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决定了就死不回头。”秦通的表情很无奈,“这么些年了,她怎么就一直这样呢?”
“挺有个性的。”
“是吗?那她出了名的不孝也是个性?”
“这个就差点事了。”男子想了想,说道,“这回她恐怕真的要跟家里彻底决裂了。”
“我也这么想。”秦通放下笔,并将稿纸推到桌子一角,关了台灯,“对了,珺玮,你说实
话,是不是有个女生对你有意思?”
“你听谁说的?”男子一愣,搭在秦通肩上的手收了回来,“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听谁说,那天有个录音电话是留给你的,哎,可真够甜的,就是词儿太肉麻。”秦通抬
头盯着对方,脸上是有些暧昧的笑。
“喔,她呀。”欧阳珺玮躲开了秦通的注视,语气中有些不屑,“她是我的学生,她说话就
那样,什么有意思不有意思的。”
“多大了?”
“高二了,开学上高三。”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女学生啊?你一对一的家教不是全是男生吗?”秦通舒服地靠进椅子
柔软的靠背。
“刚认识没多久,我一开始接着家教中心电话的时候,听名字特像个男生,就没问性别,结
果一见面才知道是女的,当时我就有点后悔没跟家教中心问清楚。”
“叫什么啊?”
“叫……哎,你不是听了录音电话了吗?”
“忘了。是不是姓段”
“段然。”
“哦,对对,段然。哎,这名字也不是特像男生啊?”秦通不解。
“反正我当时就觉得像男的,可能是教男生教惯了,产生思维惯性了。”欧阳珺玮耸了一下
肩。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干吗要教男生?男生又容易走神有不听话。”
听到这儿,欧阳珺玮迟疑了片刻,然后,他慢慢开口:“我不喜欢女生,又吵闹又爱撒谎。
这次是没办法。段然她们家挺有钱的,而且她本人也不是特吵的那种,我也是为了多挣点就
凑合了。其实说到头还不是受你们的影响。”
“受我们……”秦通的话已透出了一半,又被他硬咽了回去,因为他突然明白了珺玮话里的
意思,这个所谓的“受你们的影响”是有特指的:贪财自然是受二丫头的调教,能凑合就凑
合是秦通的真传,而讨厌女生则是另一个人的作风,那人就是已整整两年消声匿迹的沈放。
秦通知道,在珺玮面前提起沈放是一大忌讳,他不愿揭珺玮的旧伤疤。在最短的时间内反应
过来后,秦通及时改了口,“哎,我可是无辜的啊。”
“得了吧,你可是最能凑合的大懒人一位了。当然,除了听音乐和写小说。别的你哪样不是
得过且过?”珺玮一语中的,秦通也没了道理,不过他还是反驳道:“那也比你整天扫除要
强啊,我就怕你有洁癖这一点,洗衣粉和水电都比别人家废。”
“我这哪儿叫洁癖呀,真正的洁癖者哪怕在外边和别人蹭了一下肩膀,回家都立刻洗衣服,
我没有吧?我就是比较爱干净。再说了,我跟你这儿住着,哪儿能除了吃就是睡呀。我就只
能打扫打扫房间,洗洗衣服,买买菜了,我又不会做饭。”珺玮的表情很认真,这倒让秦通
不自在了。
“行了,我又没说你白吃白住,别这么说。”他拽着珺玮右边的袖口轻轻晃了晃,“成,我
不写了,走,看会儿电视去吧。”
“嗯。”珺玮拿起牛奶杯,转身朝门口走。秦通也想站起来,可还没来得及,桌上的电话就
响了起来。他习惯性地看了一下来电显示。
“接呀。”珺玮催促着。
“等会儿,这电话我没见过,一会儿听听录音吧。”这是秦通的一贯作风。
“会不会是我的?没准儿是我教的学生。”他走到桌旁想看一眼显示的号码,却被秦通按住
了电话机。“哎,估计又是个小姑娘吧,别接,听听什么声,含糖量高不高,要是女的,就
证明你不止教着段然一个女学生。”
“你别闹了。”珺玮无奈地给了他一个苦笑。
电话铃又响了一声之后,录音的提示紧跟着响起,然后,一个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传出,
那声音让书房里的两人同时愣住了。
“嗨,秦通,你好吗?珺玮住在你那儿,对吧?他怎么样?胖了点儿没有?哎,你应该听出
我是谁了吧?我是沈放……我回来了……”
之后那个声音又说了什么,秦通没听清,他只听见了杯子掉落并摔碎的声音。珺玮下意识的
捂嘴动作让杯子从他手中跌落。
碎片散了一大片,少半杯牛奶洒在珺玮脚前,慢慢在铺着冰蓝色地砖的地面上洇开。
* * * * *
——1998年9月13日 10:47——
秦通现在烦死了,生来最讨厌应付办手续之类错综复杂事项的他,却不得不一项一项地办完
所有必须手续,而喧闹的人群更是让他心情跌到冰点。他看了看排在自己前面的那几个登记
