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沉醉的晚上——满座衣冠胜雪

作者:满座衣冠胜雪  录入:11-05

只是,现在的员工都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每个被明佳超市解雇却扣下押金不还的员工就大闹起来,随后打电话给报社、电视台,又去劳动局投诉。

各个电视台的现场新闻栏目有记者成天在四处转悠,找新闻。这时自然不会放过,纷纷赶去采访,并在当天播出。

很快,记者们层层深入,广泛采访明佳超市的员工,自然立刻获悉这家企业违反劳动法的有关规定,向员工收取了数目不小的保证金。

薛明赶紧通过朋友,想疏通劳动局的关系,请他们不予追究。可劳动局监察部门的态度却非常强硬,一定要保护劳动者的权益,责令他立刻返还全部保证金,否则就要强制执行。

薛明知道这其中一定有薛明阳在作怪,却又没办法,只得将还未用完的借款先挪用过来100万。把员工的保证金还了。

刚刚把这事解决,供货商又闹了起来。他已经压了供货商三个多月的货款没给了,不少供货商撤出了明佳超市。但并不等于这钱就不要了。

那些业务员天天堵在薛明的办公室和明佳公司的财务部要钱,薛明根本不敢让他们知道已经借到了钱,只是百般解释。大吐苦水,谋求他们谅解,希望再宽限一段时间。

然而,那些业务员更是以哀兵的姿态出现,说要不到货款,他们就拿不到工资,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全靠微薄的工资养家活口,请薛总高抬贵手,把款结了。

薛明看过财务部送来的报表,拖欠的货款有500多万,这无论如何是还不起的。

他做生意总是怀着投机取巧的心思,对信誉什么的一向不怎么看重,虽然口头上还是要说,但心里根本就没当回事。明佳超市走到现在已经资不抵债,明显是"船漏偏逢连阴雨",撑不住了。尤其是现在已经进入夏季这个传统零售业的淡季,像他们这种生意清淡的超市更是举步维难。想来想去,他便打算将公司卖了,以甩掉这个包袱。

只是,他还没有实施这个计划,只是稍微接触了一个可能成为买家的公司,他打算秘密甩卖明佳超市的消息便传了出去,顿时引起了供货商的大恐慌。

所有债主齐齐上门,堵着薛明要钱,搞得他狼狈不堪。他没办法,只得从那笔借款中再挪了100万出来,吩咐财务部和采购部,分清轻缓急,酌情给供货商支付部分货款,主要付给正在继续给他们送货的那些商家。

只是,这一开了头,其他没拿到争的供货商听说已经有人拿到了钱,更是群情激奋,连日围堵薛明,要求他立刻付款。

本来撤了货的商家就是决定与他撕破脸了,有些小商家被他拖欠货款,逼得自己也生存不下去,濒临破产的边缘,更是愤怒,便有人请来了黑道的兄弟帮忙要债。

薛明不胜其扰,终于坚持不下去了,只得从那家刚买的房地产中介公司撤回来300万,将大部分欠款付清了。留下一小部分货款压在这里,基本上算是行规,供货商们便不再闹事,拿钱走人。

好不容易得了清静,薛明这才能静下心来,专门做房地产那一块。

他妻子回了加拿大后就没再过来。他们现在有两个孩子,儿子三岁,女儿才满周岁,加拿大政府为孩子支付的牛奶金就足以维持他们的生活,并不需要薛明给钱养家。也正因两个孩子太小,薛明的妻子便专职在家带孩子,并不参与他的生意。薛明天生凉薄,对自己的孩子却还是很在意,便给妻子汇了20万加币过去,并暗暗告诫自己,这笔钱无论如何也不能运用以便做他最后的退路。

这样一来,不过短短的四个月,从高建军那里拿到的1000万就只剩下不到300万。但薛明信心百倍,认为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靠这300万就能漂漂亮亮地打一个翻身仗。

