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今言领悟力强,又搭过窑炉建过竹屋,问了些问题后就完全明白我的意思:就是一个放大压瘪了的窑炉上面架个土巢,冬天可以烧火取暖,夏天可以撤火引水来降温。
其实土巢本身密实厚重就足以隔热保温了,可不折腾的复杂点,怎么有成就感呢?!
今言顺了我的意,忙活了好几天,在我拿着一根竹竿的指挥下完成了我这个极具创意的窝棚。
我在门口踱来踱去,相当满意。今言累了几天,坐在那里只是笑:“吹个曲子我听吧!”他回山后我就一直没再吹过哨笛,吹什么好呢?我犹豫。
“就吹上次的曲子吧!我以前从未听过,上次也没听全。”今言要求。
我又呜呜咽咽地吹了一遍:“这个曲子有个名,叫‘青春无悔’,说的是恋人。”我可不敢说那是分手了的恋人。
“哦,原来你一直都在告诉我,你和我在一起无悔呀!”今言开心地打趣,抱了我,耳鬓斯磨。
是啊,是无悔,虽然一直都没说相许终生的誓言,可那不重要。
十二、恨别惊心
今天是大师兄离风回山的日子,师傅自成王起兵讨伐夜腾以后就不再闭关,一大清早召唤我们,往山下来路迎了十里,等候离风。我心里暗忖,离风才是师傅心底真正的得意弟子,如此阵仗,简直就是喜爱到骨子里去了。
我不断猜测这个字字锋芒的大师兄到底是个什么模样。都说字如其人,不知道离风是个如何杀气腾腾的样子?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一道蓝金两色的闪电挟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风驰电掣般急闪而来。正待定睛细看之时,却在百步之外顿了下来,显是看见我们了,慢了脚步,稳稳行来。如果说,今言是挺拔的,那么离风无疑是魁伟的。
细细打量之下,离风也是虎目龙眉,人才轩昂,端的是:人才凛凛,掀翻地轴鬼魔王,容貌堂堂,撼动天关夜叉将!好大的威慑力!难怪师傅如此另眼相看。
只见离风穿了一身深蓝色的短铠,铠甲泛着莹莹的蓝光,冷森异常;头戴一寸余宽金色头箍,发长过肩,双目炯炯,如电闪动;右上臂也有一个同一样式的臂环,都刻了许多图腾花纹;足蹬一双嵌甲的深蓝色长靴;身如泰山,凛凛生威。渐渐行来,一步一昆仑,气势之盛,丈余外便已感觉如刺如芒,如山岳压顶。身边紧紧跟了一只狰狞奇异的猛兽,竟是只狻猊!毛色金黄,头角峥嵘,四足踏云,睥睨众生,又傲岸又神骏,很是威风。
我不自觉地有些怕离风,往今言身边缩了缩,不敢拿正眼看他。
“离风拜见师傅!师傅安好!”离风行至师傅身前跪下。
师傅忙不迭伸手拉他:“快起,快起!你如今已是成王副帅,以后这跪拜之礼可免了。甲胄在身嘛!哈哈……”
偏心的老头!我腹诽,怎不见别人有如此待遇!
“是!”离风就势起身。
“今言,早闻你武艺大有精进,上次军务在身,匆匆一见,也未及细谈,不如今天试试身手,如何?”离风转脸问今言,只是扫了我一眼。
“是!请师兄指点!”今言也不客气,像是对自己很有信心。脱了外袍,抽出玄剑,在宽阔之处站定,神色间却是十分凝重,想来是因为对阵离风太有压力。
离风持了一把重剑:“来吧!”
今言不再谦让,展身攻去。只见剑势潇洒,光闪如虹,吞吐开阖之际,又飘逸,又凝重,确实是名家风范。
离风的剑势却霸道,大开大阖,威猛无俦,隐隐挟山崩海啸之势。
场中身影翻飞,妙招层出不穷,看的人目眩神驰。
这一场较量,与先前心弩和今言的那场相较,显得激烈许多。待二人收手之时,今言已大汗淋漓。
离风两眼精光闪闪:“师弟好武艺!现如今就有如此造诣,确实不凡!”
“师兄过奖了!”今言同离风走回来,师傅只是捋须含笑,笑得极是灿烂。
“能在我剑下走一百多招而不露败相的,平辈之中你是第一人!”离风正色道,“你对行军布阵也一直很有研究,看来,疆场即将又多一位不世之将!”
