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一热,郁闷了一晚上的人掏出了别在腰里的枪。没得到命令当然不敢要命,但抱着打一枪算一枪的想法,还是想为劳碌了一晚上的大伙儿出口气。可惜还不等他瞄准,枪就被人从旁一把按下。还没看清是谁,就被一拳打在脸上,没了知觉。
“不好意思,唐叔,下手重了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蒋冲天重又揣兜站回唐光赢身边。
看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亲信,再看看十米外树下和狗一起喘气的手下,唐光赢只能叹气摇头。
就两个人,就把他这里弄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再多两个,岂不是连房顶都要翻过来了?展望自己以后的生活,唐光赢能想到的恐怕也只有四个字:永无宁日。
打完人,蒋冲天不紧不慢的转动目光,一落定,却对上树上人了然带笑的目光,也没什么不满,就如同上次逼他跳楼时的表情一样,就是告诉蒋冲天——你想干什么我知道。算我帮你。
对视了两秒,乐明大方的一笑,低下头去撩衣服擦汗。
蒋冲天倒是安静了一会儿,募得一笑。
他只是想找块挡箭牌,没想到这块挡箭牌却出人意料的厚。
5
转身像唐光赢略一颔首,蒋冲天道:“唐叔,这么晚了,我们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也不等唐光赢点头,就揣着兜晃到树跟前,抬头阴笑:“兄弟,不下?等飞机吗?”
“不等。”乐明也皮笑肉不笑,“大哥你不发话,我怕下去还得再上来。”
蒋冲天笑笑,那表情跟承认了没两样。
这时候围在树下的除了狗就是人。狗都围着蒋冲天转,叫归叫,却就是没有一只敢下口咬的。而其他人看唐光赢不发话,也不敢轻举妄动,再一次形成了树上树下两人搭台唱戏,自娱自乐的局面。
知道和蒋冲天比耐性,那估计他真得在树上做窝了,所以乐明先笑得十二万分亲热,瞅蒋冲天商量:“小弟怕狗。大哥你看是不是帮个忙……”
那意思是看是不是帮个忙把狗弄走。没想到蒋冲天连狗看都不看一眼,就看着树上的直接转了另一层意思:“没问题。你跳,我接你。”
接?乐明一脸好笑,“大哥你说真的?”
“真的。”如果乐明没看错,蒋冲天脸上那绝对不是正常的笑法。
“……那小弟就不客气了。”靠了会儿时间,乐明嘴里虽然说着,却没动。
“不用客气。”蒋冲天树底下揣兜站着,也没动。
看两人笑得一个比一个不着边际,还团团围在树下的人都有点不好的预感。但唐光赢不知是年纪大了反应慢,还是有意试探,到现在都没有明确表个态是放是留,所以谁也不敢擅自后撤,只好继续大眼瞪小眼的看树上树下两个猜飞机打哑谜。好容易等树上的做好了活动准备,看样子是要往下跳了。围观的人又齐刷刷地去看树下面的,想象着到时候肯定是一倒一双。
然而随着一声:“我跳了。”飞身而下的人并没有砸到该砸的人,而是从树另一头下去,砸倒一片静等着看热闹的。在有狗反应快朴上去的时候,又拽过两个被天降异物惊呆住的当挡箭牌,自己踩着人窜到人堆外面去了。
这一切发生实在太快,等人们看清窜出来的是谁的时候,树那边已经乱成一团。人仰马翻不说,狗还一时收不住口,连扑带咬,误伤好几个,搞得惨叫连连,惊悚不断。
“跳错方向了吧?”蒋冲天还站在原地,沉笑。
“是吗?”乐明不知何时已站过蒋冲天身边,带着事不关己的笑,津津有味地看戏,头也不回道:“我还以为跳对了。
蒋冲天笑着不说话了。
谁都看到了,从始至终,蒋冲天两手都揣在兜里,虽然没躲,但也没有伸手的意思。也许从一开始这里的两个人就知道,跳的没打算跳,接的也没打算接。就像一场游戏,玩得是谁更狡猾。
最后是唐光赢实在看不下去了,出面制止了手下更进一步的丢人现眼,让两人在无数道杀人目光的注视中安然无恙地走出门去,还得在两人走不见踪影后慨叹一句:“人才啊……”
离了唐光赢的住处,确定没人跟着,奔窜了一天的人惯性的抹了把额头,头也不抬地问了句:“大哥晚上想睡哪?”意思就是差不多该找落脚地了。没想到蒋冲天想都不想的回答:“睡哪没关系。只要有人让我睡。”
“人?”听出来蒋冲天还是一定要先解决生理问题,乐明难免无语,“大哥你不累啊?”
