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疑问的眼神,孟斐士立即回答。
“对,安王知道了我们的事,他派人联系宾坦塔大长老,让她处理这件事。大长老派盖伊老师对我说:‘美尼斯和你都没有后裔,你们分开一段时间吧’,否则……”
否则什么孟斐士没有继续说,美尼斯也听懂了。
孟斐士舍命救过安王,新任大长老宾坦塔和孟斐士的叔祖原大长老之间还有纠缠不清的关系。
盖伊对孟斐士讲得很清楚,这已是王室所能做的最大让步,王室并不想直接派兵杀掉孟斐士。
当然如果到了那种关头,孟斐士也不会乖乖地任人杀戮。
可是到时候不管孟斐士是否死亡,上埃及对乌族之王动手,一定会引起两地之间的战乱,而且会波及那些新归顺的异姓王族们。
就算上埃及最终可以战胜力量不如自己的乌族,在漫长的征服中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战乱,这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
在长老团的严密保护(或者是监护)下,让孟斐士隐居一段时间,直到此事淡去。
这办法各方都能接受,尽管孟斐士是比较吃亏的那一个。
美尼斯一点就透,他紧紧地搂住孟斐士。
“不行,我不能答应这件事。”美尼斯坚决地摇头,挣扎着想要起来。
“马上请盖伊过来,我要和他好好谈谈。”
看到美尼斯直接拒绝,孟斐士多少有些欣慰。
他来这里就是想和美尼斯商量一下,没想到碰上了一出深宫大戏,也让他改变了原来的想法。
“我愿意接受这个办法。”牢牢地按住美尼斯的双肩不让他起身,孟斐士郑重地说。
看到塔莎的事,他觉得他们暂时分开也好。
他不够自私,说不出不许美尼斯拥有后裔的话,但是,他也不能忍受眼睁睁地看着美尼斯和别人亲热。
“不行——”想到孟斐士的委屈,美尼斯再次摇头。
他宁愿自己和父王抗衡,面对来自国王和长老团的压力,也不舍得让豆芽菜去承受这种委屈。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孟斐士用嘴堵了回去。
“三年。”
孟斐士终于抬起头低声说。
他拉过美尼斯的手放到自己的腰部,那里没有束起代表成人的腰带。
“笨蘑菇,我在门德斯等你三年。”
如果给出三年时间还不能解决问题,那么……
美尼斯的血瞬间沸腾了起来。孟斐士是在回应那个由他亲手束起代表成人的腰带的请求。
“还有献给敏神的莴苣。”王储立即得寸进尺地补充。
答应了这么多不差这一点,孟斐士点了点头。
“好,加上那个莴苣。”
“那么,我也有个请求。”孟斐士微微一笑,笑容像西亚的宝剑锋芒毕露。
“美尼斯,我只说这一次哦。”他直起腰,无声无息地抽出佩剑。
“永远别让我看到你和其他人亲热,否则……”
他一剑把床边黑檀木做的高几劈成了满地碎片。
如果让我看到你和别人亲热,我就亲手劈了你们。
这是最后的底线,他如此警告。
上埃及的孟斐士从不虚言。
“亲爱的,哈托尔女神最能看清我的心。”
美尼斯苦笑着拉过醋劲不小的情人的手,在他的手心轻轻一吻。
如果奈菲尔看到这两人是怎么解决这些麻烦,她一定为了这戏码不合她口味而大失所望。
没有责备没有哭泣没有纠结也没有呻吟……
美尼斯和孟斐士都有苦恼但是不纠缠这些,他们遇到什么麻烦解决什么麻烦。
女人和男人的差异就在于女人往往觉得爱情就是一切,而男人会苦笑着点头同意,其实心里想的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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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二十六年收获季第一个月,在狩猎大赛上,乌族之王孟斐士代表美尼斯出战,赢得上埃及勇士的称号。
