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激烈无比的的敖丰。怒气上头,孙悟空重重地一个头锤,把坚硬的前额大力地磕在了敖
丰的脑门上,「砰」的一声大响,敖丰痛叫了一声,眼前金星乱冒,终于软绵绵地瘫倒在
孙悟空身下……那简直是花岗岩的石头,根本就不是生物的头!
都落到他手里了,还不老老实实点,还敢跟他较劲!望着身下那双痛得眼泪汪汪雾气蒙蒙
的眼睛,那因为羞恼而微微涨红的双颊,孙悟空心里不知怎么,浮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看上去,的确是一副很好吃的样子。
这几百年来,「吃了你」这句口头禅实在讲得太多,以至于在这一霎,手段多多的齐天大
圣脑海里所能唯一想到的「惩罚」眼前这条小蛇的法子,就是真的「吃了他」。
俯身下去,他猛然地重重一口咬住了那张薄薄的、红艳艳的双唇上……身下的少年猛然一
颤,浑身僵硬得像是海底坚硬的珊瑚岩。好看的眼睛先是惊愕无比地睁得大大的,不知过
了多久,好像是一霎,又好像是一百年一千年,那双眼睛慢慢闭上了,睫毛轻轻颤动起来
。
小蛇儿终于被自己吓到了,害怕地连身子都瘫软了。孙悟空满意地、迷迷糊糊地想着。要
不要再使劲点撕咬下去,多给他一点狠狠的教训呢?绵软、香甜……滋味好得出奇。纵然
再不解风月再不谙情事,这吸天地灵气而生的妖兽也懂得遵循生物天生的本能,唇齿上愤
愤的啃咬慢慢变成了能带来更好滋味的吮吸舔噬。再下来,这样的攻城略地很快就撬开了
身下那排洁白的、紧闭的牙齿,追逐着慌乱躲藏在口腔深处的灵巧小舌……是的,就是这
只小舌头,平日里说过多少让人恼得七荤八素的刻薄话儿!
强有力的牙齿轻轻地咬住了那条沾染着香甜津液的小小舌头,半惩罚半戏弄地用力一缠一
搅,孙悟空满意地觉出身下那小蛇儿的反应。轻轻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呻吟,不是痛苦
的愤怒的,而是带着说不出道不明的颤音,忽然让那正在他唇齿间张狂肆虐的妖兽腹下燃
起了一种奇怪的火焰。
天上流动的云霞无声地变换着形状,林子里轻柔的春风悄然停在了树梢。寂寂空间,无边
旷野。和这寂寞的五行山下无数个春意融融的春日没有任何不同,没有什么是异常的,惹
人春情大发的。
可是,就在这个平常不过的春日清晨,孙悟空觉得从没有过的浑身发热,头脑昏然。
迫切地想要解放,想从这束缚着自己的山崖下脱身而出,然后,在这无人的天地间,在这
自由的山野里,对这身下的小蛇儿肆意地做些什么。做些什么呢?一时之间,这妖力强大
,却从没经历过情爱纠葛的的妖兽并不真正清楚,只是单纯地知道,这种古怪的感觉源自
身子下面那个微微扭动的、叫他又讨厌又欢喜的小蛇儿。
很久以后孙悟空回想起那个春天清晨的时候,一直记不起来昏昏沉沉的他是怎么放开了敖
丰,而那个浑身瘫软的小蛇儿又是怎么脱了身的。唯一能记得的是,当时的自己莫名其妙
地、没头没脑地追问了一句:「怎么样?怕了吧?」
那句很煞风景的话说出来以后,他还记得那条小蛇儿原本醉人酡红的脸,忽然变得忽青忽
白。
那奇怪的朦朦胧胧的眼波,也一下子变得又开始喷出他熟悉的火焰。
「……」狠狠地跺了跺脚,敖丰头也不回地跳上了半空的云朵,飞身而去。举手处,天上
怒电闪烁,雷鸣轰隆,顺着他的手势转瞬即来。风雨里,飞砂走石劈头盖睑地落在了五行
山下。暴虐的狂风骤雨整整下了三天三夜,才戛然而止。
风雨袭击了三天三夜,可敖丰,整整三年没有再来。
时间说慢也慢,说快也快。距离五百年的期限,不远了。想着就要从这山下经过的那个未
曾谋面的师父,想着自己就要赴的那个西天之约,孙悟空忽然觉得越来越焦躁。那条被自
己欺负得很惨的小蛇儿,真的不再来了吗?自己远走西天、踏上漫漫征途之前,真的再也
看不到他神气活现的笑脸了吗?
