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画(出书版) by 绸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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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祝言强撑起来喊小袖,「小袖。」

睡得迷迷糊糊的小袖应了声,「什么事?少爷。」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去叫护卫队长过来。」

虽然大冷天从热被窝里爬出来很不甘愿,但是小袖还是起身,「喔……」一边嘟囔道一边推开门去找人,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这个,两个人才捡了条命回来。

小袖才刚出门不久,她的一声尖锐惨叫就划破长夜的黑幕。

清祝言一听就知道事情有变,急忙翻身下床,可是脚刚刚落地就是一软,久病的身体根本没有办法站起来,软软的倒在床旁,一头黑色缎发披乱满身。

清祝言心中气恼,习惯性的伸手到枕头旁寻找佩剑,摸了个空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地,连向来习惯随身携带的袖剑也因为换衣频繁不知道被小袖收到哪里,……,清祝言心中恼意更重,狠狠一拳捶在床上。

除了恼怒,还有恐惧如水潮般涌起……

现在的情况比起当天率铁甲骑兵攻入大氏国更加凶恶,那时至少手拥兵权,身旁都是精兵强将,而现在自己却是手无寸铁,病体难行,身边不仅没可以帮上手的人,还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袖,难道今日是自己的劫数吗?

「少爷,少爷!」

小袖满脸惊恐地跑进来,手脚都是跌出来的伤口,淡黄色衣衫更是被血浸的一蹋胡涂。

她刚刚进来就扑在门上硬是将门顶上,木门另一侧马上便转来愤怒的撞击声。

「少爷,快跑……,外面好多血,好多死人……,你快点跑……」

小袖哭叫道,坐在地上的清祝言反倒是苦笑,怎么跑?在这个一眼就可以尽数扫到的小房间里,根本就没有第二个门,连窗户都只是个小小的气窗。

现在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少爷……」

越来越大的撞击已经将小袖弹倒在地,她匍匐地半爬过来,抓住清祝言吓得哭都没有办法出声,清祝言脸色青灰的将小袖藏在自己身后,两个人绝望地看着门因为渐渐经不起撞击而开始破碎,最后终于破开。

几名身着黑衣的彪形大汉一涌而入,手中的刀具泛着寒光,随着走入,他们的影子好像是将人完全罩在里面,像是来勾魂的鬼。

死亡的恐惧第一次如此接近,清祝言只觉得自己像是光着身子站在雪地之中,冷到最后是麻木,怕到最后……,是茫然。

他们到底是谁?大氏?还是朝中宿敌?

清祝言思绪混乱地想着,杀气腾腾的几人围了过来,眼中既有杀意又有不屑,还有几分古怪的笑意,低沉着腔调交谈几句,尔后发出哄堂大笑。

一种比死更恐怖的预感让清祝言身体微颤,他们用的是当地土语,自己听不完全懂那些人说的话,但是细皮嫩肉,漂亮,享受这几个词还是清清楚楚的进到自己耳朵中,……,清祝言脸色猛地刹白,本以为不过一死,现在看来,落到他们手里那是会比死更难受!

清祝言拼命让自己站起来,不料其中一个黑衣人怪笑一声,仿佛猫捉老鼠般,戏谑地伸脚将清祝言一绊,顿时将他绊倒在床上,狐裘散开,褪落至肩。

里面的单衣早就已经被汗湿透,黏黏地贴在身上,像是被水浸透,少年身体在水色之中若隐若现,散乱的发丝如同水中黑莲,铺陈开去,仿若锦缎,一时之间,气氛骤然变的古怪许多。

「别这样。」小袖哭着去拉他,一声惊呼,却是被另一人淫笑着拉开。

清祝言狠狠咬牙,嘶声吼道,「不许碰她!」

「看,小猫儿生气了。」

又是一片哄笑,其中一人缓缓靠近,「他不是生气,是寂寞了。」

来人轻佻地用刀背抬起清祝言的脸,刀刃在白晰细长的脖子上划出道血痕,分外妖艳。

清祝言不敢动,只能僵着身体任对方缓缓将自己压在身下,感觉到对方浓重的呼吸就在自己颈旁回旋,每次呼吸都带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像是寻找腐尸的狗一样!

