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楠非常愉快地道:"那么,安宁,你下午到我住的酒店来吧,我们谈谈合作的细节,好吗?"
24
今天是周末,高建军一早就回了家。
他答应了带儿子去游乐场玩,自然必须说到做到。而伊琳作为孩子的母亲,肯定是要跟着去的。
为了避免麻烦,他又特别约了韩卫国一家一起去。韩卫国已经知道了他们夫妻之间的真实情形,也理解高建军,便带着老婆和女儿出来,与他们在游乐场会合。
孩子们自然喜欢刺激的玩意儿,两个做父亲的便义不容辞地陪孩子开卡丁车、碰碰车,做海盗船、激流探险,听着孩子快乐地尖叫,他们的脸上也都是笑容。
等到做旋转木马这些不惊险的设施便由孩子的母亲陪同,高建军和韩卫国站在外面看着。
韩卫国忽然问他:"你是铁了心要离婚了?"
"是啊。"高建军淡淡地笑。"我没办法逢场作戏,太累。我这辈子就想好好跟安宁过日子。"
韩卫国耸了耸肩:"所以不能让专一的人有外遇啊,像我们这种人,自然有免疫力,就没这么多麻烦。"
高建军摇头:"你是乐在其中,我看着就替你累。"
韩卫国也笑了起来,随即略有些担忧地说:"伊琳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吧?"
"是啊。"高建军苦笑。"她那个性格,太好强,总觉得这么离婚没面子,定要拖着。其实,有什么意思呢?"
韩卫国叹了口气:"女人嘛,是这样的。不过,伊琳手里有太多的股份,如果她一怒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联合某些居心叵测的人调集资金,在市场上吸纳一部分股票,就可以从你手上夺走明珠集团。此事不可不防啊。"
"我知道。"高建军沉静地看着伊琳。她正站在儿子身边,看着儿子坐在木马上,随着木马的起伏旋转而开心地笑。
"建军,我们是多年好友,我也就多说几句。"韩卫国诚恳地劝道。"反正你和安宁又结不了婚的,何必定要离婚?就这样不好吗?你保留婚姻,给伊琳名分,让儿子有个完整的家庭,这并不妨碍你的安定在一起生活,正是一举数得。"
"那我就太自私了。"高建军摇头。"伊琳还年轻,完全应该开始新生活。凭她的条件,一定会找到新的感情,这样她也不用虚度光阴,为什么硬要用名份拘住她,让她年纪轻轻就被捆在这个婚姻的空壳里?至于儿子,我和伊琳即使离婚,给他的爱也依然不会少,他长大以后也能理解我们的。"
正说着,他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摸出来一看,脸上露出了愉快的微笑。这是沈安宁打来的。
他走开几步,到了相对比较安静的树下,声音温柔地说:"喂,安宁。"
沈安宁的声音有些哽咽:"建军......刚才有个车轧了我的脚,却跑掉了,我好疼啊,走不动了。"
高建军大吃一惊:"你现在哪里?"
沈安宁吸了一下鼻子:"在我家附近的超市外面。我本来是出来买东西的,刚刚下人行道,那个车就开过来,我躲闪不及,车轮就从我的脚上轧了过去。"
"好了,我知道了。"高建军柔声安慰着。"我马上就来,你坐在那里别动。"
"嗯......"沈安宁一向最怕疼,这时真是很想哭出来了,只是在大街上,这才强行忍住。
高建军心急如焚,过去找到韩卫国,对他说:"卫国,安宁被车轧了脚,我要马上赶过去,送他到医院。这里你帮我解释一下。如果安宁的伤不要紧,我明天会回家陪儿子吃饭。"
韩卫国也吓了一跳:"那你快去吧。"
说着,两人都同时看向伊琳。
旋转木马的速度正在慢下来,马上就要停止了。高建军拔腿便跑,飞奔出游乐场,跳上车便疾驰而去。
沈安宁坐在街沿上,伸长了左腿,苦着一张脸,眼泪汪汪,瞧上去可怜极了。
高建军开车停到他旁边,立刻赶过来,急急地问:"怎么样?轧到哪儿了?"
沈安宁抽噎了两下,指了一下左脚,低低地说:"从脚背上辗过去的,好痛。"
他穿着系带的软皮休闲鞋,高建军连忙替他脱掉鞋,将左脚托在手上仔细观察。沈安宁的脚本来偏小,这时却肿得高高的,像个小馒头。沈安宁一看,包了满眶的眼泪一下就滚落下来。
大概是那辆车刚刚启动不久就轧了上来,速度不快,因此对他造成的应该是软组织损伤,对筋骨的伤害估计不大。不过,到底是沉重的汽车压过去,那是以吨计的钢铁,肯定对血肉之躯会造成很大的痛苦,尤其是沈安宁这种平时不怎么运动的孩子,肯定会很痛的。
高建军心疼得不行,一把抱起沈安宁,放到车上,便直接去了医院。
他要求医生做全面检查,拍片,做CT,直到确认骨头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医生给沈安宁的脚敷上了药,再用绷带包好,看上去像个巨大的粽子。高建军去拿药时,他就闷闷地坐在椅子上,垮着一张脸,打电话到自己表演的五个酒吧去,分别向那里的经理说明情况,请假十天。
高建军拎着装药的袋子回来,见他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说:"反正也要到国庆了,休息一下也好。"
"嗯。"沈安宁嘟着嘴,点了点头。"你国庆不出去玩吗?"