从来都是一个人逍遥自在惯了的齐天大圣,心里开始有一种不知来处,没有着落的微妙情
绪在生根发芽,那种陌生的情绪应该叫做牵挂,孙悟空不了解,但是清清楚楚地知道它让
自己烦躁不安,让自己怅然所失。
所以,当整整三年没有露面的敖丰终于再次出现在五行山下时,孙悟空心里的感觉是五味
陈杂的。惊喜、担忧、尴尬、恼怒。是的,担忧这小蛇儿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才不再露面
,尴尬那次带来很奇怪感觉的「惩罚」,恼怒这小蛇儿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两人大眼对小眼地望了一会儿,孙悟空心里的恼怒不知怎么越来越大。这神气小蛇儿看起
来过得很好,自己枉自担了这三年胡思乱想的心,一会儿怕他有什么意外,一会儿害怕他
真生了气,可是看他那平平淡淡的神情,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把三年前的事情放在心里的
意思嘛!
「明天我就满十八岁了。」敖丰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句话。
忍了忍,孙悟空决定也不再提那天的事,既然他都不在意,自己干嘛要心心念念记在心里
?
「少装嫩,明明是活了好几百年的小蛇精了!」他冷哼。
「我们龙族,计算年龄的法子和人类是不一样的。」敖丰微微一笑,显出了长长的白龙真
身。银色的龙鳞片片饱满,锋利的龙爪在身边的树上轻轻一划,参天的古树轰然倒地。
额头上,初初长成的龙角骄傲地竖立着,像是海底最美丽的珊瑚礁。
愕然地望着敖丰,孙悟空忽然觉得有一点陌生。除了最初的见面时,敖丰在暗夜里露出过
被泥泞包裹着的身体原形,后来就再也没露过了。一直听他口口声声自称龙爷爷,他总是
理所当然地以为,那是这小蛇精妄自尊大,羡慕龙族才招摇撞骗。可是,原来,是真的。
这真是一条神气的、差丽的银色小白龙。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皱紧了眉头。
「西海龙宫的三太子,敖丰。」那银色的小龙变回了人形,看着他,眼睛里光芒闪动,「
记住我的名字和身份哦,不准忘掉。」
他怎么可能忘得掉!?孙悟空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慢着……这条小白龙到了成人的年纪
,就该上天位列仙班,和天宫那帮讨厌无比的臭神仙天天泡在一处了?他就是因为这个,
才高兴得巴巴地跑来告诉他吧?
心里不舒服极了,孙悟空确定自己越来越不想看到眼前那条小白龙仿佛很期待的样子。
「恭喜啊,就要上天做官,奉命领一方香火了!」孙悟空阴阳怪气地。
「谢谢。」敖丰客客气气的,「你不也就要被压满五百年,很快就要出来去西天了吗?」
孙悟空咬紧了牙,脸上却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等我将来出去了,头一件事就是把你变
成一条小蛇儿,才能安心去西天!」
「龙就是龙,永远不会变成蛇的。」敖丰似乎脾气好得很。
越看他那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孙悟空就越气,恶狠狠地瞪了敖丰一眼,他口气张扬而恶劣:
「等我把你的四只小爪子剁了去,再把你那身臭鳞片一片片揭了,浑身上下扒得光溜溜的
,可不就是一条实打实的小蛇儿了?」
夕阳下,孙悟空看见远远站立着的少年脸上,有一那的涨红,映着霞光,有种分外英气逼
人的好看。似乎忍了又忍,敖丰难得的没有暴跳起来。
想起了什么似的,他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鲜红欲滴,清香扑鼻的大桃,远远地扔了过来,正
滚到孙悟空眼前。
「这个是前几天我去遣云宫看望篱表弟时,他托我带给你的。」看着孙悟空没有伸手去拿
,他只是笑了笑,「不想要我带的东西,就让它烂着吧。」
转身招来祥云,他矫健地轻身跃上,在高高的云层上看着下方的男人。
「喂,臭猴子,我走了。」他轻声道:「以后再见!」
整整三年没来,见了面居然没说到几句就又要走了!又气又急的孙悟空口是心非地叫起来
:「五百年一天到晚就见你那张脸在眼前晃悠,烦也烦死了!谁要和你再见啊!」
身形顿了顿,敖丰轻快地继续在天上飞翔,似乎根本不在意他说些什么。
这条不识好歹的小龙,得很啊!