此后,这位王者代表提尼斯王族前往朝拜门德斯城的克努姆神(公羊神,创造神之一),并因神明的神谕,暂时留在门德斯城担任克努姆神的大祭司,这是王族成员能够享有的极大荣誉。
孟斐士安排好身边诸事和弟弟妹妹们,接受圣职后便进入克努姆神的圣所,斩断尘缘不问外事,专心修行生死关,其间凶险与成就皆不足为外人道。
安王二十六年收获季第四个月,上下埃及之战进入白热化状态,上埃及的捷报频传,相继攻克下埃及的重要城市,下埃及人失守米特城后,似乎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之中,始终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甚至有谣传称蛇王乌尔什病故。
安王二十七年泛滥季第三个月,安王大军一路攻打至下埃及三角洲北部的布陀城附近,连日胜仗让上埃及人失去了警惕心。
蛇王乌尔什连同书记官登在布陀城附近的冲击平原上设下陷阱,引来大水淹没了安王的主力部队。
蛇王乌尔什身穿鲜红的王袍,头戴镶嵌珍珠的水晶王冠亲临战阵,他的亲卫精锐部队士气高涨,一鼓作气击败了死伤狼藉的上埃及军团。
下埃及诸州的军队也趁此时机蜂拥而上,纷纷痛打落水狗,争抢胜利果实。
仅仅半年时间,双方形势大逆转,上埃及告危。
第六十三章
安王二十七年泛滥季第三个月,尼罗河三角洲北部。
上埃及的军团兵败如山倒。
自从二十岁登基称王,治国治军至今二十七年,安王从未遭遇过如此大败。
从即将胜利的巅峰跌入了人生的低谷,从胜利者转变为失败者,仅仅只用了半天的时间。
安王从上埃及王国调集十万精兵征伐下埃及联盟,基纳和米特两城各留守一万名士兵负责后勤运输和防范来自下埃及各州独立军团的偷袭。
从米特城到布陀城附近,走水路最快也要半个月时间,这片土地上到处水网密布,安王为了击破沿途一些重要城镇以及保障后勤不受下埃及各州轮番袭扰,又分出近一万名士兵。
等经过连番战役和袭扰的上埃及大军到达位于尼罗河三角洲北部的布陀城附近时,号称十万的安王大军,实则大约剩下六万多人。
由于第一次如此深入下埃及的心脏地带,对天时气候地理都不熟悉,加上军中日益骄纵轻敌肆意掠夺的不良风气,安王所部在布陀城附近的冲击平原上,被蛇王引来的大水弄得死伤了近七八成。
加上大水退后,蛇王乌尔什亲临战阵,率布陀城的亲兵精锐部队大约两万人主动攻击安王的残余军团两万人,虽然人数相同,可是下埃及一方士气大涨。
冷兵器时代,士气是个非常微妙的因素,两军互相影响,常常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南风推倒北风。
上埃及在南部,下埃及在北部,所以这次变成了北风推倒了南风,上埃及被下埃及推倒了。
大水退后还没来得及理顺几乎崩溃的军团,淤泥中哀鸿遍野,大量中低层军官死伤,很多幸存的士兵找不到自己的指挥者,于是满阵地乱转自乱阵脚……
在蛇王宛如蛇牙犀利致命的兵锋之前,即使安王最后不得已派上督战队,临阵砍杀几百个逃兵,也已然控制不住阵地了。
此时任安王如何英雄了得,面对如落潮退下的溃兵也只能一声叹息。
他在多名王族将军和近千名侍卫的掩护下,向下埃及的门户城市米特一路撤退,沿途收拾溃兵,同时临阵提拔大量中低层军官,收拢起近五千人的部队。
安王在篝火旁草草地吃了点东西,之后便喝退侍卫们,离开篝火,独自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痛心地仰望天边的明月。
他们稍事休整之后要继续向米特方向急行军。
此次兵败的意义非同一般,一个不好,连提尼斯王族在上埃及的统治权都会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陛下。”布吕尼将军轻声呼唤。
安王回身,借着篝火看到一贯衣着整洁的布吕尼将军满脸胡子拉碴,衣甲破破烂烂散发臭味,想起他在乱军中召集亲卫和侍卫拼死相护的生死情谊,不禁心生感慨。
