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一个人物,不涉相貌,无论性别,无关身份地位,只以个性展现魅力的人物。
回到酒店已经是午夜时分,洗了澡,所有的疲倦都顺着热水流走,这一天就这么过了,我心想着,不胜唏嘘。
出了浴室,已经清洗完毕的谢天诚正站在落地窗前,遥望着城市的万家灯火。这个房间的位置很好,迎江而建,再加上房间在二十八层,大抵也能满足“穷千里目”的欲望。
我站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瞭望,一时间我们都无言。
“记得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谢天诚先开了口,“那种激动,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那时候我还真的以为,我会属于这个城市,在这里,开始我崭新的生活。”
笑了一笑,我接过他的话头,道:“最初到这里,我倒是没有想过会留在这个地方……曾经有一次,我和女朋友一起去逛街,逛到很晚,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下了公车之后,她突然指着全市最高的那个大厦对我说,景辉,我真的不懂,为什么有钱人会那么有钱呢?钱从哪里来呢?是不是这个城市会生钱?”
谢天诚轻笑出声,看向我,话音中带着些微的讽刺:“你女朋友还真可爱。”
“她说,”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些感慨,“我们毕业以后,留在这里吧,这里机会多。我说好——那是我第一次认真得考虑待在这个地方。”
“该说什么呢?”谢天诚抱住我,“或者,这也是所谓的缘分?”
我不禁大笑,缘分?这么天真的东西,他也相信么?
但谢天诚的表情却很认真,他用唇封住我不合时宜的笑声,粘连中含糊得道:“要不你要怎么解释?说实话,象你这样的人,我本来是最厌恶的,哪里想到会变成今天这个模样。”
“你讨厌我?”我不客气得去捏他的腰,满意得听到一声闷哼。
“是讨厌你这类人。”谢天诚诚实得让人啼笑皆非,“你也不想想,你当初怎么对我,难道还要我对你有多少好感不成?”
我怔了一怔,不自觉得从他的拥抱中挣脱开来,放低了声音道:“那为何……”
谢天诚微微一笑,固执得过来再抱住我:“因为你与众不同啊,景辉。”
默然得反抱住谢天诚,我不懂,我与众不同么?从哪里可以发现?也许,我没有这个圈子里面的人那种贪得无厌的欲望与野心,也没有赶尽杀绝的冷血与无情,但我一样好玩,我一样乐于毁灭着这个世界某些名叫“纯洁”的东西,我不介意将自身投入到交杂着芳香腐臭的上流世界中去,只因为那个世界里有我想要的一切,有我最憧憬最服从的人,我也不相信爱情——
是什么改变了我?
谢天诚?
可是他却说,我与众不同……
何是因,何是果?
我迷惑了,但我知道,我想要他,不仅仅是一个夜晚,不单单是一场游戏,也不是一次心血来潮的冲动,我爱他,是的,我爱他。
蹊跷。一切都是。
四十七、
世事永不能尽如人意。
与谢天诚畅快淋漓得缠绵了近乎一夜,本是记挂着今天要去看宝宝,哪料到早起之后,刚接过谢天诚好心给我泡的一杯热牛奶,该死的手机又开始响个没完。
早晨七点四十分,且是法定假日,会给我打电话的人不外乎几个关系密切的,我担心工作上有急事,翻出手机一看,不禁愣住了。
谢天诚啜着牛奶凑过来,开声念着来电人名:“Mary。女孩子?”
“方化的大女儿。”我简单得回答,然后接听,果然是Mary,她显得兴奋莫名,我几乎能够想象她该是雀跃着说话的:“景辉,哈哈,是我!猜猜我在哪里?”
“你回国了?”我提不起劲,但又不想太拂她意,便直截了当得作出了最符合常理的推测。
Mary朗笑着道:“聪明,一猜就中!喂,我还在机场呢,你来接我好不好?”
我听着这话开始头疼,不由得问:“方先生知道你回国吗?”
“知道。我在美国的机场给他打了电话,哈哈……景辉,你今天有事?”Mary的声音能够让人直接联想到她的表情也黯淡下来,我的头疼开始加重,待到答应了去机场接她之后,头疼已经严重得让我不得不闭起眼睛。
谢天诚抱住我的肩,问:“怎么?有事了?”
