俪影山川 下——烟雨江南

作者:烟雨江南  录入:11-23

林玉虎哦了一声,心道,这也叫象?不过也许二弟说的是神情意态比较象,若说相貌也画得象,却有点可怕。
柴玉卿欣赏过后,抬脚就要走路,林玉虎忙拉住他道:“二弟,这里汉人识字的只怕不多,契丹人自然也不认得榜上的字,这上面须得加点东西,让他们知道若有司少侠的消息,好处多多才是。”
“大哥说得是。”柴玉卿忙到附近当铺借了笔墨,在榜文下画了三个小元宝和一匹马。可想而知,也是挥酒自如,极其写意的。林玉虎看了看,无力再说,只拉他到客栈休息,吩咐赵庭阳等将剩下几张分贴到城内各处,白日里在附近守着,看谁揭榜。谁想一连等了十数日,不但无人揭榜,几处榜文也在夜里被人撕扯粉碎。柴玉卿焦燥起来,便要离了丰州,往草原纵深处打问,暗里又打算往西楼城去,想法捉住耶律斜阳,逼问司慕下落。林玉虎拦之不迭,劝道:“二弟,千万冷静,据我看,司少侠肯定活着,但见过他的人肯定不多,而且有人不想让咱们知道他下落,若是往西楼城去,他们守卫森严,人数众多,咱们却是势单力薄,若连你也遭了危险,又有谁能救出司少侠?我们还是呆在丰州最好,比武大会时,耶律斜阳必定会来,到那时再寻机下手不迟。”
柴玉卿垂头想去,也觉有理,只好强自按捺,每日与林玉虎在城内外游荡,再远便到阴山下的草场中,与一众契丹牧民结交,学了些契丹话,细问才知契丹将军们掳来的汉、室韦、女真等族人,几乎均做奴隶,用以修城筑墙,种田做工,或在权贵家中为家奴等等。柴玉卿听了,更加担忧,但在林玉虎面前却又不好太显出郁闷之色,只能暗自忧心。有一日雨雪交加,他出外不慎感了风寒,便就此病倒。俗谓病来如山倒,特别是柴玉卿这种一向康健之人,一旦得病,便不易好,他缠绵病榻,竟躺了一个多月。林玉虎见他病倒,一面担心一面窃喜,言语虽不多,但弄汤弄药,行动上十分尽心。柴玉卿身世孤戚,病中凄苦,见状不由愈发感激起来,十分庆幸自己又得一个好哥哥,二人自此更相亲厚。

六月十五,丰州天下英雄大会终于开场。
剌葛与述连数月前便开始策划这英雄大会,可谓费了不少心思,不但广洒英雄帖,还派了众多族中高手往中原西域,以武会友,大肆结交武林人士,又着紧充实丰州胜州等城池,急迁了众多人口,建起一片片客栈酒楼乃至赌场妓院,一为众好汉来时有落脚地玩乐处,二来这些亦是一大进项,众好汉齐聚丰州,英雄会尚未开始,剌葛便已财源滚滚。如此准备之下,大会之日,果然盛况空前,各种小帮小派和游侠散人自不必说,就连百年来一直为武林泰斗的少林寺亦派人来观礼,此外,那些平日轻易不现身的隐密门派亦有人来。显然,除了那天下第一的名头诱人外,丰厚稀奇的彩头亦非常吸引人。
这英雄大会共计三日,前两日是以大梁国都汴京为中心,按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决出前两名,第一名参加决赛,第二名只得彩头。因此上,第三日的决赛才是大会高潮,五名顶尖高手要决出谁是天下第一,场面自然激动人心。比赛之前,为公平起见,剌葛又宣布:台下英雄尽可以向这前五名挑战。他话音一落,台下顿时喧嚣不已,群情激奋,特别是一众年轻高手,均觉自己还有机会夺这天下第一。
剌葛归座后,辰时已到,司礼官便上台,大声宣布前两日获胜者。分别是:中原林玉虎,西方袁鸣,北方耶律斜阳,南方凤碧霄,东方青云堡主尹维。这五人年纪均不到三十岁,气势虽有,但面貌年轻却也一目了然,一起做出豪情之态时,不免象五只趾高气昂的小公鸡。一些老者看了,不禁摇头感叹,如今的江湖,实是人才凋零,青黄不继。乱世中各国竞相厮杀,武林自然也无宁日,黑道横行,邪教当道,白道中一些人亦野心勃勃,搅得江湖如乱麻一般,加之先前的黄巢之乱,老一辈人物所剩无几,中年一代均无建树,年轻一辈羽翼未丰。此次大会,少林和尚借口方外之人不要名利,未参加比试,南诏段氏,姑苏慕容等武林世家的子弟们或是尚未成才或是根本就不成才。江湖遂成了林凤袁等人的天下。