“老哥哥,孟斐士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
他曾经利用还是小世子的孟斐士的血来刺激王储成长,王者的权谋一向唯我独尊,然而此时,以前怎么也说不出口的歉意,忽然便说出来了。
“陛下何出此言。陛下是我提尼斯王族之长,王族的一切都属于陛下所有。”
布吕尼沉稳地摇摇头,他今年已近五十岁,自幼陪伴安王血雨腥风起起伏伏近四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只要我军能在敌军来袭之前赶回米特,依坚城待援兵,我军仍然有获胜的希望。国内有王储和老首相他们坐镇,王储聪慧有勇略,老首相治政经验丰富,陛下不必过于担心。”
年龄和多日劳累丝毫没有减损将军如鹰一般有神采的目光。看着老朋友自信的样子,安王欣慰地一笑。
“每次遇到难关,看到你就会觉得那些困难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缓了片刻才极轻声地说:“蛇王用计如此歹毒,怎么会留后手?我是在担心米特那边有变……”
布吕尼将军其实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然而他没有说出来,因为公开说出来只会扰乱军心。
见安王提起此事,布吕尼反而宽慰他。
“米特仍有一万兵力,统兵的军团长是个沉稳的人,只要他们稳守应该不至于有变。或者也可以由我带大部队去米特,由陛下带千名精锐从西沙漠另选小路返回基纳要塞,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你的心意我懂。只是我军新败,为了保全我的性命便抛下这些士兵,这种事我不能做。”
安王笑了几声,放下了这话题。
然而有句老话说得好:不幸的预感常比幸福的预感来得更准确。
安王他们赶到米特城的时候,在城外便见到堆积如山的上埃及士兵的尸骨。
而蛇王乌尔什的权标堂而皇之地安放在米特的城头。
从城头射出一支箭,流丽的笔体仅仅书写着:
昭告愚蠢的上埃及国王,投降或者死。
安提斯塔王和布吕尼将军互望一眼,心意已决。
安排好向上埃及报信的人,把军中青壮打散为小股队伍,让他们尽可能地逃离下埃及。
此后两人为吸引敌人视线,与利用下埃及人撤退前留下的暗道攻克米特城的西亚雇佣兵军团,在米特城下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直至并肩浴血倒下。
胡里特的提格拉老人在战阵上亲手取得了布吕尼将军和安王的首级,为他的幼子沙姆希报了血仇。
他不顾满身重伤,对着地狱般的战场放声大哭。
即使杀掉仇人的父亲,自己的幼子也不可能复活。
【上埃及安提斯塔王命丧下埃及米特城下。】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四散飞扬,震惊了无数人。
登书记官拿着大捷的战报唤醒了蛇王。
蛇王的追击并不急迫,落后安王几日路程才赶到米特。
待他赶到时,米特已经洗净了血迹,收拾得焕然一新,重回他的怀抱。
看着安王的尸首,蛇王并不喜悦,他阴沉着脸沉默了很久才说:
“安王是个英雄,你们要以王礼把他安葬在米特附近。”
安静地运作,周密地部署,最后一击致命,花费无数心血,蛇王就是要致好战的安王于死地。
不仅米特城,蛇王连东西沙漠都设下大量伏兵,如果安王带人通过一样会遭遇死劫。
东西沙漠这些地方至今没有发现大股的上埃及士兵,安王死后,各边境放松了一些,一些小股的上埃及士兵逃了回去。
安王应该能想到带领少数精锐,从别的道路脱身,然而他宁肯自己在米特城下战死,也不肯抛弃自己的士兵苟活,所以才被对手尊重。
安王下葬的地方叫做萨卡拉,在未来成为与王国南部的墓地阿拜多斯相对应的圣地。
第一王朝的国王们都在萨卡拉与阿拜多斯各有一个墓地。
他们的尸骨经常埋在北部首都孟斐士附近的萨卡拉,而衣冠冢立在南部提尼斯王族传统的阿拜多斯墓地。
萨卡拉后来成为多个定都孟斐士的王朝的王室墓地。