他刚出手买了几套项目尾房,便有个极好的机会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位于市中心的滨湖花园公寓的一个单元。共有24套空置房,大约有2600平方米,市值2000万。据中间介绍的人说,业主本来是作为投资,买来打算用于出租,等房价涨到最高点时再卖出,好好赚一笔,但现在家里的生意出了问题,急于出手套现。向银行抵押贷款比较耗时间,他拖不起,便打算四折出手,但要求买家立刻支付全款。介绍这笔生意的是薛明的朋友,在江湖上口碑很好,是个非常讲信誉的人,而且拿来了房产证的复印件。以证明此事无虚。

薛明害怕这事是个圈套,一时不敢答应,亲自到房管局和房地产产权交易中心去查询,落实了这房子确实在业主名下,然后又反复调查业主的背景和家庭情况,得知他弟弟在深圳炒股,赔了一千来万。实在是急了,多半是挪用公款炒股,所以必须立刻补上亏空。否则要吃官司的。

这样一来,薛明便相信了这件事,到嘴的肥肉岂能不吃?这时,介绍人告诉他说业主着急了,又找了两个买家,已经要谈妥了。

薛明便急了。

很快,这生意便做成了。他预付了400万,拿到了那14套位于湖畔的花园住宅的房产证原件。双方签订的协议约定,他自己去办理产权过户手续,然后再把余款400万付给对方。

这后面的400万他自然不打算自己挣钱付了,卖个五、六套房子出去,这200万就有了。然后再把其他的房子卖出去,怎么也得赚个1000来万。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当当,一时间很有些得意。

但是,他派去办理过户手续的行政部经理却很快打电话回来,惊惶失措地说:"薛总,房管局的人说这些证都是仿造的。"

"什么?不可能。"薛明眼前发黑,一瞬间差点晕过去。

那个年轻的经理显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喃喃地说:"是真的。他们说这个假证做得实在太真了,还一直问我,这些证是哪来的?我们是不是受骗上当了?需不需要报警?薛总,我该怎么办?要不要报警啊?"

薛明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他扔下电话,却不知该做什么。抬头看向窗外,只觉得夏日的阳光晃得耀眼,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刹那间,他全都明白了。这是个天大的圈套,而之所以这么对付他,一定是为甄陌出气。

甄陌,甄陌,你太狠了!

他昏昏沉沉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走出公司,好不容易才定下神来,终于看到了自己的车。大红的车身在烈日下仿佛一团火,轰地直烧进他的心中。

他全身一阵冰凉又一阵火烫,神智已经迷糊,只知道要去找到那个罪魁祸首,要他把自己损失的钱全都还回来。

想着想着,他已是双眼赤红,状若疯狂,跳上车便向至尊名流广场开去。

在路上,他探手打开旁边的置物箱,从里面拿出一柄35厘米长的藏式银鞘直刃短刀。这刀造型华丽,刀刃却很锋利。前一阵有供货商找黑道的人来要债,他便带着这刀用于防身,只是从来都没有用过。

将车子驶进停车场时,他表面上已经平静下来。这次出来得匆忙,他没带皮包,却根本不在乎,大大方方地握着这刀便下车了,走进了那家名店的大门。

他这刀的外表实在太过华美,通身雕着银龙、飞鹰,看上去就是一件很漂亮的装饰品,根本让人想不到凶器的概念上去。

停车场的保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握着刀走了进去。

薛明从边门走进去,没有直到卖场,而直接上楼,来到二楼的总经理办公室。

整个至尊广场仍然像往常一样,优雅安静,背景音乐很轻,人们说话也轻,空气沁凉,飘着幽幽的茉莉花香。从炎炎夏日里走进来,每个人都会立刻感到非常舒服。

卖场里有十来个顾客,都坐在不同的品牌专区里,一边坐在那里喝茶聊天一边试穿衣服,营业员微笑着温柔低语,时而解释说明,里面帮忙做个参谋。

办公区则空无一人,人数不多的二线员工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工作。

薛明径直走到甄陌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甄陌的声音响起:"请进"