那个人又嘀咕了句,清祝言没听懂,也根本不想懂!

用上刚刚积攒的体力,清祝言伸手搭上他的脉门,使了个巧劲反手一推,对方没有料到一直安静温驯的人会突然反抗,一个不防,手中钢刃便轻巧地落在他手中。

清祝言不假思索举刀顺势而上,正好一刀划开对方的颈侧,血如涌泉般喷灌而出,溅了个满脸满身。

「谁敢过来,和他一样!」

清祝言怒吼道,将微微颤抖的手掩在身后。

幸好刚刚一击击杀敌人,手法微妙,倒是震住了其它几人,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围攻过来。可是接下来怎么办?

清祝言想不到好对策,身体更是一抽一抽的发昏,可是现在自己不能倒,绝对不能,只能狠狠咬住舌尖死撑着。

那几个人互视几眼,反应过来自己这方仍是绝对优势,小心谨慎的靠近,提防清祝言的困兽之斗。

正当清祝言绝望的看到他们准备围攻时,门口传来声粗壮的男声,「大人!!」

几名壮实的汉子冲了进来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其中一人趁机越过众人拉住清祝言,「大人,快跟我走。」原来他就是此行担任护卫的护卫队长。

「幸好大人没事。」队长心有余悸。

清祝言不想开口,刚刚的事情说出来也不光彩。

「这次来的人很多,现在大门已经没办法出入了,我们只有从侧门走了。」队长继续说道,额头上因伤滴落的血模糊了眼睛,他只是随意抹开,拖着清祝言继续跑。

「侧门?」清祝言心生不妙,如果对方能在夜晚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来,肯定熟悉地形,既然熟悉地形,又怎么会只知道堵前门,不知道还有侧门呢?可是事到如今,留在楼里面只能被瓮中捉鳖,唯一能赌的也只有这个了!

穿过阴暗的走道,队长先一步跑到门旁拨开门栓,正准备开门之时,一道冰凉刀光划过,队长的喉头绽开血雾,软软仆倒在门上。

清祝言吓的心脏都差点跳出胸膛,下意识的想扑过去将门关上,可还是慢了一步,一只手已从门缝伸过来,清祝言无法,只得转身逃跑,没想到披散的发被人狠狠抓住,痛得他一声惨叫,整个人被带的往后跌倒,眼看要被人生擒。

就在这时,只听到身后一声凄厉哀号,清祝言只觉得身子一轻,跌跌撞撞的撞到一个怀抱里。那人迅速将他掩至身后,长腿一踢就将门踢拢,然后牢牢插上门栓。

清祝言惊魂未定,愣愣的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断掌,倒退几步。

「伤到没有?」

沉稳的男声让清祝言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脸孔,凤眼修长,嘴角扬起,手中稳稳握着一柄还在滴血的钢刀,脸上身上已经有了溅到的血污,但是丝毫不减凛然气质。

清祝言只觉喉间微哽,「李熙……」

 

 

第五章

 

「你怎么会在这儿?」清祝言猛然想到。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李熙瞪他。

「那能不能问,你有没有带人来?……」

话音未落,门那边传来破开的声音,李熙一把拉住他就跑,「还问什么问!快跑!」

他带着清祝言往二楼楼梯跑去,跑到一半的时候就已听到门打开,一阵嘈杂脚步追来。

李熙眉头紧皱,转身将清祝言往前推至自己身前,尔后拉住小袖也推到前面,自己替他们垫后。

生死存亡之间,身体潜力全被激出来了,三人刚上楼梯,身后追兵就到了,李熙回身,一刀斩开两人,刀如闪电,又快又准,顿时又多两条冤魂去了枉死城。

等跑到楼梯口的时候,两层小楼,已经退无可退,小袖刚跑到走廊便瘫在一旁大口抽气,清祝言也好不到哪去,脸色苍白胜雪,落额冷汗黏的黑发贴在额角脸颊。

看着涌来的不知道多少人的刺客,明明就已经是生死一线,清祝言却笑出来,看着李熙嗤道,「傻子。」

李熙也不惊慌,反倒是笑对清祝言,「没办法,近墨者黑嘛。」

被调侃了,清祝言靠在栏杆上笑的却更开心。

一群黑衣人聚集在楼底,气势汹汹。

小楼梯窄,至多能容两人侧身面对面的过,这样就决定了只能一个一个的上,何况楼梯口又被人守住,占尽地利,只不过看到要杀之人近在咫尺,已是杀红眼的黑衣人发出野兽般的怒吼。

