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摇得头昏眼花的凉,在强烈的眩晕感中,想起了男人口中的那个杰作。
五天前,他在自修教室练习术科,结果,因为看错了书上的几个符号,所以,他把中级的召唤咒文,念成了最高级的炸裂咒文。
虽然自修教室设有结界,但是,一般的自修教室根本挡不住最高级的炸裂咒文威力,所以,原本美轮美奂的术科自修教室,就变成了现在惨不忍睹的断垣残壁──难怪闇引老师会这么生气了……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他竟然还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他、他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老、老师,我想起来了……”被人捉在半空中摇来晃去的,凉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够发出多大的声音,只希望这阵天摇地动能够停下来,他快吐了。
“想起来了?”摇晃的动作辄然停止,男人扔下了凉,让他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
“想起来了……”心怀愧疚的凉在地上缩成一团,惨白的脸色让他看来楚楚可怜。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双手抱胸,男人的怒火并没有下降多少。
“我……”泪汪汪的看着怒气冲天的老师,凉更感愧疚:“我现在就过去整理善后……老师,对不起……”
“你跟我对不起有个用。”冷哼了声,男人别开脸,不再看凉一眼:“我强调过几次了,除非有特殊状状,否则,你绝对禁止一个人练习术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我……”吸吸鼻子,凉低下了头:“可是,因为那天大家都在忙着准备毕业考,我、我不想打扰别人念书,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炸了教室?”男人的态度咄咄逼人。
“老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委屈的眼泪,在霎那间满溢而出:“对不起……老师,我下次一定会找人陪我一起练习……”
“你已经没有下次了。”冷嗤了声,男人的态度冷漠:“忘了吗,再过几天,你就不再是西索拉尔的学生了。”
“呃……”凉被堵得无话可说了:“对不起……”不知道该说什么,凉只有道歉。
“对不起什么?”男人似乎没有放过凉的意思。
“我……”凉手足无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道歉……可是,闇引老师的话,让他觉得很惭愧。
“把头抬起来。”听不出表情的声音。
凉没有意见的抬起头,泪眼迷蒙的看向男人。
表情空白的看着凉,男人在过了一会儿后,向凉招了招手。
顺从地,凉一声不吭的走向男人,直到整个人在男人伸手可触的范围时才停了下来。
“凉,”抬起了凉线条优美的下巴,男人这一次的手劲温柔很多很多。
自然的向上抬望,看着男人的蓝蓝眼眸,凉一双雾紫色的眼里写着自责与难过。
“就要毕业了,你要有一点毕业生的自觉,不要再这么迷迷糊糊的,你是这一届的毕业生代表,一毕业,你就得穿上白衣到人间实习。”看着泪痕满面的凉,男人不快地皱起眉,用自己的衣袖擦拭干净:“到了人间,就不会再有人帮你在后面善后,所以,如果你又不小心做了什么大事,人间不是学校,到时候,我一个小小的指导员也保不了你,你懂吗?”
凉点点头,男人罕见的温柔又让他掉下眼泪:“嗯……我会小心的……”
“好了,别再哭了。”摸摸凉的发顶,男人收回了手,摇头叹气:“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会哭的学生,你比女孩子还会掉眼泪。凉,你已经精致秀气的不像个男的了,如果不想老是被人当成女生,你这个坏习惯要改掉。”
凉又点点头,眼泪还是扑簌簌的直往下掉。
“好了,话我就说到这里,快去善后,至于你迟到的这笔帐,我等你善后完再和你算。”男人转过身,扬手挥了挥,示意凉可以离开了。
“谢谢老师……”对背向自己的鞠了一躬后,凉才转身离开房间。
听到纸门被拉上的声音后,男人才又转回了身,若有所思的盯着雪白色的纸门。好一会儿,他摇摇头,心中想的话语,全数化为幽幽一叹。
第二章[之一、之二]
上课时间。
……到底是不是上课时间呐!
足以将死人吵醒的喧闹声音充斥在耳间,唐定昂实在很难对目前的情况做下正确判断。
瞥了眼腕上的手表,再瞄了下贴在桌面上的课表,唐定昂的浓黑的眉紧紧皱了起来,俐落的眉型,眼见就要被他给扭曲成见不得人的毛毛虫。
……妈的!风纪是死哪里去了,班上都吵成这样子了还不出来管秩序,风纪当假的啊?该死,吵成这样子,大概只有死人才睡得着!
“喂,定昂,你说对不对啊?”