这五人中,有四人是早已成名的江湖高手,而且各霸一方,胜出几乎是必然,司礼官每宣一个人名,台下便爆出哄然叫好声,宣到林凤二人时,更是鼓掌欢呼,喊着二人名字。这二人数年来一直被众多江湖少年们当成奋斗目标,现下得了第一,自然是要欢呼。一向默默无闻的青云堡主尹维年轻虽轻,却已隐有大家风范,此次大胜山东李家堡和泰山派的高手脱颖而出,大大出乎人们意料,司礼官宣到他时,自然也是欢声雷动。耶律斜阳虽是汉人眼中的蛮子,但此人往台上一站,高大魁梧,不怒自威,自有一番英雄气概,宣到他时亦是欢呼大起,而袁鸣武功虽高,但他一介偷儿,既非侠盗也非豪阔更非英俊潇洒惹人心动之辈,实是找不出一处能让人尊崇爱慕,宣到他时,叫嚷声便小了许多。蔡凤仙台下听着,不免横起丹凤眼,将四周扯着脖子为林玉虎凤碧霄欢呼的人挨个一轮,心中又将林玉虎痛骂一番,这才又望向台上的袁鸣,一望之下,却又心有不甘,忿忿想道,我怎能嫁这样一个一无所长之人。然而一转念,却也知天下间除了这位师兄外,大概没人会如此爱她宠她,于是芳心一甜,但看了袁鸣模样,又是一黯,如此柔肠百转,千百样心思理也理不清,最后只能蹙眉长叹。
袁鸣在台上望着小师妹,胸中也是五味杂陈。瞧见她望着自己抿唇微笑,心中的甜蜜立即无法形容,几要舞之蹈之;瞧见她皱眉叹气,求之不得的酸楚便立即盖过伴在她身边的欣喜,下意识又要摸出羌笛吹一曲忧伤小调,但马上又想起柴玉卿所言之追女大法,老是愁眉苦脸大概也是师妹不喜他的原因,于是立即放下手来,摆出意气风发之态,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夺了这第一。只因他的凤妹言犹在耳:要想娶我,你先得了天下第一再说。
凤碧霄一双眼也望向台下,四下搜寻,看能不能找到柴玉卿,如果三哥知道英雄大会,很有可能会来,唉,也不知他寻到二哥没有。同时下意识也想看龙不潜能否象上次那样偷偷跟来,然而看了一圈,一无所获,他叹了一声,暗骂自己糊涂,龙不潜若跟来,自然早已现身,哪会隐忍不见,此人现正为了他的江山社稷绞尽脑汁,已是不屑参加江湖草莽们的所谓英雄会了,嘿,不来更好,他抬头望向远山,解嘲一笑,早知知音难求,怎么还妄想着去求呢?
柴玉卿大病初愈,不便参斗,对甚么天下第几也没兴趣,两天来只坐在台下,东张西望,心神不宁。看到林玉虎在台上笑着向他抱拳,便也一笑抱拳,恭贺他夺得名次,又见凤碧霄也在台上引颈四望,不知要找何人,便往人堆中缩了一缩,防他一眼看到自己便扑下来。这两天凤碧霄忙着比武,不便找他叙话,而他自己也是忙得很,白天东躲西藏,避着蔡凤仙袁鸣二人,晚上便瞒着林玉虎,独自在耶律斜阳营帐附近逡巡,伺机下手,但一直不得其便,耶律斜阳守卫森严,全面戒备,竟有上百名武士举着火把在外面走动巡逻,其中不乏武功高强之辈,他只好悻悻而归,准备接受林玉虎劝说,英雄大会后二人合力,抓住这蛮子。不过,柴玉卿并不知道,当他在帐外窥探,忍受蚊虫叮咬时,他要寻的人就在华丽大帐内酣眠,梦的花妍柳媚,十分香艳。若是知道司慕就在里面大做春梦,与他只隔一层帐幕,柴玉卿只怕死也要冲进去,在他身上扎个透明窟窿。
司慕坐在台下,也是张嘴瞪眼,东张西望,盼着有人来和自己搭话,叫声司公子或司少侠,说点与自己有关的人和事。他总觉自己忘了一个极重要的人和一些极重要的事,别的都忘了没什么,唯有把那个常在自己梦中出现的人忘了是极不该的。偏偏这两天来,耶律斜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无论出来进去都拖着他,周围一群高大的契丹武士簇拥相随,将他整个淹没在人堆里,别说人睢不见他,就是他自己往外看都有点因难,待比武时,大家都看着台上,自然不会来注意他,司慕张了一会,无法可想,百无聊赖,只得乱摇折扇,看着台上人发呆。