薛明阴狠地冷笑,随即抓住把手,慢慢地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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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陌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薛明将门关上,却没有上前。他双手背在后面,贴在门上,一边慢悠悠地说:"陌陌,好久不见了。"借着语音的掩盖,他将门反锁住,然后才缓缓走上前去。

甄陌冷冷地看着他,淡淡地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没有再见的必要了。"

"本来是没有,可现在有了。"薛明诡异地一笑,走到大班台前,却没有停留,大步绕过去,站到甄陌身前。

甄陌双眉一皱,便要站起身来避开。他以为薛明只是借机想接近自己,心里很反感,却不便呵斥。

薛明忽然伸出双手,将藏刀拔出银鞘,随即飞快地一手按住他,一手将刀刃直抵他的咽喉。

甄陌猝不及防,随即感觉到从刀锋上传来的丝丝寒气。他不再动,只是冷静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看着眼前精致清冷的面容,薛明恨得咬牙:"甄陌,我已经把钱还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你让我一无所有,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拿刀的手在微微颤抖,锋利的刀尖划破了甄陌的肌肤,一缕鲜血从他的咽喉缓缓流了下去,慢慢地将他魄的衬衫领子染得鲜红。

"薛明,你冷静一点,不要冲动。"甄陌一动不动,声音依然温和,表情仍旧平静。"什么事都是可以解决的。你还有妻子、孩子,杀了我,你自己也就毁了。那你让他们以后怎么办?"

薛明听他提到自己的妻儿,混乱不堪的头脑有点清醒了。不过,他仍然下死力按着甄陌,手中的刀也不敢稍移,只是口气变了:"好,甄陌,冤有头,债有主,你把我的事业毁于一旦。我现在已经倾家荡产,你打算怎么赔偿?"

甄陌根本就从来没有过问过有关他的事,对他目前的状况完全不知,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定定看着面前那两只血红的眼睛,缓缓地问:"你想要我怎么赔偿?"

"一千万。"薛明急促地说。"我知道你们这里的营业款就有。你们一件衣服、一个包、一双鞋都要卖几万,几十万,一千万只怕不过是一天的营业额吧?"

"我这里都是刷卡的。谁会抱着上万的现金来买东西?"甄阳历的口气平静如恒,仿佛面对的不是利刃,而是一个顾客,只是向他解释一下疑问而已。

薛明马上便明白他说的是真的,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就只能这么死死地摁住他,一点也不敢放手。

过了好一会儿。他悲痛欲绝地说:"我的一生都被你毁了。"

甄陌再是镇定,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了。他怒极反笑:"我毁了你?那当初毁了我的,又是谁?"

薛明立刻本能地回避,只是反复强调:"我已经把钱还给你了,我已经还了......"

甄陌忍了又忍。才没有痛斥他。自己曾经承受过的那些痛苦与磨难,他还得起吗?

沉默片刻,他慢慢地说:"薛明,我当年栽在你手上,是我自己学艺不精,与人无尤。你今天栽在别人手上,也同样怪不得谁。你还年轻,大不了从头再来,何必定要把自己送进监狱呢?"

薛明的手抖得厉害,显然心里正在天人交战。

忽然,有人敲门。

薛明大惊失色,厉声低喝:"不许出声。"

甄陌便紧抿了唇,一声不吭。

房间里的两个人仿佛是两尊石像,一直不言不动。

魏苡敲了一会儿,似乎发觉有些异样:"甄总,你没事吧?甄总。"

甄陌看着薛明,低低地道:"你现在放下刀,还来得及。我保证不追究这件事。"

薛明犹豫着,混乱地说:"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

"你有妻子儿女,有手有脚有头脑。"甄陌清晰地道。"想要好好生活下去,其实不难。"