一个声音喊向唐定昂,他勉强撑起就要闭上的眼皮,看向声音的主人。
原来是他……妈的,他就在想是哪个家伙有胆子在他旁边碎碎念,原来是他,怪不得他会被吵醒……
看着熟悉的傻傻笑脸,唐定昂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什么对不对?”他一脸不感兴趣。
“喂,定昂,你刚刚真的完全没在听我说话!我是说,有人说你和定宣有暧昧关系,说你和定宣是一对。嘿,很白痴吧,你和定宣欸,怎么会有人把你们想成同志?真搞不懂。”一个大男孩笑着拍了拍唐定昂的肩,蓝领白衣的制服上,以蓝线绣著「陆翔引”三字。
听到这种话,原本就要进入梦乡的唐定昂立即清醒了过来。不动声色的微挑眉,唐定昂的眼神很不善:“哦?谁说的?”
“不晓得啊。”迟钝的没看出唐定昂的转变,大男孩耸了耸肩,笑得一派自在:“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就是她们那群女人啊。”他孥孥嘴,撇向围成一个小圈圈,或谈天,或娇笑的女孩子们:“你大概不知道这件事情传得很厉害,她们已经不是第一个讨论这件事的人了。”
“……。她们说了什么?”唐定昂一双狭长的东方眼,危险的半眯起来,原本就属于凌厉凶恶的眼眸,在此时看来更加的冷酷锐利。
“喔,她们说什么常常看见你和定宣那只狐狸黏在一起啦,你们两个有暧昧关系啦,就这些有的没的……啊啊!对了,她们还讨论你们两个人哪个是受方,哪个是攻方。”陆翔引非常诚实的说出他所听到的:“对了,定昂,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攻方,什么叫受方?那些女生一边讨论,一边尖叫,真不知道她们到底在兴奋什么。”
“攻方,就是发动攻势的那一方,受方,就是承受攻势的那一方。”一个冷凉的声音飘来,让人听不出其中的喜怒哀乐。
陆翔引回头,见到了一名面带浅笑,看来莫测高深的俊逸男孩。露齿一笑,他向来者打了招呼:“嗨,狐狸,你知道什么是攻方受方啊?”
被唤为狐狸的斯文男孩名为余定宣;他浅浅一笑,却让人见了全身不寒而栗:“我知道,而且就在刚才,我也向你解释过什么是攻方受方了,不是吗?”
“可是,你讲的也只是字面的解释,我还是听不懂啊。”陆翔引露出一个傻傻的憨笑:“定宣,你能不能再说得清楚一点?”
余定宣看着陆翔引一会儿,他笑了,只是那笑容诡异的让人头皮发麻──除了眼前这个神经大条到没有半点感觉的陆翔引之外:“攻方,就是性器官插入肛门的那一个,受方,就是肛门被插入的那一个。”说明的相当直接了当。
“什、什么?!”闻言,陆翔引吓得差点跌下椅子。
“不用怀疑你刚才听到的,那些女人说的攻方受方就是这个。”微微一笑,余定宣非常好心的踹了陆翔引一脚,让他直接摔下椅去。
“那、那些女人怎么能把这种事说得这么高兴?!”狼狈跌坐在地上,陆翔引双眉皱得死紧,不敢相信社会风气已经开放到这个程度。
“就是有女生喜欢谈这种事。”余定宣一耸肩,将身体倚向坐在椅上,脸色由青转黑的唐定昂身上。
“姓余的狐狸,给我起来,别拿我当枕头躺。”唐定昂咬牙切齿,声音听起来像是想宰了身畔的余定宣。
“怪了,我平常躺就不见你抗议。”余定宣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斜瞥唐定昂,完全没有起身的动作。
“那是因为我没有注意到。”额际的青筋若隐若现的跳动着,唐定昂的双拳握得死紧,正努力地抑制住自己即将实行的杀人冲动。
“那么,你现在注意到什么了?”余定宣微微笑着,完全没把唐定昂的怒气放在眼里,仍是安适地以他的身体为枕。
“注意到有人把我和你配成一对!”唐定昂终于压不下心中的怒火,一把扯下巴着自己不放的狐狸。
“定昂,你介意这种事啊?”余定宣的笑容极为不怀好意,斯文俊秀的外表在转瞬间变得邪魅惑人。
“我不想被人当成同性恋。”唐定昂霍地拍桌起身,一八五的身高让他具有相当程度的威严与压迫感。
“说这种话……你啊,那是一句很伤人的话呐,定昂。”余定宣煞有其事的摇摇头,啧啧有声:“同性恋又不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只不过爱的人是同性罢了,何必这么排斥他们?更何况,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也没谈过半场恋爱的你,到底是晚熟还是同志,这点,没人说的准呐,亲爱的定昂。”
“别叫我亲爱的!”唐定昂低咆出声,表情清楚呈现出他心中的怒气:“死狐狸,你是故意的!”他恨恨道,巴不得能将眼前的人大卸八块。
“故意的?”余定宣语调疑惑的轻扬,一脸无辜:“我什么事都没做啊,我故意什么了?”
