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去查吧。既然你说你是皇帝......」章如凤皱眉、不悦地淡道,然后伸手拨开他的大手便往屋下一跃;没想到君无为又陡然伸手扯住他即将飘落于地的衣襬,一拉。
『嗤──』地一声,章如凤诧异地回眸看着君无为手上遗留了一截自己碎裂的衣,恼怒地张了张口,无声地以唇语传达给还在屋顶上头吹风的君无为。
"野蛮人──"
孰料,君无为却是浅浅地扬起一抹笑......
君无为遥望着章如凤那身轻盈地远扬而去的纤影,再低首觑了眼手中被他留下的一截女子宫服的轻纱,忍不住轻扬起唇角、哂笑了;忆及了适才章如凤与自己的对话之后,君无为竟忍不下心头的一抹奇异骚动,伸手攒紧了手里的纱。
不相信他是吗!?
呵呵......这事儿倒有趣了,他可是无极国的皇帝,要查一个住在后宫的妃子可是易如反掌啊!
等他查出了她到底是谁之后,他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君无为轻轻露出了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在抿了抿唇之后便也想跟着章如凤从檐上跃下身地回到自己的寝殿去安歇,没想到就在他往前走了几大步、准备以上乘轻功跳下屋檐顶的时候却是不意地让阻在脚尖的一样物事给略微一绊,引得君无为好奇地一个低头探看。
于黑暗中幽微闪烁的一抹幽暗深绿色泽瞬间吸引了君无为的注意,只见他一脸犹豫地一个弯身、伸出手来触上那物事的边缘后,一把拾起。
咦!?这不是块玉佩吗!?
望着手里的玉佩还隐约地存留着有一丝淡淡的温暖的君无为一时诧异地拢了拢眉,仔细地盯着手里的玉块在他的手指搓了几下之后便随之变了点颜色;虽然这块玉虽然不是顶级的上品,但是却也算是普通品,只是......谁会把随身的玉佩给遗落在这种高处呢!?
除了他常常在晚上上来散散心、欣赏夜景之外,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这里、更遑论跑上来了;除非......像是刚才那个后宫妃子一样......
君无为有好半天的怔然;那么,这块玉会不会就是她掉落的!?
一边犹疑着的君无为动手把玉块翻了另一面,视线便让刻于玉的反面上头的那个红色字体给吸住了,竟是一个『章』字。
『章』?
君无为紧紧蹙眉,这个『章』字难道会是......?
不可能的,应该不会这么凑巧的!
忍不住摇头哂笑的君无为缓缓地摇了摇头,为自己脑袋里的那个胡作联想而失笑;一看到这『章』字,他便想到之前在批阅奏章时候想起的那一位父皇在位时的右相大人──章玄,只是章玄都已经死了这么久了,连他的后代也已经消失,哪里可能会再出现章玄的后代呢!
因此,君无为为自己的不作他想而笑,笑自己的妄想;不过......如果这章家子孙若是真的还存在在这个世上的话......他一定会代已经不在了的父皇好好地抚恤他们。
握紧了手里的纱与玉块,君无为心想。
只是,话又说回来了,这块玉的主人到底是否是刚才的那个嫔妃遗落在这里的!?
君无为抿唇,看来他只好亲自查一查了......
第四章
隔日一早。
衔凤殿里头的章如凤在昨晚的皇宫屋檐上头碰上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怪人之后便一夜无眠。
不是他在意着那个大逆不道又自称自己是无极国皇帝的那个无聊男子;而是他回到自己的殿里时候便让守在偏殿里头的容华给发觉了,就这样被她拉进了殿中之后就是一顿半天的教训。
所以他其实是被容华给念到了三更半夜才睡下的,但是好象过没多久就又被容华给挖起床,说是皇帝今日会驾临衔凤殿,让他一早起床好打扮、打扮。
因此,章如凤就在这样半迷茫的情况下被人叫醒,然后让婉儿侍候着洗脸和擦手过后,便听见容华那有些微扬的提醒声调正对着自己的耳朵袭来,扰得他在半睡、半醒之下就这样给吵起来了。
忍不住地皱了皱眉,章如凤受不住耳畔那串扰人的声响,终于不悦地出声:「皇帝那家伙是吃饱太闲了吗!?只是见个面而已,干嘛还要盛装打扮啊!?」眯着双眼的章如凤的心底冒出一股怒气来、抱怨着,面色看来很是气愤;难道就因为他那个天皇老子要来,所以就得牺牲他那不多的睡眠时间来打扮得好好的、就等着他大驾光临吗!?
