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没有你——昱璇

「我……我……」璇玥迟疑着。「如果我们这么一走了之，爹娘怎么办？」

「我们走后自然会有一些传言讹语，不过等个三五年，事情平静下来，我们还是可以偶尔回来看看二位老人家。」天奇乐观的说。

「我……我不知道。」

天奇冷下了脸。「我也知道你舍不下现在的生活，要你跟我去餐风露宿是太委屈你了！」

「天奇，我不是舍不得这些优渥的生活，我是……」他太贪心了吗？想要亲人和天奇两者皆得是太贪心了吗？

「我都知道的，」天奇叹口气打断他。「所以我也舍不得真怪你。我知道你的难处，不过你也要知道我的难处，我今年二十二了，即使推拒这次的婚事，日后一定还会有这种事，我能拒绝几次？」

「可是……」璇玥好害怕。「一旦你成了亲，有了你的家庭，你就会不要我……」

「不会的，我只喜欢你，你知道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了！」璇玥狂乱的摇着头。「你信誓日一旦告诉过我，你不会娶别人，现在你就告诉我，你改变主意了！会不会有一天，你会告诉我，你突然发现你已经不爱我了？」

「我还能怎么办？」天奇忽然发起火来。「你告诉我啊？你这么重视别人的看法，长久不成亲，也不过徒然落人话柄罢了，到时还不是像现在一样，你又要对着多少人否认我们的关系？」

「天奇……」璇玥张大了嘴，吐不出一句话。

「我们相知甚深，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而我也知道你的。」天奇不再激动。「既然你下不了决定，那就由我来吧！」

「你的决定就是要和别人成亲？」

「我是为你好。」天奇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如果我够自私，就该不顾你的意愿带你远走高飞，但是伯父伯母待我恩重如山，我又怎么能狠心带走他们心爱的孩子？既然有这么多的为难，想要长久待在楚家庄，我还能有什么路走？」

「这些为难你当初应该就一清二楚了，但这些『为难』当初并没有阻止你，为什么现在你却却步了？」璇玥伤心道。

「我没有变，你是知道的，我还是那个胆小怕事却喜欢你的人，可是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会包容我的人。」

「或许吧！我是变了。」他能不变吗？如今情况不同以往了啊！但他如何告诉璇玥？

璇玥见苦苦哀求并没有打动天奇坚若盘石的心意，除了伤心外，不免有些苦脑。

「你这么坚决地决定成亲，除了这些原因之外，那个让你答应成亲的对象也是原因之一吗？」

「她在我心中没有任何地位。」天奇没有犹豫。「既然要成亲，娶谁都是一样，我不在乎。」

「天奇，」璇玥松了口气，讨好的拉住他的手。「既然不喜欢她，就别娶啊！这件事以后再说好吗？」最好是很久很久的以后。

「不能以后谈。」天奇有苦难言。「我已经答应了伯父，让他们去提亲。」

「你答应了！」璇玥惊呼。「你根本就不是和我商量，只是告知而已，你根本不尊重我！」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我们的未来。」天奇也怒了。「你以为要待在你身边是容易的事吗？」

璇玥哪会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要拆散他们，所有他们重视的人中，没有一个是赞成他们的，不付出代价，他如何待在璇玥身边？

「你已经决定，没有转圆余地？」

「没有！」

「那……」璇玥咬紧唇。「如果一定要用成亲来避人耳目，我也可以，不一定要你成亲不可。」

「我不许！」天奇直觉拒绝，话一出口，就见璇玥露出得意的笑容。

「瞧，你根本就不喜欢这种主意，怎能奢望我会赞成？」

「玥儿，我比你大了二岁，于情于理都该是成家的时候，你不一样，你还小啊！既然要长久待在楚家庄，或许有朝一日，你也会有被逼婚的时候，不过我不想那么早见到那一天的来临。」

「天奇……」璇玥沉吟半晌，才决心道：「你和那个女人，只是名义上的婚姻，你真的不会对她动心？」

「对我有点信心，也对你自己有点信心！」

「那……好吧！」璇玥终于勉强同意。「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带我上京城。」他要把握住和天奇在一起的每个时刻。