站在最前面的一名黑衣人举刀直扑而来,李熙摇摇头,抬脚一踢,正好点至他肩膀,尔后一挑,就看见那人咕咚一声滚下楼,虽然底下人让的快,还是有人被连累,被狠撞至一旁,四脚八叉的仰倒一旁,唉哟唉哟惨叫。

小袖忍不住扑哧一笑,虽然清祝言也想笑,不过心知这一下肯定会搞的那些家伙恼羞成怒。果不其然,楼下的黑衣人更怒,吵闹不绝。

突然,只见一人缓缓自众人后走出,脚步沉稳,气势凌厉,楼下顷刻之间悄无声息,所有的人都垂首退开,让他缓步走上楼。

「纳央。」那人说道,用的是京话,声音和缓低沉,满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他是在报自己的名字,以示自己不杀无名之人,看来这人是高手,不同于刚刚的乌合之众。

「李熙。」李熙正色亦答。

纳央点头,停在两刀相差的距离,刀尖朝下,行起手礼。

李熙举刀而立,纳央明显是这群人中的核心人物,打败他必定大挫对方气焰,所以这仗许胜不许败。李熙心知自己占了地利,居高临下,抢先而动,一刀斜斜劈去,角度刁钻,以求一击便中。

不料这一刀劈下去,刀锋却是未传来斩到血肉的感觉,纳央身形如黑雾,快到几乎没有办法想象,身体缩到个奇怪的角度,直斩李熙双腿。

这人果然是老手。李熙心中一寒。虽然居高临下的确有地利优势,可是相对来说下盘便空虚许多,纳央眼光毒辣,一眼就能看出来破绽,而且李熙身后就是清祝言,为了不伤到他,本是往后跃开便能避开的招数却不得不硬接下来,地利反成累赘。

咬牙俯身,抢在他斩断自己双腿之前格住刀刃,李熙只觉得右手发麻。

虽然堪堪解忧,气势却输,这一招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纳央一笑,眼前的年轻人虽然反应敏捷,刀法应对得当,师出正宗,但是看的出来这只是平日拆招喂招练出来的,没有杀人的狠气,更何况李熙只能守,不能退,这样明显的弱点又怎么可能不被纳央利用。

如果立场交换,李熙自恃自己也不会手下留情,可是现在自己却是不能输,绝对不能!

心中主意已定,脑中反倒更清明冷静起来,刀式改劈为缠,将纳央纠缠的烦不胜烦,明明马上就能痛下的杀招,却不知道怎的又让那小子逃脱开去,一时之间漫天寒光刀影,让人目不暇接。

看着眼前缠斗拼命的两人,清祝言心急如焚,可是以如今的自己,不添乱就是帮了李熙最大的忙,但每次看着李熙堪堪避开杀招,却是难免受皮肉之伤时,心中恨恼更重,不由气的狠捶了记墙壁。

没想到这一下竟是将墙捶开条裂缝,清祝言惊讶,原来这里是道暗门,看着里面的东西,心中一喜,暗暗大叫天不亡我。

就在所有人都被两人的决斗吸引到失神时,突然一阵刺鼻的味道袭来,随之像下雨般,黑衣人身上尽数被种刺鼻的液体泼中。

灯油!片刻之后,黑衣人突然反应过来。

「诸位,都别动。」清祝言的声音自上飘来,他倚在栏旁,「你们若是动一下,我可就不保证我手里的东西会不会掉下去了。」

如果清祝言手里那东西不是正在燃烧的火折子的话,鬼才担心会不会掉!