转头看一身狼狈的人,蒋冲天微笑,“不累。”那意思很明白——我又没被狗追。
深吸一口气,乐明尽量保持平静语调,道:“行。大哥,那你想去哪?”
忘了。人家这大哥可是坐屋里喝了一晚上茶,坐累了出来散步才碰上遛狗的他。运动量可不是一个档次。
“中国城吧。听说不错。”蒋冲天语气平常,好像夜总会跟路边小饭馆一样,说进就进。
“大哥,”乐明尽量语重心长,“您看我这身行头,您觉得中国城那么大的场子能让进吗?”
不是他自卑,是他那身像被狗啃了似的衣服,就算表情再正常,也会被人当成刚从野生动物园跑出来的。
蒋冲天看了一眼,果然有商量。“不去也行……你陪我睡?”
“……”闭嘴三秒钟,乐明干脆地脱下破烂不堪的衬衫,团成一团塞进垃圾桶。转头伸手:“中国城是吧。大哥这边走。”
反正就在一条街上。蒋冲天想去就让他去。找个人睡总比一晚上不睡好。
中国城是这条街上最大的夜总会。和满汉楼一起差不多算是这唐人街的招牌店铺。吃满汉楼,睡中国城,成了所有来这里人必须要做的两件事。好像只有这样,才算真正来过了唐人街,见识了华人生活。当然,这么说多少有点夸张。至少乐明就知道,所谓中国城,也就是比一般夜总会大点,比一般夜总会贵点,当然,也比一般夜总会乱点。灯红酒绿乌烟瘴气下面全是看得见看不见得钱色交易。
不过,应该对了蒋冲天的胃口。
进去不到五分钟,蒋冲天就带了个男的坐到两人的台面上。
叼着烟,上下打量了几眼蒋冲天带过来的男人,乐明就抬手叫过来服务生,问看看能不能给找个空着的包房,省的人多眼杂某大哥做的过火了有挑事的嫌疑。不过结果还跟进来时一样,房间全满。乐明只好塞钱到油滑的平头小子手里,叮嘱他一会有空的先照顾这边。
长相喜庆的服务生小子拿了钱乐呵呵的走了,乐明掸了个烟灰再转过眼,就看蒋冲天坐原处瞅他,胳膊平支在膝盖上,暧昧昏暗的光线下,那双鹰一样的眼睛越发幽亮,阴森骇人,笑意不明。 而被他带来的人被晾在一边,不知该干什么,略显得有些尴尬。
乐明微微皱了眉的工夫,蒋冲天已经收起视线,只转了转脖子问旁边的人:“想在哪做?”