怎么又来了？天奇蹙起眉。

「玥儿，」天奇好声好气的说。「我已经说过，不让你去是为你好，这不是去玩的，你的武功差，京城也不安全……」

「够了！」璇玥跺脚怒道。「反正你就是不带我去就对了！我已经退让了这么多，要成亲就让你成亲。我让步这么多，你却一步也不肯退。哼，谁希罕了！既然你不要我去，那我也不要你的任何东西了。」

语毕，他将系在自己颈项上的一块蝶型玉饰用力扯了下来，顺手扔进了莲荷已枯的池塘中。

那是有一日璇玥拉着他去逛市集时，他见那蝶儿雕镂的轻舞飞扬的模样，就像璇玥给人的印象一般，忍不住买了下来送给璇玥。虽没有明言，但两人都知道，这块玉相当于两人的定情信物。

如今，璇玥就这么扔了它，简直坐实了天奇对璇玥的臆测。璇玥……并不珍惜他的爱。天奇的脸色也变了！

「我懂你的意思，那就这样了！」天奇悉怒地转身离去。

「天奇！」璇玥又气又悔的看着他走开，离去的脚步没有一丝迟疑。

☆☆☆

「来，吃饭了！」楚母招呼大家用餐。

今日十分难得，平时忙碌的众人都有空，楚家众人全员到齐，享受愉快的用餐时光。

「喔！」璇玥只是懒懒应了一声，却没有举筷，明显胄口不佳。

「璇玥，怎么不吃？」楚母关心的问，忙夹了一只蜜汁鸡腿到他碗里。「来，吃只腿，这可是你最爱的。」

「我吃不下！」璇玥仍是咬着唇闹着脾气。

「又是谁惹了你？」楚家老大楚璇琛明白的问。

璇玥患怒地瞪着天奇，嘴里却不说话。

光是如此，大家也知道得罪他的人是谁了。

「天奇，你们吵架了？」楚永德问道，好奇着他们争吵的理由。

「没什么，他只是气我要成亲的消息，没有第一个通知他，才会跟我闹脾气。」天奇慢条斯理的说。

「你真要成亲了？」璇琛扬眉问道。

「这事如何假得了？」天奇平静道。

「这不是很好吗？」璇琛的妻子如茵开心的笑着。「恭喜你了，天奇。」

「当然要恭喜！」楚母另有含意道。「这桩婚事对我们可是意义非凡，尤其是对天奇而言，这可是他成家立业的开始，从今后他不仅有个如花美眷，更可以独立生活，咱们对贺总管也算有个交代了。」

璇玥自漫不经心的状态中醒来，心里一惊，挟在筷子中的鸡腿也掉了下来，正好掉到面前的热汤中，飞溅的汤汁烫着他的手，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天奇反应很快，马上抓着璇玥的手放进一旁洗手的小水盆中，为他降温，口中忍不住叨念：「怎么这么不小心，连吃个饭也能烫着手？」

璇玥心中委屈，又听到他责备似的言语，不由得红了眼。「还不都是你的错！」他嚷道。

「这也怪我？」天奇又好气又好笑。

众人面面相观，不知该做何反应，只有如茵毫无芥蒂的笑看他们。这场景她见过不少次，璇玥每次有事，总是朝着天奇发作，不管有没有道理。

「不过滴到几滴热汤罢了，没什么大碍的，放开璇玥的手。」楚母尖锐的冷语道。

天奇听见，立刻放开了手。

这下璇玥可不满了。

「我的手好痛，非常痛！」

「那我看看好了！」楚母对自己儿子毕竟心软，哪舍得璇玥喊痛，连忙要抓过他的手来。

「不要你看！」璇玥缩回了手。「我要天奇帮我敷药。」

「又不是什么大伤，都几岁的人了，还耍这脾气！」楚永德不悦道。

「是啊！我看伤没严重到需要敷药吧？」璇琛帮腔道。「别像小孩子一样，处处要人照顾。」

「好了！继续吃饭吧。」如茵打着圆场，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不过今儿的确有些异样，自她进门后，还不曾见过婆婆这么对天奇和璇玥呢！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天奇就像家人一样，亲密到可以同桌共餐，今儿却是怎么啦？

