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画(出书版) by 绸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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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清祝言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清定澜微微抬眸,一笑,眼神冰凉的在清祝言的颈间扫了扫。清祝言不解,抬头看向清相那里,骤然发现清相身后那面铜镜清清楚楚,颈间那些难尴的青紫痕迹根本就是一览无遗……,清祝言顿时明白过来清相在问的是什么,只觉得头顶一炸,彷佛身处地狱般,眼前已经一片空白,惊惶的不知道该仿什么,该说什么,好半天才张了张嘴,试探的叫了声,「爹……」

清相也不看他,只是转着手里的茶碗,缓缓道,「不是第一次吧。」

看到了……,不对,爹向来冷静谨慎,现在既然这么问,恐怕不是单单看到花园的一幕,应该是全部都知道了……,难道,难道连自己与李熙之间的……

对于清相,清祝言心里是既爱又敬,同时还是有些怕的,这种事由清相说出来,清祝言顿时脸色剎白,难堪的几乎想找个洞钻进去,双手压在膝盖上攥的生疼。

清相微微一笑,只是那笑意里的冷酷意味让清祝言哆嗦了一下,可怜兮兮的抬眸哀求清相,「爹……,我……」

清相没有接话,只是缓缓道,「我已经让人把小袖赶出去了。」

「爹!」清祝言一惊,急忙替小袖辨白,「小袖是个丫头,她能管我什么,这事情何必连累她!」

「她是丫头,主子行为不检却不知规劝,枉费了在清家这十几年,我本以为清家世代书香门第,也是为你请过先生,让你读过两年书的,理应知道廉耻二字。」清相没有发怒,只是语言中充满的浓重的失望对于清祝言而言,远比雷霆万钧的将他责骂一顿来得更严重,更难以接受。

清祝言只觉得眼眶一热,旋即深深垂下头,咬牙不言。

「你知道错了吗?」清相问道。

清祝言心头五味杂陈,知道父亲在等自己的哪句话,也知道自己低头认错事情也就不算太严重,但是话到嘴边,李熙的样子在自己眼前一晃,那话就像冰渣子一样塞在喉间,怎么也出不了口。

捱了半晌,清祝言还是摇摇头,低沉但是清晰的答道,「我没错。」

清相愣住,见自己儿子竟然这么答自己,脸色阴沈的仿佛把自己都封进冰里,「那你是喜欢李熙。」

清祝言抬头看向清相,清相不死心的又求证一次,「喜欢?」

清祝言点点头,彷佛点的这一下千斤般重。

清相呼吸一停,缓缓放下茶碗,「……,我知道了……」那声音,像是清相瞬间苍老了十来岁,清祝言胸口一窒,惊惶的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清定澜狭长细美的双眸中,透露出的只有冰凉的决定。

到底是父子,见状,清祝言马上悟了过来,急忙冲到清相面前扑通跪下,「爹!你不能!你不能在这个时候抽手不管李熙!爹,我求你!就算不是为李熙,为了清家,你也不能这个时候倒戈到李博那一边。」

「求?」清相更是觉得心底恨痛,手压在清祝言的肩上,沉沉道,「我的祝言什么时候会用这个字了?」

「爹!!」清祝言哀呼,伸手抓住清相的衣袖,这才发现清相另一只一直掩在袖中的手,手心都是指甲掐出来的痕迹。

清祝言眼眶一红,但是心知这种时候更加不能松口,仍旧执着的拉着清相,语无伦次的摇头道,「爹,不能,求你……,帮帮李熙,你不能抽手……」

面对着苦苦哀求自己的儿子,清相知道这次他是动了真情,只是没有想到,清祝言不动情则矣,一动情,竟然是结了这么段孽缘,如果说是平常人家,不,就算是烟花之地的女子清相也自觉可以容人,可是为什么偏偏要是李熙呢?

