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律师踌躇满志得开口:“罗总,如果你认为有必要,我们可以跟法院私下接触,虽然不是什么大案子,但打好关系总是必要的。”
我点点头:“好的,请你安排吧。”
等律师出去后,我马上打电话叫酒吧经理过来,用人不察,我并非正式挂牌开娼馆,这勾当百分百非法,当下我不想有任何麻烦上身。
经理似已晓得我这个时间叫他,肯定没好事,进了门拿着手绢开始擦汗,我瞄了他一眼,将空调温度调低。
“谢天诚究竟是什么来历?你给我看的资历表好像缺了不少东西?”我开门见山。
经理显然是已知谢天诚的背景,他继续用手绢擦拭着前额,笑道:“老板,那谢天诚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啊。”
“他当过律师。”我忍住气,斥道,“这还不够?”
“是……是没错,不过已经不是了。除非他自己单干,否则现在压根没有一家事务所敢请他,那家伙失业很久了……”经理在为难中的神态中坚定不移得为谢天诚辩护。
我想起谢天诚那近似狂傲狷介的性格,已经大致猜到为什么“优秀的人才”竟至没有一家事务所敢请他了。
“他犯了行规?”
“啊……那是……唉,人正值了些,不过老板,他真的不会给您添什么麻烦的。”经理表现出少见的同情心,我不由奇怪,问道:“听你的口气,他给过你好处?”
经理一副被吓坏的表情,忙摇手道:“哪里哪里,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他是小艾介绍来的,我觉得他不会有什么问题。”
始终是语焉不详。我让经理出去,叫他帮我退掉谢天诚其它的邀约,今晚我要找谢天诚——当面问他,也许是个好办法。
又不由好笑,难怪能说会道,还兼且演技纯熟,原来是个律师!
傍晚,我处理完公务,便给谢天诚拨了个电话,手机里那个人的声音依旧沉稳,不过听他语气,似是早在等待我的应召。
我笑了,道:“今晚想跟你聊聊。”
“随便你,老板。需要聊到床上么?”
“有什么区别?”
那边在叹息,“区别是,我想带件换洗的衣服。”
我刚好钻过一个黄灯,闻言大笑:“未雨绸缪,总是聪明人的处事之道。”
他也在笑:“是,老板教训的是。”
不晓得为何,我心情大好,便是那排成长龙的车队,那汹涌得简直如蝗灾的人潮也丝毫没有影响到我的好情绪。
谢天诚,一个律师?有趣!
十二、
说谢天诚让我眼前一亮,并不为过。
休闲打扮,上身是件米色的衬衫,下身一条深色的牛仔裤,他并不算高,但穿起牛仔裤却显得身材修长,较昔日见他总是一套西服装束,别有一番情趣。
我想我的目光是有些肆无忌惮了,以致谢天诚低头看了下自己,带笑问我:“老板,我是不该穿得那么随便吗?不适合出入高级场合?”
“没有,”我诚心称赞,“你的外型很出色。”
“谢谢。可惜外型对一个男人来说,没什么多大用处。”谢天诚淡淡一笑,似有些不以为然。
我不语,对他是没什么用处,但别人却可以赏心悦目,尤其象我这种男女不拘的。
车拐上了高速公路,开始了飞驰。
谢天诚很乖觉,并不问我欲去何方,我不出声,他也不开口,直到我问:“谢天诚,你当过律师?”
“嗯。”他的语调很懒,仿佛不愿提起这个话题。
“为什么来的时候不说。”
“有什么好说的?现在已经不干了,空有个律师资格……老板要打离婚官司?”
我笑了,这个人还真是什么时候都要找空子钻了占便宜,但我觉得有趣,“我还没结婚。你为什么不干了?”
“你说律师?干不下去了啊……”
尽管车在高速行驶,我仍然忍不住转过头去瞥了他一眼,那男人的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并不自然,带着不加掩饰的空虚,我有些意外——还以为这是个无法被打击的人。
“不方便说吗?”
“也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得罪了同行的大佬,当然混不下去了。”谢天诚的声音恢复了沉稳,他的手越过中间的操纵杆,拍了拍我的腿,“老板是担心我会重蹈覆辙么?”
