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父亲会找什麽人当他的继承者呢?」悠里突然提出问题。
那时,他是怎麽回答的?是了,谁都不会有机会继承神原组,因为我会把它毁掉。
「如果有一天,让你得到了神原组,甚至是整个关东组织的会长,再来你会怎麽做?报了仇後,你又打算怎麽安排未来?」悠里吞吐的问。
看来,那个时候悠里恐怕就已知道他身份的事了。而且,悠里也早料到神原奏的想法了。
「万一,你真得到神原组呢?你要如何选择?」
「我说过我不会要,也不会有这种选择的。我要的是毁掉整个神原组。」
「就算因此能为你追寻所冀求的人、事、物,你也不要?你也依然誓言要毁去整个组织来求得心中所想的报复?」
而他,竟迟疑的答不出来。
「我还真想看到你面对两难时的难色呢!」
他,没想到真会有两难的局面。只可惜,悠里已看不到……
那时,他还自信满满的回答不会有这种时候的……
还真是现世报啊!马上就沦落到这个非有所决策的地步了。他有种世事无常,令人哭笑不得的诡谲感。
他,真的再也看不到悠里的人了吗?
他的心为这种失去而心痛的揪起,心里突然出现一空洞般,空洞是现在他所有心情的最佳写照。
失去,才知自己早已将悠里深深烙印至心底深处。
「快天亮了,你必需回去开会。这个会很重要,你一定要到。」
一开始,悠里就知道一切,也预知了一切。不论是他的身份也好,是他复仇的意图也好,甚至是神原奏的打算也好,悠里都知道的太过清楚。
「不,你去了就知道。拜托,就这麽一次,这次听我的吧……拜托……你不去……我的牺牲就一点意义都没了……」
不,他不相信悠里会死。因为他太聪明,太料世如神了。这样的人,不可能这麽简单死去。
呵呵!是的,悠里太过料事如神了。但也因为这样,他决定了。
现在的他,有所希冀、所想追寻的人,他暂时不会毁掉这个黑道组织,他要利用这个庞大的组织和力量,直至找到他所追寻的人为止。
神原悠里,不论他人在哪,他火崎暗都会找到人的。
那时,他将不会再放开手。
他会将悠里的人紧紧箍在怀里,不给有任何逃离的机会。
两年後,美国纽约。
神原悠里,现在的安迪.林。立於纽约众大楼中的一栋里,神态悠的喝著咖啡,往窗外向下望著。
「喂!虽说你是不愁吃穿啦!但你老兄有没有考虑过,别再无所事事的做些事啊?」艾瑞克.史克莱看到他这麽悠,而为自己这麽忙录的情形有点愤愤然。
「做事?例如帮你的忙吗?」悠里笑笑的问。
「是啊是啊。」艾瑞克拼命点头。
「你别傻了。」悠里毫不客气的笑著回他一句狠话。
呜!可恨啊!这个没良心的人。但……好吧!当年他能得回史克莱家的财产,全靠这没良心的人一手帮忙的。不但借了他一大笔钱翻本,还帮他把史克莱家的股份,偷偷买了一大半,当然,那时也为他献了不少计,整得史克莱家的公司股票大跌,两人将股票拼命买入,打入史克莱的股东,进而整垮侵占他财产的堂兄。
当然,他成了领导史克莱企业的总裁後,两人手头上的股票大涨,两人还因此赚了不少钱回来。
也就是因为感恩,让悠里拥有部份的史克莱股,也因此,他拼命赚钱赚得死去活来,这家伙只需坐著纳凉,伸手等著分红、等著钱进帐。可恶!他好可怜啊!偏偏这个家伙都不来帮帮他的忙。
「没良心的人。」他小声的念念。反正他也知道悠里是不可能来帮他的。
至於不帮的理由,一方面是怕曝光,一方面是他的身体还劳累不得。当然,以上都是悠里自己说的借口。
一个敲门声,不待有人应门,小林实也,现在的罗伦.林。
「少爷。」小林实也恭敬的来到悠里面前,并将刚买回的糕点及新的饮品送上。
「嗯,太美味了。」悠里感谢的吃下一大口核果口味的蛋糕,满足的呻吟。
「这是您投资的圣美露糕点店所做出的蛋糕。」小林实也一边跟他报告,一边替艾瑞克也送上一份。
