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秋雨一笑,道:“敌不动我不动啊。……再者,这么多英雄豪杰总得先有个落脚的地方才行啊。”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度秋雨继续道:“我看,不如就选在忘今山庄的故址落脚。一来,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又有忘今山庄留下来的不少兵刃;二来,地理位置靠近夏都,各大门派也都聚集在那左右。……到时候,咱们是要人有人要粮有粮。”
众人都十分赞成,于是纷纷起身赶往晋阳。
……
信步流在江上急行了一阵后,才缓了下来。修心向寒苍深施一礼:“抱歉。属下来晚了。”寒苍一笑,满脸都写着:你来的正合适啊。在一旁忙着为他处理伤口的陆痕只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主人,属下告退了。”修心说完便化作一团火焰消失不见了。
“哈……你都收了些什么人啊?”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陆痕难免有些尴尬,只好随便找个话题自我解嘲。
寒苍握紧着陆痕的手,眼睛里闪着光儿。一副:我好高兴啊!这样的表情。看上去就像个三岁的孩子。陆痕避开了对方的目光,望着不断后退的两岸。良久,才有些含糊地说道:“对不起……”……风大了,拂起他的衣他的发,却吹不走他满心的沉重与愧疚。发觉寒苍的手又紧了紧力道,他才低下头来看他。男子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虽然脖子被缠得像个白面皮儿的包子,但头却不肯老老实实地呆在那,非要费劲儿地来回晃着。陆痕苦笑,点点头:“我明白。”后者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又小心翼翼的将头靠向了陆痕,不一会儿便睡去了。陆痕将自己的袍袖盖在寒苍身上,然后静静地瞧着他那张熟睡的脸。……
夕阳的余辉偷偷地洒撒上了船头,和着那木制的甲板泛起一片茫茫的金色。隔着那片余辉,辨不出方向,更看不到终点。……船身随着江浪起伏,伴着低沉的呜咽声,像是谁的哭诉,又像是谁在心碎。陆痕耐不住这样的沉闷,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轻叹。明晚就是月圆夜,他又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寒苍这样的过往?
……
再说司尹,自从治好了春香楼的桂儿以后,名声远播。有不少人上门来寻他看病。他也乐得助人,每每治好了病人也不收任何的报酬。人们对他更是敬重非常。就这样,还不过一日,神医司尹的名字就传到了子焰的耳中。子焰的爱妻近来身体不好,常常咳嗽不止。几位太医都是束手无策。子焰心想:既然这个司尹人称神医,不妨请他一试。于是便派人去请司尹前来看病。
话说司尹做了一天的神医,心中欢喜的很,多多少少还有一些仙飘飘的感觉。天色已经转暗,司尹正要关门闭户时,却见远处烟尘四起奔来一匹快马。马到近前突然停住了,一个差官模样的人跳下马来,对司尹躬身一礼,道:“大王有请。”
司尹慌忙还礼道:“请问差官大人。大王因何事传小人训话?”
差官一笑:“我先给您道个喜了。……据小人所知,大王是想请您前去医病。”
“哦。”司尹这才放下心来,于是答道:“请差官大人稍后,我回去准备准备就来。”说着转身回了草屋,换了件干净的衣服,然后摸了摸怀中的药瓶,刚要出门时却突然觉得心中没来由地发慌。
“儿啊。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啊?”司尹的娘从庖厨里走了出来,好奇的问。
“娘,孩儿是要进城去给人看病。”
司尹的娘点了点头,道:“明晚就是望夜了。趁现在天还没黑,你进城时就带些糕点回来吧。再有,凡事都需小心谨慎。这两天,娘的右眼皮总是跳个不停。”
司尹点头答是。这才离开家,与差官一同入了城。谁知这一去却是凶多吉少。
第十七章 欺君情
司尹跟随着差官一同入了城。由于他不会骑马,二人只好步行赶路。
在路过茶馆儿时,正巧碰到了店小二儿。店小二儿一眼便认出了司尹,连忙上前道:“大夫,天都这么晚了,您还要出诊?”