被俘虏的王后赫芮斯被有心人送到蛇王面前,蛇王躺在营帐中接见了她。
赫芮斯战战兢兢地跪在乌尔什的面前,对仇敌露出一个娇羞讨好的笑容。
精心梳妆后的美女的笑容映亮了蛇王阴沉的营帐。
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使赫芮斯深信想要活下去只有遗忘过去,面对现实。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雇佣兵们可不管俘虏来的女人是什么身份,城破之日,高贵的和卑微的女人都被那些野兽般的男人从藏身地扯出来,嚎叫着扑了上去。
王后和侍女们同样受尽凌I辱,不能忍受那一夜的女人都死掉了……
她想要活下去,为了活下去,她可以在多个雇佣兵的身下呻吟,也可以笑着谄媚杀了丈夫的最大仇敌。
赫芮斯从来不认为人有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
没人对她说过有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她的天性也没有敏锐到可以自行领悟,因此招来更多的屈辱。
“这就是安王爱如珍宝,传说中的绝世美女?”
蛇王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赫芮斯美是美,可是她的美没有灵魂。
他的心中浮起另一道倩影,他始终认为只有奥诺城的那个女人才配被人称为绝世美女。
蛇王不愿侮辱女性,此外抱着看上埃及热闹的心态,他直接派人将王太后及那些被雇佣兵蹂I躏过的侍女们送回基纳。
不久之后,上埃及人又把有辱国体的王太后送回,要求连同她的家族也就是内务大臣亚曼一家,一同在萨卡拉的墓地为安提斯塔王殉葬。
“看啊,安王的继承者美尼斯王又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蛇王听说此事,对身边的书记官笑言。
登不为所动,端着药碗不说话。
蛇王厉声斥责:“登,你身为第一书记官应该有比端药碗更重要的职责!”
其他人不要说被他厉声斥责了,哪怕他稍有不悦便会胆战心惊地乖乖退下。
“……大王既然知道,为何要浪费臣的时间呢。”
登不悦地皱眉,一句话便把蛇王噎了回去。
说什么说,别耽误我的时间快喝药——这就是登的潜台词。
从到米特开始,或许是心情放松,蛇王开始吐血,偏偏不知为何他拒绝吃药。
登在百忙之中,还要被那些敬畏蛇王的祭司们抓来守着大王服药,于是他也不耐烦了。
蛇王恨恨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此后许多天不再抗拒药物,同时也不肯搭理登,甚至一度传出登书记官失宠的流言。
小公主斐丽丝听说这件事后,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哥哥讨厌登书记官?谁在胡说,那怎么可能啊……”
“王太后陛下,这边请。”
下埃及人派来的冥神奥西里斯的大祭司是个年轻神秘的男人。
他的衣着雪白,头上盖着挡起阳光的雪白纱巾,纱巾的边角缀着水滴状的紫晶,只露出晶莹粉洁的双唇和下巴,光着雪白的双脚踩在污泥里,引导盛装打扮的赫芮斯向安王的墓地走去。
就像孟斐士当年在提尼斯王族的墓地阿拜多斯看到的那样,安王的墓地附近拱卫着众多的石碑,都是和他一起英勇战死在米塔城下的勇士。
其中有布吕尼将军的石碑,下埃及人对这些勇士非常尊敬,特意用俘虏辨别了重要的尸身后,一一立碑书写铭文后安葬。
此外,王太后的侍女们和盖伊一家都被绑了来,按照他们的身份安排一个墓穴或者一起丢进某个墓穴。
赫芮斯被惨叫声惊动,一转头,正好看到用她寻求荣华富贵的亚曼被祭司们牢牢地按在地上,因为身份高贵没有绑着他,所以他在自己的墓穴前激烈但是徒劳地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