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当然是何威贵开门揖盗,他自认为平响马对他一么一个熟读圣人之书的人来说,应该是举手之劳。调了本地三千厢兵围剿响马,却让当时的二百多响马盗险些砍了他的脑袋去!结果他虽是逃得命来,却也吓得大病一场,当时上报朝廷的却是在他的英勇指挥下二百响马全灭云云。交上去的首级,其实根本是战死的厢兵。
杨鲲鹏看到一脸色已经全黑了,险些将那小本撕成碎片——人无耻也该有个限度!
“子震!帮我倒点凉茶来!”他要压压火气!
“天太冷,喝凉茶伤身。”冯子震坚决拒绝,只给杨鲲鹏倒了杯温茶。
“那你让我咬两口!”
“好,您想……咬哪?”
看着一脸关心全无反意的冯子震,杨鲲鹏顿时火气全消,把人拉过来在他唇上“咬”了两口,然后做了几个深呼吸,继续看小本。
何威贵骗自己、骗朝廷,得了封赏,可是倒霉的却是老百姓。响马盗在围剿之后,也怕朝廷再派大军来围,在山了躲了些日子。可是他们人马都要吃穿,憋不了多久便出来祸害百姓。只是一开始胆子小,只劫掠小乡村。何威贵乐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觉得能熬过七年任期便好,所以一旦有匪患发生他都是瞒而不报,南阳府的大多数官员也是上次“剿匪有功”的,自然不愿自己扇自己嘴巴,反正响马也没劫掠到他们头上!
而第二波所谓的盗匪,其实至少在一小本上的情报看来根本不算是匪!
百姓虽然是好欺负,可是也有不好欺负的!两年前,南阳府山丘县就有一么一群不好欺负的百姓,集结起来,高磊村墙,用竹竿和锄头赶走了马贼(实际上后来杨鲲鹏才知道,因为当时响马也发展壮大了不少,来攻山丘县的不过是二十多人的马贼小队而已。)
有了一个例子,其他小村镇也都开始向山丘县学习,且民间多有隐逸的高人,又或者是时势造英雄,不少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平常百姓就在一个时候站了出来。一些人里有的精于筑墙磊寨,有的精于机关陷阱,甚至还有人精于训兵演武,排兵布阵的。
不出一年,南阳府境内就出了几个所谓的抗匪尖子村,四周百姓多有依附。可是一些村子以及村子的领头人名气越来越大,一个时候官府坐不住了。因为响马已经逐渐改变了进攻方向,从劫掠小乡村、小客商,变成朝着中等县城、大型商队,甚至是直接开始朝着税收之类的官方收入动手!
事情发展到一种情况,何威贵想继续捂可是绝对捂不住了,其他各府原本秉着同为清流的守望互助原则全都装傻充愣,可是眼见事情不可收拾,甚至匪患开始向自己境内延伸的时候,也都坐不住了。一就是为什么一两年河南匪患才上达天听的原因。
可是,一位何威贵大人,眼见情况发展到一种地步,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压制,因为他已经被响马打怕了,他想的是迁怒,特别是迁怒那些自己保护自己的百姓——
你们忍忍不就好了吗?干什么一么闹腾,还非要在我的任期内闹腾?!
在他想来,要是一帮百姓老老实实的让响马抢,一群响马也就不会现在折腾得一么大了!在一位老爷的眼里,只有自己一读书人的命是命,老百姓除了种地交税,“没什么用处”……
于是,几个皂隶拿着公文、抡着铁链就进了自己尖子村,不为别的,就为抓人,而且罪名竟是可笑的“通匪”!