「对了，天奇。」楚永德故意提起。「王老爷今天和我提了，等你从京城回来就成亲，你看好不好？」

虽是征询，但也没有他拒绝的余地，天奇只能点头。「一切由伯父做主。」

「那可好。」楚母露出笑容。「楚家庄很久没热闹过了，现在可又有喜事好办了。」

「天奇，恭喜你了。」如茵真心的说。「我听说王小姐知书达礼，一定会是一个好娘子的。你们郎才女貌，一定很相配。」

「那是一定的。」璇琛搭话。「这可是为夫极力促成的，怎会不般配。」

璇玥看着他们你一人我一语的说着即将来临的婚礼，心犹如坠入无底潭中，直往下沉。他恨不得站起身来大声疾呼，告诉众人说——天奇是他的，谁也不能抢走他！

但，他没有办法！只因他谈的是一场无法说出口的爱恋，只因他和天奇都是男人，所以他只能哑巴吃黄莲的看着他们将天奇一步步愈推愈远。

是不是终会有那么一天，天奇将会远离他，到一个他再也构不着的地方去？

「够了吧？」他突然冷声道。「今天究竟是吃饭还是逼婚大会？你们看不出天奇不想成亲吗？」

「看不出！」众人异口同声。

「你们……」璇玥心中来气，倏地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我吃饱了！」语毕，便快速离开。

「这孩子，真是任性！」楚永德摇摇头。

「根本什么也没吃嘛。」楚母心疼道。

心中极想起座离去，但心知肚明必会被阻，天奇只得捺着性子继续坐着。

「一顿饭没吃也不会怎样的。」璇琛无所谓道。

「待会儿我再帮璇玥送些吃的去。」如茵体贴道。

「乖媳妇，璇琛娶你真是娶对了。」楚母饶有深意道。「男人呀，还是需要一个女人在身边，日子才能过得平顺，你说是吧？璇琛。」

「嗯……」璇琛点点头，有些同情天奇。

关于天奇和璇玥的事，他一清二楚，从两人情愫暗生，到不顾一切在一起，他都看在眼里。虽然他三不五时会提点天奇，也暗中阻挠他们，但迟钝的璇玥看来是毫无知觉的，还傻傻的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天奇闷着头吃饭，什么也没说，一会儿后，他推开椅子站起身。「我先告退了。」