轻叹口气,我不得不愧疚道:“要我去机场接人,恐怕今天不能去看宝宝了。”
“没关系,”他在我额前轻轻一吻,“有的是机会。”
我勉强一笑,仍然不能释怀。
匆匆将牛奶喝下,我拥抱了一下谢天诚出门,说也可笑,就这一夜功夫,倒能生出许多依依不舍来,他反抱住我,长久亲昵,这才放我离开。
带着笑离开酒店,我自觉之前的头疼已经不药而愈,甚至到了机场,见着了Mary,对她那灿烂的笑容,竟然也能回以真心的微笑。
初见Mary时候,感觉她还是个小姑娘,不想眨眼之间,已从亭亭玉立的少女成长为别具魅力的小女人,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套裙,竟不显俗丽,独有的东方温婉的眉目反衬得这小女人性感又可爱。
只是,尽管如此,我仍然不得不阴郁,尤其是当Mary坐到了我车上之后,她眉飞色舞得谈笑风生,头件事情问的就是我喜不喜欢她送的生日礼物,再就是问为何不戴上,我只能笑着敷衍,猛想起方化跟我提过的事情,额头不禁出了一层薄汗。
不禁怀念起出国前的那个娴静的小女孩,美式教育,着实不是好事。
我只好告诉Mary,她送的礼物,我很喜欢,因为喜欢,所以放入了收藏品中,不轻易拿来示人。
可惜Mary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她娇嗔着说:“不行,你一定要戴出来,如果有人问你的话,你要说是我送的。”
最后一句话让我不自觉得撇嘴,想笑,还是忍住了。
Mary跟方化不同,方化每每回国,通常“过家门而不入”,基本上都入住酒店,Mary却还有娘家,这也是我头疼加剧的原因之一。
娘家自然有娘,黄淑蓉女士可也要划入我不待见的名单之中,但送Mary到了家门口,怎能不帮着拿行李?我只得硬着头皮进了这家的门。
早有仆佣出来迎接,记得我首进此门,除去惊叹房子的面积与装潢之超凡脱俗,就是惊讶于这个时代居然还有被称作“仆佣”的那么一群人,当然,他们的身份,类似于今天的“家政”、“园丁”什么的,也都是受雇——但,据说其中还有几位,毕业于某国堂堂的高级保姆学校,这就着实让我大开眼界了。
进了大门,我逮住一个佣人秘密问其情况,得知黄淑蓉并不在家,大大得松了一口气。Mary到此,完全恢复了大小姐的架势,指挥着大家收拾着她的房间,我见机会难得,连忙提出告辞,Mary倒也不强留,只对着我嘻嘻一笑,又朝我眨了眨眼睛,便放我离开。
我如蒙大赦一般飞快钻入车中,还没加速离开那地方一百米,方化打电话过来了。
想着这真是多事的一天,我无可奈何得接通电话,方化的口气听来像是嘲讽:“见到Mary了吧?”
“见到了……吓我一跳。”我苦笑道。
“那孩子死要做你的秘书助理,我没办法,暂时答应她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别让她对你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方化的头疼似乎不比我轻,说话间也带了一层无奈的火气。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不觉笑出声来,这让方化很是不悦,他郑重得警告我:“你可别打Mary的主意啊!”
“怎么可能!”我少见得在方化面前提高了音量。
问题就是……我该怎么做,才能够旁敲侧击得让Mary清楚,我对她没有任何想法呢?委与虚蛇?还是先发制人?
四十八、
无所事事的一日,晚上谢天诚回来,笑容勉强,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天除去跑医院,他依然到处寻找白烨的下落,暂时未果。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我不再对此事发表任何意见,敷衍得说一声我会帮忙留意,也就完结了。
席间,他果然问起Mary的事情,我认为先打声招呼才好,便将Mary即将进公司的事,以及方化的来电统统告诉了谢天诚。
听毕陈述,谢天诚似乎有些脱力,苦笑着叹:“方化的女儿?真是有趣!”
“你别多想,我对她可没点意思。”我急忙分辨,不要说现在有了谢天诚,便是之前,无论那女孩有多好,想到我跟她父母的关系,都没有丝毫跟她过招的欲望。
——当然,偶尔叛心玩心起,也有考虑过将其作为一场游戏的挑战,就如同对方化的独子,只是,我深知这是方化眼皮底下耍宝,也知道那女孩对我有种隐隐约约的憧憬,思量再三,还是不敢。
“你怎么办?拒绝她?”谢天诚轻笑,“方家的大小姐,连她爸爸都拿她没办法,哈,我倒想看看你怎么应付。”
有些气恼,我“哼”了一声道:“拒绝?干嘛拒绝?攀上她有什么不好么?方家的乘龙快婿,多的是人想做,方氏的家业,最后还不是要留给那几个女娃?”
谢天诚闻言,并不作声,瞥了我一眼,低头针对食物。
哑然之后,我醒悟到自己的幼稚,不再多话,也专心扫除面前的餐点。
沉默中,一前一后得回到我的住处,还没进门,谢天诚突然发难,居然将我拦腰架起,走进房间,用力往床上一丢。
这家伙,扔得奇准,我的头“砰然”一声撞到床柱,发出令我心惊胆寒的巨响。
还来不及细数眼前出现的星星,谢天诚已然整个人跳跃式压到了我身上,我不禁发出难听至极的惨叫,想求饶,嘴已经被他死死得封住。
待到近乎窒息的时候,谢天诚总算放开了我,但仍然没有起来,他直视着我,眼睛里半是揶揄,半是认真:“认不认错?”
