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尘整个愣住,在黎州时出入风月场所,从来都是那些娇娃争相讨好的对象,几曾像今日
这样又挨耳光又吃闭门羹的?这方挽晴对他毫无意思不算,还不留颜面,盼了数月的新娘
竟如此冷淡,红尘大失所望,怔了半晌,无精打采地走了。
越走心底越不舒服,一团闷气憋在胸口,如骨梗喉,不吐不快,只想找个人痛痛快快地渲
泄一番。眼一转,轻车熟路地往竹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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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竹几上,残局未收。
君无双坐在几边,慢慢饮着香茗,眼光无目的地巡望远方。鲜红的人影步进视线,他一呆
,放下了茶杯。
“段兄怎不陪伴方姑娘?”垂低眼帘,隐去闪烁在瞳孔深处不欲为人知悉的嫉意。
“不提也罢!”
红尘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杯一饮而尽,大声道:“不说她,我们继续下棋。”
君无双替他斟着茶,见他气鼓鼓地,不禁莞尔。
“和方姑娘吵架了?”
能吵起来倒不至于如此郁闷,可那半冷不热的方挽晴……红尘烦躁地抓过君无双递来的杯
,又喝了一大口,一把握住君无双手掌,皱着眉诉苦:“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见了
夫婿,她连个笑脸都没有,君兄,你说气不气人?”
“哦?”君无双扬扬眉,没表态。
红尘心直口快,又早当君无双是知己好友,一点不漏地将先前方挽晴对他的种种冷淡说了
出来。讲完轻松不少,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抓着君无双的手,难怪君无双从头至尾只是含笑
聆听。他尴尬一笑,缩回了手。
“这个,我这人有时啰嗦得很,君兄莫见怪。”
“怎么会?段兄肯当无双是好朋友,一吐心事,无双高兴还来不及。”幽邃眼眸闪动间,
泛起喜悦。
那个方挽晴,不喜欢红尘,让他全身都飘扬起来。照在身上的阳光,一下子变得前所未有
的暖……
“……君兄,你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红尘不解地看君无双优美的嘴唇勾起益渐明显
的笑,眼却有点发直,君无双的清雅出尘他是一开始就知道的,那一贯澹泊的笑容也看惯
了,可料不到,此刻欢笑中的人,居然别有风情——
淡粉的唇,还残留着春茗,在日色下闪着润泽的光……顺着光洁下颌游移的目光落在微敞
的衣领,覆在匀称锁骨上的肌肤白皙晶莹,随呼吸韵律起伏着……
无预兆地,一团熟悉的火热自小腹不受控制地徐徐燃起,口干舌燥的感觉让红尘惊慌失措
,急忙捧起茶杯,别转了头。男风盛行的黎州,大街上比比可见携手同行的男性伴侣。红
尘倒并不排斥,只不过他向来喜欢的是如花解语、似玉生香的女子,有玩党邀他去男妓馆
,他都是一笑了之。
可眼下,他竟似乎对眼前清如水晶的男子有了欲望!
自己怎么会起如此龌龊的念头?!还是对君无双这个仿佛不染半点尘埃,多看一眼都觉是
一种亵渎的绝俗之人?!君无双倘若得知他心中秽念,又会如何?
恶狠狠地咬着瓷杯口,红尘在肚里把自己骂了千百遍。太不正常了!一定是太久没有发泄
,之前又被方挽晴拒绝才会欲求不满,一定是!
“段兄,你再咬,这茶杯就碎了!”
君无双忍笑去拉他的手,指尖触到的皮肤,烫得惊人。
“别碰我!”
像被火球灼到,红尘用力一甩手,弹了开去。君无双笑容立失,惊讶中带上更多的是伤怀
。
红尘正与天人交战,哪还有空去留意君无双的神情?急喘两声,顾左右而言他:“对了,
君兄,这几日可有我双亲下落?”
“无双惭愧,暂时还没有眉目,不过,无双已遣下属赶赴前往射月国的必经要道,只要匪
人现身,定能救得令尊令堂。”
“就怕那班贼子已对我双亲下了毒手,又或者他们不回射月国,反一直潜身关内,却怎生
是好?”红尘心忧父母,欲火倒不知不觉退了,一脸期盼地回望君无双。他武艺不差,智
谋却是平平,被抓的又是至亲之人,早乱了阵脚,对君无双分外依赖起来。
晶黑明亮的眸子求助似地望将过来,君无双暗自一叹,抛去心头伤感,安慰道:“他们既
然费尽心思抓走令尊令堂,不外是想劫做人质,顺便打探军中机密,断不会加害两人性命
,段兄无须过虑。”但活罪就未必能逃得过,这句话只在心底一盘旋,当然没有说出口,
怕红尘抓狂。
“无双也想到射月国在关内除了关押方家小姐的所在,必定另有巢穴。只是着人数度逼问
那胡儿,他都坚不吐实,想是确不知情——”
“逼问有什么用?”