不能……,这段孽缘不能再这样下去。

清相面对清祝言苦笑,「祝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李熙继承大统,对于你面言,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清祝言闻言,原本就是惨白的脸色现在更是半点颜色也没有,拽着清相衣袖的手也抖了抖,看来他也不是不明白。

清相摇头叹道,索性事情都摊开来讲,「自古帝王无情,伴君如伴虎,我帮李熙其实就是害了你,为皇帝者,往后必定是要娶妻生子继承大统,凡事要以社稷为重,你对于他又算什么?……我清定澜唯一的儿子,怎么能沦落到为男宠的境地,还要担上以色事君的罪孽。」

这一番话,每个字都像针一样刺到清祝言心口。

「祝言,你要真喜欢李熙,我越发不能帮他。」

清相说的每一句话都没错,他也会为了自己,而真的会在最后关头弃李熙不保,拥李博即位。可是……

「爹,你明明知道,李熙才是最适合的人。」清祝言红着眼咬牙道。

「可如果你们在一起,他就不是最适合的人。」清相语言冷淡铿锵,身为一代权臣的他在这种时候完全可以决定下一任皇帝的人选。

清祝言定定的看着清相,昔日晶亮的双眸逐渐透出死灰般的颜色,令清相都不忍,略略偏开头,只听到清祝言从喉间挤出嘶哑的声音来,「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是最好了。」

「如果我再也不见他,爹你要继续帮他,一如既往。」清祝言跪在清相面前,直直要求道。

清相沉默不言,只是略略点头,推门离去。

温热茶香兀在鼻间,清祝言跪在冰凉的地面,只觉得眼眶湿热,却是死死的咬住牙,不让眼中的水气滴落下来。清祝言就这么愣愣的跪倒在地面上,只到天色微亮,才意识到身上早已跪至冰凉。

清祝言瑟瑟的抖了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已经跪到麻木,身子不知使唤,要不是身后被人扶了一把,「少爷……」含着哭腔的熟悉声音,清祝言一回头,见是小袖。

小袖的眼泪还在往下滚,清祝言苦笑,就算是自己身边的丫头去留都由不得自己,原来自己真的是像李熙说的那样,离开了清相与皇上就什么都不是了……

清祝言自那日之后便沉默了许多,小袖看着自家少爷这样,却是不敢再说话,只得嗫嗫的对清祝言道,「少爷,荣王殿下他现在过来了……」

「嗯。」清祝言拿着书的手紧了紧,尽量平静的问道,「别苑的护卫把他拦了吧。」

小袖不敢做声,清祝言又问,「他走了没有?」小袖摇摇头,清祝言起身写了封短信封给小袖,「把这个给他,然后告诉他以后不用再来了,我不会再见他。」

「可是,少爷!……」小袖急忙想劝。

清祝言冷冷看了小袖一眼,「你这次想真的被赶出清家吗。」小袖一咽,垂头丧气将信送到李熙手上,亲眼看到李熙的脸色由不解而至青灰,质问小袖,「这是他亲口说的?」

小袖哪说得上话,只是点头,再看时,李熙的脸色已是平静,只是白到不正常,攥紧了手里的短信,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看那背影,像是失望至极的离开。

小袖微红的眼睛退回来,清祝言问道,「他看完信了?」小袖点头,看到清祝言的佯装出来的平静,眼泪倒是忍不住先滴了下来,清祝言叹了口气,苦苦笑道,「……你哭什么啊,我还没哭呢。」这一下,小袖更是忍不住,小声嗫泣起来。

清祝言没有再做声,只是沉默不言的看向窗外,窗外早就压着的乌云,终于在一道闪电之后,下起瓢泼大雨来。

 

 

第八章

 

本朝自建朝以来,两河时有水害发生,今年这场突如其来,并且连绵不绝下了月余的雨令得水势顿时涨起,工户两部尚书便一同于御前提议,为了节省时间修坝筑堤,两部一同派人巡视,兼回访灾地,查检救灾事宜是否落实等等。

工部推举的是侍郎墨梓,户部则是保了李熙。但是令清祝言更诧异的却是,保李熙的竟然是户部侍郎严乐。

要知道这差事看起来苦,实则是项肥缺,多的不说,下面的官员若是想从灾银中分得一杯,首先就要讨好上面派去的人,如此一来,哪能怪众人趋之若骛?

