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灯红酒绿意外地将那家伙不入流的气质烘托的恰到好处。
昭信在心中冷笑。
山原正雄是鸠子大哥的儿子,青龙会的大少爷。三年前当昭信的母亲过世,而西园寺将吾没有儿子,所以昭信正式被西园寺家承认的时候,山原正雄也来过。
当他第一次见到昭信的时候,便露出了垂涎的表情,恶心到让人想吐。其后他不断找借口来西园寺家,总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对昭信动手动脚,上半年,这家伙甚至跑到昭信的房间里意图霸王硬上弓,但是却反而被昭信狠狠修理了一顿,踢断了两根肋骨外加左肩脱臼。鸠子为了这事情脸都气白了。
“我可是想死你了。”山原正雄的眼睛里放出激昂的欲 望,“每次想到你,我的下面又肿又涨,真想好好爽 一下。特别是放进你的嘴里……在你的后面狠狠抽 插……”
昭信淡然地站在原处,那种表情和眼神,就是一种无言的蔑视。
很显然,山原昭雄被激怒了,“别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你和你那个老妈一样都是骚 货,没有男人还不得憋死!”
可惜,昭信并没有被激怒,他不在乎别人如何说他的母亲,因为那个可怜的女人已经死了,就算她被别人谩骂的体无完肤,她也听不见。而他,西园寺昭信,总有一天会站在他想要到达的地方,然后让所有人俯首称臣。至于山原正雄之流,他会让他连俯首的机会都没有。
可惜,山原正雄没有上前的胆子,他早就领教过昭信的厉害。
他身后的那四个跟班倒是很识趣的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的手掌刚要搭上昭信的肩膀,只见他微微退后一步,右腿抬起来一个爆发力十足的侧踢,那家伙便轰然倒地。
但是就在昭信落地的瞬间,另一个肌肉男便忽然从后面将他整个勒住,肌肉男的力量惊人,昭信挣扎了半天也没办法挣脱,这时候,另一个家伙走了过来,轻佻地摸了摸昭信的脸蛋,低下身子要去解开他的皮带。
昭信猛地一个借力,右腿膝盖踢在那家伙的胯间,那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他只能双手捂着自己的小兄弟,铁青着脸倒在地上,痛得连哀号都发不出来。
肌肉男则更加用力地勒紧了昭信,几乎要将他勒得无法呼吸了。他的右手形成手刀的形状,借由小臂的力量,猛地戳在肌肉男的两片腹肌之间,双腿猛地登在肌肉男的大腿上,趁他疼痛的瞬间挣脱开来,紧接着回头便是一个侧踢,肌肉男似乎早有准备,伸出力量十足的双臂想要抵挡,无奈昭信的那一下只是虚晃而已,没有踢向他的脖颈,而是刚才被手刀戳过的地方。
看着自己的手下们一个二个全倒下去了,山原正雄甩开那两个援交女,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手枪:“哦,西园寺少爷,让我看看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本事!”
“我有什么本事不要紧,但是你有什么本事我已经全知道了。”昭信冷然看向山原正雄,在他的眼里,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好啊,”山原正雄笑得有些猖狂,“让我看看是你的身手快还是我的枪子快!”
话音刚落,只见不断变换色彩的霓虹灯光中一道阴影闪过,山原正雄应声倒地。
他的身后,是一个拿着竹剑的身影。
“他……不会这样就挂了吧……”
那一刻,昭信的心脏忽然猛地狂跳了起来,“小早川……你怎么会在这里……”
真一的身影从逆光下变得清晰了起来。
今天他还没来得及到家,便接到了水岛(就是那个摄影社的)的电话。那家伙最近迷恋上了一个陪酒女,希望有一天能够为那个女人拍一些照片。他等了许多天,被拒绝了无数次,终于在这一天,那个陪酒女的生意不是很好,于是她对水岛说,只要水岛给她十万块的模特费,水岛爱怎么拍就怎么拍。但是这个全身心投入艺术工作的白痴压根没有那么多钱,他只好打了一个电话,哀求真一借些钱给他。
“我……来找一个朋友……”真一有些懊丧,他是个好学生,至少表面上是。要是被学校里其他人知道他来东京的红灯区,一定会英名丧尽的。所以当他注意到昭信被围攻的时候,他是不想多管闲事的,而且昭信的身手很好,一般人只有挨打的份。但是当山原正雄掏出枪来的时候,真一知道,他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第 6 章
昭信直落落地看着真一,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你能看看……他是不是死了……或者我们要叫救护车?”真一握住竹剑的指骨因为用力而开始泛白。
昭信缓缓走过去,蹲下身子,拾起落在山原正雄不远处的手枪。但是他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真一。他觉得很奇怪,在这个奢靡世界里,为什么有人的眼睛可以这样的犹豫却又坚强。
“他还活着。”
