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恶魔 5
传媒早在搜查第一天已收到消息,采访人员蜂涌而至,虽然该区已封锁,但电视台居然派出直升机来拍摄,水户等人戏谑说自己成了大明星哩。
搜查工作进行了五天,由於范围逐渐收窄,故进展较开始时快,被害人的残肢逐一找到,但始终还是找不到头部。
「小松崎警视,你到指挥部休息一下吧,每天搜查完毕你仍不回家,反而回警视厅继续工作,小心身体啊!」夏目真由美小声说,他是警视厅内公认的第一美女,不但貌美,而且是个干练的探员。
「没关系,若没法找到死者的头,这些搜查便不能算成功,就算再辛苦也要翻遍每一寸地方…」小松崎淡淡地说,话还未说完,身上的手提电话便响了起来。
「喂,我是小松崎…甚麽?舟山管家你先别急,冷静点…你请落合医生来…我知道了,我今晚会回来的了。」
小松崎皱起了眉。
「稻叶怎麽了吗?」真由美关心地问。
「稻叶发烧,好像有点气喘,舟山管家怕他会病发。」
「别担心,没事的。」真由美嘴中如此说,但心中却骂道:『又来了,每次哲也有紧要工作时,那小鬼不是发烧就是受伤,那有这许多巧合!』
真由美一直心仪小松崎,曾多次作出露骨的暗示,但对方却一直没多大反应,大半年前她借故上门探访,不意遇上他的弟弟稻叶。
当时哲也和真由美在客厅閒谈,後来有电话找哲也,他便稍为离开。
不久,一个长得极美的孩子突然闯进来,还拿眼上下打量真由美,脸上尽是辛辣不屑的笑容,然後大刺刺地说:「你就是夏目真由美啊?我还以为你长得有多美,原来也只有这种程度,害我白担心了一场!我劝你别浪费时间了,哲也哥才不甩你!」
被挑衅的真由美无名火起三千丈:「你是谁!怎麽说话这麽没规矩?」
「我当然是哲也哥最重要的人了!这还用问吗?他明明在陪我,偏你这个臭女人找上门来,打扰了我们的好事,真是讨厌极了。」
眼见对方身穿睡袍,就像刚起床似的,加上左一句哲也哥,右一句哲也哥,真由美气得牙痒痒的。
「是了,听哲也哥说你是生活课的女警,专门调查少女援交,警视厅用人还真高明啊,虽然你不是少女,但却像妓女,啧…比街边的流莺还不如,居然送上门来…」
完全出奇不意的恶意侮辱令真由美气愤极了,她长相美艳但性烈如火,一时气不过便赏了稻叶一巴掌,不巧哲也却刚好回来,稻叶竟在此时啪地晕倒地上。
「稻叶!」一直表现得有点冷淡的哲也飞奔而至:「稻叶…稻叶…舟山…快叫医生来!」
「是,大少爷!」舟山在客厅入口应道。
「哲也…」
「住口!你刚才对我弟做了甚麽?」向来随和的哲也突然大发雷霆,那张脸让真由美心寒。
「你弟…弟弟?」真由美怔住了。
「不好意思,我弟弟身体不适,慢走了!」
「哲也…」
哲也说完便小心地把弟弟抱回楼上,人家既下逐客令,真由美只好讪讪离开。
镜中的恶魔 6
事後真由美向哲也解释,说稻叶出言侮辱,她才会忍不住动手。但哲也却说稻叶根本记不起有那种事,还说当天他的头一直好痛,在床上躺了大半天,且觉得非常不舒服,想要点药吃,才会到客厅找舟山管家。
哲也板起脸孔说明,言下之意根本不相信真由美的话,自此以後,真由美便遭心上人冷待,以前她会娇声嗲气地叫他做「哲也」,只有在工作时才会叫他做「小松崎警视」的,但现在她即使下了班,也只能称呼他做小松崎,这全是稻叶那死小鬼害的!
