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里——卫离

心情真是难以言喻的郁闷起来了哪…………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郁闷什么。

觉得日子好空白，应该再多点什么，不要只是这样而已。

前几天在辅导学生时，学生谈到他未来的人生规划，结果谈一谈反而是学生坚定了意志，但他却看着学生的自信表情而觉得茫然了……

他的未来就这么过下去了吗？在学校里看着各色不同的学生来来去去、在他们觉得彷徨时拉他们一把，日子就这么的过着；偶尔会有些小插曲，像是妈妈看他一直不结婚而着急的念着要他去相亲之类的……生活里有着陆榕深陪他一起度过，到了他退休、领着退休金过着无须再工作的生活…………这就是他往后的生活吗？这是吗？根本就是吃饱等死，这不是他要过的日子啊！但是他想做些什么呢？他真的不知道。

年少时，因为还算会读书，所以师长希望自己的升学目标是高中。考上了高中后更努力读书，是为了要考大学。进了师范大学，就努力修学分、数着日子等分发实习。当了辅导老师后把精力放在学生身上……

他并不讨厌他的求学、成长过程，但仔细想来他的人生其实是遵循着别人的规矩往前走的。

人生，到底有什么自己的目标？什么是真正发自内心想去努力得到的？有个好模糊、好模糊的念头一直不清不楚，但是死缠在他的脑子里，让他什么都看不明白，但又无法置之不理……

陆榕深察觉到了映里小小的异样。

映里会在“角落”靠窗的座位上，看着外头人来人往的大街，一看就是一个下午和晚上。

或者是映里看着他的脸，就这么呆了，连他小小的恶作剧：拿杯咖啡放在映里面前，映里眉头都能连皱都没皱地就喝了下去。

映里在烦恼什么事吗？不然怎么魂不守舍的？就像现在，两人在假日中窝在陆榕深的屋子里，映里就坐在他那面书墙前呆呆的盯着一堆书发起傻来了，连Lucky一直咬扯着他的裤管要他陪它玩，映里都毫无感觉。

“喂，还活着吗？”陆榕深伸手在映里眼前挥挥。

映里抬眼傻傻的看着他，停顿了几秒，点点头有点恍惚的说：“大概还活着吧……”

因为这个回答而笑了，陆榕深摸着映里的头问：“你在想什么？”

用力的想着，然后映里果然的说：“应该是我未来的人生吧……”

“在迷惘什么？”顺着映里的后脑，隔着衣服抚下背脊，陆榕深着迷于映里的侧面流线……

“我……不知道啊。”叹口气，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好想睡觉。

“不知道？”陆榕深也想叹气了。

“总觉得……我想要做些什么事，人生不应该只是这样而已。可是又不知道要做什么……”

换个姿势，映里靠上陆榕深的肩，陆榕深的体温比他低，凉凉的好舒服……

连Lucky都想挤进来一起靠着，被陆榕深不着痕迹的给一脚踹开了。映里要是看到Lucky被踹，一定会骂陆榕深的。啧，这只狗比他还重要……

“你觉得日子不应该只是这样而已吗？”慢慢调了个姿势，让映里靠起来能更舒服点。

“恩。可是…………”映里抬起头来看着陆榕深，“这样不是很奇怪吗？明明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啊。”

看着映里有点茫然的眼，陆榕深微笑的轻抚着映里的后脑勺，让他舒服得咕哝着模糊的声音，头又趴了回去。

“现在的生活是很好，可是谁说不可以要求更好？”

“恩……是这样没错，可是……”

“你一直都在告诉别人应该怎么做，现在，要不要换我告诉你，你可以做什么？”这句话好像一道强光，猛烈的打进了映里的视线里，让他有一种可以依附、终有归属的感觉。

一直都在告诉学生他们可以怎么做，现在终于换到有人告诉自己，自己能够做什么了啊…………“我可以做什么？”

“做你一直想做的事。”

陆榕深清冷且沉的声音在映里耳边说着，让映里顿时清醒了起来。

“我想做的事？”

“是啊，你想做的事。在你很烦的时候会出现在脑袋里的念头，或者是脑袋空空时会想做的，或者是你小时候想着‘我长大一定要……’的事。你这几天不是一直都在想吗？不可能不知道吧，仔细想想，你到底在迷惘什么？”

“我……有个学长，他要去印度、喀什米尔，还要去爬喜玛拉雅山耶！”

“你也要去爬吗？”

陆榕深皱了眉，要是映里受了什么伤怎么办？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刚对映里说的话。