山原正雄似乎回过神来了,他按住后脑上被竹剑敲击过的地方,慢慢把自己的身子反转过去,可以想象他现在一定感觉到头晕眼花。当他看清楚眼前的景物时,不由得大惊失色。
昭信把枪口对着他的胯间,手指扣在扳机上。
“……别……别……”山原全身肌肉都收紧了,他的每一根骨头都在打抖,甚至连一句完整的哀求都说不出来。
真一也被这场景吓到了,“嘿,你已经没事了……不要再……”
话音还没有说完,一阵枪响,硝烟袭向昭信的面孔,发丝在那一瞬间扬了起来。那颗子弹打入山原两腿间的水泥地里,他的小兄弟差一点就“命丧黄泉”。
真一张着嘴,下巴微微仰起,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昭信将手枪里的子弹卸除,山原躺在地上,仰望着犹如阿修罗般的男子,看着他将子弹一粒一粒扔在自己身旁,金属与地面撞击的声音格外让人心惊胆战。
末了,那把枪轻飘飘落回山原的怀里,他甚至不敢伸手去接。
昭信转过身来,走向呆滞中的真一,一把拽过他的手腕,向前走去。
他握住了他的手腕,那是脉搏跳动的地方,这种认识让昭信的心脏莫名地跳得飞快。他甚至下意识地用自己的拇指细细摩擦着真一的腕骨,描摹着那里的弧度。
晚风轻拂,似乎把那些迷蒙中的思绪回归到了正位。
真一将自己的手腕从昭信那里抽了回来。
昭信回头,看向停下脚步的真一。
“能告诉我,西园寺君——你的身边为什么永远危机四伏吗?”真一瞪着他,如果可以,他希望从此刻起,他和他之间再没有交集。
“因为我的身边危机四伏,所以你不敢靠近了。”昭信歪了歪脑袋,他的鼻尖在灯光下形成悱恻的剪影。
真一为那一刻的着迷而恼怒,他以为自己和那些相貌协会的完全不一样,但是此刻他明白,水岛说的没错,西园寺昭信确实是一种艺术……而且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艺术。
耸了耸肩膀,真一转过身去,“抱歉,我找不到自己要靠近你的理由。”
真一没有看见昭信伸出的胳膊,因为昭信也不知道他自己为什么要伸出手去。
抓住他?就因为他说没有靠近自己的理由?
但是他说的没错,他的确没有非得靠近自己的理由。
还是因为……自己渴望他靠近?
“你心不在焉,昭信。”绪方谦和举着茶杯碰了碰昭信的脑袋。
“是什么让你感觉我心不在焉?”昭信坐在‘武藏’的贵宾厢里,和谦和一同品尝河豚。
“你刚刚吃了黑鲔鱼刺身,”谦和的筷子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圈,“你最讨厌黑鲔鱼。”
“我就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品味吗?”
“改变?”谦和似乎听见什么笑话一般,肩膀抖动了起来,“像你和我这样固执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改变?”
“那么其他人呢?他们会改变吗?”
谦和伸出手来撑住自己的下巴,“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改变。”
“比如说……原本不想接近你的人变得想要接近你。”昭信的手指抚摸着茶杯的边缘,他忽然有一种不切实际的错觉,他的手指依旧停留在那个人的腕骨上。
“没有人能够拒绝接近你,在你拒绝他们之前。”谦和的茶杯轻轻碰了碰昭信杯子的边缘。
“为什么?”
“因为你比最强力的毒 品还要可怕,一旦沾上了,想戒都戒不掉。”
昭信沉默了。
如果自己是毒 品,那么比毒 品更容易上瘾的是什么?
离开武藏的时候,昭信坐在绪方家的轿车里。
他们再一次路过那一片红灯区。
谦和看着车窗外搂抱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低声道:“你说……他们是因为欲 望还是因为寂寞?”
在那一刻,昭信看见真一站在一个酒吧门口,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塞进一个打扮成兔女郎的买酒女手中。那个女人明显觉得钱太少,似乎在和真一争执着什么,真一摊开自己的手臂,兔女郎推了他一把,将那一小叠日币摔在真一的身上……
“停车。”昭信开口道。
“恩?”谦和以为自己听错了。
“停车。”昭信打开车门,“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谦和回头,看见了真一的身影。他记得那个男孩,就是在公交车事件的最后一直支撑着昭信的人。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走吧,介川。”谦和示意司机开车,望着昭信的背影,喃喃道,“阿布罗狄总是在不经意间洒下甜美的气息……只是我们不知道它是短暂还是长久。”
真一依旧坐在地上捡钱,嘴里嘀嘀咕咕着:“我就一个学生,哪有那么多钱。”
这个时候,他感觉到有人在他的面前蹲下,修长优雅的手指将地上的纸钞一张一张捡起来,真一抬起自己的脑袋,终于看清楚了来人的脸。
“呵——西园寺,一天之内见到你这么多次一定不是好事。”
昭信将纸钞递到真一的面前,轻声道,“你很喜欢她吗?”