林玉虎站在台上,颇觉不自在,他素来行事低调,此时万众瞩目之下,十分不习惯,不禁后些后悔此次北行,那太阿剑不管落到谁手,到时再想法夺过来便是,何必亲自来争。然而一转眼却见柴玉卿在下面抓耳挠腮,挤眉弄眼,全无一英俊侠少该有之形,忍不住嘿然一乐,冲他抱一抱拳,心道,这位把弟心地单纯,我自然也不能太过无赖,光明正大来争也是乐事一桩,况且若能争了第一,于蛟龙帮大有好处,他自然也更要对我刮目相看。如是一想,顿觉豪情上涌,负手睥睨着台下,争胜之心已是满满。
就在这几人意马心猿之际,台下已有一人窜了上去,叫道:“姓林的,我不服,咱俩再比过。”
司慕听这声音有些熟悉,定睛看去,正是闻人十。
林玉虎道:“手下败将,再比也是一样。”
闻人十大手一摆,怒道:“不一样。”说着嗖地从身后掣出一物,往林玉虎面前一晃,“这是本大爷专门打来对付你的,嘿嘿,这回你休想占兵器的便宜。”
这件新武器一出,台上台下顿时一片笑声。只见闻人十手中挚着一长铁杆,铁杆顶端乃一形似铁花之物,上面花瓣挺直尖细,下面形如倒钩,宛如一朵菊花。闻人十将这铁菊花舞了几舞,对林玉虎得意道:“这叫蜂钩花刺,本大爷新兵器,快把你那扇子拿出来,咱们再比。”
前日闻人十大败群雄,满以为自己已是中原第一时,林玉虎上来挑战,手执一把普通绢面竹扇,啪地打开,百蝶穿花一般,对着他又扇又拍,扇得他晕头转向,最后被一脚踹下台,成为中原第二。当晚,他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了这一样武器,以尖刺和倒钩将林玉虎的扇子变成几支扇骨,看他还能不能扇得起来。
林玉虎拿出折扇,打开扇了扇,却又合拢来,笑道:“那咱们就再比过,只是这回又是你输了,该当如何?”
“当我就拜你为师,嘿嘿。”闻人十不认为自己还会输,铁花一摆,冲了过去,林玉虎闪身避过,满台游走,防着铁刺尖钩钩在身上。闻人十手挚铁花,一花多用,钩法、棍法、剑式齐上,一心要在林玉虎身上刺几个洞或钩下一块肉。林玉虎手执折扇,不住点、戳、打,扇字诀自是不能再用了,因只要一打开扇子,那铁花便挠将上来,饶是如此,却也不敢轻易与那蜂钩花刺相触,闻人十见他不打开折扇,不由哇哇大叫,把铁花舞得愈发精奇,二人游斗将及小半个时辰,他竟丝毫不见疲态。
这浑人倒有几分蛮力,林玉虎暗自点头,若不是不想再与他耗下去,倒想看看他能撑到几时。待二人身形交错时,他猛然间张口,一声虎吼,闻人十顿觉一声响雷在耳边炸开,身形一窒,林玉虎折扇一张,用力一扇,闻人十一个趔趄,林玉虎飞起一脚,又把他踹到了台下。
闻人十滚到台下,马上一骨碌爬起,茫然四顾,不明白自己怎么又输了。这时有人大叫道:“喂,快拜师啊,拜师。”
闻人十大怒,刚要跳过去把鼓噪的人打一顿,忽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便大叫一声,抓着铁花如飞遁去。心道,要他拜这小子为师,绝不可能,哼,要么把他杀了,要么把这小子杀了。
群雄哄笑不已时,台上又展开了龙争虎斗,这次却是吐蕃国第一武士噶丹松赞向袁鸣挑战。噶丹松赞身材高壮,使一柄粗大的精铁禅杖,舞起来呼呼生风,甚是骇人。前日他败在袁鸣的羌笛魔音下,今日两耳里塞了麻球,又上来挑战,不仅要做吐蕃国第一,还要做天下第一。不料,袁鸣的幽怨魔音却是内力催出,又正正对着他吹去,麻球自然阻碍不了,笛声仍旧呜呜咽咽钻入耳中,弄得他满腹愁绪,禅杖越舞越慢。台下群雄中,除少数几个内功高强的或事先塞住耳朵的不受影响外,其余均胸中酸楚,似乎平生的不如意都被这笛声勾起,涨满胸臆,定力不深的已然悲伤欲狂,而噶丹松赞正面承受着这勾魂魔音,其悲苦可想而知,正失神时,袁鸣已将笛子拢入袖中,一掌把他打下了台,然后走到台边,朝林玉虎一揖,道:“林帮主,请了。”
