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要说是十五夜了,这些人是从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打得赢陆群青?又凭什么捉他?这样的举动无疑是族内人自己起内哄呀!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湘阳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侃侃而谈,这么重要的事情,他难道没有要和左右护法商量的意思?不、不对……这么说来,姜子甫想起了自己刚才所打的那通电话。
湘阳说不定被摆了一道。
也许他真的有和左护法谈这件事情,还得到了左护法的首肯,但电话的那一端不是左护法,如果他不是真的见到左护法的面,说不定他是被陆群青设下的陷阱给唬弄了。
陆群青究竟骗湘阳去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要把左护法困在本家里?
等等,如果左护法被困在本家里头,这不就代表——
——陆群青不在本家里头。
陆群青不在本家里,那么,湘氏也肯定不在;因为若是湘氏人在本家,左护法自然会待在她的身边保护着她,根本不需要陆群青多此一举,将他「困」住,左护法也不会离开本家一步。
那湘阳派出去的人,是要去哪里捉陆群青?
他有不好的预感,就好像陆羽受伤之时的预感,很糟糕的感觉。他的脑海中彷佛浮现出了湘家的术士们死伤遍野的情景,再说,以湘阳所言,他们要保护陆羽,可是为什么他们要保护陆羽?
是谁要害陆羽?
陆羽说……陆少悠死了。
他们不晓得陆少悠已经死了吧?
总之他们现在就是打定主意,要把陆羽放在湘家里头,以保护为名义将十五夜诱出来……然后打倒他……是这样吗?
陆羽又为什么赶着要见左护法?难道陆羽还知道些什么?
他从哪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真是烦人,湘家把事情搞得神秘兮兮的,有好处吗?姜子甫决定先退一步,陆羽待在这儿不见得安全,但以他的判断来讲,至少比跟着自己去见左护法来得好。
先回去本家再说吧,现在都已经是半夜了,再忙下去也没有意义。陆芸儿这一忙也不晓得人跑到哪里去了,姜子甫懒得找她,现在的他只想亲眼确认左护法的安危。
漫步走回了停车场,打开车门,突然间,天上滴落了几滴的雨点。啪地打在姜子甫的头上,雨点很大,感觉是场暴雨的前兆,冰冷的雨水吓了他一跳。
「下雨了?」
赶忙闪躲进了车内,姜子甫打开车门、咚的一声关上时,窗外的雨已经宛如倾泄般的倒下,正当他庆幸自己早一步进了车内、没有被大雨淋湿的时候,他听见了揪的一声小小的鸟叫。
「揪!」
「咦?你是谁家的孩子?」
那是一只小小的麻雀貌式神,召得不太完好的它,形状有点不自然的扭曲,好像太胖了一些。表哥一把将它捉在手心里,小麻雀飞扑挣扎,它的嘴上衔着一张小小的便条纸签,表哥打开来看,发现这张字条上的署名,竟然是陆羽!
东望西望,确定没人看见自己在捉麻雀的动作,表哥把纸条和小麻雀一起往口袋里头一塞,赶忙开车离开。
上面写着:表哥,在路口等我,别熄火!
于是照着陆羽所请求的,姜子甫真的赌上了一把,决定在湘府外的路口暂停一阵,果真,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陆羽果真循着姜子甫的车灯一路全力跑来。他全身淋湿,一见到姜子甫开的车子,用力打开门便冲了进去。
「快、开车!」
他坐进了副驾驶座,大喘了一口气,催促着表哥快点开车——但不是要回家,而是叫他前往本家。
「表哥,开去本家。快一点。」
「小羽,你怎么出来的——」
「呼……托你的福,一点点的运气啦。」陆羽大喘着气说道。
原来稍早之时,陆羽打完电话给表哥求助后——他当然不可能只把希望寄托在表哥的身上,他还打给了老妈报平安、说自己和白鹫没事,他可不想因为老妈丢符咒轰炸湘府而害得自己丧身异处,没想到老妈接到电话的时候,人竟然和悬江在一起!