後来从哲也的同僚口中得知,先前也曾有不少人向哲也送秋波,结果都因为稻叶捣乱而被三振出局,小松崎稻叶简直是哲也爱慕者的天敌。
就在真由美心不在焉时,大贯警视进入帐棚内,他向真由美点了点头,然後对小松崎说:「沿水坝的地方已全部找过了,但还是找不到头部,会不会根本不在这儿?」
「很难说,凶手的确未必将头部丢在同一个地方,但若不继续找,我们会很难交侍的。」
「但漫无目的地找也不是办法啊!」
「再找两天吧,找不到才宣报结束搜查…大贯,今晚我不回本厅了,你也回家休息一下吧。」
「好的。」
小松崎望向水库,锐利的眼神中也透出些许倦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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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菜鸟,帮我们拿些饮品来!」水户大叫。
新宿西署这组人工作了一整个上午,稍有机会便都一涌上岸,好好休息一下。在烈日下工作却没喝过半滴水,大家都渴得半死,故都仗着前辈的身份,理所想然地差菜鸟去拿喝的。
孝太郎在前辈逼迫下,只得唯唯诺诺。他一个人到指挥部抬了一箱纸包饮品,蹒跚地走回水坝去。也不知是因为太累还是晕船,走到堤边的他头一昏,脚一软,竟滚下一边的小山坡。
小山坡长满草木,孝太郎被树枝割伤了手和脸,而饮品则散落在山坡上。孝太郎大叹倒楣,只好打起精神,勉力爬起来,把掉在草丛中的饮品找回来。
孝太郎拨草寻蛇似的,一路找来,咦…这…这是…?!
一声惨叫响彻全场,孝太郎再次昏倒,因为出现在他眼前的,正是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头!
在无心插柳的情况下,孝太郎找到了最後一件残肢,搜查工作得以完满结束。他本来应该是大英雄,但事情却刚好相反,当时电台的直升机刚好在上空盘旋,孝太郎昏倒的情况和所引发的骚乱,刚好被他们拍下了。
虽然大家都觉得那腐烂的人头真的很恐怖,但没有人会公开承认这点,加上身为警员竟被吓至晕倒,实在丢死人了。孝太郎成为新宿西署之耻,不单同署,就是别署的人也知道这件事,本来没甚麽地位的菜鸟,现在更成为众人揶喻取笑的目标。
镜中的恶魔 7
「舟山伯伯,哥哥还没回来吗?」稻叶喘着气问道。
现在已是晚上九时,搜查工作一般在入黑後结束,故这个时间哲也应该回来的了。
「还没有,大概有事吧。」
「可是哥哥知道我病了啊!为何他不立即回来!」稻叶扁着嘴道:「他最近几乎每晚加班,早上又一早离家,我已经不知多有多久没见过他了。」
「你先吃药吧,医生说吃药要定时!」
「我不吃,我要等哥哥回来!」
「不行啦,大少爷又不知何时回来,你乖乖的先吃药,好不好?」
「不好!」稻叶开始闹别别。
「你不吃药的话,大少爷知道了要生气罗!」
稻叶自小患有哮喘,发病的时候情况相当可怕,一个处理不善,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他才不会生气,他已经不理我了,我病死了他也不管了!」
稻叶这样说看似无理取闹,但其实不无道理。
哲也的父亲叫弘,是个有名的资本家,哲也是他与元配所生,哲也八岁时父妇感情有变,两人离婚,孩子归丈夫抚养。两年後弘再婚,翌年生下稻叶。
可惜这段婚姻亦不长久,弘和稻叶的母亲结婚四年,但最终仍是离婚收场。弘自问对两任太太都相当爱护,为何感情总是无法维系?两度离婚後弘寄情工作,经常到世界各地出差。
哲也是个天才儿童,智商极高,弘在他十岁时送他到美国留学,那时稻叶只是个一岁的小婴儿。父兄不在,年幼的稻叶只好「独守空房」,和管家舟山相依为命了。