“有可能。”我笑,“主要是听说你曾经是律师,担心你正义感发作,把我卖了可就麻烦。”
谢天诚嗤笑:“当律师的没有正义感,我再傻也不会断了自己的生路财路。”
我默不作声,等下了高速,我将车在路边停下,半侧过身子直面他。
谢天诚一脸莫名其妙,打下车窗探出头去看,转回来困惑得问:“老板,这里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我忍笑,“只是我突然很想吻你。”
“……老板……你……”谢天诚苦笑的表情妙趣横生,若我没看错,他甚至还有点脸红,不过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不容我笑出声来,他已经将身子探过来,一下圈住我的头,主动得将唇贴了上来。
我不否认我陶醉其中,这个人毕竟不是方化,不需要我费心尽力,他跟我都是有些粗暴得在进攻中攫取对方的领地,没有太多的技巧可言,不过恰恰是没有刻意,反挑起了我的兴奋与刺激,我一直到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的时候才放开他,然后边深呼吸边呛笑。
谢天诚也有些呼吸不畅,但总算先我一步说出话来:“老板,你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
我不作回答,换个话题:“感觉好吗?我觉得很不错。”
“当然,还可以顺便锻炼肺活量。”谢天诚轻笑,他突然静默下来,凌厉、严肃的眼神在我身上轻轻一晃,唇角微微一翘,“老板,你是在试探我什么?”
我摇头,有些疲累,“没有的事,真的只是想吻你。”
只是单纯得想亲吻一个人,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我不知道我有多久没有这样的冲动念头了,仿佛有人说过深吻是较亲密关系更不会让人寂寞的亲热,在欲望的发泄后,在身体的缠绵后,船过——水无痕。更何况那还不是一种平等的取悦?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很可笑得发现,我想吻他。
谢天诚没有吭声,他伸手一按,车顶缓缓得退后,我们的上方是一片透明的玻璃,仰头望去,夜色深蓝,城市的夜明亮却无星,唯有在这郊区地方,才勉强可以看到一点点自然的光芒。
“罗……景辉?”他有点迟疑得叫我的名字,同时有两种确认:既确认这是否是我的名,又确认我是否允许他这么称呼我。
我一笑,肯定得回答:“罗景辉。”
“呵呵,出来社会,已经很少叫人的名字了,总裁经理领导多如牛毛,就算都不是,还得嗲声嗲气得叫个先生小姐什么的……”谢天诚笑了笑,他的声音明显得缓和下来。
“没办法,这大概属于礼貌的一种表现。”我搭上方向盘,踩下油门,并非想破坏气氛,只是胃有些不舒服,急需美食进补。
谢天诚解开安全带,“你休息下,我来开车吧。”
“……好。”我没有拒绝,逞强不是我的强项。
我们相视一笑,互换了位置。
十三、
我想带谢天诚去的地方是海滨的度假村,在那里,我有座私人的小屋——当我赚够人生第一个五百万的时候,我兴奋莫名,毫不犹豫得买了它。
之后,却觉得它有点大了,一个人度假,我情愿声色犬马,也不想莫名其妙得跑到海边遭日晒雨淋。但带个寻欢作乐的对象,我亦没有兴趣来这海鸟栖息之地。
小屋在并不在村内,而是绕过度假村,探到其后的一个向海伸展的断崖边上,谢天诚下了车来,感慨着称此地真是一杀人灭口的风水宝地,处理尸体的方式直接往海里一扔就可,我失笑,却不想告诉他这在我踌躇满志的时候买来的房子,是为了哪天我看不开了了此残生用的。
由于饿得发慌,我迫不及待得从车后箱的冰柜中取出各种食物,塞到谢天诚手中,自己匆忙得去开门。
小屋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屋,不算太大,两个房间靠海,中间是个客厅。客厅兼做书房,除了沙发和茶几,还有写字台。电灯和台灯都是有的,不过电话电视我都没有配备,总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这里显然是让谢天诚大感兴趣,他放下食物,在房内转了一圈,走到我的书柜前,细细得瞧着,再次发出了感慨:“罗景辉,你的兴趣还真广泛。”
我将微波炉插上电,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扔了进去,倒在沙发上笑道:“误会了,只是拿来摆设。”
“摆设?”谢天诚似有些好笑,“我从不知道《线性代数》也可以拿来做摆设用。”
“那是我大学时候的课本。”我不由也笑出声,“能怎么办?扔也不是,就只好搁这了。”
“大学时代啊……”谢天诚仿佛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
“听说你大学的时候非常优秀?”
他眉间一挑,似笑非笑。
“我嘛,则是被退学的可怜虫。”我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站起。
谢天诚轻哼一声,走到了我放一些饰物的玻璃柜前,再度冷笑:“了不起,Wedgwood的瓷器,够品味呀!”
傻子才听不出他话里讽刺的意味,我笑而不语,等着他继续发难。
果然,他还有下文。
“说到外国货,倒让我想起历史上一件蛮有趣的事情。”
“请说。”我必恭必敬。
谢天诚笑起来:“在抗日战争前,全国有段时间各地都在排斥日货,排斥得如疯如狂,于是过了没多久,东京突然流行起一种火柴,上面大书特书着两行中国字:‘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请用中国自制火柴’。”
我闻言大笑,差点又跌回沙发中去,他也在笑,但没有我这么失态,我看着他笑道:“让我猜猜是怎么回事——一定是精明的日本人为了卖出火柴,有意搞这种花招,哪想到那排斥日货不过五分钟热度,热度过了,火柴就卖不出了,只好灰溜溜运回本国卖——对不对?”