艾瑞克既感激又幸福的捧著糕点。悠里这小子有这种体贴顺从的帮忙跟班真好,他也好想要说。
「这是您另外投资的花店、医院、餐厅、饭店等等的收益和净值,您看一下。」小林实也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他。
其实,悠里投资的还不止这些有的没有的,只要他看人家中意顺眼,他就毫不在乎的做投资者。只要做得爽,又不劳他烦心就够了。从他的投资上看来,杂乱的不得了,看得出是他自己其兴趣本位比较重。
也不知是否是他的运气太好,至今为止,那些投资都还没垮,营运正常,有些甚至还挺赚的。
对悠里的投资眼光,艾瑞克倒是也顺便利用不少,常跟著他一起投资股票等,荷包赚得满满,麦克麦克响。
「啊!」悠里低声长叹。「近来好无聊啊!」
「无聊正好,来帮我工作。」艾瑞克仍旧不死心,三不五时,没事就打他的主意。
「哼!」悠里将头一偏,不理他。
「罗伦。」悠里突然唤他。
「是,少爷。」小林等著。
「咱们去台湾玩玩吧!」悠里突然决定了行程。
瞧悠里近来异於以往冷静的浮动举止,艾瑞克不由多瞄他几眼。
不太明了为什麽,但他也不阻止其举动。他和小林很有默气的对看一眼。
不用他说,小林比他更清楚悠里近来的不对劲,这次的台湾之行,他会特别注意的。
在搭机去台湾前,水岛千里,现在的伊文.林,来送行并带了本日本的杂志给小林。
上头刊登了神原组的消息,其中最醒目引人的,便是火崎暗和两名初出道女歌星出入饭店用餐的照片。
「少爷看过了?」小林轻声问,不敢让悠里听到。
「不知道。」水岛千里耸耸肩。
两人很有默气的朝坐在远处和艾瑞克聊天的悠里看去。
看了一下杂志出版日期,是二个星期前。小林突然有点明白悠里近来的浮动和心情不好的原因了。虽不愿承认,但悠里真的很在乎火崎。对那样欺负自己的人,悠里为何还会在乎呢?小林不懂,但跟他们一起生活的他,一直知道两人间存著一股淡淡的情愫,最後甚至是那种很不正常的感觉,在悠里那次不肯让他看脖子上的伤时,他就猜到个一二了,所以才会如此冲动的找火崎暗决斗去。
平时,那两人在一起时气氛很美,但美丽的气氛中却又不时带著淡淡哀愁,虽不舍,却不是他所能插手的。
当初在日本时,悠里虽然很压抑,但在火崎身边时,眼底除了淡淡的愁绪外,还会不时带著真正的满足笑意。在美国的现在,悠里是比在日本时自由且放松了,但他的心,却好像仍被某人箍制住,没有自由,眼底也不会放出发自真心的笑意。
他也不知道悠里这样算起来是比以前好还是不好,他只知道,只要是悠里想走的,他都陪著走下去。
悠里这次的心情不好,和突来的任性行动,算是悠里难得的活力表现,而这全拜日本的火崎,这又到底是好?还是坏?虽又产生了种种怀疑,但他相信悠里做出的一切安排,所以他只要陪著悠里,看下去就行了。
只是,这次的行程,不会有问题吧?他心中不知为何会有一丝丝的不确定和不安的感觉。
台湾,是少爷母亲的故乡,不是日本,应该不会有什麽问题吧?不安感还是无法在自我解释中消散。
小林虽带著不安,却又觉自己太傻,想得太多。
这次的旅行,水岛医生虽没一起去,但至少还有艾瑞克跟著,不会有问题的,对,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但……想是这麽想啦!心中还是为那股甩不去的不安担心。
「医生。」小林认真的瞅著水岛千里。「能不能拜托您,在我们去台湾的这段期间,留意日本神原的动向,尤其是火崎暗那个家伙,不知为什麽,我心中总有股甩不去的不安,总觉得在台湾好像会发生什麽事一样。」
「没问题。」水岛千里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明白他的忧心。