稻叶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舟山经常安慰他,说哥哥念完书便会回来,他一定会很疼稻叶甚麽的,故稻叶幼小的心灵已认定哲也是他最完美的哥哥。
稻叶八岁那年,哲也学成回国,果然,哲也确实很完美,跟稻叶的想像一模一样:高大英俊,优雅知性,而且真的很疼自己。
虽然回国後入读研究院,虽然课业繁重,但仍经常抽空和稻叶玩,两人感情极佳,亲密得很。年幼的稻叶事无大小也都向哲也报告,哲也也不觉烦,总是极有耐心地听幼弟说些琐事。
但自从「那件事」以後,这种亲密的关系逐渐变化,哲也对稻叶越来越冷淡,加上进入警界後经常要工作至深夜,两人见面的时间更少,哲也甚至不理他的反对,强行将他送入附近一所「女子」高中。
那所高中一直是女校,最近几年才开始收男生,校内的男生比例相当低,「女校男生」的生活稻叶当然不喜欢,但哲也以近便和校风较佳为理由,强制自己入学,稻叶为此生了好一会气。
哲也不顾自己的意愿,老对自己爱理不理,会稍稍回头看一下,就只有他生病的时候了。可是,今次自己病了,他也不闻不问,稻叶真的伤透了心。
稻叶虽说不吃药,但他知道舟山说得对,哥哥回来知道他不吃药,一定会大发雷霆,以为自己又给他找麻烦,故纵是百般不愿,但也只得乖乖吃药。
舟山侍候稻叶吃药後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等他睡着了才走。那些药服後会令人昏昏欲睡,稻叶本想撑着,但没多久他便迷糊睡去。
哲也在差不多两个小时後才回来。
「舟山,稻叶怎样了?」
由於找到最後的残肢,原本可以早点回家的哲也不得不先回本厅善後,回到位於黑目区的家时已是晚上十一时了。
「二少爷吃了药,气喘的情况好多了,但仍有点烧,刚才才睡着。」
「知道了…」
哲也把领带扯下,连衣服都不换,便即上楼。他没有进入稻叶的房间,只站在门口处看着弟弟。稻叶已经熟睡,那张如花般娇美的小脸微微泛红,大概是发烧的关系吧。
哲也呆呆看着稻叶,然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镜中的恶魔 8
「喂,稻叶,要不要一起去喝茶?」同学鹰村纪之问,他和稻叶是班中少数的男生,也是稻叶唯一一个较合得来的同学。
「好…」
稻叶随口答道。以前他生病哥哥都会看看他的,但今次却理也不理。虽然知道发生了肢解案,但他还是无法释怀。可是,就算怎样不开心,还是要上学的,否则哥哥一定不高兴。
他和鹰村经常光顾一间吃茶店,和那儿的店员很熟。一进店便有人上来热络地招呼。哲也虽然不太理睬弟弟,但零用钱却不会少给半个子儿,故稻叶在众多同学中手头一向较松。
「欢迎光临。」一名女侍应生招呼道。
「阿香,阿宣怎样了,还没消息吗?」鹰村问。
「你们就只顾着阿宣,阿宣不在你们就没有再来啦。」
「不是啦,这个来月要应付连串测验,加上学园祭快到了,我们都忘得要死,哪有时间閒情!是了,阿宣怎样了,有消息吗?」
「没消息啊。」阿香小声说:「他一直想当模特儿,但苦无机会,个半月前他突然消失,大概心灰意冷,已经偷偷回乡了。」
「不会啦,他那麽努力,一定会成功的。」稻叶露出神秘的笑容,认真地说:「说不定他故意不告诉我们,然後去参加特训,过几个月便会以新人的身份出道。」
鹰村也笑了。艺能界的确经常用这招来推出新人,毕竟新人需要时间改造和训练,而且这一行卖的是梦,谁希望自己的偶像是对面街的售货员或侍应生呢?通常新人被发掘後就会消声匿迹一段时间,然後才出道的。
「无论如何,希望他成功吧。」阿香叹了一口气。
阿香也不能一直只和稻叶他们说话,故打个招呼後便去服务其他客人。
「你猜阿宣会不会真的有人赏识呢?」鹰村问
「…」
「喂,稻叶,你怎麽又发呆了?」
「我哪有…」
稻叶则心不在焉地和鹰村说笑,其实却想着哥哥的生日快到了,他会不会和自己一起庆祝呢?