“你故意造成别人的误会。”唐定昂的神情,像是想一掌捏碎眼前笑得一派安然自在的余定宣:“我现在总算明白你这阵子为什么会老爱黏在我身上,老爱对我动手动手,老爱帮我整理衣领制服的,原来如此……。余定宣!你这只该死的贱狐狸──!!”怒极的他不禁狂啸。
“昂,何必这么火大,你不觉得为女孩子们制造一些八卦话题,供她们在课余饭间谈论也是日行一善,功德一件吗?”余定宣的笑脸相当具说服力,但是,这对气得想拆了他的唐定昂一点用也没有。
“不要叫我昂!还有,你要做好事积功德是你家的事,但是,拖我下水你就是找死──!”唐定昂逼近了余定宣一步,克制不住自己的双手爬上余定宣看来相当纤细的颈子。
“定昂,你怎么这么说。”余定宣像个没事人的笑着,一点也不在乎自己会随时被人扼死:“放眼全校,要找一个能够被众人同意,能让那些女孩子接受、认同与我相配的人,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人能让她们满意了,再说,我和你的交情也好几年了,不找你,我还能找谁?”他说的倒是理所当然。
“死、狐、狸──”唐定昂死咬着牙,很怕自己真的失控掐断余定宣的颈子:“当然是去找其他女孩子啊!你找我做什么啊你,你不要在那边给我男女不分,生荤不忌!”
余定宣撇唇一笑,很不怕死:“可是,我觉得你比较可爱。”
“你、找、死──!!”心中的怒涛,盖过了一切的理智,唐定昂决定让余定宣就地正法。
“欸欸!喂喂!定昂,你这样子是会出人命的啊!”见唐定昂的眼中有着腾腾杀气,原本在一边不敢发言的陆翔引终于忍不住良心的苛责,上前想拉开人高马大的唐定昂。
“这种祸害死了也好!”唐定昂一点都不想松手,他要宰了这只唯恐天下不乱的狐狸。
“定昂,你不要这么生气嘛,定宣只是开一个玩笑而已啊,再说,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喜欢的女生,根本不用担心你的形象,对不对?”陆翔引劝说的话,反而让唐定昂更加火大。
很显然的,陆翔引完全不懂该怎么劝导一个火大至极、行使暴力的人,倒是很有火上加油的天赋。
“翔引……我和你有仇吗?”听见陆翔引的话,余定宣向他露出嘲讽一笑,很怀疑他到底是想帮自己的忙,还是想趁机害死自己。
“没啊。”陆翔引一副被人冤枉的模样:“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想帮你欸,定宣。”
“麻……麻烦你闭上尊口吧……”被人使力掐着,余定宣开始呼吸困难,上气不接下气:“真……真想帮我的话……就快把定昂拉开……”
“啊、喔、”恍若大梦初醒一般,陆翔引连忙扣住唐定昂双臂,使力的向后拖拉:“定昂,冷静点,冷静点。”
“放手!”被人架住的唐定昂低喝,同时不住地挣扎着,想再扑向余定宣。
他今天非得掐死那只该死的狐狸不可!省得他一年到头的兴风作浪,祸害世人──什么见鬼的日行一善,掐死这只狐狸,才是真正的功德一件!
“不行啦,放手的话就会出人命了!”死命的抱住身高与自己相当,蛮力却非常惊人的唐定昂,陆翔引已经有点力不从心,眼看就快招架不住:“定昂,冷静点!你要是真的掐死定宣,你这一生就完了!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是啊,定昂,掐死我的后果可是很麻烦的。”余定宣立在一边,凉凉说道,不管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像是在挑衅唐定昂。
“余、定、宣,我宰了你──!!”唐定昂大吼,同时伸出双手要向余定宣的方向扑去,却碍于陆翔引的牵制而不得动弹,而这让他更加火大:“翔引!给我放手!我今天一定要杀了这个祸害不可!!”
“定宣,你不要再说了啦,再说下去,定昂他真的会杀了你!”就算神经再怎么大条,反应再怎么迟顿,陆翔引还是看得出什么叫做挑衅,什么叫做找死。
“放心,天塌下来,还有你陆翔引替我顶着。”勾唇一笑,余定宣不怕死立在原地,笑得自在悠哉,看来没有逃命的打算:“我相信,如果定昂真要杀了我,你也会挡在我的前面。”
“你怎么能把这种话说得这样理直气壮!你也没想想,我现在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累,你居然还有空那边挑衅定昂……”陆翔引哭丧着脸,委屈万分,愈想愈觉得自己实在歹命。
“好吧。”余定宣耸了下肩,一脸无所谓:“看在你为我牺牲这么大的份上,我决定──”他将尾音拉得长又长。
“决定闭嘴了?”陆翔引的眼里迸出期待的光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