“……你威胁我……”我尝试着挣扎了一下,只不过谢天诚的力气似乎不比我小,我这种姿态,实在难以用上劲。
“威胁?不敢。”谢天诚加大了力道,紧贴着我的胸口,开始啃咬我的脖子。
既痒且痛的感觉让我深觉哭笑不得,得寸进尺的谢天诚见我仍然没有表示,索性大大方方得脱起我的衣服来。
这当儿总算让我逮到机会挣脱他的控制,但也没容我高兴多久,得了便宜自然卖乖的谢天诚并不会放过这个我示弱的机会,很快又进入了状况。
完事后,他抱着我,边吻边嘟囔:“你还没有认错啊,景辉。”
我一拳砸到他肩上,犹不能解气。
但事实上,Mary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好对付。
周一例会时候,我向大家介绍了这位方家大小姐,Mary真的成熟了不少,言谈举止都一板一眼,表现可圈可点,我暗想方化有了此女,倒也不算后继无人。
她似乎深知我的喜好,一开始就表现得干练过人。特别介绍同为助理的谢天诚时候,我留意了双方的表情,Mary是不知情人士,看见谢天诚,难免眼前一亮的——那是女性欣赏男性的目光,谢天诚则更不在话下,他在方化面前,都可以做到不卑不亢,在Mary面前,就更是游刃有余。
听着我的两位助理互相恭维一番,心底暗笑,恨不得Mary就此转向,改追谢天诚去,换我来看一场好戏。
然则事实毕竟还是不能尽如我想象,尽管女孩很是克制,不纠不缠,一天下来,与我仅有公事的接触,只不过,就她的眼神,便不用方化提醒,已足以让我察觉她的心意。
Mary对方化目前比较重视的自然岛屿度假村这个高级销金窟的企划非常感兴趣,连连懊悔为何不早点回国,现在,所有的谈判都已经进入实质期,配套项目已经先行一步得启动,她的确来晚了一步,没有发挥才能的舞台。
见Mary兴致高昂跃跃欲试,我开心不已,一个谢天诚已经是帮我卸下不少重负,再多一个醉心工作的助理,实在是件幸事。
当然,如果Mary只是对工作一往情深,我会更加觉得这是件幸事。
就在第一天眼见要平安落幕的时候,Mary突然对我道:“哪,罗总,今晚的时间可不可以给我啊?”
我装傻:“怎么?需要我陪你加班?”
Mary笑着轻轻拍打了一下我的胳膊,道:“这也太过分了吧,刚来的第一天就要我加班?景辉,妈妈和我呢,诚邀你今天上我们家吃晚饭,同意不?”
四十九、
与黄淑蓉和Mary共餐,真是一件连想想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事情。
我下意识得摇头拒绝,Mary进退有度,绕这一主题的话不超过五句,然后自觉得打住,临走前回眸嫣然,热情中自带着矜持,再次叮嘱我将手表戴出来,我忙答应了下来,她这才跟我道别离开。
目送着Mary的背影消失,我长叹一口气,倒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中,也清楚得意识到自己的危机: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只要Mary来个三顾“茅庐”,估计我就得迫于形势走这么一趟。
在脑中翻覆着拒绝Mary的招数,发现既要得体,又要坚决的办法简直就是不存在,换了别人,压根不用伤脑筋,问题就在这个是方化的女儿。
方化尽管一直遗憾两任正式的老婆都没有给他生个儿子,但他对八个女儿却是真正的疼爱,若知道我对他女儿有一点不敬之处,恐怕不会对我客气到哪里去。
这么想着,头开始疼,仿佛为了加重我的头疼,那最近从不给我带来好消息的手机铃声响起。
来电显示是董婉,我不由有些奇怪,她找我干什么?
董婉不含糊,劈头盖脸第一句就告诉了我目的:“喂,罗景辉,我受不了那个姓周的了,你能不能去替我转告他,让他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恶心死人了!”
我忍俊不禁,终于轮到我舒舒服服得看别人的戏了:“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
“有什么好说的!”董婉气急败坏,“我不想再见到那个人了,不,连话都不想跟他说!没见过这种腻歪的男人,太恶心了!”
一连的两个“恶心”倒把我的好奇给勾了出来,我不再催促董婉,由得她发泄,待她气消得差不多了,我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总不能让我没头没脑去跟人家谈吧?”
“唉,姓周的最近老缠着我,要我跟他结婚——天晓得这个人哪根筋不对了,我到了外地,嘿,他能一天十几个电话……我又不敢关机,现在倒好,逼得我要换号了!景辉,你也知道,做我们这行的,手机号可也是一笔财富哦,你说你怎么赔吧?”董婉的气焰到了最后渐渐平息下去,末尾那句话已经带上撒娇的意味了。
我略叹了口气,多少能够想象周平良是怎么一个想法,好笑得揶揄着董婉:“你看吧,随便找个新鲜换口味,扎到刺了?真是,你都出来混几年了,这么一个人还摆不平么?”
董婉有些不服气,冷哼一声道:“别提了,那姓周的,你压根没办法跟他讲道理,反正,你得帮我这个忙!”
“好。”我含笑答应,并没有想到这是多严重的事情。
说来也是巧,就在董婉跟我提起周平良的事情没多久,某天我推掉了应酬到谢天诚的租屋与他一起吃晚饭时,谢天诚也说起了周平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