司尹点头:“救人如救火,等不得。”
店小二儿赞叹道:“大夫您心肠真好。……唉呀!”店小二儿说着说着突然惊叫出声。可把司尹吓得不轻。就见小二儿难为情地搔着头发,笑道:“您瞧我这记性。净说些有的没的,大事儿倒是险些给忘了。……我们家掌柜吩咐过了,说是给您留了最得口的糕点。您等着啊,这会儿就要出锅儿了。”
司尹躬身施礼,言道:“在下先谢过了,不过现在是等不得。等我出诊回来再取吧。”
店小二儿也只好点头称是。
司尹说完了便离开店铺,与那差官继续赶路。差官笑道:“大夫,其实多等一会儿又怕什么呢?你不说我不说,大王怎会知晓。再者,即便知晓了,大王也不会怪您。”
司尹笑着摇摇头,也不多说。
二人一路无话,来在宫外。差官道:“请大夫在此稍候,待小人前去通禀。”司尹点头。就见那差官提带撩袍上了石阶。向门前的两位差官躬身施礼,道:“小人奉大王所差,已将司尹带到。还劳二位通禀。”
其中的一个门卫看了看石阶下的司尹,然后点点头,转身向里面禀报去了。不多时,从里面走出了一位书生模样的老者。人未到笑声先至。“哈哈哈,伊尹公,在下陌伤君礼过去了。”
司尹连忙还礼:“司尹参见大人。”
老者一侧身,说道:“司尹公这边请。”
“大人请。”
二人一前一后入了王宫。就见庭院之中灰石铺路。路两旁不见花草,却净是些荆枝藤蔓。有的像怪蟒出洞,有的似蛟龙蹈海,虽然妙趣横生却也叫人心奇。司尹不由得在心中画了个问号,却不敢多问。只是默默地跟在陌伤君身后。不多时,二人来到中堂。陌伤君道:“请司尹公在此稍候,待我前去回禀大王。”
司尹慌忙回礼:“大人请。”见陌伤君出了中堂奔内堂而去,司尹这才大着胆子环顾四下。这中堂之内不见珠光宝气也非金碧辉煌。只有朱砂漆墙,青幔高悬,清雅之中却更显威严。看罢多时,司尹不由得低垂了眼帘,似有所思。这时,就听身后有人说:“伊尹公,大王有请。”
司尹回过身来一看,原来说话的人正是陌伤君。他慌忙施礼:“劳烦大人引路。”
二人出了中堂又穿了几个院落,这才来到内堂。但见子焰威坐在大殿之上。发髻高绾,冠嵌美玉,周身上下青袍素带。司尹不敢再多看,慌忙跪拜:“草民叩见大王。”
子焰沉声说:“司尹公平身。请上座。”
司尹起身,低垂着头,跪坐在殿下右侧。这时,陌伤君也在司尹对面坐了下来。就见陌伤君缓缓说道:“大王听说司尹公精通医术,所以想请司尹公前来为王妃诊病。”
司尹忙回答:“对医术,草民只是略懂皮毛而已,谈不到精通二字。”
这时,子焰才问道:“孤听说司尹公有玄丝诊脉的本领。可有此事?”
司尹略加思索,回道:“确有此事。”
“可否让孤一开眼界?”
司尹慌忙起身,施礼道:“草民自当尽犬马之劳。”
这时,陌伤君向子焰躬身一礼,道:“臣已将丝线备下。只等司尹公诊脉。”
子焰微微一欠身,道:“请司尹公诊脉。”
司尹将丝线接到手中,心里忐忑不安,不由得偷眼看向坐在对面的陌伤君,就见这老者手捻须髯,面带微笑,一双细眸被挤进堆起的皱纹里,实在让人看不出这其中究竟有几分试探几分真假。伊尹手持丝线暗暗猜测,这线的另一端究竟是不是王妃?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仍是难下定论。就在这时,子履突然问道:“但不知王妃病体如何?”