注册的家伙,打心里发出了一声喟叹。一旁爬满了藤萝的暗红色办公室楼的大厅前,挂
着“`98级新生注册”的大牌子,以及一条印有“欢迎新同学”字样的大红横幅。
在秦通眼里,这种流于形式的东西真的很好笑。他转移了视线,把目光投向另一侧:学校的
大门口。门口不断有新生走进来,充塞着本来就已略显拥挤的人群。门旁的粗大立柱上,镶
着几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圣堂师范大学。那几个金字在九月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有些
刺眼的光。
天气虽不算太热,却依旧能让人有点烦躁。秦通不明白干吗不把办手续的桌子放在大厅里,
而非要放在一点阴凉也没有的楼前空地上。一旁的水池里,喷泉的水柱细之又细,好象随时
都会断掉。抬头看看晴朗的天,再摸摸自己已被晒得有些发烫的头发,秦通终于叹气出声。
从早上八点到现在,他连一口东西都还没吃,刚才肚子就一劲地叫,现在反倒没了动静,秦
通尝到了饿过头的滋味。
好容易办完了手续,他向宿舍楼的方向走去,楼是乳白色的,类似与医院的那种乳白,在每
一层的间隔处,还嵌着一条浅灰。
秦通从舍管办公室领了热水瓶、塑料盆、以及一把十字形钥匙,然后走进宿舍楼。他上了二
层,站在楼梯口的第一个房间前。门是墨绿色的,上面是一个小金属牌,牌上印着一个数字
:201。这便是他以后要生活的地方了。
秦通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东西:一个纸袋、两个塑料盆、一个热水瓶,再加上肩上沉甸甸的书
包和从刚才起一直和热水瓶的金属盖碰得叮当乱响的钥匙,秦通确定自己长这么大都没这样
尴尬过,他现在的形象一定可笑至极。
打开门之后,他用肩膀把门顶开,走进屋。在放下手中的东西,卸下书包,关好门之后,秦
通终于有了精力去好好看看这间屋子。屋子并不大,呈标准的正方形。在窗的两侧,各摆着
一张木制的上下床。床看起来很结实,仔细看时,才发现上下铺是用铁夹子紧密连接的,而
且整张床还被粗大的螺丝栓固定在墙上。不论怎么晃,看来都不会有问题。
门的左边墙放着四个窄衣柜,每个衣柜上都印着一个数字。按照细目安排上的标明,秦通的
柜子应该是91号。他打开柜子看了看,然后又关上。门右边的墙是一排书架,共分为四层。
在正对着门的位置,有背靠背放的两张桌子,桌子的大小刚好够四个人用。看来这是标准的
四人宿舍。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收拾自己的东西。把该放好的物品放好,该清洗的地方清洗过之后,秦
通终于长吁了一口气。他坐在属于自己的那张床上,那是一张下铺,成套的床上用品已摆在
床上了,只不过还没有开封。
一阵脚步声响起,紧跟着,房门被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个瘦削的男孩,他也和秦通刚才
一样,拿着一大堆东西,看起来有些滑稽。
“嗨。”秦通先把问候传了过去。
“嗨。”对方回应着,然后又问,“这屋其他人呢?”
“就咱们俩,今年圣堂师大男生比往年少好多,所以每个宿舍就只住着两三个人,住不满。
”
“唔,那太好了人越少越好。”男孩放下手中的东西,长长出了口气。他捋了一下光洁的头
发,随意地环视四周。
“你是欧阳珺玮,对吧?”秦通问,同时看着贴在对面下铺床头的字条。
“嗯。”对方答应着,走近秦通的床,也看向他尚未撕下来的字条,“秦通?”
“对,别念错了,也别写错了。是‘通’。我的高中语文老师就把我叫成‘秦俑’了。”
“是吗?真成。”欧阳珺玮一下子笑出了声,“还语文老师呢,怎么这样?”
“要不说呢。哎,对了,你也是98-1班的吧?”
“啊。”
“那咱俩是一个班的。”秦通点了点头,“那你是哪个高中毕的业啊?”
“我呀,我是圣堂孤儿院高中毕业的,考场在圣堂北城十中。”
这句话欧阳珺玮说得很平淡,但对于秦通而言,却显得格外惊人。他张了好几次口,才终于
说了出来:“不会吧,这么说你是圣堂孤儿院长大的了?”
“嗯。”
“那、那不对呀,我怎么没见过你呀?”
“嗯?”秦通的话让珺玮有些不明白。
“喔,我也在那儿呆过,十岁时候走的,让人收养。”
“那就对了,我十岁才去那儿。”珺玮笑了笑,然后便转身去收拾东西。可秦通并不愿意就
这样结束谈话,他进一步追问:“哎,你说你认识的几个人,没准儿我也认识。”
“喔,那个……”听了秦通的话,他放下手中的热水瓶。想了想之后,他露出一个让秦通觉
得有些特别的笑容,接着,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沈放,认识吗?”