百姓不怕匪,可却怕官,不少领头人都被抓进了牢里。可是有两个和百姓一起抗匪的县令,在一个时候挺身而出,不但放走了百姓,甚至带着自己治下全县之人一块跑到山里去了。
于是,第二波匪患产生了。不过一些匪却是自己种田、自己织布,而且不时还和响马打架,来往商队也多愿接受他们的“克扣”。
看看最后小本子所附的分布图,显然朝廷原本给他的都是那些真义士假土匪的聚集地,倒是那些真响马的居所,一个都没给他。
“子震,看来咱们的进攻计划又要改了。”
“自当听候大人吩咐,只是出门在外,大人要小心些。”杨鲲鹏一种嫉恶如仇的个性他虽也敬佩,可是,如今自家大人树敌太多,却又不得不让他担心。
杨鲲鹏放下那本书,朝着冯子震轻轻一笑:“放心吧,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一种祸害,死不了的。过来,坐我旁边。”
冯子震无奈的坐到了杨鲲鹏旁边,那人便立刻挪过来靠在了他身上:“子震,明天,不,已经是今天了,我要进宫一趟。”
“那大人几时回来?”
“或许……或许今天我就不回来了。”虽然一事冯子震一开始就赞同不已,可是事到临头,杨鲲鹏还是心虚不已。
谁知冯子震却是眼前一亮,继而脸红的开口:“大人该带的东西可都带好了吗?”
“我该带什么?”杨鲲鹏奇怪,直起了身子扭头看他,却见冯子震眼睛朝床上放枕头的方向看去,疑惑了片刻杨鲲鹏才意识到原来是润滑的膏脂,虽说他今天进宫确实是有一方面的意思,可是,冯子震的一种反应实在是让他异常的别扭——
都说爱和嫉妒是一体,可是我怎么就不看他嫉妒?!
别扭之下,杨鲲鹏把人拉过来就是一顿啃,险些滚到弄床里去一通“严惩”。
天渐明,杨鲲鹏先放了开门的爆竹,然后独自朝宫里去了。至于杨府的其他人此时大多在自己房中补觉,毕竟他们都不是本地人,没有亲戚需要在今天拜访。
冯子震睡到迷迷糊糊近午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敲门,起来一看竟然是孟昉。而孟昉竟是约他出去游玩的,冯子震本想拒绝,可是看孟昉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意识到一八成是杨鲲鹏不像他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所以托付孟昉待他散心。
想明白之后,冯子震不想杨鲲鹏回来胡思乱想,当即答应了下来,只是请他到前厅稍等,便回房去换了一身普通人家的衣服。可当他换好了衣服到前厅的时候,等的人却不是孟昉一个,却是上官伊人、李樯骄外加孟昉了。正好四个人都无聊,索性结伴而玩。
大年初一,虽然大多数百姓都是换了一身新衣带着礼物走亲访友,可也有不少商贩赶着一个时机出来叫卖,所以倒是和平常的时日一般的热闹。
四个大男人,也不知道有什么要买的,多是孟昉和李樯骄说些奇闻异事,一片喧闹声中,虽然大多听不清对方说的是什么,只是嘻嘻哈哈着,感受着太平盛世富足年景的气氛而已。
“孟昉……孟昉!孟昉!”路边有个饺子摊,混合着醋味的饺子香气让人馋涎欲滴,四个男人几乎同时听到了肚子的响声,正想坐下吃一顿,却听有人大喊。一扭头,便看一个商人装扮的男人在几个家丁帮助下分开人群,正朝他们一边过来。
冯子震听着声音有些耳熟,略一思索才想起一声音竟然是那个仇公子!
058 假戏
仇轻寒原本是被判了流徙,可是他家中财帛甚丰,所以花钱买了个人顶了他的名字发配出去了。更主要的原因是杨鲲鹏请李樯骄对他代为照顾,而后来接手此案的官员也觉得反正自己已经拿了大功劳,不值得仍旧盯着这地主不放,反而得罪了锦衣卫,在收了仇家一份大礼之后,更是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孟昉也早已自杨鲲鹏那里知道了这个结果,这也算是皆大欢喜的结果了,原本他以为他和仇家不会再有交际,可是如今看来,仇轻寒却是特意来找他的?