这幢楼全是木制,到时候烧起来的速度可是不会含糊的。所有人都身体僵硬,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清祝言手中晃来晃去的火引子不敢动,连纳央都一时闪神,顿时被李熙一击之下挑开武器,刀逼咽喉。

前刻兵戎相见的激烈气氛被一触即发的死寂所取代。

见状,清祝言一笑,喉中腥甜引得剧烈咳嗽起来,咳的浑身发抖,所有人的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生怕他一个不稳,手中的火折子失手掉落。

李熙忧心仲仲看着清祝言,他正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拂开嘴角洇出来的血痕。

「阁下可谓是强弩之末啊。」

纳央亦看了出来,冷笑道,「我劝你们还是早点投降,到时候我还能给个痛快。」

「瓮中之鳖还敢谈投降两字?」清祝言奇道,他倒也是条汉子,竟然敢在这个时候谈条件。

「你们手上的火折坚持不了多久,到时间就算我死,我的兄弟们自会替我报仇。」

「喔,是吗?」清祝言好笑招手,小袖抱着一大堆火折子过来。

纳央等人气到几乎呕血,清祝言则暗自庆幸这次真是运气好,大概是这个岗哨本就没有想弃用,所以生活所用全部储在暗门之中,而且数量颇多。

「不过……,我担心我没手拿那么多。」清祝言表面上看起来谈笑自若,心中却明白自己的体力已经快要透支,若不是死抓着栏杆,恐怕早就软在地上了。

「那阁下就没有想过,如果点燃了灯油,你们也都逃不了?」

见威胁无法,纳央立即便怀柔道,「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两位贵人?」他眼瞥向李熙,「看阁下也是心怀大志之人,难道宁愿死在这里,不值一文地死去。」

他果然是个聪明人。李熙心道,脸上却是笑了笑,「我自然不想,可是是你想要两败俱伤。」

纳央眉毛一挑,看出来尚有谈判余地,「不,我们的目的只有他一个人。只要把他交给我们,纳央担保阁下无恙。」手指笔直指向清祝言。

清祝言皱眉,看来他们的确是冲自己而来,并非随意打劫,「为什么?」

纳央闻言哈哈一笑,猛然将蒙面黑布扯下,悲愤道,「你难道忘记了!?」

清祝言一脸茫然,反倒是李熙脸色微变,仿佛忆起些什么。

纳央见状怒道,「你杀了我的兄弟,却连他的样貌都不记得!?」

听他的口音,再看他们行事风格,穿着打扮,清祝言猛然忆起……,白承族!难道是那个因为擅闯军营而被自己处死的奸细?

「军营军纪严明,执法如山,擅闯重地者重责,这是我朝律法严令规定,他死有余辜,你们竟然敢刺杀朝庭命官,胆子未免太大了!」

清祝言气怒道,「有这等闲功夫,为什么不在当日劝他勿闯军营,就算是有重要事情,逐级上报,网开一面情况也曾有过,竟然在军营之中引起械斗,这种人不杀,谁当杀!」过后他有问过柴靖渊,原来那天不仅是闯营,被拦后甚至武力相抗,引起一番混乱,军营之中就算是普通将官也不敢随意械斗,更遑论一介平民。

纳央将唇抿紧,坚毅的面孔因痛苦而扭曲,「果真是颠倒黑白!你为什么不问问,你手底下的人做了什么!」

「什么?」清祝言不解,下意识的看向李熙,他是不明白这里到底有什么问题的。

李熙面露无奈,心中比清祝言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漠北军营向来担负着关卡之职,若是想由北至南就必须得要通过军营,如果一来,守关卡的士兵将领自然就会有机会趁机搜刮一把。这本是公开的秘密,众人心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来了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不从那些蛮夷身上取些好处那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在此情况下,动辄就有各种理由自需过关卡的人身上大肆搜刮,甚至曾一度发展至民间有了过道关卡刮层皮之说,更何况除了军营这道卡,各地守城的关卡,路上临时设的卡又哪里少了?

北方民族的个性刚硬,军民之间的矛盾便屡屡升级,因为这些而引起的小规模冲突也时有发生,那日的情况也便如此,守卡士兵嫌东西太少,对方又是年青气盛,两相冲突之下,士兵干脆将其擒住报了上去,就是想正大光明责打一顿便可以,岂料清祝言初来乍道,哪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当作是了奸细处理,这才为今日之事埋下隐忧。

一场误会,一条人命牵来了现在这场腥风血雨。

推书 20234-11-01 :嫁衣 第一部——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