红尘怪叫着打断话头,一边捋起了袖子:“要严刑拷打才行!君兄你定是心肠太软,不忍
下重手。这哪成?对敌人心慈手软,非吃亏不可。那个丑八怪呢?我今天定要叫他说出来
。”
他心慈手软?君无双怪异地看了看摩拳擦掌的红尘,想笑又笑不出。当教主以来,还是头
一回听到有人将这四字评语加在他身上,却不知等红尘见到那胡儿时,又会做何表情?他
略一沉吟,颔首道:“既然段兄坚持,这边请。”
宽袖翩飞走在了前面,红尘追上两步,同他并肩而行,仍在絮絮数落对敌仁慈的诸般恶果
,君无双也不插话,由得他去。
这红尘,虽然啰嗦,又有点笨笨的,但确是在关心他吧……
淡淡一笑,君无双容光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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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的唠叨在看见胡儿时如君无双所料遽然消失,瞪着君无双,又转向锁在木桩上那一团
血糊糊的“人”球,再无声出。
这就是君无双所谓的“逼问”?如果是,那他来之前想到的种种酷刑简直可称温柔。可是
,他怎么也无法将清贵优雅的君无双同眼前的惨像联系起来。
一瞥将红尘所有的惊愕尽收眼底,君无双示意牢房里的看守泼醒胡儿,边摇了摇头:“段
兄你也看到了,他到此地步仍不说,想必是真的不知了。”
红尘干笑两声,无言应对。
那胡儿却醒来,见到君段两人,他脸色更是凄厉如鬼,喉咙里呵呵嘶叫,一个字也听不清
,原是那看守怕他熬不住刑虐咬舌自尽,是以用麻核堵嘴。
君无双魔眸一掠胡儿:“你是想求一死吗?容易,我现在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说出
段将军夫妇下落,我可以让你平安死去,不必再受折磨。”
胡儿眼睛一下睁大,显是君无双的条件对他极为诱惑,但头却似拨浪鼓摇个不停。
“你想说你不知道?”君无双本就清悠迷人的嗓音慢慢变了,变得更加醇柔,糅合着一股
形容不出的魅蛊,在牢房里轻轻回荡着,似乎像贴着人的耳朵在说,从全身每一个毛孔渗
进肌肤、骨髓……
“你知道的,对不对?只要你肯说,点个头,我立即放了你……”
这,这样的声音,红尘明知君无双并不是在跟他说话,心仍不由自主地一跳,瞬时红了脸
——好像情人间的呢喃……早先强自压下的情欲猛然又被勾起,眼光偷偷溜上君无双的唇
瓣,薄薄的唇,透出诱人的粉红色、一张一闭地开阖着,看得见里面红嫩柔软的舌……
在大腿狠命掐了一把,红尘暗骂自己色欲熏心,可双眼依然不争气地沿君无双优美的颈线
瞟下……
君无双的全副精神此时都集中在那被他惑魅魔音逼出满头冷汗的胡儿面上,眼睫微启间,
如暗夜流光般幽邃妖异的目光牢牢缩住对方双眼,语声益发悦耳迷惑:“说吧,只要一点
头,你就解脱了。”
豆大汗珠不断跌落,胡儿在君无双注视下,喘息越来越急,脸血红一片,肌肉抽搐,眼神
却渐渐涣散,突然咽喉深处迸出一声暗哑的吼叫,随即眼耳口鼻都有鲜血细细渗出。
“他怎么了?”红尘听到他吼声,霍然一震回神,冲上去一探胡儿鼻息,竟已气绝,他满
腔情火登时熄灭,骇然瞧向君无双。
举手遮住双眼,君无双声音听来带着疲倦:“魔眼勾魂,魔音摄魄。这两样异术我刚练成
不多时,还不能运用随心,我一直都未用此术,就是怕他受不住,果然……”一摇头,如
今却连唯一的线索都断了。
“什么魔,魔眼魔音的?”
红尘尚未自震惊中恢复,不敢相信天下竟有这等奇术,能以目光话音夺人心魂,但胡儿的
尸体就在面前,半点不假。对君无双看了又看,忽觉这相处颇有一段时日的男子此刻处处
透着诡异邪门。仔细想想,他对君无双的来历其实一无所知,忍不住问道:“君兄,你究
竟是何方神圣?”
君无双放下衣袖,眼眸已敛尽妖异:“无双实是身有苦衷,恕难相告。但无双对段兄绝无
恶意。”红尘教这几年来势力扩张奇快,又刺杀了不少朝廷将士,早成了官府心腹大患。
红尘与他话虽投机,但毕竟是天朝臣子,万一泄露底细,引来官府围剿,岂不毁了贺兰氏
遗老和皇姐二十多年的心血?
他微微一笑,正视红尘:“等无双达成心愿之日,一定告诉段兄。”
不说就不说,这么神神秘秘的……红尘心里嘀咕,但见君无双神色诚恳,也不好再强人所
难,只得道:“我只是随口问问,君兄莫介意。”扫了眼胡儿七孔流血的尸身,终觉一阵
寒意,走出牢房。
外间阳光明媚,他胸口阴郁稍减,侧首望着身边君无双的眼睛,叹了口气。
君无双,想必还有许多事情都瞒着他罢!那淡雅温和的笑容下,隐藏着多少他所不知的秘
密?
