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吃著傑特別為我留的草莓派,一邊看著他又在用這種眼睛勾人了。
這次的對象,是上個月才加入我們的CK,之所以會這樣叫他是因為:這人長得很像CK平面廣告的男模,而且一有機會就炫燿地露出那些令人又忌又羨的肌肉。更氣人的是,他的客源和我們大部分人不同,儘是些多金而又不敢出櫃的明星或大少爺,所以他不用被壓得唉唉叫,也不用和老頭子抱來抱去,就可以賺進大把大把鈔票。
他似乎很喜歡傑,在傑身邊就像隻被馴服的老虎,凌人的氣焰都不見了,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傑。
他們坐在我對面,小小聲地說著話,客廳裡人聲吵雜,我根本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倒有點像是欣賞真人演出的默片。
CK那雙眼睛瞇起來感覺色色的,像極了傑的初戀情人,我看這傢伙的下場大概會很慘。
觀賞調情戲碼,享受美食,正覺得萬分有趣之際,突然聽見老板冷冷的喝斥聲,叫大家都坐到客廳去。通常老板這樣招呼我們,就是要發獎金了,但他今天神色相當不善,不知道是為什麼。
我站起身來偷偷瞥了一眼,發現老板正凌厲地瞪著我們這個方向。
他在瞪CK。
老板他……大概不喜歡自己手下的男孩子互相勾搭吧。
我乖巧地跟在傑的身後走進客廳,正想挨在他身邊坐下,卻被老板攔住了。
老板遞給我一張紙條,說是有新客人臨時指定我,要我立刻就去。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張紙條,看不出個所以然。
我們的生意,向來都是事先安排妥當之後,再由老板指派男孩去服務的,從來就沒有像這樣臨時指定,而且還指定我。我的業績平平,長相也不算頂尖,如果有新客上門,怎麼說都不該輪到我啊。
我怯怯地又瞄了老板一眼,縱有滿腔疑問卻不敢發問,他的臉色實在嚇人,我不想沒事找罵挨,只好摸摸鼻子出發了。
按照紙條上的地址,來到一棟外觀宏偉的華廈。高聳的木門,沒有像一般大樓玻璃門那種冷冰冰的現代感,取而代之的,是絕對傲然的貴氣和質感。
走進門房為我推開又掩上的大門,走進挑高近四層樓的大廳,我停下腳步,盯著腳下黑色大理石地磚映出的倒影,心裡直犯嘀咕。
老板只顧著生氣,竟然忘了告訴我約定的時間哪!
現在可好了,我就這麼冒冒失失地趕來,也不知道到底該找誰才好。
我才正埋怨著,就聽見有人向我走來,抬起頭來一看,是個五十好幾的男人,灰白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茍,身上的黑色西裝筆挺得嚇人,一張臉繃得又冷又硬,活像剛拉過皮一樣。
他走到我面前,冷漠地點了個頭,轉身就向大廳盡頭的電梯走去。
這是幹嘛?
他走了幾步,見我還呆站在原地,沒好氣地轉過身,對著我冷冷地說:「請跟我來。」語氣禮貌得不得了,不過整個人還是直挺挺的跟個冰雕一樣。
我把紙條收進口袋裡,暗嘆一聲倒楣,跟著他走進電梯。
我們分據電梯一角站著,沒有交談。
我藉著打量電梯四角的雕刻圖案,偷瞄了他好幾次。根據以往和有錢人周旋的經驗,我看得出他是那種「有教養的有錢人」。換句話說,就是會和禿頭那種暴發戶劃清界線的有錢人。這種有錢人和絕大多數人格格不入,他們有自己的生活和社交圈子,像是生活在另一個世界裡似的。他們的存在,又像是在提醒大家:無論社會和時代如何改變,人跟人之間還是有等級區分的。
這種客人最難討好了,在他們面前裝清純,一不小心就會自討沒趣,可是如果表現得太奔放,又很容易遭白眼。
唉,天上掉下來的生意果然不好做,我看今天的小費大概是混不到了。