“请。”林玉虎也不客气,一跃上台,折扇当胸一横,左手轻抬,指做拈花之形,这招唤做“花前月下”,攻守皆宜。袁鸣亦郑重拿出自己惯常兵刃,一柄细长雨伞,伞柄伞骨乃精铁打就,伞面为天蚕丝织成,沉重结实,却十分细巧,且顶端尖细,正好似折扇克星一般。他一手举伞,一手挡在额前,双目微垂,看去神态萧索,意兴阑珊,实则亦是可攻可守之式。
台下群雄均摒息静气观望,虎啸猿鸣对决,百年不遇,这等好戏,岂可错过。
林玉虎眯起眼睛,盯着袁鸣握伞的手,一动不动,袁鸣亦不动,二人均全身戒备,感受着对方的动静。
冷不防台下有人哇哇大哭,哭声悲惨至极,催人泪下,众人定睛看去,原来是去而复返的闻人十正坐在树下,哭得悲悲切切,不能自已。闻人十见众人注目于他,便摆手骂道:“他奶奶的,老子哭有什么好看,男子汉大丈夫,伤心了就哭一会,有什么了不得,他奶奶的,谁再看我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谁也不愿做乌龟王八蛋,群雄便转脸去看台上,只片刻间,台上已是风云变幻,袁鸣的铁伞张开闭合,滴溜乱转,急风骤雨一般,林玉虎的折扇轻点快戳,意态洒脱,宛如月下行步,二人腾挪纵跃,每一招都攻向敌人要害,姿态却甚是美观。柴玉卿在下面看着,不由感叹,林大哥这这套紫衣扇实在厉害,尽得潇洒意趣,又凶险狠厉,可谓举重若轻,司慕那厮的秋波剑便差得远了,看似风流旖旎,实则处处意淫,华而不实。另一边的司慕看了林玉虎扇法,却暗自摇头,美则美矣,然阴狠处太多,歪而不正,如何及得上我的秋波剑梦蝶掌,香艳风流,如意自在,又能制敌于实处,可谓举重若轻,这扇法差得远了。
袁鸣游斗之中,偶尔瞥见台下蔡凤仙处,见她身子前倾,十分专注,求胜之心便异常炽烈,但林玉虎极是难缠,不仅虎啸神功十分威猛,专克他笛音,而且若论内力,也是他见长,须得速战速决才是,想到此,铁伞一个斜扫之后,便清啸一声,将伞一轮,伞面张开,急速旋转,一丛与伞面同色的星芒便如满天花雨一般,以极快之速向林玉虎面门飞去。
“卑鄙!“林玉虎怒骂一声,急张折扇,欲挥去星芒,但袁鸣铁伞已然直剌过来,毫不容情,林玉虎急向后仰,左足一点,身子平平飞出,欲远离这柄怪伞,但铁伞尖尖的顶端格地一声,竟又暴长一尺,仍是直剌他身上要害,林玉虎急急翻身,躲开了这致命一击,落地时却眉头一皱,只觉左肩上一点酥痒难忍,他忙伸指点了周围穴道,折扇合拢,使出一式剑招,向袁鸣攻去。
台上这一连串变化虽是复杂,但在众人眼中看来却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且铁伞星芒十分细小,离得远些便看不清。柴玉卿只见林玉虎一个翻身后便招式渐慢,左臂似是废了一般,不禁大急,站起身来向台边挤去,赵庭阳等人立即跟上。刚到台侧,就见林玉虎一个起落后重重摔在台上,袁鸣合拢铁伞,便往他身上扎去。
“休伤我大哥。”柴玉卿来不及上台,急中生智,将掌中短剑向袁鸣全力抛出,迫他回伞自救时,便一跃而上,一招“秋江月明”向袁鸣攻去。袁鸣见是柴玉卿上来,不禁一惊,之后杀气更增,将铁伞荡开他长剑,左手已摸出笛子,一缕笛声直向柴玉卿吹去,袅颤忧伤,扰人心乱。柴玉卿心中便即一酸,但他已中过一回暗算,早有防备,忙打点起精神,秋波剑法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招一招向袁鸣递去,再不受笛声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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