此言一出,再容不得他犹豫。司尹俊美微锁,眼眸低垂,持丝线的手也早已渗出汗来。在看对面的陌伤君,仍是笑容满面,一双老眼紧紧地盯着司尹。
第十八章 入狱
子焰问道:“司尹公,王妃病情如何?”
司尹躬身一礼,回道:“欲知王妃病情又何须玄丝诊脉?”
“哦?此话怎讲?”子焰闻言甚是好奇。
司尹答道:“草民斗胆狂言,还望大王赎罪。”
“但说无妨。”
“今,草民能幸闻大王虎音,王妃病情已知一二。”
子焰奇道:“闻孤一言便知王妃病情?……怪哉。”
“王妃病情说来只八个字,色黄多痰,每况愈下。”其实伊尹前面那四个字,只要不是伤筋断骨的病,几乎都能挨得上边儿。而贵为王妃,能受外伤的可能性又十分小。至于那后面的四个字,则是从整件事情推测而出。想来若是病情不重,宫中御医便能医治,何须请他这么个江湖郎中来此一试呢?
子焰闻言不禁赞道:“司尹公果然神人也。既然公能诊出病情,想必也能医治。”
见大王面有喜色,司尹这才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心道:快快医好王妃的病,速离此处才是上策。于是施礼答道:“小民能医。”
“敢问司尹公要如何医治呢?”子焰追问。
“草民斗胆借庖厨一用。”
子焰闻言,转而对陌伤君道:“卿,带司尹公前去。”
“臣遵命。”陌伤君躬身施礼,然后引司尹下殿,出内堂。
此时月上中天,夜风微凉,想是已近亥时。司尹心念家中的二老,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二人穿过亭廊来到庖厨。陌伤君道:“司尹公请。”
司尹回礼答谢。独自进了庖厨。疱中厨人早已被打发了出去。司尹也不再装模作样,慌忙从怀中取出玉瓶儿,心道:人常说伴君如伴虎。我还是速速了解此事微妙。想到这儿,他取了个干净的水碗,然后打开玉瓶儿小心翼翼地向碗中倾倒。谁知倒了半天却不见七彩药珠。恩?司尹心中一空,干脆将整个玉瓶儿都倒转过来,却仍不见有药珠滚出。难道?司尹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忙借着烛光向瓶内瞧看。就见小玉瓶里空空如也,别说是药珠,就连一点儿药渣儿也没有。
“啊!”司尹就觉得整个头嗡地一声,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手一抖,玉瓶和水碗都打翻在地。
庖外的陌伤君闻声赶来,见司尹双手按着额头摇摇晃晃,一脸痛苦不堪的表情。
“恩?司尹公,您这是……?”陌伤君惊问道。
司尹心知劫难当头,只得跪拜于地,哭诉道:“大人。草民有下情回禀。”
陌伤君以手相搀,问道:“公,有话慢慢道来就是。”
司尹泪流满面,道:“草民斗胆欺君,罪该万死。只是上有二老无人侍奉,下有胞妹无人照顾。因而厚颜相求,望大人为小民求情啊!”
陌伤君的一双老眼又眯缝起来,问道:“司尹公,何言欺君呢?”