"不去。"高建军微笑。"我还有工作要处理,正好陪你在家。"
"好啊。"沈安宁高兴了。
他本来想一瘸一拐地自己走,高建军却不由分说地一把抱起他。
医院里其他的人也不过认为他们是兄弟或者叔侄,都不以为异。高建军大步走出门诊大楼,直奔停车场。
沈安宁舒服地窝在他怀里,微眯着眼,嘴角慢慢扬起,笑得很开心。
高建军送到回家,这才随口问道:"你看见那辆车的车牌号了吗?"
"嗯,看清了。"沈安宁撇了撇嘴。"NP419,好变态的车牌号,我一眼就记住了。"
高建军哈哈大笑,随即拿起电话,跟一个人亲热地寒暄了几句,然后淡淡地说:"有辆车轧了我朋友就跑了,我要找他出来说个明白。他的车牌号是NP419,你帮我查查车主好吗?"
那边立刻说:"那是肇事逃逸,性质恶劣。你不如来报个案,我们立刻去抓他。"
"不用了,还是我自己处理吧,就算是私了。"高建军轻松地笑道。"你们警方不是规定了,小型车祸可以私了吗?"
"那倒是。行啊,我马上就帮你查,一会儿告诉你。"对方也很爽快。
沈安宁换了宽松的家居服,躺在地毯上看影碟。他把受伤的脚伸直了,另一条腿曲着,晃来晃去,看上去很开心。
他一向就不是计较的人,刚才是疼得厉害,这才难过得不行,现在疼痛已经缓解了不少,便不再郁闷,就如云开雨收,整个世界又变得明朗了。
在高建军心里,他跟孩子也差不了多少,这时见他那悠闲自在的模样,便笑了起来。他走到厨房,拉开冰箱看了看,打算做一个排骨汤,再炒两个菜就行了。
刚把排骨洗好下锅,他那个身为交警大队长的朋友的电话就来了,将车主的姓名、住址、汽车的品牌规格颜色等资料全都报给了他。
高建军向他道了谢,交代沈安宁记得关火,便忽匆匆地出了门。
25
高建军一上车就给黑道中赫赫有名的曾哥打了电话,要向他借几个人。
那位曾哥现在也是自己在做生意,表面上并不是任何帮派里的人,但本地所有帮派的大哥都给他面子,对他十分恭敬,其中缘由很少人知道。
多年以前,高建军曾经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过他一个大忙,助手渡过难关,翻了身,从此一帆风顺,因此对他非常感激。两人一直关系很好,高建军却从来没有向他提出过要求,这时只是要几个人,他自然二话不说,马上问清地点,便立刻叫了十个人过来。
高建军到那个住宅小区门口时,那十个人已经到了,一看便全是道上的精英,即使站在那里不动,也浑身都是剽悍之气,看来只怕有不少还是从特种部队退役回来的。
高建军认识领头的人,那是曾哥的亲兄弟小九,一向只跟他学做生意,从来不让他卷入黑道恩怨的,这次居然会派他带人来,可见曾哥真是诚心诚意要帮到位的。
小九一见他的车来了,立刻笑着迎上来,热情地说:"军哥,我哥说了,你要做什么都行,我们全力以赴。"
高建军笑着说:"谢谢你哥。其实我这是件小事,这里有个小子今天开车轧了我朋友,然后就跑掉了,我找交警的朋友查到他住在这里,要找他说个明白。"
"那太容易了。"小九一听就摩拳擦掌。"什么人这么大胆?我倒要见识见识。"
他们开来了两辆轿车,保安一见高建军的奔驰就放行了,后面跟着的两辆车也顺利进入。
高建军很快找到里面的一幢楼,仰头看了看,四楼的窗口全都亮着灯,说明肇事者家中一定也有人,便大步走了上去。
他站在门前,伸手按了一下门铃,脸上神情平静无波。
很快里面就开了门,有人隔着防盗门看出来。
高建军穿着相貌堂堂,气宇轩昂,无论如何也不像罪犯,那人便放下了警觉,问他:"你找谁?"
高建军客气地道:"请问张华先生在吗?"
那人微感诧异:"我就是,找我有什么事吗?"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防盗门。
等门一推开,高建军迅疾伸出手去,一把揪住他,冷笑道:"小子,我找你是想告诉你,那叫肇事逃逸,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避在一边的小九一看正主儿找到了,哪里还要高建军动手,立刻冲上去将他抓过来,狠狠地丢了出去,其他人一拥而上,将他牢牢按在墙上。
张华看上去很年轻,这时脸吓得煞白,全身都在发抖。
高建军冷静地问他:"你家里现在还有什么人?我不想吓到你们家老人和孩子。"
张华哆嗦着说:"没人......只有......我......"