「对喔,芸儿说悬江会过来。」表哥疑惑的问道:「白鹫没和你一起?」
「他喔、就是——悬江说他知道我妈在那边穷担心,想说带我妈一起过来好了,然后啊——我们就想说——」
反正湘家说什么也不会放人,那不如想个折衷又能够接受的方法。
「所以悬江他扮成我,留在那边了!」
「什么?」
「啊哈……悬江没办法一次变成两个人,所以白鹫也待在那边陪他演戏。我妈说她会假装去吵架,也许引起几个小爆炸之类的,总之我们应该还有时间,她是叫我回台北啦,剩下她来摆平啦,可是……」
「阿姨叫你回台北?那你叫我去本家做什么?小羽——」
「喔、表哥你听我说——」
「小羽,你今天的秘密怎么这么多?」
「没有啦,没有很多。不过总算知道一些麻烦事了,表哥,快点,你不是也要去找左护法吗?」
「不行,你不和我解释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我不能带你去。」
「啊……」
陆羽甩了甩手上的水,似乎在思考着该从何解释:「这样说好了,表哥,你仔细看。」
「看什么?」
「窗外,雨。」
外头是一整片的黑暗深夜,除了车灯能照亮的地方,视线模糊到伸手不见五指。这里是山野间的田边,就连路灯都少有的所在,有什么好看的?
「雨的颜色,」陆羽指着湘府的方向,那边的天空泛着些微湛蓝色的灯火。落在湘府的雨,隐隐的透着雾似白光。
「——不是普通的雨。」
陆羽说道,表哥往外探去,如果有百合花在身边的话,他应该能看得很清楚,小羽说的现像并不少见,那是异常的地气聚集的现像,表哥工作的时候常会遇见。地气的异常集中,和所谓天然累积的风水灵气不同,风水要透过上百年的累积与过滤才会成形,带来的是温和的影响,可是异常聚集不一样。
通常都是人为造成的,人使用法术唤来地气、灵气,或是召出灵兽,没有控制好的话,会造成此地的后患无穷。
就算湘府内在使用法术而造成了灵气聚集的现象,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一向认真的姜子甫专心的观察起了湘府的周遭,他赫然发现,这阵灵气不是由湘府中散出来的,而是从天上降下。
身在湘府之中,地气的中央,大量的灵气混在雨水之中从天而降,将湘府给笼罩起来,刚才姜子甫身处于湘府之中,根本就像是慢火煮青蛙一般的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现在人在湘府的远处,才见到了这庞大的灵气团的全貌。
「那雨是怎么回事?」
「是灵兽的血,混在雨水里,用麒麟珠唤来的雨降下来。」
表哥转头望向说着这些话的陆羽,他说不出有什么诡异的地方,但和他平日所认得的陆羽不太像。该怎么说呢?似乎比平日总是毛毛躁躁的陆羽稳重了许多。那个微笑着指着窗外的神情,更让他确定这不是陆羽会有的模样。
「因为他们以为我在那里面。他知道湘家不会放我走,干脆把地点搬来这里。湘府的风水比他们待的那栋大楼好,接下来会把这里布置成大型的咒场吧?」
「走吧,这雨还会下一整天,下完的时候,我们的时间也到了。」
「不。」
「嗯?」
表哥不踩油门,他转身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陆羽呀。」
「你不像。」
陆羽看见姜子甫认真的神情,突然的笑了出来。
「哈哈哈——」他说:「这很难解释,不过我向他再借一会儿身体。我现在是陆羽呦,不过不可以告诉别人我的名字。」
「你是什么人?」姜子甫捏起了袖中的符咒,等待着答案。
「我是子宣。」他缓缓说道:「陆子宣。」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陆羽会知道这么多奇怪的情报了,也许他还不是彻头彻尾的了解,但陆子宣——这个名字对姜子甫来说,震撼力实在不小。
如果子宣还活着的话,他和姜子甫算是平辈,他们是相同年纪的人,差只差在一个活得久,另一个已经往生。
姜子甫是真的愣住了,他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而且更可怕的是,这个自称是子宣的小羽,还和他装可爱的比了个欢呼的手势——手指间夹了一张迷魂咒,咒纸上燃起了带着麝香气味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