水岛千里要不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还有三场手术要做,不然他也想跟著一起去。
挥挥手,送走搭载著悠里等人的飞机,他缓步踱出机场。
他前脚刚跨出大门,眼前便出现个伟岸的身躯,挡住他的去路。
水岛千里有点不高兴被人挡住的皱起眉头,抬头看是怎麽回事,不过所有不满却在看清是谁而吃惊的愣住。
「真是好久不见了,水岛医生。」嘲弄的语气,锐利骇人的严肃神情。眼前的人,可是非常清楚他那个「死」前来历的旧视。
「宫间……」水岛千里愕然呆看挡住他的人。宫间绪方既然在此,那……
水岛千里晃头一察看四周,果不期然,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火崎暗。
「你们可让我们找得好辛苦啊!」宫间绪方那令人讨厌的嘲弄语气依旧。
「你们……怎麽找到我的?」知道逃不了,水岛千里只有投降的份。他很好奇,他们是如何发现到他的。
「有话,先进车里再说吧。」火崎一句话,几名高大的男人,便压著水岛进车里走了。
行走中的车子里,一阵沉默。坐於火崎旁的水岛千里,不断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压迫感。
「可以告诉我,怎麽找到我的了吧?」水岛千里先打破沉默开口了。
「水岛医生,你的名气,可比自己想像中要大。有人不小心看到你在纽约某医院出入,这才让我们留意到的。不过,你们真是不简单啊!假死来逗得咱们团团转的,要不是会长坚持悠里少爷不可能死,恐怕还真让你们给骗了。」答话的是坐在前坐的宫间绪方。
「会长?」听到这个名词,水岛千里不禁偷瞄了身旁的人一眼。
「是的,会长。神原会长去年年底时走了,现在是火崎老大当家。」宫间绪方特别介绍一翻。其实,在失去悠里後,老大昆又这麽不知长进,还想谋杀掉自己亲兄弟,神原老大心恢意冷,在未走前,帮务上就已全交给火崎去做了。
其实,水岛千里是知道神原会长已走的事。虽在美国,还是很留意日本方面的。
「恭喜。」水岛千里带著淡淡的讽笑。
「够了。话休说,我要知道悠里在哪?」火崎的语气平静,但拿下墨镜的眼睛,却散发著锐利的寒气,好似在诉说著他心中的愤怒一般。
「我想,既然你们有本事查到我的事,堵到我的人,那麽就算我不说,你们也该查得出悠里在哪。」明知他这麽说会有的後果,水岛千里还是说了。
「呜……」水岛千里的衣襟被火崎揪住,紧得他喘不过气。
「我懒得再跟你们玩追踪游戏,更厌烦你们的失踪戏码,不想嚐到逼供的手段,你最好是将消息直接说出。或许,该从你为何到机场开始说起。」火崎一点也不留情,更不顾他们曾是朋友的立场。
从火崎的话里,水岛千里大略可猜到,他们一行人恐怕是刚到美国就碰上他的。
水岛千里对这样的情形笑笑。「你们还真是没变,还是这麽粗暴。」
「这算客气的了。」说得也是,没一开始就将他打个半死,已是上等待遇。
「为何这麽执著於悠里?」水岛千里轻叹的问。
火崎不答,将揪住水岛千里的手放开。
对悠里的执著,两年来不死心的追寻,他的身影已深陷入自己的骨髓,无法自记忆中抹去,也忘不了。拥有他的那种满足,是火崎追寻的动力。
「你可曾想过,为何追寻他?为何想要他?还有,为何伤害他?」水岛千里明知他不可能回答自己的继续追问,故意逼他。
「你到底说不说。」这些问题,火崎也曾自问过,但只要一埋入这麽多为什麽,他就觉得心烦。他只知道想要悠里,想得到悠里,失去了悠里,就像失落了什麽重要的东西。悠里,是他现在最执著想得到,想抓到手,而且特别在乎的人。甚至比他的复仇还重要。母亲的仇,只报了一半,虽明白自己是神原奏的儿子,但神原奏背叛母亲和杀母亲的罪依然存在。神原奏虽死,却不是死在他手里,现在唯一可报的,就是搞垮整个神原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要利用组织的力量,找回悠里。