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跟暴發戶做生意自在些。畢竟,我們的差別祇在有錢沒錢而已,而錢本來就不是什麼高尚玩意兒嘛。
胡思亂想,出了電梯,踏上和大廳一式一樣的大理石地磚。黑海般的地面,在水晶吊燈下閃著炫耀的晶光。寬廣的長廊兩旁,白牆高聳。長廊的盡頭,只有一扇黑色雕花鐵門,孤傲地等候著。
進入鐵門,穿過兩側舖滿白色小石的走道,眼前豁然開朗,一間矩形大廳無聲矗立著,深長的空間,看起來像是比學校的體育館還要大。手工編織的波斯地毯,奢華地舖滿了整間大廳,地毯上擺放著巴洛克式樣的傢俱,每一件都是古董,也都是藝術品。落地窗內的遮陽板雕工細緻,窗簾滿佈著精美的刺繡,鵝黃的牆壁上沾染了落日餘光,懸掛著的油畫,靜靜沐浴在光裡,每一幅都像是留住了永恆。
我怔著看著,忘了前進,猛一回頭,發現那個撲克臉正繃著一張冷臉瞪我,我冒出兩滴冷汗,連忙跟了上去。
穿越大廳盡頭的大理石柱,進入另外一間矩形大廳,佈置的色調瞬間從赭紅轉為靛藍,燦爛的地毯只分佔矩形長邊兩端,中間嵌入了一個方形水池。
水池在壁燈映照下波光粼粼,像是一個小型海洋。我愛極了這精巧的海洋,但是為了避免再次被瞪,我只匆匆看了一眼就繞過它,跟著撲克臉走上兩層台階,進入一組雙扇的白色木門。
白門裡的臥房,仍舊舖滿了多彩的手織地毯,只不過擺設變得非常單純,一張拉起床幔的古典木床,兩側各放一張小几,再加上併在床尾的那張床凳,就算是全部的傢私了。
房間裡空蕩蕩的,右側和前面全是相連的落地窗,羅馬式窗幔高高拉起,窗外天空一覽無遺。匠心獨具的設計,讓這間臥房看起來既孤獨又危險,像是一座深入海洋的半島,也像是築在懸崖上的鷹巢。
撲克臉開了房間左側兩扇白門中的一扇,告訴我那就是浴室,接著,又有條不紊地說明使用方式和換洗衣物的擺放位置,這時,我才明白,原來他只負責接待,並不是指定我的客人。
鬆了一口氣。
幸好剛才忙著東張西望,沒有一進門就脫衣服。
走進寬敞的浴室,心臟立即砰砰砰的跳得好快,因為這裡佈置得就像是羅馬浴場一樣,牆上,地板上,全都是手拼的馬賽克小磚!
雙手撫摩磚縫紋理,我忍不住連連嘆氣。
親眼所見的磚圖,比畫冊上的照片還要美麗好幾倍,既不新也不艷,還散發著含蓄的光澤,美得讓人愛不釋手。
我摸遍了四面牆,又把地上拼貼的磚圖也一一看個仔細,這才意猶未盡地脫去衣服,走進四方型的浴池裡。
坐在浴池裡,我把雙手搭上池邊,吸著冉冉飄升的水蒸氣,幻想自己是羅馬帝國極盛時期的公民,正在公共浴池裡輕鬆地洗著澡呢……想著想著,我禁不住呵呵傻笑,還把頭靠在池旁,結果一仰頭,我就看見了天空。
真是天空!
浴池正上方的天花板,嵌著一個拱型屋頂,而且還是玻璃做的,上方的天空,透過玻璃就看得見。
泡澡的地方有天空,睡覺的地方也有天空,這房子的主人不但有錢,而且還很有品味,不但有品味,而且還很浪漫耶。
我開始有點期待見到他。
換上白色浴袍,正襟危坐在床上,等了好久,客人都沒有出現。
老板約的到底是幾點哪?
我把房門開了一條縫,躡手躡腳地往外觀望,偌大的水池廳裡,只有波光映在牆上,一個人也沒有。
我回到床邊坐下,打了幾個哈欠,忍不住往床上一倒。
結果就睡著了。
我才閉上眼睛,就做了夢。
在夢裡,我發現那個浴室正是如假包換的羅馬浴場。
馬賽克拼磚的牆壁裡,是流有熱蒸氣的空心磚,腳底的地板架高了,下面也流著熱蒸氣。頭頂上的拱形屋頂,是為了讓水蒸氣凝結流下而設計的……我抬頭望去,屋頂上果然凝結了不少水珠,可是水珠並不沿著拱牆流下,反而一顆接著一顆,直落低墜下來,有些滴上了我的額頭,有些滴上了我的臉,還有一些,劃過我的嘴唇,流進我的嘴巴裡………
我伸出舌頭去舔,一舔之下,赫然發現那其實不是水滴,而是--
手指!