“啊?”那人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一愣。
“你要不怕人看得话,现在就可以做。”
“啊?这……”终于明白了蒋冲天的目的相当单纯,抱着想找快活的心理跟来的人有点后悔了,支吾着含糊其辞:“我……今天……还是改天……”
“要钱?多少?”蒋冲天完全不顾对方想打退堂鼓的意思,直接问价。
“不是……我今天有点事……”本来就心虚,再被蒋冲天这么一吓,更想快点脱身了。可惜,他今天碰到的是蒋冲天。
“那就快点做完,你好办事。”蒋冲天终于完全转过头去,笑容恐怖。
“嗯?等一下,你……”眼看蒋冲天一把拽上衣服,那人彻底被吓傻了,差点就要喊救命,幸好刚拿钱的服务生见势头不对赶紧一溜小跑上来,拦道:“大哥,大哥,别着急。房间有了,马上好。您等等。”
蒋冲天看他一眼,终于把手里人一甩,又恢复开始的坐姿。“那就等吧。”再没看旁边哭丧着脸的人一眼。欲望简单直接到让人咂舌。不仅乐明,连服务生都露出一脸敬佩的表情,再招呼格外殷勤。
连硬上这种事都能做的这么干脆明了问心无愧的,走哪不得让人敬仰着观瞻。
至于那个运气不佳的,被蒋冲天不动声色堵死在沙发最里面,也是看明白了今天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干脆老实认了。那表情就和偷钱包偷到警察局长的贼一样,只能怨自己点儿背。
蒋冲天带人走的时候,回头看没打算动的乐明:“不走?”
“我就不打扰了。”乐明叼着烟笑。
“不会。”蒋冲天轻描淡写,“我正好缺个看门的。”
“啧。”摇摇头,乐明把烟摁灭,起身。
蒋冲天这么个“重视”法,他还真有些吃不消。
进了包房,乐明捡了个最靠门口的地方坐下来。捡桌上的火柴点了个烟,挥灭火柴,扔进烟灰缸,就一脸麻木的看沙发另一头——尺度是一点点升级。从暴力片到色情片再到三级片,强制系、调教系,SM系轮番上演,照这发展趋势恐怕最后直接会变惊悚片。不过单从观众的角度看,倒也值回票价。
蒋冲天做爱的方式很特别。根本谈不上技术不技术,脱衣服,办事,没有一点刻意的色情,却可以毫不费力的让人感觉兴奋。
整个过程中,乐明看得最多的就是蒋冲天的后背。干净,紧实,前曲的时候会有几道清晰的肌肉纹理自肩胛骨延展开来。脊柱比一般人要凹陷的更深,在颈背相连的地方微微前倾,下到尾骨的地方被只解开纽扣的牛仔裤挡住,若隐若现。整个身体都给人一种隐忍的力量感,充满精力,无所顾忌。
和蒋冲天做,就算不会太舒服,但至少不会无聊。看了个前戏,得出这么个结论,乐明把抽了还不到一半的烟摁灭,站起身。
“我出去等。”
他不是圣人。如果这样看现场还能一点感觉没有,那只能说他身为男人的某部分构造出了问题。为了避免一会儿一个不小心擦枪走火看戏变3P,他还是决定出去,洗把脸还能清醒一会儿。
蒋冲天听声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得很沉,仿佛知道他为什么出去似的,什么也没说,又转过脸去。
乐明推门出去的时候,正好和隔壁出来的一个人碰了个面对面。当时就是一怔,眼睛霍的一亮。
还真是有够巧。
那个从隔壁房间出来的人,长相挺年轻。衬衫西裤,三七分短发,清爽利落,举止入流,看着是事业有成型。刚从房间里出来,脸上还带着点看不惯的厌恶,一看就知道又是一个正直有为,好打抱不平,拒不同流合污的大好青年。
该说有缘还是有仇呢……他和姓陆的。
跟在那人后面,乐明忍不住摇头笑。
这个人就是陆家老大,陆肇空。虽然早传他和陆家断了关系,但所有人都知道,当年陆氏被何进设计差点倒的时候,是他一手给救回来的。那之后陆肇空在做什么,和陆家还有没有联系,别人可能不知道,不过乐明还算是了解的一清二楚。不是他闲着没事做,而是很神奇的,陆肇空就是他手头那个来历不明的单子指定的调查对象。
刚接到订单的时候,乐明也皱眉头。这世界这么大,他BJ就是再出名再能干,也不能陆家三兄弟都撞他手里。而且这单子还指明要让他出马。他这BJ成立这么多年,除了那些眼睛长头顶上的所谓政府精英们,还没有谁敢直接指名要他这个老总亲自出马。虽然开的价码很可观。嗯,是非常可观……
就因为有些顾虑,所以一直没明确这生意要不要做。只是顺带收集了点资料,就发现陆肇空这个人比他那两个弟弟要干净正常的多,看起来没什么危险性。当然,只是是看起来。
本来想先把手里的事忙完了再说,却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碰上了,那再不利用,岂不是对不起这天时地利人和?