「你可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水岛千里又突然转了个话题。
火崎暗会记得是什麽那才有鬼。他曾说过的话有许多,哪可能知道他指的到底是哪个。
「我忠心的对象。」水岛千里提醒。
「嗯。」那件事,他到还记得,因为那时水岛千里的警告太让人印象深刻了,所以他至今还能记得清楚。
倏然,水岛千里的袖里出现一把手术刀,但他的刀并没袭向火崎,而是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火崎的动作不慢,在他有机会自杀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朝上一扯,硬生生的以蛮力让他松开刀子。掉落的刀子,立即被前座的宫间绪方拿走。在他有进一步自杀的动作前,火崎手刀一劈,利落的砍在他颈背上,将他打昏。
火崎早就在提防。水岛千里那次面不改色以手术刀杀人的事让他印象深刻,所以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很留意水岛千里的一举一动,只是他没料到水岛千里要杀的对象竟然不是他,而是水岛千里自己。
「该死,为什麽他们两个都是这付德性,没事就拿自杀或伤害自己当好玩。」火崎忍不住破口大骂。他怎麽这麽倒霉,老是碰到悠里这类的人,不把自己的命当命,随时都可以死般,这些人比他这个一心复仇且打算随复仇之焰离去的人还可怕。
宫间绪方颇有深意的斜看他一眼。还说别人呢!火崎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一点都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生命中只有复仇,除了复仇,就什麽也没有。甚至打算为复仇而付上生命。
宫间绪方含著深意的眼光,让火崎惊觉到自己说的话。
「您千万别忘了刚才说的话啊!会长。」宫间绪方扯出个暧昧的微笑。
火崎愕然。原来,他也是一样的啊!他们这群人……还真是物以类聚。
「你……为什麽跟著我?」当他们进入休息的饭店,有了独处的时间後,一直沉默的火崎突然开口问宫间绪方。
「因为我看到了值得我跟随的强者,在您身上我看到了长远的未来和价值。」宫间绪方回道。
「是吗……」火崎暗低头深思,他从来没想过在他人眼中,自己竟是这麽厉害有气魄的人物。
「会长。我跟随您,并不是要看到毁灭。」宫间绪方特别强调。
许久……
「谢谢。」在一片沉默後,火崎突然开口。这其中,包含了许多。这也是以前的他绝对说不出口的。
也许,复仇不一定要全毁,不一定要毁了自己的未来人生。多了些倚靠他的人,虽然负担变重了,但……生活变得更为充实。
悠里……一直牵绊著他生命的人儿。
他会找到悠里的。虽然还无法这麽简单忘掉牵系大半生的仇恨,但现在的他,最挂念的身影,不是母亲,不是心中的复仇,不是神原组,不是其他有的没有的,而是悠里。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心中的仇恨,会被人替代……也许……
悠里的面容,在他脑海中不断出现。
带著墨镜的悠里,忽地停步立於热闹大街上,举头转动四顾。
奇怪?怎麽觉得好像有人在看他。悠里敏感的有所觉,却又没有什麽发现。
这不是保镖们监视的目光,而是一种更加锐利、更加奇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