"好。"高建军对小九摆了一下头,示意他把人弄进屋里。
那些人立刻连拖带拽地将张华弄进去,扔到沙发上。
这是新建小区,房子很新,装修得不错,可见家境不错。厅里的餐桌上放着几盘菜和一瓶酒,看来他正在吃饭。
高建军拖过来一张椅子,正正坐到他面前,冷冷地板着一张脸说:"你轧了人就跑,跑得掉吗?"
张华冷色更白,结结巴巴地解释:"大......大哥......我真......真没注意......绝不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是吗?"高建军冷笑。
张华看着他身后那十个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人,吓得冷汗直冒,赶紧说:"真的,真不是故意的。大哥,您说吧,要我怎么赔?"
高建军看着他的表情,打量着他的衣着气质,慢悠悠地问:"你是干什么的?"
"我在广播电视局工作。"张华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和盘托出。"是负责光纤到户安装的。"
高建军又盘问了他几句,这才说:"这样吧,我朋友的脚被你轧伤,起码有一个月不能工作,连医药费、营养费加工资,你陪一万块吧。咱们就算私了了,我也不再报案。"
张华马上点头:"好好好,我给。"
高建军便不再为难他,带着他到外面的自动取款机上,分别用几张卡取出了一万块,然后就放他走了。
那人惊魂未定,如蒙大赦,立刻连声道谢,随即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小九觉得很不过瘾:"军哥,你也太好说话了,这小子轧了人就跑,应该把他的腿打断,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再跑。"
"算了。"高建军笑着拍拍他的肩,顺手把一万块递给他。"这钱给兄弟们喝茶吧,你们也辛苦了。"
小九赶紧推回来:"军哥,你这不是让我找挨骂吗?这才多大个事,你一个人就搞定了,我们根本没做什么。再说,就算是天大的事,我们也不能要你的钱啊。我哥要是知道我居然跟你军哥要钱,那非得剥了我的皮不可。"
"他敢。"高建军开玩笑地说。"我会跟他说的,这是我给弟兄们的钱。你们拿着吧,兄弟们跑一趟也辛苦。如果你不收,那就是不给我面子。"
小九想了想,便伸手接过,反手塞给身手的人:"你们分了吧,快谢谢军哥。"
那几个年轻人自然很高兴,立刻同时躬身道:"谢谢军哥。"他们都是道上的血性汉子,以后只要是为高建军出力的事,那一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高建军洒脱地挥了挥手,便上车离去。
开了一会儿,他拨通了韩卫国的电话:"卫国,伊琳生气了吧?你跟她怎么解释的?"
韩卫国哈哈一笑:"仓促间还能有什么借口?要说你是公事,你们就在同一家公司,根本骗不了她。我就只好说你有个同学好像出车祸了,又一个人在这里工作,无亲无故的,只好给你打电话,你当然得赶过去帮忙了。"
"哦,这也算是个合理的借口吧。"高建军叹气。
"伊琳听了只是冷笑一声,倒也没问什么。"韩卫国也叹息。"她那么聪明的人,还有什么猜不到的?现在又是敏感时期,你就算不是为了安宁走的,她也要往那方面猜的。"
"我知道。"高建军苦笑。"这事是我对不起她,可是死灰哪里能够复燃?只要她愿意松口,我会尽最大努力补偿她,可她一会儿同意一会儿不同意的,摆明了是玩我嘛。我们毕竟是结发夫妻,我也狠不下心来向法院起诉,闹得她面子上不好看。这次安宁出事,我真是吓出一身冷汗......唉......"
"理解,理解。"韩卫国充满同情。"安宁怎么样了?这事与伊琳有没有关系?"
"安宁问题不大,没伤着骨头,在家里休息十天半个月的就没什么了。"高建军微微皱眉。"不过,我还要再查一下那小子的底细,才能放心。"
"嗯,行啊,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韩卫国很仗义。"说实话,我很喜欢安宁这孩子,他可不像外面那些牛鬼蛇神,一见你就盯着你的钱袋,心里开始算计,怎么看怎么让人腻味。他挺单纯的,又那么小,你能护着还是得护着。"
"那当然。"高建军肯定地说。"我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他,不让他受伤害。我高建军要是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也就白混那么多年了。"
"这倒是,你的性格我知道,硬得很。"韩卫国轻松起来。"好吧,你记得明天回去陪儿子吃饭就行,这可是你让我对天天说的。他今天可是很不高兴的,我好不容易才哄得他开心起来。"
"好,我明天会回去的。"高建军对儿子挺歉疚的。
放下电话,他又打电话回家,跟儿子解释了一下,保证明天会回去,听到儿子高兴地笑起来,这才放下了心。
将车开进沈安宁所住的院子里停下,他却看见一个高大俊美的人从楼里走出来,上了停在外面的奥迪A6,随即开走了。
高建军看着他离开,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这才慢慢走上楼去。
沈安宁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凌乱地扔着几张碟,他看过来看过去,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有趣极了。
看到高建军进门,他开心地说:"建军,刚才郑楠来看我,给我拿来这几张已经绝版的碟,我以前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现在可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