你自然也就明白了……”

原来,自己只是个戏子!陪着苏三少爷唱了三个月的戏,为的,只不过是一解苏三少爷对敬亲王的相思……原来那些个甜言蜜语,苏玉予透过他,只是想说给敬亲王听的!

现在敬亲王回来了,他这台戏,是否该散了……

接下来的日子,可以说在苏玉予眼里,除了敬亲王外其他人都是透明的。

敬亲王刚从江南回来,宫里宫外少不了忙碌,又要向皇上禀报江南的情况,又要交带大礼寺审查江南的贪官,必要时还要亲下天牢审问。然如此忙碌,苏玉予竟一直随在他的身边!他忙,他便静静随着;他闲下来,他便陪他说话给他解闷,毫无一点怨言,而且还极为开心。子雷从未见过他有这样的表情,从未见过他如此的用心。

虽然自己和适威自敬亲王回来就一直伴在他身侧保护,可竟没能和苏玉予说上十句话!

白天里苏玉予只在敬亲王身旁,连晚上也吵着要与他同寝一室,虽然敬亲王没答应,但他还是不死心。

他不死心,子雷已快死心了。

心中的疑惑已不在是疑惑,原来苏玉予身边的禁脔只都因为长的和敬亲王相象,所以才会被他收入帐内。那自己呢?他自认自己没有什么地方和敬亲王相似,却又为什么被他看中?

中秋将近,宫中照例举行赏月游园会,苏家乃是国亲,又是敬亲王和皇上面前的红人,自然也与朝臣一样在邀请之列。

半个月来左丞相那边没什么动静,但他绝不会罢手,不过想在宫中他还不敢随便妄动,所以虽然两派间气氛有点怪异,但这游园会也玩的轻松。

丑时宾客散去,苏玉予随着敬亲王回到王府,明月当空,酒意朦胧,自然是开宴再饮。花间小酌,惟明月和清风相伴,好不雅致。

子雷默默站在远处,不能离开,不得不看着他们畅谈,心中酸苦,有何人知晓?

为什么苏玉予要如此待他?哪怕他只说一句“你走”,自己也可悲伤的离开。可为何他什么也不曾说,只当是没有他这个人一般?独独让他看着眼前的情景干受折磨……

酒兴已尽,杯盘狼籍,苏玉予这才开口问起了正事。

“济慈,你不是说已找到了左丞相结党营私的证据,为何不将它们呈现给皇上?”

“原本是早想递上去的,但此乃中秋良日,怎可坏了皇上的雅兴,明日早朝我自然会将他办了。”

“恩,你倒是仔细,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只惦记着皇上的雅兴。此事不宜迟,稍晚一点,怕是他要先动手……”苏玉予点了点头,同意敬亲王的做法。不过……总觉的这中间有诡异,几日来自己的心头都不曾安静过。左丞相就要大祸临头,为何直至今日却没有任何动作?

“你倒是替为父的着想,放他多活了几日。”

忽然,一道洪钟般的声音响起,敬亲王与苏玉予一起回头看去,竟是皇上微服来访!

“父王!”

“皇上!”

二人连忙跪下,双手躬与头上:“儿臣(臣)未能接驾,还请父王(皇上)恕罪。”

“都起来吧。”皇上摇着扇子,看了看他们桌上的杯酒,不由笑了起来,“我是没看够今晚的月亮,没想到你们也一样——跑回来了,居然又摆一桌。我是特意过来瞧瞧,如此良夜自家人不必多礼。”

“谢父王”

“谢皇上”

二人这才应声而起,随在皇上身后一起入了房内。

“父王,我……”

“你什么?皇族受刺是多大的事,你竟然隐瞒于我。不过你的苦心为父倒也谅解……今夜悄悄出宫,就是来看看你的伤势。明日早朝看来你定是要将左丞相法办了,我也想先看看他的罪行。”皇上转上落座,啜了口丫鬟送上来的茶。他虽然长居宫中,但毕竟是皇上,天下之事,只要他想知道,还没有什么是得不到消息的。