司尹只好哭着将自己是如何遇到陆痕,幸得此药,又是如何为春香楼里的桂儿治好了病的事情都一一道来。却唯独没提“沧桑泪”的由来。他之所以独独不提此事,也是出于善心。他心想,若是世人皆知南海鲛人泣能成仙丹,那么鲛人就免不了要受歹人迫害。因而,他终不肯提及此事。
陌伤君手捻须髯,细细听着。一脸的皱纹因笑容又深了些许。等司尹将整个经过都说完了,他才道:“伊尹公莫要惊慌,先在此稍后。待老夫入殿为公求情。”
司尹慌忙跪谢。送走了陌伤君后,司尹是坐立不安。一会儿幻想着大王能够网开一面,放自己回家;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性命难保。正在他焦急之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不等他反应,一队护卫便冲了进来,刀剑并举,架在了司尹的脖颈之上。一个领队的官差呵斥道:“大胆刁民,竟敢欺君罔上,妖言惑众。我奉大王之命拿你入牢。”
司尹把眼一闭,心道:我命休矣。
第十九章 月下约
时间就是这样,你越是盼它慢些走,它越是快的惊人。转眼间,日月交替又是一天。
月兔东升时,柔光倾泻。其茫茫之中虽饱含着浓浓的柔情,但是一经江面泛起,就成了银白色的波澜。它亮得惊心动魄,闪得更是心浮气躁。陆痕轻轻将窗子放下,回到了如意床前。这会儿,人儿已经沉沉入睡,小嘴儿却还在不时地嘟囔着,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陆痕将如意的被子向上拉了拉,笑说:“你啊,刚刚还嚷着要看月亮呢。这会儿就困去了。……你在这儿睡的倒安稳,为娘可就难了。”啊,看来今晚这一关我是非过不可了。想到这儿,陆痕素袍轻抖,转眼间已经在如意四周布下了法阵。免得一会儿乱起来,扰他美梦。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陆痕又呆呆地望了会儿那熟睡的小脸儿。想来自己这一走,怕是今生难相见了。不禁语重心长道:“我儿,往后可要好自为之啊!”言罢,一转身,绝然而去。
拨开帘子,踏上甲板,一眼就看见寒苍正面朝江心,默默地立在船头。陆痕折扇一抖,遮上了半张脸。寒苍转了身,缓步踱到陆痕身前。“我就说,你这把扇子是专门来应付我地。”
“啊!……今晚的月兔儿真是胖啊。”陆痕抬头赏月,感慨道。
“痕,你的冷笑话我随时都可以慢~慢~地欣赏。唯独今晚不行。”男人眼露寒光,是等待更似追问。
陆痕背过身去,回问:“哦……为何呢?”
寒苍沉了声儿,低低地笑答:“呵呵……痕,你认为呢?”
“我又不是你肚中的虫儿,你不说我又怎会知晓?”
“喳喳……痕,你若装傻,我也不介意慢慢地陪你。毕竟夜还长。”
陆痕一声长叹:“寒苍,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寒苍追问。
陆痕将目光投向波光粼粼的江面。“想……一个能够两全其美的办法。”
“两全其美?!”风骤起,衣与发在夜色中乱舞。男子低沉的声音穿透呼啸的风,带上了几分寒意。“怎样的两全其美呢?”
陆痕心知此话一出,免不了干戈相见。于是暗自运丹田气,疏通周身经脉。面儿上却依旧悠哉悠哉地答道:“你放下杀戮,也放我自由。”
寒苍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痛是伤是怒还是被撕裂的绝望?他己经分辨不清。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总在若即若离,而自己就这样一直被玩弄在股掌之间居然还在乐此不疲?
“陆痕!”魔一声低呵,是质问更是不甘。话音未落掌风已至近前。陆痕早有防备,提气运于掌心。黑白交错,掌与掌相对的瞬间。一声巨响,四周江水骤然飞起了数十丈。一魔一道,两股真气笼罩着信步流,使船身发出近乎断裂的响声。二人双掌未离,脚下一侧步。但见信步流卷起波涛骇浪船打江心,一瞬间已是头尾相调了。
魔死死盯着眼前的陆痕。虽然明知用武力留不下他,却还是满心的不甘。四目相对半晌,魔最终闭了眼轻叹出声,撤回掌敛起凛冽的杀气,将自己整个人都裹在了墨袍下。然后又换上了那副“寒苍招牌式”的委屈表情。哀怨地唤道:“痕……你为何总想惹我发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