「天奇！」楚永德叫住他。「你这样做是对的，你自己知道的，是吧？」

对的事情，为什么两人都那么痛苦呢？天奇只能点点头，面无表情的离开。

【第三章】

臭天奇！讨厌鬼！边诅咒着天奇，边蹂躏着花园的花朵，璇玥气得直发抖。

明知他在生气，为什么天奇还没有来追他？难道天奇还在生他的气，气他将两人的定情之物给丢了？

他错了吗？他只是想保护自己的东西啊，为什么天奇不能体会呢？如果是以前，天奇哪样不会同意他？就算他要天边月，天奇也会顺着他努力去摘的。

追根究底，都是那女人的错，不是那个王小姐出现的话，他才不会和天奇吵架。这世上为什么要有成家立业这种事？不成家立业就不成吗？

明明是他和天奇的两人世界，为什么偏偏会有人插入？为什么有人要将天奇从他身边带走？

天奇是他的啊！

璇玥的眼光落在荷花池中，他早前是傻了吗？居然会把天奇送他的玉佩给扔了。莫怪天奇生气，他也气自己的莽撞，现下可怎么办？

天奇会不会一生气之下，就和那个王小姐乱来？

没有任何迟疑的，璇玥撩起了衣摆、卷起了袖子，大步踏入水池中。

☆☆☆

「天奇……天奇……」

气喘嘘嘘，带着一身狼狈的璇玥，语带哭音地闯进天奇的房中。

「怎么了？」见他如此情状，即使还在生他的气，贺天奇还是忍不住关心情切，连忙迎上前去。

一进房中，璇玥反手带上了门，投入天奇怀中。

「我找不到……怎么也找不到……」

「找什么？」天奇搂住了他，略一思考，便知他所指为何。「你找那玉佩？」

「嗯！」璇玥在他怀中点点头。「好奇怪，明明是往那儿丢的，怎么我都快把池子翻遍了，还是找不着？」

「所以你才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天奇带点心疼又无奈道。「如果还得花心思去找回来，那刚才又何必那么爽快丢了它？」

「我……」璇玥委屈的抬起头来。「我气不过嘛！谁叫你一点都不懂我的心意。」

「那儿不懂了？」

「就是……唉呀……」璇玥松开了手，背转过身去。「我不要你和别的女人成亲嘛！而且，那女人…… 」

她…… 就快成了天奇名义上的未婚妻，天奇知道他的压力有多大、担忧有多深吗？

「又在吃味了？」

「谁…… 」璇玥本想逞强否认，但心里的强烈不安使他改了口。「我就是吃味，不成吗？」

天奇不能说是不感动的，毕竟璇玥难得坦率一次。自从两人在一起，璇玥别扭的爱意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他不是很懂，两人的开始明明是璇玥主动，但每当别人玩笑般的打趣他们的关系时，最先否认的也是璇玥。

如果总是要否认，当初又何必开始？

沉默半晌，天奇才开口。「你应该知道，吃味是绝无必要的，我的心中只有你一个。不管将来如何，你只要记住这点就够了！不管我做任何事，绝对是为你好。」

这话似乎怪怪的，不过璇玥的心思还没细腻到能体会话中的深意，所以他只挑他爱的话听。

「真的只有我一个吗？」他热情的拥住天奇，笑逐颜开的仰视他。「不管那王小姐有多么美丽大方、温柔贤淑，你都不会爱上她？」

「心只有一颗，我已经给了你，如何再给其它人？」天奇笑着道。

「天奇，我真的很想跟你一起去。」璇玥旧话重提。「我也想去看看京城的繁华啊，听说和咱们江南大不相同呢！」

现在的天奇出乎意料地好说话，也许能成功呢！

「咱们已经讨论过这事了！」天奇仍只是笑着，但语气毫不退让。

「讨厌。」璇玥失望的埋怨，却也不敢再提。

天奇不答应他的事情很少，但只要他拒绝，就没有转圆余地，尤其事关他的安全时，天奇更是坚持。

「璇玥，你全身上下都很脏呀！」天奇转移话题道。

「你去池中浸一浸，看看能不能保持洁白无瑕？」璇玥没好气道。

忽地，他脸上闪现顽皮的笑容。竟敢说我脏，那你也得陪我一起脏！」

他举起犹留有污泥的双手，猛往天奇身上擦，光擦手还不过瘾，连沾有烂泥的裤管也齐起攻击。没一会儿功夫，天奇淡蓝色长袍也有了斑斑点点。

「这样你可满意了？小黑人！」天奇象征性的抵抗一番，包容的笑问道。

「没意思！」璇玥鼓着双颊。「你也要抵抗的激烈一点啊，每次都弄得只有我一人在胡闹一样。」

「我喜欢你对我胡闹。」

璇玥眼睛一亮，心情又好起来。

「你有点奇怪喔！」璇玥乖乖地抱住他，将头搁在他肩上。「今天倒挺会说些一讥我开心的话，平时要你说这些话，简直像要你的命似的。是不是你自己也知道不该答应亲事让我伤心，现在才想弥补我？」

「也许吧！」天奇的大掌抚着他的头，眼中闪着依恋难舍的光芒。「明天我就出发了，如果不说些甜言蜜语，我也会怕你变心啊！」

「我才不会呢！」璇玥轻阵道，心里十分受用。「不过你也知道我十分抢手就好了，算你有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