“有劳父皇挂念,儿臣的伤早已没有大碍。”敬亲王答的恭敬回答,已差遣平渊去将左丞相一派结党营私的证据取来。

皇上细看了所有证据,不禁微皱起来眉头——朝廷之事,几派相争没什么奇怪。身为天子,他需做的就是平衡几派的势力,既可利用他们,也可让他们互相牵制。但左丞相居心叵测,不仅仅是为了维护本派利益,更是做着独揽朝权的大梦。但自己本心亦不想让敬亲王的势力过大!太子虽然体弱,但到底是太子,何况自己还未有退隐的打算……但是左丞相竟敢秘密刺杀皇族,其心可诛!若纵容他下去,恐怕他就不止是想独揽朝政这么简单了——自己死后,太子孱弱,他也许会自己来做这皇帝也说不定。

事情还没想完,只听“啪”的一声响,一支利箭由屋外射了进来,落到了离皇上手指还不到半寸远的地方!

“有刺客!”顿时院子里乱了起来,屋内的人亦大惊!细密的箭群顷刻飞至屋内,三人连忙分别找地方隐蔽起来。

“好大的胆子!皇上在此他们居然也敢下手!”苏玉予狠骂了一句,却敌不过飞进屋内的流矢,边躲边抽剑抵挡。这几日心里一直不平静,知道左丞相会拍人前来刺杀,却万万没想到是在今夜,而且皇上在他居然也敢动手!

敬亲王亦拔挡箭,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皇上。

“恐是他们不知道父王今夜微服到此。”砍断了两只飞剑,敬亲王怒皱起眉,没想到竟在自己的府里遭了如此张狂的攻击,居然还让皇上遭险!院子里顿时被护卫们围了起来,但除了惨叫声外,箭阵只是稍减。

“三少爷!”屋外的子雷冒险进到屋内,不停的挥刀挡住箭阵,“小心,箭上有毒。”

情况虽然凶险,但没过一刻箭雨就弱了下来,又过了一刻,平渊来报:

“皇上、王爷,刺客五个,全都吞毒自尽了。”

“混帐!”皇上龙颜大怒,一拳捶在桌上——没想到左丞相竟敢如此大胆!

说时迟那时快,隐藏在暗处的最后一个刺客忽放冷箭,利箭穿窗直朝着皇帝额间射去!

“皇上小心!”子雷反映稍快,一刀劈断利箭,却听那边苏玉予忽叫一声“济慈!”,下一刻就没了声响——挡左不挡右,原本是该落在敬亲王身上的流矢被苏玉予生生挡住,深深的刺入后肩。

“济慈……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玉予?……来人啊,适菱!”

利箭带毒,入肉三分,淌出的血已是黑色,苏玉予问完一句,登时便晕了过去,子雷连忙上前点住他三处大穴。院子里又是一阵忙乱,最后一个刺客也被服,这才安静了下来。还是没留活口,刚捉住就吞了毒……

“玉予,玉予!……”敬亲王不停的叫着苏玉予的名字,看着适菱将毒箭拔出,登时毒血飞溅。

“是孔雀胆!”适菱脸色微变,连忙取出金针刺住他32处大穴,喂他吃下清毒丸,“王爷,怕是不好,毒已侵入肺腑。”

“什么?!……”敬亲王暗呼一声,瞪大了双眼,“一定要救活他!”

“适菱自当尽力。”他的少爷,他当然要救他。只是箭刺的深,毒走的快,怕是……

“适威、魏公子,来帮我的忙!”

第三十五章

“三少爷,三少爷!……”

“唔……”耳边不断的传入呼唤自己的声音,床上的人儿难受的嘤咛了一声,却总算是有了反应。秀美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舒服的紧了又紧,一双星眸才慢慢聚焦,缓缓的醒了过来。

“三少爷!三少爷醒了!……”一见此景,小兰立即高兴的叫了起来,守在门外的子雷、适威、适菱连忙都进到了屋内。

适菱先检查了他的伤口,又试了脉膊,一切都无异,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十天来的努力总算没有白废,此刻一轻松,顿时觉的疲累至极。与苏玉予安问过便和适威悄悄退出了房去。

苏玉予看着小兰,难受的咕哝了一声,小兰立即奉上茶来。待他顺清了嗓子,第一句便问:

“王爷呢?”