想把一个人弄出去,降是一种法子,可是升也是一样,更何况只要李熙离了京,不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做事,什么事情不方便?……,清祝言微微皱眉,这件事情李博是不是显得太聪明了些?是不是被人授意过?如果有……,会是爹吗?

要知道清相看起来温文无害,实则心机深沉,能一直压着咄咄逼人的王渊一头,就证明他远没有看起来简单。

转了转手中的茶杯,碧青茶汤荡起涟漪,正如清祝言现在的心情,动荡的不得安静。

不远处,德钦帝正在湖旁垂钓,只见银线一划,一尾鲤鱼便甩至草上,德钦帝见之大悦,心情气色竟是最近难道的好。

「皇上,这尾鱼可是交于御膳房?」小太监捧着鱼询问旨意。

德钦帝笑问清祝言,「小清,你看呢?」

「嗳?」清祝言恍然回神,连忙答道,「祝言觉得不如放生。」

德钦帝早就发现清祝言魂不守舍的样子,略一皱眉,却没有深究下去,「喔?」

「皇上,这鱼平时在宫中既无宿敌相扰,又不用需忧心缺少食物,时日长了,肉质松散,食之无味了。」清祝言恭敬道。

德钦帝闻言拈松点头,小太监领会,俯身将鱼放回水中,那鱼体形肥厚,逃生到水中竟然停住不动,久了才缓缓摆动尾鳍游开,德钦帝瞇起眼睛,叹气责备道,「这不成才的东西。」

清祝言笑道,「不过是尾鱼儿罢了,陛下何必为它怒其不争。」

德钦帝闻言一哂,「小清,过来坐。」

清祝言谢恩,德钦帝接过小太监继好饵的鱼竿,从旁的人适时呈上一样东西过来。

原来是一封信。

「你先看吧,小清。」德钦帝一边钓鱼一面道,清祝言闻言展信,黑密密的笔迹,李熙两个字立即扎眼的跳出来。

清祝言一愣,情怯的攥住信,忍了一会才细细看来。

初看一惊,越往后看,清祝言心里却越是烧起一把火,看到最后怒极反笑。这封信竟是密告李熙的二十条大罪。

德钦帝淡淡道,「熙儿此次出宫,有些年轻气盛,会犯些小错也不算奇怪,至于贪墨无数,朕看来是有些夸张了。」

「皇上信了这密告?」清祝言皱眉问道。

「朕不想追究。」德钦帝道,「修渠是本朝的大事,出不得差错,朕只想让熙儿放手去做。」

清祝言闻言冷笑,如果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大事,户部的人怎么参了这么阴损的一本?密告所书详尽的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不是最熟悉的户部人还真写不出来,至于户部的人听谁的,不言而喻。清祝言直对德钦帝,「皇上为何对荣王如此不公?」

「此话怎讲?」德钦帝逆着光的脸庞看不清表情。

清祝言沉稳开口道,「如果所告之事属实,这封信应当在大理寺,审问查判,凡事皆有法可依,总归有个交代给众人,若是假,有人敢如此诬告皇子,那就更应该查个究竟,可是现在皇上这么做,不但是授人以柄,而且还表明皇上早就有粉饰太平的心思,这样难道就不是对李熙不公吗!」

德钦帝一凛,眼神复杂地看着湖面一片波光水色,「朕本想让熙儿成为辅政良臣,届时兄弟同心,何愁我朝基业不稳,可是如今看起来,熙儿虽是不负我望,有人却是无容人雅量。」

清祝言闻言,精神骤然抖擞,当即立断请求道,「恳请皇上将这封信交与大理寺,揪出这密告之人,还得一片清明。」眼见德钦帝面露犹豫,清祝言一字一顿道,「皇上,不仅是荣王,您还有二皇子,十皇子,十一皇子。」

早就病至膏荒的德钦帝脸色顿时如死灰般,他虽身为天子,却也仍是一名父亲,现下他还在世就能看出兄弟阋墙的痕迹,那以后呢?