啧,真是去他的!
而,见他一张臭脸色的容华也禁不住自己的嘴边逸出的字字训话,就这样连串珠炮地喋喋不休起来:「秦娘娘,您是皇上新纳进后宫的妃子,从现在开始您就是后宫的人了,理所当然地也要跟着遵守后宫的规矩啊!而且今天又是皇上与您大婚后的第一个早上,皇上可是在百忙之中才特地找了时间说要过来的呢!您该要好好地珍惜啊......」
哼,百忙之中才特地找了时间说要过来!?那倒不如别过来还好咧......
章如凤给这些话念到意识终于宣告在他的脑袋里头清醒,只见他缓缓地把眉头一紧,然后慢慢地抬起手来地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一串没经过润饰的话就这么溜出口中了:「我管他是谁,只要是打扰我的睡眠的人就一律不见,如果皇帝来了就说我在睡觉,让他改日再来好了。」
「可是,娘娘......」
听完了章如凤回来的话,容华十分为难地蹙紧眉,原来在张了张嘴后想要说些什么的,却给章如凤那回头的眼神给一个瞬间冻住了;而容华的那张脸也被章如凤那连声的拒绝给刺激得苍白无血色,看上去就是一副活僵尸的样子。
一直待在容华身边的小宫女婉儿见状,有些担忧地望向容华,随后便怯生生地唤了一句:「长......长宫女,您还好吧?」但是眼见容华听了见,也只是给身侧的婉儿递了个眼儿,要她别担心。
「娘娘,皇上好说也是您的皇夫啊!您不能不见的......」婉儿一边哭丧着脸色,在容华与章如凤的沉默间来回看着,一边心思慌乱地皱着眉;真不知道娘娘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无端地触怒龙颜是要被治罪的啊!
而且,让龙颜大怒之后,是对谁都没有好处的。
瞥了一眼婉儿那快要哭出来的脸蛋一眼,容华暗地叹了一口气,语气稍微和缓地说:「娘娘,后宫的礼法不可废也不可小看啊......奴婢知道昨晚是奴婢的错,奴婢应该找个空闲时间给娘娘说些宫里的规矩的。」
容华所说的他都知道,可是眼下他实在很想睡,能不能让他睡饱了再见皇帝啊!?把在睡眠中的他连被子带人一起挖起来实在是很残忍哎!
章如凤把头一个扭了过去,抬起手来朝着容华和婉儿的一番苦心劝戒给当面挥了挥、赶走:「真是烦,你们就说『我不见』不就好了吗!?」
容华与婉儿忍不住望着彼此,跟着面面相觑起来的为难之色让章如凤的眼角瞥见,在皱了皱眉之后才小声地开口,问:「......如果我这样说的话......会害你们受罚吗!?」不确定地问了这一句,章如凤还算有些当人家主子的良心,会记得顾虑到底下的人是否会因自己被问罪。
冷不防地,就在章如凤的问句尾巴结束之后便只看到容华与婉儿老实地点点头,以无辜的双眼对上章如凤的,刺得章如凤很无奈,只好放弃似地一个软下身躯来,没辙地翻了翻白眼:「总之我惨的话,你们一样惨是吧!?」
两个宫女不住地点头,因为她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章如凤望着半空抛着白眼,「没办法......」
看着章如凤终于肯妥协了的模样,两宫女于是笑了,连忙把刚才做到一半的事情再度接续......