哲也这两年的生日也在警署渡过,记得去年稻叶拿了蛋糕去找他,但哲也只是冷冷地说自己在当值,不能吃蛋糕,便把他打发了。
今年他真的很想和哥哥一起,但哥哥会答应吗?他有多久没和自己一起吃过饭呢?
想到这儿,稻叶又觉得自己好凄凉了。
镜中的恶魔 9
案发已一个星期,但调查工作却进入胶着状态。
由於尸体的头部已腐烂得不成形,根本不知道死者的样貌,加上又是被肢解的裸尸,连衣饰的资料也没有,只能单凭法医和鉴证课提供资料。
根据解剖和化检所得,知道死者是男性,年约十四至十七岁,死因是被人用武士刀之类的利器把头砍下,然後再以电锯之类的器材肢解的。死者生前极可能曾经遭到性侵犯,并服用过麻药或安眠药之类的东西。
法医推断死者已死去个多月。
死者面貌不详,唯一的特徵是他曾经镶过牙,并有一只门牙曾做过修补。除此以外,便再没有其他线索了。
警视厅对案件极为重视,除了因为凶徒心理变态,极端危险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原来不止在东京,大阪和京都也各有一宗无法侦破的肢解案,经分析後发现这些案子有某些特点极为相似,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虽然市民还未知悉此事,但纸包不住火,一旦实情曝光,定必轰动全国。一般犯人见事情闹大了,自当收敛,但这类有心理问题的凶徒根本不能以常理推测,通常他们只会蛰伏一段短时间,便会忍不住出来犯案。
因此,若案件不能在短期内侦破,势必继续出现牺牲者,必然引起社会恐慌。
「喂,哲也!」
哲也抬头,便看到一张不太想看到的脸。
「大家是老朋友,你用不着一张死人脸吧?」
「上杉刚志,你是怎样进来的?」
站在哲也办公室门口的,是一个和他年龄相若的高大男人,男人蓄了一头短发,身穿花衬衫,脚踏最新款的球鞋,显得随意而閒适。
「你可不可以不要连名带姓地叫我啊?我们好说也是初中时期的挚友,大家一起在美国打滚,你每次见到我都像见到鬼似的,会不会过份了点?」
「我现在是小松崎警视,可不是你的老友,你究竟怎样进来啊?」
「当然是由大门堂堂正正地进来罗。」
「你不是警察,又不是来报案,究竟想怎样啊?」
「我虽不是警察,但工作和警察息息相关。」
上杉是读卖新闻的特约记者,专门报导突发和内幕新闻,早阵子自民党的犬饲议员收受大和水产的贿赂一案,就是由他揭发的。
「你来干甚麽?」
「我为了做一个关於新宿黑帮放高利贷的特辑,专诚来访问署长大人的,我的工作已做完,这才顺便找你,你不是忘了我们约好放工一起喝酒吧?」
「算了,放高利贷这种报导你会想沾手吗?我第一天认识你啊?不是大新闻你老哥没兴趣的,老实说,我们没有内幕消息,就算你又使出老招数也没有用!」
「你说甚麽啊?那老招数又是甚麽呀?」上杉装儍。
「你还有甚麽好事做得出来?为了挖消息居然和女警搭讪,真是没节操的家伙!」
「这是一石二鸟!」
「我劝你适可而止的好,做记者应守记者的本份,太进取的话小心误触地雷,犯法事小,惹来杀身之祸事大。」
「你不喜欢我也不用咒我死吧,我之前也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消息给你哇!」
上杉说得不错,他不是警察而是记者,大可以用「不一样」的方法进行调查,警方不方便做的,他们可以大大方方地做,只要做得高明,不让人逮到便好。
由於上杉有时会有重大发现,故哲也的确曾和他私下交易。
「肢解案的死者身份有头绪吗?没有没查过失踪人口?」
「查过。」
「有甚麽结果?」
「你呢,你们查到甚麽?」
「我暂时查不到甚麽?」
「我们也是。」
「喂喂…」
哲也没有说谎,警方也想从失踪人口入手,可惜单是东京及邻近县市的失踪人口已过千,即使经过过滤,符合十来岁的青少年失踪者也真不少,根本没法锁定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