「你退下吧……」德钦帝深深看向清祝言,挥手道,仿佛手重至千斤。

心知今日已不宜再多说,清祝言正想见好就收,这时殿前侍卫急跑而来,「陛下,荣王殿下于灾情最为严重的浦县被流民所围,行踪不明!」

清祝言闻言,脑子一片空白。

德钦帝厉声询问侍卫,「什么时候的事?」

「四天时间,工部侍郎墨梓墨大人已经让当地的府衙派人进浦县寻找殿下的行踪。」

清祝言深吸口气,默默攥紧挚。墨梓既然不敢再瞒,肯定是流民数量太多,当地没有受过正规训练的衙役根本无济于事,唯有派出驻军才能解决问题,……,可是现在还来得及吗?!

清祝言脸色中露着自己都未曾觉察的惶恐,与不远处走过来的人碰了个对眼。

李博看到清祝言刹白的脸色,透出笑意来。

那笑里有说下出来的诡异杀意。

清祝言不由的退了两步。

李博急步走到德钦帝面前,叩倒帝前,「儿臣得知荣王浦县涉险,甚感忧心,但请父皇下令让儿臣率军营救……」

「九皇子!」顾忌不上君前失仪那么多,清祝言厉声阻止李博,「皇上陛下这儿才刚得到消息,你就过来了,消息得的还真快。」

李熙李博两人不和早就不是秘密,怎么李熙一出事他就知道?而且单就是他的消息来得比皇上这儿还快,就够让德钦帝不悦之余,心里发寒。

清祝言那一句丢在点子上的火上浇油,顿悟的德钦帝骤然大怒,一顿怒斥骂的李博狗血淋头,可也让德钦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看着不正常的潮红越来越重,清祝言心里暗道了声不好,急忙想去劝拦德钦帝,可惜仍是晚了一步,老皇帝一口气没接上来,重重的向后倒下。

清祝言与李博急忙扶住发病的德钦帝,那一刻,清祝言只见李博唇旁挑起丝笑来,「小清,你帮了我。」

李博冷凉的笑意让清祝言心惊,顿悟李博这次走的这趟根本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成功了,他有军权在手,失败了,德钦帝这一场病发,左右二相御史亲王都会悉数入宫,随时待诏,正好让李博一网打尽的逼宫!

可是这个时候明白过来有点晚,李博冷冷一笑,突然出手抓住清祝言的手,突如其来的痛意与麻意瞬间袭来,清祝言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觉得黑暗袭来,昏昏沉沉陷入昏迷。

看来就算老皇帝没有被气得病发,李博也已经准备好了毒药,也可以说,他已经做好了逼宫夺位的准备!

头一抽一抽的疼着,清祝言伸手抚住额头缓缓睁开眼,心中满是懊恼,可恨自己竟然没有看透……,不,应该是说,清祝言从来就没有想过李博会如此孤注一掷……,当年与自己一样游戏人间的朋友,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清祝言摇摇头,努力坐起身,看来李博已经给自己喂了解药,除了无力之外,没什么大碍。而现在自己睡的地方竟然是李博的寝宫。

门这时一声吱呀被推开,李博挑起丝冷淡但得意的笑靠近清祝言,清祝言见状,挺直身回视过去,「你就这么把我弄进来,未免也太大胆了。」

「那有什么关系,过不了多久,就没有人敢对我的话有异议了。」李博放肆道,同时用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清祝言,塞给他一样东西,「知道这是什么吗?」

清祝言在掌心描摹一下那东西的形态,顿时明白过来,翻手看到这枚熟悉的玉佩,「这怎么到你手上的?」

面对清祝言又急又怒的表情,李博心中一疼,清祝言从来没有为自己如此情绪外露,李博心里顿时恨意更重,「你觉得李熙贴身的玉佩怎么会到我手里的呢?」

这答案实在明显!看来李熙如果不是在他手里,就是已经……,不!不会!如果是这样,李博现在不会这么兵行险招,一定会安安稳稳等着登基,可李熙现在到底怎么样呢!清祝言拼命让自己不要想到那里,可是背上却是一阵一阵的发凉,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难道你不知道!」

李博见清祝言为李熙如此担心时就已不满,现在更是爆发,清祝言一惊,手臂此时被李博狠狠拉住,一只冰凉的手扼在脖子上,李博逼近过来,深黑的双眸中燃着火,「祝言,我真的很想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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