结果,章如凤在两宫女费心思地把他整个人从头到脚打扮妆点完毕之时已经是晌午了,给两宫女搞了一上午的章如凤暗自隐忍着气,耐不住肚皮直喊饿的情况下让长宫女去给御厨吩咐了一桌菜肴,没多久便送进了衔凤殿。
也好,如果万岁爷来了之后也可以顺便用个午膳再离开。
打着这个主意的容华于是让怀儿端上那一盘盘美味又飘着香气的菜肴上桌,一边纳闷地转开眼望向衔凤殿那扇没什么动静的大门外头一会儿的时刻里,下一秒回过身来时候就见章如凤已经坐到桌前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
「娘......娘娘......」容华忍不住冒着冷汗地看着章如凤那身手快得像是秋风扫落叶般的就这样一一地扫光了桌上的盘盘美味,然后几大口拌饭经过长长的喉咙下肚,最后听得章如凤一声满足的打嗝,一脸的满意。
「嗝──吃得好饱喔......」章如凤像只猫儿餍足般的微微眯眼,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挺享受的,只手不住地拍抚着微微鼓起的肚皮,微笑。
「娘......娘娘......」容华忍不住汗颜,没想到一个女子的食量竟然如此大啊......难道秦娘娘在未出嫁前就是这么吃相府的吗?
一想着,容华的额际微微渗出冷汗来,这么一个天外来的怪异之女,凭皇帝权力如此大的一位九五至尊,哪里会看得上眼这种女娃啊!?
哎......
忍不住黯然失色地摇摇头,容华心想着她们还真是跟错了主子了,她们这些下人奴婢们靠的就是受皇帝万般宠爱的主子才可以鸡犬升天的,现在她们却被小喜子公公发配到衔凤殿侍候这位新来的主子、而且还是最没竞争力的一个,怎不教她们暗自为自己那没有好景的未来掬一把同情之泪呢!?
依她看,自己的主子起码也要有像是现在后宫主位的那位昭阳娘娘那般的尊贵与闪耀才行啊!
而,门口守门的婉儿与怀儿也满头疑问地望着长宫女那颓丧的模样没敢问一句话,就怕误触地雷。
结果,不知容华的心思已然百转千折的章如凤听见有人唤他,眼角一瞄之后便道:「......又怎么了!?」疑惑地觑着站在殿门口观望的容华的章如凤抬眸,见到容华面如死灰地摇着头,大力地就好象要把头也跟着摇下来似的,忍不住放下手里的银箸、眼神于一个溜转之后蓦地开口,「喂,你们干脆也过来一起吃好了,看这样子......皇帝那家伙应该是不会来了......」
「娘娘好意,奴婢心领了,奴婢不能与主子同桌用膳,这是宫里的规矩......」容华抿唇这么说着,然后望着章如凤把眼一瞠,以为他动怒了的容华忍不住一个屈膝叩跪,抖声说:「奴婢请娘娘饶命......」而容华这么一跪之后,像是有连环效应似的,门口两个宫女也一一跪了,口中同呼着那句"娘娘饶命"的话。
章如凤一怔,给这些连句的话震回神志;对了,他已经不再是相府里的那个服侍大小姐们的随侍了,身份已然与以往迥然不同的他是比下人还要再高上几阶的主子之列,因此他刚才一时就给忘记了自己不该再把宫女们当等辈看待的这一点,而命她们一起用膳。
章如凤轻地垂眼、忽然叹了一口气,「没的事,我没生气,你们都起来吧......」以前同是当人家下人的,他可以明白她们的心情。
听着自家主子这么说着的容华忍不住悄然抬起来头来觑着秦娘娘,看着章如凤正从椅子上起身,正待转身时候对她们轻说了声:「起来吧!你们现在就把膳食撤下去了吧!接着再给我找一副文房四宝来打发时间好了......」
「是,娘娘......」容华等三人这才起身,快手快脚地把桌上收拾了,才出殿门去。
容华三人前脚才走,章如凤转眼便偷了个空,顺便在大殿里的那张大大的贵妃躺椅上头坐了下来,安憩地侧身卧着,眼儿微眯地等着宫女们把纸笔拿来;只见章如凤等了没多久,殿门外再度踱进两个宫女,是容华与怀儿。
章如凤那微眯的凤眼忽然一睁,神色跟着一讶,看着容华带了个小宫女进入殿门来的时候就一个怔愣,按不下心头的那抹怀疑,拢眉轻问道:「......容华,她......该不会又是新来的吧?」而且不会又是皇帝专门派来盯住自己的眼线的吧!?