“不是啦，我对喜玛拉雅山没兴趣。”映里因为陆榕深这么问而笑了。

“那你想做什么？”陆榕深松了口气。不是爬那种可能会死人的高山的话，一切都好谈。

“我…………”映里的头脑开始转动了起来。

他想做什么？想要努力去完成的、有挑战性的、有目标的……？那个一直非常模糊的念头，现在快速又清楚的浮现在他的脑中了…………“我想出国去进修。”映里很快的说出了口。

就是这个！他要去体验一下在异邦求学的生活，想再当一次学生，再用已经遗忘了很久的角度、一个求学者的角度去看事情……学生，是最单纯的，他想再过一次那种怀念的单纯生活啊……

“很好啊！打算要去哪？”

“美国或英国吧，我还没想到那么远。我好怀念以前的学生生活，好想再当一次学生；还有，我以前就很想去国外念书，试试那种完全陌生环境的感觉……”

“去呀，去看看去学习更多你想看的事情。”沉默了会儿，陆榕深点点头，赞同映里的想法。

映里却突然不说话了。有点怪异的安静…………“怎么？”陆榕深低头看看他。

“那你呢？”

映里突然觉得对陆榕深不好意思了起来。他就这么任性又突然的想着要出国，那陆榕深呢？他要把他丢在这里吗？“我？继续养着Lucky、开着店等你回来呀。”陆榕深微笑，轻轻吻着映里的脸。

看着陆榕深，映里心里突然有股疼痛感。

他突然说要出国，为什么陆榕深可以这么冷静的说要等他回来？为什么陆榕深一点都不觉得错愕？不对他突然说出的想法感到错愕可笑，甚至还鼓励他？他可是要出国去进修，一去就是两三年、甚至四五年的呢……

“你以为我不在乎你吗？”陆榕深看着映里怔怔的表情而非常正经的问他。

“不是。但是为什么……你可以说得这么轻松？”

“什么？”

“我要是真的出国了，一去起码就是两年，为什么你可以这么淡然的就不在乎这个，还鼓励我出去？要是我……”映里嗫嚅着，“要是我……我可能不会希望你离开我。”

陆榕深听了，微笑着把他抱进怀里。

“我是不想和你分开那么久，但是你出去看看不是很好吗？而且那不是你希望的吗？反正就是两三年，最久也不过五年吧！你又不是不会回来。我等你，等你回来。”

映里不再说话了，被陆榕深抱着的感觉好温暖，温暖的让他眼睛觉得好热……陆榕深丝毫不认为他突然说出的想法是异想天开，还很认真的说会等他回来……

“我……真的决定要出国进修了，不是说着玩的哦！”

“我知道，反正你做事情常常都是突发奇想的。不过你出国读书了以后，绝对不可以突然想回来就回来了啊！”

“我知道啦！”映里不服气的哼一声。

陆榕深轻笑着映里的回答，两人就这么无声的靠在一起，久久。

一旁刚刚被偷踹了一脚的Lucky，趴在他俩旁边非常识趣的不出声吵他们，省得映里走了后，他就被陆榕深冬天给进补掉了……

想要出国去进修虽然是和陆榕深谈话时突然跃出来的念头，但是这个想法一出现后就根深蒂固的扎根在映里的脑中了。

起先，映里有点犹豫；真的好想出国去读书，可是又舍不下陆榕深。“你要是真的很想出去就不要犹豫，现在这年纪不出去，要什么时候出去？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不会跑掉的。”

…………陆榕深没有反对，没有泼他冷水，十分鼓励他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有人在背后支持自己的感觉真好……

有了陆榕深的支持，想要出去的念头愈来愈强烈。

想再以学生的身份去看这个世界，想到隔着海洋的那一头去读书；不是为了学位，不是为了前途，只是因为自己想，所以去努力；就算被说自己的想法太梦幻也没关系，他宁愿出国后亲自体验那种辛苦，也不要老是在这里什么也没做的空想……

他的生活突然有了必须努力的目标了，觉得世界变得美好、不会每天都无所谓的过着日子，也不会再有以前那种“总觉得人生不应该只是这样而已……”的念头了。努力苦读了几个月，还进了补习班补习；映里很快的考了托福、ＧＲＥ，听取留学中心的建议在美国申请到了理想中的学校，还因相关规定在当地存了一笔不少的钱以证明财力。

工作的学校方面，因为无法留职停薪，也刚好他在学校的聘期快满了，于是就停聘离职了。为了要出国读书，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个，但是陆榕深好像颇担心的。