紧盯着那双千变万化而无从琢磨的眸子,红尘又重重一叹,闷闷的好不舒畅——他拿君无
双当知己,无事不可言。可君无双,似乎并不想与他坦诚结交……
好郁闷……比方挽晴的冷淡疏远更令他难以释怀的莫名抑郁……
他不停地长叹短吁,君无双静静道:“段兄可是有何烦恼?无双或可帮得上一二?”
“你帮不了我的。”
红尘一口回绝,怎能让君无双知道自己是因为他而心绪不定?急着掩饰心虚,他故意朗朗
笑道:“那方小姐也该休息得差不多了,她初来乍到,小弟好歹都是她夫君,总该多陪陪
她才好。改天再与君兄对弈……”也不待君无双答话,快步朝来路走去。
君无双直直站在原地,看红尘脚步匆匆一路远去,始终头都不回。惆怅和无奈像藤蔓千缠
百结,纠住了心肺,他涩然轻喟,无声苦笑。
第七章
红尘走得飞快,离了君无双视线,却没有继续去方挽晴处,脚下一折,来到竹林外的草地
上,仰天一躺晒起太阳来——
风吹在脸上,烦闷缓缓消散,红尘一吐积郁,眯起眼。春日的阳光暖而温柔,像君无双魔
魅惑人的嗓音,轻轻地抚过他的耳廓、脖子……
闭上眼帘,脑海里飞旋着形形色色的画面,方挽晴和君无双的脸交错浮现,最后却只剩下
君无双的雅洁面容……
粉色的唇,嫩红的舌,形状优美又充满男性力量的锁骨,还有衣领下看不见、但想象得出
同样诱人的洁白胸膛……
说不出的欲望,在胸口骚动,痒得心都痛了。红尘难耐地侧转身,夹紧双腿,衣料的摩擦
反令胯间本已敏感勃发的部位越发高昂起来,红尘发出低低呻吟——
他一定是疯了,居然光想到君无双的模样就抑不住冲动。如果被那个水晶般清澈剔透的人
发现他竟抱着如此肮脏的欲念,绝对会轻贱他,不再当他是朋友了罢……
自己还真是没节操的家伙!连相识不久的朋友都图染指!红尘自嘲地一笑,可下身如火烧
似地涨痛着,让他已没时间再臭骂自己,手顺从欲望,钻进衣内,握上了滚烫颤动的硕长
……
幻想着那紧热包容自己的是君无双的手掌,是君无双的嘴唇,是君无双的……
低沉的喘息吟哦飘逸风中,鲜红的衣衫在草地上辗转反侧。手搓弄得越来越快,炽热液体
迸发的一刹那,红尘仰起了颈项——
“……无……双……”
剧喘逐渐平复时,红尘失神的眼终于也找回了焦距,撤出衣下的手,满是粘稠浊白。
好像一切都乱了套……
红尘坐起身,懊恼地支着额头,陷入深深的自我厌恶中,该怎么办?
那么清贵优雅的君无双,一定对此等腌脏行径嗤之以鼻的。还有那个方挽晴,毕竟是他段
红尘未过门的妻子。双亲又不知身在何方……
眼前唯一能让他全心信赖依靠的人,只有君无双!可他,却对无双起了绮念……
“啊——”好烦!红尘大吼,奋力甩着混乱不堪的头脑,仍是一团乱麻。倏地回手抽了自
己一巴掌,指着自己鼻子,大声道:“打你这色迷心窍的混帐东西!不许再胡思乱想!—
—”
“段公子?!你在干嘛?”
小蝶看红尘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突然患了失心疯的人,红尘急忙在背后偷偷擦去手上污迹
,展开一个自认可迷倒天下女子的笑容:“没什么,刚才有好大一只蚊子叮我,呵呵……
咦,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方小姐呢?”暗自祈祷,千万别让小蝶看到他自慰的丑态,否则
,段红尘纵横花丛的一世英名和风流英姿势必荡然无存!!!
蚊子?!小蝶扮个鬼脸:只不过被蚊子咬一口,犯得着骂它是色迷心窍吗?还打得那么用
力,连半边脸都肿了起来……看来这位段公子,还真不是普通的自恋。教主怎么会容忍如
此肤浅自大的俗人?虽然凭良心说,这段公子长相确实不错,也极有气派,可又哪里比得
上教主万一?……
暗地里一撇嘴,面上却恭恭敬敬地回道:“方小姐还在休息。小蝶是来送东西给段公子的
。”递过红尘先前丢在屋里的面具:“还请公子戴上,免得多生事端。”
又来!红尘蹙眉,但终究是君无双一番好意,懒洋洋站起,戴上了面具。望望侍立一旁的
小蝶,突然问:“对了,小蝶,你在君公子府上多久了?”
“差四个月就有十年了。”
小蝶警惕地看他一眼,她可没自作多情到以为这花花公子会对她产生兴趣。
“段公子若是想打听府中情况,小蝶只是区区下人,一概不知。”小蝶先发制人,堵住了
红尘的嘴,教主严令,不可让段公子知晓身在红尘教。不美却颇有灵气的眼珠滴溜溜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