瞥见主子面上那抹不快的犹豫神色,容华这才面无表情地对着章如凤福了福身,「回娘娘,她一样是小喜子公公派来侍候您的,这几日守在殿门口的就是怀儿了,衔凤殿的人手也就奴婢我们三个人而已,还请娘娘放宽心。」
把眼一抬的容华看着章如凤闻言后那抹松了口气的神色,心想若不是秦娘娘才刚进宫、而且她又不是得宠的宠妃,人手当然只有她们三个人勉强充数而已;真正的大妃子们的殿里起码都有十位以上的宫女随侍,她们这衔凤殿根本无从比较起。
「你是怀儿吗?......唔......」
「是,奴婢怀儿,见过娘娘。」怀儿乖巧地捧着文房四宝,然后恭敬地向着章如凤微微福了福;章如凤仅是点点头。
「怀儿,那么你就把纸跟笔放上来吧!」
章如凤微歪着螓首望着容华那边说边暗地叹息的神情、淡道;虽然他觉得满头疑问却也懒得再去计较了,反正只要不是负责看管他的牢头又多了那么一个就好;看着怀儿按话把纸笔搁于桌沿边上后,便退一边的章如凤一边喜孜孜地思索着的、唇角一撇。
幸好他还算是宫里新来的妃子,没什么人注意到他、皇帝也应该不会常常到衔凤殿里来才是;这样一来,他也可以肆无忌惮地四处活动啊!
老待在屋里什么都不做的,他都快要被闷到发慌了呢......而且,眼下就有点时间,不如......
章如凤把眼瞳转了转,心思都暂且移师到了那副纸笔上头,抿唇。
不如就先给小弟章如玉捎去个信息好了。
也不知道如玉他现在怎么样了......也不晓得平安王是否已经发现了如玉的真实身份而打算上禀皇帝了还是其它......!?
而且,现在他被变相地囚禁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头,根本没有办法出宫门去探望如玉目前的状况,看来他只有透过写信来联系如玉了。
如果有响应,那当然很好;但是假如没有回音的话......
章如凤因为推测与担忧章如玉的下落而显得一脸的忧心忡忡与复杂。
容华瞅着秦娘娘脸上那抹喜色突觉这个主子实在是很难了解,都跟主子说了殿里只派了她们三个人侍候着,没料到她似乎一点都不太在意自己在后宫里的份量,兀自面带喜色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睬她。
正当容华欲开口之际,衔凤殿门外突传一阵尖细的通报声音,惊动了殿里的所有人,包括正打算写信的章如凤。
「皇上驾到──」
章如凤与容华先是面面相觑后,神情莫不跟着一愕。
什么!?皇帝来了!?
章如凤赶紧放下手中紧握住的笔,神色无措、猛地自椅子上头站起,他并不是害怕他的身分会被他发现,而是这几天都没见到皇帝他的半个影子,眼下却在他最没有防备心的时候闯了进殿来,他当然会有点难以适应。
因此,神色有些僵硬地转头过去瞄了瞄一脸安适的容华,章如凤有口难言。
而容华经章如凤那么微然一瞥,她也明白主子的不安,但是碍于身分和立场的容华只得战战兢兢地丢了一枚要章如凤自己看着办的眼神;因此,章如凤在收到讯息之后也只能硬着头皮挤出苦笑来了。
他这个假女人现在的身分可是皇帝的秦才人、秦娘娘,他的真实身分要市在这里当场被揭穿了之后,他们和相府的所有活口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
章如凤一想到这里不禁冷汗盈颊了;这下子可没法子再逃避了,皇帝本人都已经自己找上门来,他只能尽他的力不被人看穿,剩下的也只有自求多福了......
咬了咬唇的章如凤望着殿门口慢慢地踱进一抹高大的颀长飘逸身形,忍不住心虚地垂着螓首、不让自己的脸庞与双眸与那个人相对望;只可惜对方不了解章如凤的苦心,一边把身侧的小喜子公公留到殿门口、然后便使着眼色要衔凤殿里头的所有人们通通退了下去,这才开始举步踏近章如凤。
「秦才人,这衔凤殿......你还住得习惯吧!?」一身金黄龙袍、银冠束发的高大俊逸的男子几个踩步来到了章如凤的身边,也跟着在章如凤的身边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来,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把头垂得低低的章如凤的发顶,似乎觉得挺有趣地微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