一时间孟昉有些精神恍惚,待醒过神来,却发现其他三人都在看着他。上官伊人是单纯的好奇,冯子震和李樯骄却是在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要把人赶走?还是需要他们回避?
孟昉看着在拥挤的人群里越走越近的那人,叹息了一声向三位同伴道歉,眼前的情况他大概没法继续了。
被仇轻寒带着寻了间酒楼不引人注目的边角坐下,几个仇府的家丁也散在周围占了与他们挨着的桌子,倒是人为的制造了个雅间出来。
点了菜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看着桌面发起了呆来。仇轻寒是因为不知如何开口,孟昉却是因为物是人非而陷入了对过去的短暂回忆。
他和冯子震和上官伊人其实都是一类人,只是因为他们碰上的主家不同,从而有了不同的人生道路,但又因为他们碰到了同一个男人,所有有了短暂的交汇。他偶尔能够发现上官伊人会羡慕的看着冯子震,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从小他就被用严苛的教导着,和上官伊人很类似的教导,同样都是被作为玩物,只是上官伊人被教育着要面对许多人,他却只要伺候一个人,不过他们都曾经是身不由己的人。
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很长的一段时间,孟昉曾经把自己的所有感情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爱慕、亲情、忠诚、友谊……不过那并非是真正的有心而生的感情,而是通过教育和他这一身的花绣一般,硬生生的刻印上的!
该说幸运吗?他从来都是不认命的人,所以当初作为奖励脱了奴籍之后,他就孑然一身的离开了仇家。他永远都忘不了仇老爷听他道别时脸上的惊讶,他大概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离开,因为他太自信了,他永远也想不到自己的教育竟然会失败?可是如今的事实证明,不管是对他孟昉的还是对仇轻寒的,仇老爷的教育都不成功的。
而就在幽暗的长兴县大牢里,仇轻寒自己打磨掉了他对他最后的一丝眷恋……
“仇公子,今日来找我不知所为何事?”孟昉不想再在这里坐下去了,仇轻寒之于他,如今不过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他已不欠仇家什么,反而是欠了杨鲲鹏一身的债。
仇轻寒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孟昉会主动与他搭话:“我今日,是来道歉的。那日在大牢中……我真的是没想到原来你已与杨大人相好了。”
孟昉两边的眉毛都向上挑了一下,初时听他说道歉,他还对自己想要疏远仇轻寒而觉得内疚,毕竟他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遇到那种情况不是只想着自己逃命,而是想方设法想着延续家族血脉,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可是一听他后边的话,孟昉顿时便生起了满肚子的火!
什么叫“没想到原来你已于杨大人相好了”?因为我和他相好你才道歉,要是我没与“杨大人”相好,又或者与我相好的人普通男子,那你是否还要道歉?!(气得不行的孟昉这个时候根本没意识到他确实没有与杨大人“相好”)
另一边,仇轻寒惹恼了孟昉却不自知:“我家之事多亏了杨大人居中斡旋,如今方可一家安乐,孟昉,不知你可否帮我引荐杨大人,好让我当面道谢?”
孟昉于是更恼,两道剑眉几乎挑成了倒八字,本来当即就想拒绝,可是孟昉转念一想,他们二人既然已形同陌路,那么对于一个如此惹人反感的陌路人,他何不刁难一二给自己找个乐子?
“唉……”孟昉上挑的眉放松了下来,脸上重新挂起了他标志性的带着坏笑,“按理说,公子的要求孟昉不能不管,可是……”
“如何?”仇轻寒焦急的几乎趴在了桌面上,“可是”二字真是吊足了他的胃口。恰好这时小二上菜,对于仇轻寒来说这菜绝对上得不是时候,可对于孟昉来说却是这菜上得太是时候了。
于是一个人扭曲着一张脸就快破口大骂,而另外一个人却乐呵呵的和小二聊着每个菜的口味~
片刻之后,被两个人迥异的举动高的发毛的小二总算是能退下了。孟昉吐出了一块鸡骨头——他被仇轻寒拉来的时候本就是饥肠辘辘,一开始是接着吃菜逗弄仇轻寒,饭菜吃进了嘴里,刚刚被压下的饥饿感却一口气的全都冒了上来。但看看仇轻寒的脸色,他也只能饿着肚子,继续和他说话。
“可是,我在杨大人身边却并没有什么说话的地位。”
“这是为何?”