“上朝去了。”

“他可安康?”

“有少爷你为王爷挡着,王爷一点事也没有。”

“我睡了几日了?”

“十日。”

“十日……”苏玉予轻叹了口气,听到敬亲王一切安好这才放下心来,“左丞相一干人怎么样了?”

“少爷这些日子一直都昏睡所以不知道——皇上已将左丞相满门抄斩,一干与此事有联系的官员也都被法办。玉平妃被打入了冷宫,二小姐现在已被立为皇后了,只是立后大典还没有举行,皇上说要等少爷你醒了再定夺吉日。还有呢,三少爷护驾有功,王爷保荐你,皇上已下旨封你为‘圣安侯’了!只是少爷你一睡便睡了十日,小兰真怕你……少爷中的可是孔雀胆,剧毒无比!好在四公子医术高超,皇上又派了御医来,加上魏公子与三公子、四公子一起给三少爷日日灌输真气,三少爷你才得宝安康啊。”小兰一口气将十几日发生的事说给苏玉予听,也不管他的头痛不痛,听不听的进去。

但听到子雷与适威、适菱一起给自己灌输真气,苏玉予这才想了起来——近一个月来,自己竟都未曾和子雷说过话!自从敬亲王回京,自己的眼里就只有他,早把其他的人忘了个干净。现在抬头看着站在床边的子雷,只见他神形憔悴,眼窝深陷……不用想也知道是日夜为他担忧而致。自己却快将他忘了,想到此不禁心痛……

“子雷……”身体还虚弱,苏玉予唤了他一声,子雷便在他床头蹲了下来,“这些日子……”顿了一刻,苏玉予只觉的满心愧疚,说不出一句话来。犹豫了许久,他才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上了子雷迅速消瘦的脸颊,“你受了委屈。”

子雷一下子把头撇开,忍住了眼泪在眼窝中搅动,硬是让口气变的生硬起来:“三少爷,你已醒了,我可否回府去一趟?我娘病了。”三日前就送来了消息,只是当时苏玉予没有脱离危险,所以自己无法放心离开。现而今他已醒了,自己也可走的安心,更何况自己实在不愿意留下看到他和敬亲王相处,徒受煎熬。

“你娘病了?”猜到子雷是放心不下才没有回去,又知道他一向孝顺,苏玉予点了点头,将放在他脸上的手收了回来,“既然如此,你便快快回去看她吧。”

内心里愧对子雷,苏玉予也不为难他留下,爽快的应允了他——此时他心里亦乱的很,不知道该怎么对子雷解释,让他先行回府倒也好。

得了苏玉予的允许子雷便悄然离开,小兰追出去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的重重叹了口气。

“三少爷,”走回房,小兰跪在苏玉予床边,眼睛已泛起了泪潮,“公子定是伤了心了!”

听三公子说,三少爷一心只顾着敬亲王,一个月来,竟连句话也未和魏公子说过。

苏玉予没有说话,他自然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但这次绝不是故意的!……因为他眼里真的只有济慈,看不到其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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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苏府,正院空空稍显萧条,想起苏玉予正在王府里养伤,子雷叹了口气,打不起半分精神来。原本该先去前院看娘的,可双腿不由自主的就走到了北院来。

“魏兄,”适靖忽然出现,呼唤子雷的声音也显的不安,“三少爷可好吗?”他既是禁脔身份,自是没有他去王府里探望的机会。

“二公子……”子雷努力的笑了一下,朝他点了点头,“你放心,三少爷没有大碍,今早已经醒过来了。”

“这样就好……”适靖吐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是落了地,原本还想再多问一些,谁知子雷竟比他先开口。

“二公子,我有事不明白,你可否明白的告诉我。”

“……你且说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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