“聪明!”谢天诚向我一翘大拇指。
“得了,讽刺我就直说。”事实上我并没有在意,毕竟这件逸事倒真算得上生动有趣,“那套瓷器是一个来往客户送的,我没那么高的品味,你高估我了。”
谢天诚微微一笑,正想说什么,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他便过去料理食物。
我特意从抽屉中翻出两个廉价的玻璃杯,将冰镇的葡萄酒倒入其中,等他将那杂烩一般的食物端上茶几,我再度陷到了沙发里。
“这堆东西看起来不怎么样。”谢天诚瞪着那驳杂的一大盘玩意有一分钟,叹了起来。
“我知道。”我没有他挑剔,随便夹起一个黄色物体往嘴里送,这些东西的原型其实是一份西餐精品,但现在怕是上帝都不能将它们整合出形状来,毕竟我不是什么讲究的人,一股脑儿塞进了冰柜,再一鼓作气扔进了微波炉……
“罗老板,你为什么不弄些新鲜的东西?你这里好像也有厨房。”
“我不会,你会吗?”
“你该事先问我,而不是现在才问。”谢天诚端起了玻璃杯,轻啜了一口,赞道,“好酒。”
我停止咀嚼,没来由得觉得他这副模样非常孩子气。
谢天诚见我目不转睛得看他,便又拿起另一个杯子,递给我,道:“干一杯么,罗景辉?”
“正有此意。”我笑着接过,与他轻轻碰了碰杯。
一时间,我和他都静默了下来,涛声不间歇得在这个静寂的空间响起,潮起潮落,仿佛在叩问着永恒,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我突然想笑,这又是哪来的奇思妙想,竟然联想起这么多情的诗句来。
谢天诚放下酒杯,站起身来。我不明所以,跟着起立,却原来他走到我这边,轻声笑问:“这在玩什么?情人游戏?”
“不敢吗?”我回以一笑,以挑衅的口吻回答。
“若你喜欢,我配合你。”谢天诚的眼里闪烁着不定的光芒,“那就来一场情人的游戏。”
我亲了亲他的唇,道:“先吃东西,我饿得很。”
十四、
很难想象谢天诚还能有这样的眼神,我的意思是,我本以为他的眼睛只能够承载桀骜不驯,哪里想到,其实当它们要装下“温柔”的时候,那也是够惊心动魄的。
“你有过情人吗?”我知道这个问题很无聊,但仍然仍不住问出口。
“你说呢?”他暧昧得回答道。
当然是有过的,若非曾经沧海,很难演出得如此出色,我看着他,竟想起自己的初恋,情人间的眼神交汇该是怎么样的呢?
想象着,直到他说:“景辉,你跟平时真是差太远了。”
“情人的游戏么,难道还拿出老板的派头?”我笑着过去,含了一口酒,亲上他的唇。合着酒味的深吻,不也是一种情趣?
我想这种游戏,也只有谢天诚能够完美得配合我,他一样也可以在瞬间收拢全部的棱角,圆滑得顺应着这个完全不合逻辑的欢乐,变被动为主动。
倒在床上的时候,我已经有了预感,有意去听那涛声,谢天诚是个足够聪明成熟的人,他知道我的意思。
他开始轻轻得舔着我的喉结,我觉得奇痒,不由得推开了他。四目再相对时,我跟他再度陷入一场不能自拔的深吻中,天旋地转,可笑又不能笑。
“我抱你,好吗?”他的目光还是温柔,但已经沾染了一点野性——与前几次性事时那彻底的寒意天差地别。
我苦笑了一声,何必问出口?化成语言了我反而有些抗拒,不声不响得复盖上他的嘴唇。
谢天诚却当我是默认了,他的动作更加大胆,这种占尽主动权的方式似乎让他大受鼓舞,他不停歇刺激我的敏感部位,直到我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果然是要主动才有感觉。”我轻轻抚摸着他昂扬的器官,捉狭得笑着。
欲望高涨的男人无视我打出的黄灯,报以心领神会的一笑,继续他的挑逗与作弄。
当他进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周身一冷,所有的理智全部光速回归,我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我会容许自己做这个男人的fuckee?他能给我什么好处?他在什么地方强势于我?
“不要胡思乱想……”谢天诚的敏锐堪称一流,他竟然能立刻发现我的走神,霸道的一吻,试图唤回我的注意力。
我在心里长叹,收拾起各种汹涌而来的思潮,在涛声中让自己沉浸在这种不同寻常的性爱欢宴中。
海涛拍岸的声音,海水泛着月光磷磷的冷光,若这个时候再加上德布西的钢琴曲《月光》就真是完美,我看着窗外,手头夹一根点燃的香烟,很久没有这么平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