“沈放?喔,对对,我知道。他那时候个子挺高的,晒得挺黑,还特能打架。”秦通边回忆
边说,“我还跟他住一个屋呢。”
“他现在还那样,又高又黑,特能打架。”珺玮听了秦通的话,一下子笑了出来。
“是吗。哎,他在哪儿上学他啊?”
“他没上大学。”珺玮把脸盆放在床下的专用架子上,然后又拿起热水瓶,打开盖子,往外
倒着标签,“他高中毕业之后就没再念,现在他正打工呢。估计你再见着他都认不出来了,
他一点儿也没有小时侯的样了,就是肤色没变,现在他有差不多……1米84吧,比我高8
公分,比你倒是高不了多少。”
“比我高4公分,我1米80整。”秦通报着自己的身高,然后又问,“他在哪儿打工呢?
快餐店?”
“你别逗了,就他那种脾气,哪去得了快餐店呀。他第一烦女的,第二烦小孩,第三烦乡巴
佬。去快餐店几个小时他就疯了。”珺玮把倒出来的标签揉成团,扔进墙角处的纸篓,“他
在酒吧打工,调酒的。”
“真的?那很厉害呀,我觉得调酒特有学问。”
“是吗?难得你这么抬举他,他自己都老自贬,说现在我是大学里的学子,他是大街上的痞
子。”
“别这么说呀,我觉得调酒挺有意思的,就是看得眼花缭乱,可最后也不明白人家那么好看
的酒是怎么弄出来的。”秦通无奈地扯动嘴角。
这番话珺玮似乎深有同感:“没错,我也一样,有时候我看他动作倒是挺帅,可就是不明白
一个调酒能有那么多鬼名堂。有好多酒我连名字都没听说过,他说起来倒头头是道。”
“那他在哪学的啊?”
“不知道。他从高中起就老往酒吧跑,可能是那时侯学的。”
“喔。”秦通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沉默了片刻,他抬头问珺玮,“你吃饭了吗?走,一
块儿吃去吧。”
——1998年9月14日 11:59——
有点拥挤的学生餐厅里有一个人格外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她一头金色的短发,就连眉毛和睫
毛也都是金色的,白净细腻的肌肤,苗条且凹凸有致的身材,亮白色的紧身小衬衫,浅棕色
牛仔裙,再加一双与裙子同样色系的细带漆皮坡跟鞋。她是个绝对的美人,无论是高挑的眉
梢,灵气十足的大眼睛,小巧直挺的鼻梁,还是性感红润的双唇。她的确是个独一无二的美
女。
她所到之处都有不止一双眼睛追着她看不仅因为她的美丽和娇艳,更是由于她与众不同的白
化外貌。
但秦通却根本对她的出现没有丝毫惊异,因为他们实在太熟悉了。这格外打眼的女生,就是
已和秦通相识了近九年的夏童。
夏童也看见了秦通,她立刻端着饭盒走了过来,一直走到秦通对面,她把饭盒放在桌子上,
然后坐下。
“哎呦,你可真难找,我从办手续就开始找你了。”夏童边打开饭盒边念叨,再抬头时,她
注意到了坐在秦通旁边的欧阳珺玮。于是,她指着珺玮问秦通:“你同屋吧?”
“真聪明。”
“不是我聪明,我就是觉得你这样的社交白痴不会这么快就和同屋以外的人搭上线。”她边
说边朝珺玮笑着点了一下头,算是问候。
秦通没说什么,他知道,就夏童这张嘴,什么词儿蹦出来都不新鲜。他只是偶然注意到了她
小巧的饭盒:“你还自备饭盒啊?”
“嗯,卫生起见。我不用一次性饭盒,又不干净又不环保。不锈钢餐盘也不行,谁知道消毒
的彻底不彻底呀。哎,听说了吗?数学系查出两个肝炎来。”她低头边吃边说,嘴里塞着东
西时发出的声音有些古怪好笑。
“我说你别吓唬人成吗?我们对门可就是数学系的。”秦通看了看自己的餐盘,眉头皱了起
来。
“那你可要小心了,千万别乱串宿舍。别回头刚上学就病缠身。”夏童的表情很认真,但秦
通可以看出她嘴角努力隐藏的坏笑。
“你积点儿口德吧,留神遭报应。”
“哎,你还别咒我,我可是为你好。”
“咱俩谁先咒的谁呀?”
“得,得,我先咒的你。其实你别担心,我同屋就有数学系的女生,要传染也是先传染我,
且轮不到你呢。”夏童结束了和秦通的争论,然后把脸转向一直默不做声的珺玮,“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