「臭小蛇!你等着我出来先把你暴打一顿,然后就压在哪个臭水潭里,教你那张脸一辈子
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敖丰的身后,有鸟雀惊吓地展翅从五行山下飞了起来追了上来,那只暴躁的妖猴又在惊天
动地的发飙了。
西海海底,龙宫深处一片繁忙热闹景象。大殿里一改庄严古板,拇指大的明珠排排摆放在
精美绝伦的盛开蚌壳里,直照得熙熙攘攘的大殿珠光宝气。五彩珊瑚林立,墨绿海藻飘荡
,成群的虾女蚌仆穿梭往来,轮流不断地往席上添酒送菜。
今天是西海龙王最宠爱的小儿子满十八岁的生日,对于整个西海来说,也是一个颇为隆重
的大日子。龙宫里早早就开始筹备起来,爱子心切的西海王敖润更是广发了喜帖,邀了素
来交好的天界众仙和诸位散仙前来吃这场生日酒。
「夫君,你瞧丰儿今天,可真是大方识体。」眼睛追随着酒席中的小儿子,西海王后眉花
眼笑地向西海王悄声道。
「是啊是啊,丰儿真的长大了。」敖润饮尽了琉璃盏里的琼浆,微笑着压低了声音,「平
日里见他没个常性子,整日里尽喜欢到处游玩惹事,可妳瞧瞧今天……」
酒席正中,依次向各位神仙来客恭恭敬敬行礼敬酒的敖丰,身着一袭镶滚金边的白色崭新
长袍,腰束一条绣着龙虎争斗图案的精美腰带,足下是一双蟠龙靴,越发衬得那长身玉立
,面如冠玉的少年一身的英姿飒爽。
恍筹交错,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宾客尽欢。
毕竟年纪渐大,西海龙王渐渐觉出了些不胜酒力。觉察出他的疲惫,他身边的王后连忙命
宫女搀住了他,扶到一边的偏殿稍作歇息。
大殿上的喧嚣小了很多,老态龙钟的西海王平躺在温润的深海暖玉石席上,有一搭没一搭
地说着话:「瞧着丰儿今天这副大人模样,我心里,可真是高兴。」
「可不是?」身边风韵犹存的西海王后含笑点头,说起来,西海龙王三个儿子,可只有一
个是她这个正宫所生,其它的大太子二太子,皆是别的王妃生养的子嗣。不是她偏心──
要说这三个太子,敖丰虽然最是调皮,可却也是最模样周正,打小儿就人见人爱的。要不
是这小家伙性情过于顽劣得叫人头疼……唉,西海王后摇了摇头,那又怎么样?知子莫若
母,丰儿的心地,其实也是最为良善柔软的。
「夫君啊,今日一过,丰儿就是成年的龙族了。」她用手里的绢扇帮西海王打着扇,轻声
道:「夫君不如明日就带他上天禀告玉帝,按理说,西海龙宫也该有个太子被封个一官半
职,正正经经地佑一方水土了。」
「嗯,妳说的有理。」敖润一脸赞同,「我瞧丰儿也必是愿意的。」
……一阵隐隐约约的喧哗忽然从宴请宾客的大殿上传来,夹杂着数声惊呼。酒席上像是发
生了什么事,是酒醉的哪路神仙失了态,还是有仆人招待不周?西海王和王后皆皱起了眉
,从软榻上坐起身来。
匆忙的脚步声急急地从大殿直奔偏厅,一脸慌张的龙宫侍卫长疾冲进来,「扑通」跪倒在
地上:「大王,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今儿众路神仙齐聚,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叫人看见了,龙宫的体面
可真荡然无存了!」威严地喝斥着,西海王有点不悦。
可不就是众路神仙都在,事情才糟吗?侍卫长越发慌张:「是三太子他……他把大殿上玉
帝亲赐的夜明珠给烧了!」