我在瞬間驚醒,而且幾乎是用跳的坐起來,在我面前坐著,被我舔著手指的……竟然!是大前天那個討厭鬼!
我又驚又氣,瞪著他,說不出半句話。
我想得沒錯。
被他看穿了!
我早就知道,他那天盯著我的眼睛不懷好意,只是我怎麼想也想不到,他竟然會大費周章地把我找來玩!難道,在電梯裡瞪來瞪去的時候,他就是一面動著這種念頭,一面興致昂然地看著我出糗嗎?
又像那天一樣,他盯著我,用那雙讓人又想逃避又想對他吐口水的傲慢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撇開頭,但並不是示弱。
我是為了要用斜眼瞪他,而且還瞪得很用力。
非常用力.........。
僵持沒有很久,我斜瞪的眼珠就發疼了。這回,我又是那個先移開眼睛的人。
我又輸了,而且氣氛好僵。
我低下頭,揉了揉眼睛,賭氣咕噥一句:「不想做就算了。」
「我有說嗎?」他終於開口了。低沉的聲音既冷又傲,就像他的眼神一樣。
真是個討厭鬼。
算了,隨便。反正我也不是來培養感情的,而且還巴不得早點做完走人呢。
我念頭一轉,倏地跪起身體,去脫他的衣服。
因為一點也不想討好,我脫得極其粗魯。袖扣幾乎是用扯的拔下來,隨手往床邊的小几上扔,其中一顆沒有丟準掉下了來,我也不去理它。
看見我這個樣子,他動都沒動,甚至就連眉毛也不挑一下。
那好,我繼續。
七手八腳解開他的領帶,故意拋在地毯上,襯衫釦子一顆接著一顆毫不溫柔地剝開,拉出紮在褲子裡的襯衫時我很粗暴,左右拉扯把襯衫整件卸下時更是卯足了勁。
結果,一看見他裸露出來的身體,我心裡嘔死了。
原來他不是只臉長得好看,身材也……,哼。
早就知道這世界不公平,誰知道上帝竟會偏心到了這種程度。又給他好看的臉,又給他好看的身體,還給他這麼多錢。
他媽的。
心裡猛犯嘀咕,雙手卻沒停著。我繼續向下探去,解他的皮帶,一邊解著一邊在心裡暗自盤算:待會看見他的「傢伙」,管他是大是小是粗是細,我都要鄙夷地對他嗤一聲。男人對這種事最敏感了,平常我們服侍客人,總得在這方面特別小心,可今天,我偏要反其道而行。
氣死他。看他還驕傲得起來不?
皮帶解開了,鈕扣也鬆開了,我預備好戲謔的笑容,正想一把拉下他的褲子拉鍊,手腕卻被抓住了。
他抓住我的手腕,淡淡地,搖了搖頭。
我挫敗地瞪大了眼睛,還來不及轉念下一個動作,他的手就伸過來了。一把抱起我,把我拉到他的大腿上,裸露的手臂和胸膛,城牆也似地包圍著我。
坐在他的膝上,我彆扭極了,因為頭頂正好抵住他的下顎,雙手都被圈起來抓著,腳也完全搆不到地。
就是這種討厭死了的姿勢。
我拉直身子,想要蹬到地上,但他只一勾手就把我拉回來了。
又試了兩次,結果還是一樣。
「你幹嘛啦!」我很不爽地提高聲調,因為很討厭像小鬼一樣被對待,更何況還是被他這種人。「放我下來!」
抗議沒有回應。
他的嘴唇在我耳邊髮際廝磨,好整以暇的,安安靜靜的,還帶著濕濕的熱氣。我的心臟原地暴跳了好幾下,被熱氣吹拂過的地方,又像麻痺又像生病那樣地不對勁。
傑什麼都教過我,就是忘了告訴我,遇到這種情形該怎麼處理。以前應付過了成打的恩客,也從來沒有人這樣對過我。
我就這麼手足無措地呆坐著,跟塊橡皮擦一樣。
對於我的僵硬,他倒是一點也不介意,親親這裡,親親那裡,還不時聞聞我的頭髮,咬咬我的耳朵,摸摸我的臉。
好幾次,我想化被動為主動,自告奮勇提議幫他打嘴炮,但都被阻止了。又有幾次,我被身不由己的顫抖給嚇壞了,差點就想用力一蹬跳到地上去,可一想到老板那張舖滿寒冰的臉,只得又硬生生地忍住。