6
陆肇空好像是出来透气的,一个人到吧台喝了杯酒,又一脸不情愿的走回包房。乐明从人群中看他背影消失,笑笑把烟摁灭,起身来到吧台,坐在刚才陆肇空坐的地方,冲吧台里面的人打了个响指。
“八哥。”
“是你啊。”吧台里的人抬头,看到是老相识,笑着招呼,“好久没来了。又去哪发财了?”
“跑船。日子不好混啊。”乐明笑。
八哥笑笑,表示认同。调了杯酒端过来。
乐明随口道了谢,一边端杯一边问:“刚坐这儿那个人,常来吗?没见过。”
一副打发时间的语气。”
“满汉楼老板你不认识?”八哥有些惊诧,不过很快又点头,“嗯。也对。这地方他来得少。”
“怎么,嫌档次不够?”
“差不多吧。听说是个眼睛长头顶上的。这几天是陪大客,不过包房里待不住,一到这点儿就出来喝杯水。”
“水?”乐明失笑,“我还以为是酒呢。”
“你当是缸啊,里面喝完外面喝。”
“呵……”乐明笑笑,这个话题算一沾即过,又问别的:“老板最近怎么样?”
“还行。就是日子不太平。老爷子病重,下面打得不可开交。这街上的店铺都在看,看往那边站站。”
“那老板打算往哪边站?”
“照目前这情势,估计是辛老板那边吧。他势力最大。”
“嗯。”乐明点点头,问吧台里面要火机和烟缸。
辛老板自然指的是辛龙。见风转舵,人之常情。
“小信呢?什么意见?”乐明点了烟,夹手指里,眯着眼问。
“小信啊……还没说。估计也差不多。咱生意这么大,犯不着冒险。”
“嗯。”乐明仍是眼也不抬的点头,看不出到底是赞不赞同。又问了些其他乱七八糟的,估摸着蒋冲天也差不多完事了,乐明转头往包房区看。却正好看见刚被蒋冲天硬逼进去的男人一头撞了出来。衣服都没穿整齐,就头也不回的往大门口跑。一路跌跌撞撞,逃命一样。
啧。乐明看人跑利索了,又转回头来,却没看见蒋冲天跟出来。皱眉四处巡视,就看见一开始收他小费的那个小平头服务生招呼了一帮男女往后边包房走。
不是吧。
乐明托着腮帮子又一次陷入麻木。
“怎么了?”看人不对,八哥好心问。
“没事。”乐明摆摆手,等那平头小子再度出现时,招手把他叫过来,问:“刚跟我一起那个人,记得吗?”
“记得。当然记得。”那小子一脸崇拜,“刚还叫我给找了几个帅哥美女过去呢。我说……”忽然神秘的一眨眼,“那大哥是不是憋很久了。这么多,吃得消吗?”
吃得消吗?
乐明好笑摇头。这问题他也想问。
知道自己估计的没错,那一大帮子人都是冲着蒋冲天去的,便挥挥手把人打发走,继续百无聊赖。
“看样子你朋友出手挺大方的。”八哥突然插嘴。
嗯?乐明抬头。
“刚进去的几个,都不便宜。”
“要钱的?”乐明有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