“谁?”真一的眉毛皱了起来。
“刚才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她是水岛最美好的‘艺术’,必须花上十万块才能‘买’到的艺术。”提起那个女人真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水岛从酒吧里走了出来,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天啊,小早川……你就没有多更多的钱了吗?”
真一站直了身子,一副快要崩溃了的样子道:“连你都没有十万块,却指望我有。我肯把这周的伙食费贡献出来已经仁至义尽了!”
“可是……我的作品该怎么办?”
“嘿,听着,”真一的手臂环过水岛的肩膀,“那个女人,除了脸我看不见任何‘艺术’的气息,我希望你能够到此为止,因为十万元的艺术不是我们要的起的。”
但是水岛在此刻却回过头来,看向在酒吧招牌灯光下的昭信,喃喃道:“那是……西园寺昭信吗?你们什么时候有这么要好啦?”
“你……什么也不要想,我绝对不会帮你去说……”真一耸起了眉毛。
反倒是水岛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走到西园寺的面前,问道:“嘿,我和真一要去吃夜宵了,你要一起来吗?”
真一不由得啧了一口,吃夜宵还不是要他小早川真一掏钱。
第 7 章
昭信没有说话,只是越过水岛看向真一。
真一被他的眼神弄的有些心虚,只好摸了摸鼻尖走过去,“……关东煮,你去不去?”
水岛一脸期望的样子等待着昭信的答复,而真一只想狠狠揍他一顿。
“恩。”随着昭信微微点头,水岛露出一副梦幻少女的神色,这让真一不自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离开了那片不适合高中生夜游的地方。
不知道走了多久,水岛一直试图打开话题,可惜昭信却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气氛有些冷,直到关东煮的热气将一切再次温暖起来。
现在已经九点多了,摊子周围除了真一他们只有两个学生模样的人。
“先说好,十点钟之前我一定要回家,不然我爸爸会教训我一整个晚上的。”真一撇了撇嘴,其实他更担心自己的钞票,如果他能够提前撤离,那么就可以不用付钱了。
“知道啦,”水岛扬了扬眉,“你从这里回家也就二十分钟而已。”
料理关东煮的大叔朝水岛和真一笑了笑,“来了?还带了新朋友。”
“是啊,”真一伸长脑袋寻找自己最喜欢的章鱼丸和甜不辣,“还是个不大爱说话的家伙。”
老板已经很熟悉真一和水岛的喜好了,然后他看向昭信,“你要什么?”
真一看了昭信一眼,耸了耸肩膀对老板道:“一样的吧。”
当昭信接过纸杯,朦胧的雾气冉冉而上,真一的侧脸模糊了起来。他看着真一吹了吹章鱼丸,然后一口把它塞进嘴里,两个腮帮变得鼓鼓的,用力地咀嚼着。
“你怎么不吃?”真一回过头来随意地问道,“关东煮不会破坏你的美感。”
昭信低下头来,咬了一口,皱起了眉毛……很烫。
“笨蛋,吹一吹啦!”真一一副无奈的模样,水岛在一旁有些紧张,因为真一刚才说西园寺是“笨蛋”,要知道凡是在学校里招惹了西园寺的人,可都没有好果子吃。
但是昭信只是举着章鱼丸一动不动,真一一副“我服了你”的样子,低下头来,替他吹了吹手中的食物。
那一刻,昭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够感觉到真一柔软的气息掠过他的指尖,仿佛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汇聚到了那一点,连呼吸都无法继续下去。
“当然,你可以一直举着,它迟早会凉。”真一耸了耸肩膀,脑袋探到老板面前,再次要了一份甜不辣。
“那个真一,听说全国大赛要开始了,先是区域选拔赛吧,你们剑道部有把握么?”水岛看昭信没什么不良反应,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你能咽下去再说话吗?”真一摆出夸张的表情,然后模仿起剑道部长的语气道,“虽然我们立野要冲出东京赛区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大家仍然要努力,也许这一次胜利就在我们眼前。”真一连眉毛形成的弧度都模仿的惟妙惟肖,水岛不由得笑了起来,连吃了一半的竹轮都喷了出来。
“我想……你们部长说的不是‘胜利’就在眼前,而是奇迹就在眼前……”水岛补充道。
“没错,我们部突破东京赛区的机会和你成为世界着名摄影师的机会一样微薄。”真一咧开嘴奚落着好友。
昭信慢慢嚼着章鱼丸,安静地看着真一的脸庞,那是和自己不一样的表情,纯粹的表情。
“是啊,你们部长遇到浦原游就会输的很难看了。”水岛扬了扬照相机,“在我的有生之年恐怕拍不到浦原落败的照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