外面的敲门声平息了。魏苡满腹狐疑,去保安部调看了下午的监控录像,终于看到薛明拿着一把像刀一样的东西进了甄陌的办公室。她大吃一惊,却沉稳地没有声张。她从容地离开了保安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起电话便拨给了薛阳明。

这边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没有去管外面的动静,局面仍然僵持着。

薛明看着甄陌,忽然凑过去,吻住了他。

甄陌不顾有刀抵在自己的要害,猛地转头过去。

薛明的唇落在他的脸颊上,手中的刀在他的脖子上横着划了一个长长的口子。

薛明仿佛没有看到从伤口里涌出的鲜血,深情地看着他,难过地说:"陌陌,我真后悔,当年走的时候,应该带着你。这样,我们可以同甘共苦,并肩作战。有那180多万做本钱,凭你我的聪明和能力,一定会取得很大的成绩。"

甄陌侧着头,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却仍然平静地道:"那100万是挪用的公款,如果我当时知道你要走,根本就不会那样做。但是,你说得对,如果当年你叫我跟你一起走,我会放毫不犹豫地跟着你的。我们即使手上只有86万,也可以做得很好。可惜,你太自私、太无情了。"

"陌陌,陌陌,我们重新开始,好吗?"薛明急促地喘息着,激动地吻着他的脸颊、脖颈。"我爱你,我仍然爱着你,以前的事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再说,你的钱我已经还了,现在也被逼得倾家荡产,我们之间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了吧?陌陌,跟我走吧,我们在一起,好吗?"

甄陌紧皱着眉,脸色已经变得苍白。随着薛明不断地压过来,从他脖子上流出的血越来越多。幸好薛明不是存心想伤他,伤口还不深,并未伤及动脉。

薛明吻到他的伤处,终于闻到了血腥气,脑子里才清醒了些。他抬起头来,看着不断涌出的鲜血,忽然说:"陌陌,你怎么受伤了?我替你包扎一下。"

甄陌吓了一跳,凝神看向他。

他太了解薛明了。这个人一向自诩聪明过人,做事的原则是斗智不斗力。就如诈骗犯一般都不会涉及暴力犯罪,薛明也从不愿意与别人动手。他害怕暴力,所以才会在供货商请黑道中人来收款时便立刻屈服。这一次他冲到这里来动手,只怕是一时血气攻心,不及细想,才会如此鲁莽行事。如果要说他会被区区刺激就逼疯了,甄陌是无论如何不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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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陌太了解薛明了。

这个人一向自诩聪明过人,做事的原则是斗智不斗力。就如诈骗犯一般都不会涉及暴力犯罪,薛明也从不愿意与别人动手。他害怕暴力,所以才会在供货商请黑道中人来收款时便立刻屈服。这一次他冲到这里来动手,只怕是一时血气攻心,不及细想,才会如此鲁莽行事。

如果要说他会因为生意失败而疯了,甄陌是无论如何不相信的。

薛明看着他的眼神,也知道他不会相信自己,沉默半晌,终于抬起身来,将刀拿开,轻叹道:"陌陌,你刚才说过不追究我的,这话是真的吗?"

"是的,我不追究。"甄陌缓缓坐直了身子。"我希望你立刻离开这个城市。"

薛明很清楚,如果他继续呆在这里,薛明阳肯定不会放过他。依薛家的地位和权势,他肯定是斗不过的。打不赢就撤,绝不做无谓的牺牲,这也是他做人的宗旨。

于是,他很爽快地点头:"好,我会尽快把这里的事处理了,然后就回加拿大。"

说到这里,桌上的电话响了。

薛明用纸巾擦干净刀上的血,然后插入刀鞘,平静地说:"你接吧。"

甄陌起身拿起话筒,声音仍然温和如初:"喂。"

薛明阳的声音焦急地传了过来:"陌陌,你怎么样?"

"我没事。"甄陌低低地道。"你在哪里?"

"就在你门口,快开门。"薛明阳一接到魏苡的电话就急了,立刻扔下手头的一切,飞车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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