映里平常虽然有点小懒散，但真要行动起来，也是非常急躁快速的。

他很快的就办好了所有的事情，然后非常密集的训练自己听说英语的能力。读写方面还可以，但是听和说英文……真的是满困难的一件事。

陆榕深会陪着映里练习听说英文，帮他录一些广播节目、陪着他一起看着把字幕贴起来的英语片。

父母听他突然说要出国进修，都被吓到了。为什么都这么大了才想再回去念书？而且真要念书的话，国内就有研究所让映里念了啊！和父母谈了颇久，才让他们明白这是他的心愿，他们也算是能接受的祝福他，已经算是非常开明的了。

“我担心你给我娶个洋媳妇回来。”映里的妈妈忧心的对映里这么说。

映里只能干笑着保证说绝对不会。

因为他心里已经有陆榕深了嘛！…………这当然不能让父母知道。

他的父母就这样，好几个月后映里就背起行李和一堆字典、电子辞典，还有陆榕深凭着在大学修药剂学的专业知识为他准备的急救箱和各式可能会用到的、能在求学当地买到的药物清单，飞往出发前一天…………

“你行李都打包好了没？”

陆榕深对着坐在他屋里书墙前一边啃水梨一边喂Lucky喝养乐多的映里问。

“都打包好了啦。这句话你今天已经问了不知道几遍了。”映里头也不回的调侃他，“是吗？”陆榕深看着映里盯着面前整面书墙的样子，喃喃自语。

他一点也没发觉映里说的事，他只知道，虽然他很鼓励映里出国去念他想念的书，但是临在映里明天就要离开了，自己心里还是很舍不得、而且放心不下……

“你要把我的书看穿一个洞了。”陆榕深走向映里，一把把他捞起来。

“因为去了美国就没有什么中文字可以看了啊……”被陆榕深拖向沙发上坐着前，映里还恋恋不舍的把眼光放在一本书名是“美丽台湾”的书背上。

“那带几本去陪你好了。”陆榕深摇摇头笑笑，指指他的一整面书墙。

“带你的照片还比较实在。”把啃剩的果核还有养乐多空瓶丢给陆榕深，他叹了口气，但还是起身帮映里丢到垃圾桶去了。

“放心啦！我之前不是已经去了几趟看过环境了吗？而且我的存款也够我开销，一切的状况都很好的。”映里安慰着陆榕深。

他叹了一口气，问映里：“你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什么？我会想你的，不会爱上别人的！你不用担心这个啦。”

“我担心的是你在美国只吃垃圾食物，对身体不好。”陆榕深拿他没办法的苦笑。

“随堂练习一遍，垃圾食物叫做junkfood。不会啦！我会注意饮食均衡的。”映里对着陆榕深傻笑。

陆榕深最在意的就是映里对食物过人的容忍力，不管再怎么难吃、怎么无味、怎么没有变化的东西，只要映里饿了，都能面不改色、照单全收的吃下去。他担心照映里这样的饮食习惯到了外国，迟早会吃坏自己的身体。

“我告诉你，你要是在美国只吃那些快餐，汉堡、三明治、薯条的……吃肥了变成大胖子的话，我就不要你了！”陆榕深出口威胁映里。

“什么？你对我的爱就这么一点点？”映里听了大叫。

“所以你要注意饮食，不要什么最方便就吃什么，花点时间自己煮是最好的。”陆榕深轻轻吻着映里，他真的好担心哪……

“恩……我会注意的啦……”在情人逐渐加深的吻下，映里开始恍惚了……

Lucky很识趣的走向它的软布小窝，不打扰这对明天要暂时分离的恋人。

“小六…………”

“恩？”

“我会常常回来的……”

“机票钱好贵的。”

“你怎么这么现实…………”映里因为陆榕深这句话而从他的热吻中清醒了一点。

“因为要生活，当然要现实啊。”陆榕深笑着轻轻吻着映里安抚他。“机票钱我会帮你出的，这样好吗？”

“恩……不要，机票钱好贵……”映里又开始恍惚了。

陆榕深只是笑着不说话了。他知道，他们都在为对方着想……

“你明天不用送我去机场。”映里突然想到这点努力清醒的说。

“我知道，你的家人会去对吧？”

“恩…………”

这是一个原因；但最重要的是，映里怕在机场和他道别的话，他会忍不住又跳下飞机不去了、或是在飞机上好思念好思念陆榕深，思念得心都痛了……

“你要等我……”在陆榕深扯掉他的上衣前，映里还有点恍惚的向陆榕深要着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