「啊?」惊得张大了嘴巴,敖润强自镇定厂心神,「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孩子,一定是不胜酒力,身形不稳,打翻了什么烛火才不小心烧坏的吧……
要是不小心倒好了!心里嘀咕着,侍卫长的声音低了:「三太子他喝多了,在席上和二太
子不知怎么争吵起来,打了一个赌,就……就那么跑到夜明珠前张口喷出一团火,把明珠
给烧毁了……」
什么……一阵眩晕,西海王和王后都惊呆了。在那大庭广众之中,众目睽睽之下!这冒犯
天威,亵渎神物之罪,可怎么能脱身啊!哆哆嗦嗦地颤动嘴唇,西海龙王不知是气是怕:
「这……可怎么是好!?」
「呜……」一向仪态端庄的西海王后终于忍不住,掩面抽噎起来。
「这一拳是替被你欺负跑的篱打的!这一举是你欠我的赌约!」
「孽子!还不住手!」西海王直气得浑身直抖。匆匆忙忙赶到大殿时,眼前看到的正是满
身酒气的敖丰骑在二太子敖炎背上挥拳痛打的情形。
大殿上不少神仙正摇头苦笑,也没人上前劝架──毕竟那是今天的小寿星公,大家看在西
海龙王的面子是为了庆祝而来,总不好跑来管这家务事。
「绑起来!」西海龙王大喝。四周的龙宫侍卫终于一拥而上,把犹自要回身扑上,对二太
子拳打脚踢的敖丰牢牢绑个结实。
敖润心里如火烧般的急痛:地上那原本流光溢彩的夜明珠早巳变得焦糊一片,这份滔天大
罪,可是怎么也遮掩不过去了。
「夫君!你要做什么!?」惊惶地拦住就要出门向南天门飞去的众人,匆忙赶来的西海后
紧紧护住了心爱的小儿子。
「妳还护着这孽子!」跺了跺脚,西海王敖润气急败坏,「此刻不缚了他主动去天庭领罪
,难道要等到天庭来兵将抓人?那时候,恐怕是更大的罪名!」
「娘……」身后,被捆龙锁链五花大绑的敖丰轻轻开了口,「是我错了,我愿意跟父王上
天,领天庭责罚。」
「孩儿啊!你……说的轻巧,你可怎么知道这一去,是死是活?」西海王后眼泪扑簌簌地
往下掉──那素来天威难测的天庭,降下的刑罚,又怎么是这顽皮孩子能想象得到的?
「娘,妳别哭。」心里一阵难过,敖丰咬牙道,「孩儿只想求您一件事。假如此去能逃过
死罪,还请娘去和观音大士求个情,就说孩儿自知罪孽深重,愿拜大唐圣僧为师,前往西
天,一路服侍跟随赎罪……」
看着安安静静的小儿子,西海王后心痛中忽然有点疑惑:这孩子,明明目光清明,言语如
常,哪里有一点酒后失态的意思呢!
第四章
……巨大的水花一阵乱跃,一个魁梧巨大的身影搅起混浊的海水,从远处的深海游了过来
。横眉竖目地瞪着押解着敖丰的龙宫侍卫,大海怪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嘶吼,一头撞了过来
,把敖丰身边的众人冲了个人仰马翻。四爪乱挠,附近的海底淤泥被刨得飞腾起来,迷住
了几尺方圆的视线。
「哪里来的妖怪!」正一心烦恼的西海王勃然大怒,「给我拿下!」
四周的侍卫慌忙亮出了兵刀,冲着体形笨重躲闪不便的海怪身上一阵乱砍。晃了晃,大海
怪虽然身粗皮厚,可仍被龙宫侍卫们那锋利的兵刀划开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黏稠紫红的血
液慢慢在四周的海水里渲染开来。
「父王!不要!」大声嘶声叫起来,敖丰又急又痛:这个笨海怪啊!
趁着海底的慌乱和浑浊,大海怪紧紧拉住了绑住敖丰的锁链急切地往远处拽:「小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