我以前一直以為,愛玩69的鋼鐵小開是最惡的狠角色,今天才終於發現,他那些刁難根本就不算什麼。
從一開始,我在這個人面前就是背。
視線對抗沒贏過,力氣差他一大截,最後就連上床也得乖乖受他擺佈,更別說要他的銳氣了。
好想哭喔。
幾個世紀過去,我這塊橡皮擦已經被玩得快要溶化了,他老兄這才進入主題,隨手一拉,鬆開我的浴衣,手指手掌手背間替,魚兒一般地在我大腿和股間游過來,游過去……游過來,又游過去………
我氣急攻心,喉頭一緊,發出咿咿唔唔的聲音,但不是吼也不是哭。
我發出了一種自己也沒聽過的,既陌生又色情的聲音。
更恐怖的是,他的撫摸移到哪裡,我的血液就衝到哪裡。
事實上,我早就勃起了。
發現自己的身體居然這麼聽敵人的話,我氣得閉上眼睛,不想讓他看見我的臉。誰知道,這時他竟不預警地緊緊一捏,害我倒抽一口氣仰起頭,好死不死,向旁一栽就撞進了他的懷裡。
羞憤之餘,我連忙不屑地把頭轉往反方向,結果脖子上又被結結實實親了好幾下。
從頭到尾動彈不得,我任由他抱著,盡情魚肉。不間斷的撫摩帶來過度的刺激感,把我弄得像是吃了搖頭丸的蝦米那樣,瑟瑟地胡亂扭動,只覺得身體愈來愈熱愈來愈輕,意識愈來愈遠愈來愈模糊,眼看著就要死掉了……
喔不,是要射了………
隨便被摸幾下,就迫不及待地射在別人手裡,我真是恨死自己了。
「小兔子。」
遙遠模糊的聲音,在我耳邊盪漾,像是波濤中的小船。
「小兔子。」
啊?!什麼!原來是在叫我!
什麼嘛!混蛋!別這樣隨便亂叫!!
「小兔子。」
不准叫我小兔子啦!
但是,「啊啊……啊…不………」瀕臨射精邊緣了,沒辦法好好說話。
強烈的想要射出的慾望,像是踮著腳站在懸崖邊上那樣蓄勢待發,我的身體緊張到了極點,不自覺地張開嘴,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只能咬緊了牙根承受。
終於,黑暗中彷彿衝出了些什麼,在眼前此起彼落地爆炸,爆炸,再爆炸………然後我就像是瞬間暈厥了,一動也不能動。
就連思考也不能。
極端疲勞的身體,在爆炸的餘燼裡載浮載沉,模糊中似乎感覺到有什麼溼熱而柔軟的東西,降落在我的嘴唇上。愣了好久,才發現,那原來是一個吻。
而且還是一個深吻。
?!
啊!不行啦!!
快放開我啊啊啊啊---
媽的。被吻了。
我從來沒有因為偷懶而不做垃圾分類。每次作業都是全班第一個交。老師誇獎我的時候我總是謙虛地低下頭。客人誇獎我的時候也是。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要讓我遇到這種事?!
那可是我的初吻。歷經千辛萬苦和冷嘲熱諷,好不容易才保留下來的初吻欸!
沒了。
早知道會這樣,當初皮耶拿著一疊鈔票誘惑我的時候,就該把吻賣給他算了。隨然很不願意把珍貴的初吻賣給一個色鬼,但這也總比被討厭鬼搶走要好吧,或者說,被討厭鬼騙走………反正就是被他又搶又騙地弄走了啦!
變成這種局面,當然我也要負一點點責任,因為,我並沒有……沒辦法……抵抗到底………。
不過我很懷疑在那種情形下有誰可以。
我掙扎,推拒,捶打,我試過了各種抵抗,但全都像是船過水無痕似的非常遺憾。而一當我張嘴叫喊,他就把狡詐的舌頭伸進來,同時極其熟練地挑逗我身體最敏感最脆弱的部分,讓我意識游離,然後,就自暴自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