“呵呵,公子想必一开始并没有注意,今日与我一起出来逛街的还有三个人。那三位一位是杨大人进京之后的知交好友锦衣卫千户李樯骄李大人,一位是杨大人的青梅竹马也是现在的金吾营副将冯子震冯大人,还有一位却是京城名楼醉红叶的头牌伊人公子。”又夹了一口菜,孟昉给了仇轻寒一个“你想明白了吗”的眼神。
他们仨在杨鲲鹏身边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孟昉说的都是真话,只是从真话里能听出什么内幕,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仇轻寒果然开始闷头想,没想一会就变了脸色:“难不成这三位也是……”
“我可什么都没说。”孟昉摇摇头,继续闷头吃菜,这间酒楼的饭菜还这是不错。
仇轻寒却是根本没动筷子,而是眯着眼睛动起了心思。等到孟昉酒足饭饱起身道别,他又立刻站起来死活要求将他送回杨府。孟昉也不推辞,喊小二打包了半斤猪头肉,又要了猪杂、凤爪若干,外加一坛状元红(当然还是仇清寒交钱),笑眯眯的带着一群跟班朝杨府走去。故意没告诉仇轻寒那几个人根本不会这么早回府,而杨鲲鹏则是一早就进宫,听意思也是要明天才回来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们这一行人到了杨府门口的时候,竟然和最不应该回来的杨鲲鹏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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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杨鲲鹏来说,今天的事情一开始确实是按照预定发展的。他进宫,等着小皇帝处理完公事,两个人开始说些日常的私事。
而赵璞对于杨鲲鹏初一就跑来给自己拜年的行为也是异常的开心,感觉貌似谈完了正事,杨鲲鹏便小心的咳嗽了一声,开始说私事:“咳!这个……陛下,赵璞,我今日可否留宿?”
杨鲲鹏的声音很小,赵璞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皱着眉头,将自己的耳朵凑得离杨鲲鹏跟近一点。
“我说,我今日可否留宿宫中?”杨鲲鹏将声音略微放大,并且悄悄握住了皇帝的手。在此之前,他曾经想过赵璞的无数种不同的反应,并为自己想出了应对的方法,可是显然,他还是不理解赵璞啊~
“噗!”呆愣了片刻的皇帝陛下在总算想明白了杨鲲鹏是什么意思之后,首先是两眼放光,欣喜的看着这个貌似总算是被自己贡献了的男人,然后,露出了一个有点呆啥的阳光笑容,再然后……就是两道红色的血箭从他的鼻孔里喷了出来。
简而言之就是兴奋过度的皇帝陛下流鼻血了……
“陛下!陛下!”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尖叫着围了上来,一通折腾之后,塞着鼻孔的皇帝躺到了床上。
“鲲鹏……”赵璞闷声闷气的叫着因为刚才的忙乱而被挤到一边的杨鲲鹏。
“陛下。”杨鲲鹏脸上的肌肉在抽动,很明显他在憋着笑,怎么也没想到皇帝陛下竟然会如此的激动?!实在是太搞笑了!
“……”赵璞翻了个白眼,本就红扑扑的脸变得更红了,“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杨鲲鹏伸手将赵璞额前几缕调皮的发别在耳后,“其实我还是没怎么想通,不过我得承认,我确实是有点喜欢你的。”
“只有一点?”
“多一点吧~”
“多一点?”
“很多一点……好了吧?”
“差不多!”赵璞知道其实这事八成要谢谢冯子震,毕竟那人不开口,杨鲲鹏绝对不会松口——真是嫉妒啊~可是那个人确实是不错的男人,所以他勉强接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