回到师傅屋内,开始坐下谈正事:“离风,成王大军行至隘关了吧!”
“回师傅,成王的五万大军已在隘关城南五十里处下寨,隘关侯云台尚闭门按兵不动,是战是降,犹未决断。”离风的声音不像人这般,略显清冷低沉,“隘关侯与当年被斩的一方关侯交好,只是对当年的真相如何并不清楚。前几日心弩已来军中,我来之前成王已命他前往隘关城内劝降云台。隘关侯勇猛刚烈,虽少谋却是非分明,开始也只是忠君之念作祟,待心弩重述真相,定可以弃暗投明,此刻只怕成王已经受降入城安民了。”
“如此,成王于隘关将平添一支虎军矣!”师傅额手称庆,“原虽也以为隘关一战不足为虑,只是如此不战而屈人之兵,更胜一筹!”
“师傅所言极是!且如此一来,粮草补给路线将大大缩短。”离风面色肃然,神威凛凛,“前日接到明原侯重垣书信,言是不日将亲引三万大军至隘关,与成王会师,共伐夜腾!”
“江南诸城原与望沙交好,明原侯来投也是意料之中。除了瞭城和东阴,江北诸城与一方关却都在夜腾掌握之中,即便有诸侯不发兵,多半也是中立观望。他日的恶战实是难以避免!”师傅分析道。
“是,东阴虽有三万余军队,只是一方面要防夜腾袭城,更主要的是三万军队东进为孤军,南下又无法渡江,因此,我暂时只能一人带灵兽来军中。若能和瞭城侯合军东进倒可以两面牵制夜腾,必有奇效!”
“嗯!”师傅点头称是,“瞭城侯年迈,恐怕难以独掌大军,此事待垭口城破,你回江北再议不迟。只是垭口如今由一氓把持,借山势守城,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这一仗,怕也是较为凶恶。”
“是,离风此次正是为此而来。”离风眼光扫过今言,“今言师弟才具雄略,不日即将功成,徒儿想让他今日便随我下山,助成王破垭口,不知师傅意下如何?”
一来就把算盘打到今言头上,我有些不悦。今言脸色兴奋,一副“男儿不展凌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模样。
“好是好,只是不知今言自己是什么意思?”师傅颌首。
“我,”今言终于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我尚未功成,只怕帮不上师兄什么忙。”看我脸色不虞,今言矛盾了。
“师弟才具,军中已然少有。况且功成也应就在这三四个月内,现下先去查看地形,商议破城良策,也未就马上上疆场。无灵兽伴身,即便我舍得你去厮杀,师傅和成王也是舍不得的。”离风劝说道。
今言不语。我心中转过好些念头,最后还是对今言一笑:“三师兄还是该从大师兄下山,立一番功名,以展平日之志!”
今言闻言大喜:“如此,我便随师兄下山!”
离风和师傅均点头嘉许。
和今言分别在即,我失了勇气,一人躲在土巢里发呆。今言收拾了东西,来与我告别。
两人自是执手相看,只差泪眼,无语凝噎了。
我狠了心,抱了他:“走吧!大丈夫生当建功沙场,死当马革裹尸,岂可儿女情长,耽误了正事?”
“尘儿,我舍不得你……”今言确实难舍,“待我助大师兄破了垭口,再回山求师傅,带你下山。如今我灵兽未投,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
“嗯!我知道。”我推开今言,“走吧,大师兄等你呢!”
今言亲了亲我,终究走了。我连去送他的勇气都没有,只敢站在山顶,远远地目送他的背影随了离风下山。
分别原也是必然的,只是来得早了一些。
晚上师傅叫了我去,很是和蔼:“尘儿,为师准备传你两门武技。日前见你使鞭,倒让我想起当初你师祖留下的两本秘籍。当年因与我功夫路子不合,一直未练过,不过与你倒有几分相合,如今都传与你罢!”
说完师傅拿出两本武功秘籍递了过来。一本是鞭法,一本是刀法。
“师傅——”
“为师觉得今言给你的长鞭打造的虽然刚猛,却仍失于阴柔,是鞭子的先天局限。你习长刀,到可以真正以兵器的刚补你的柔,达到武技追求的刚柔并济。你可按着秘籍慢慢修练,有甚不明之处,可随时来询问。”
“谢师傅!”我很开心,能早日追随上今言的步伐,才是我与他比翼的根本。
拿了秘籍,辞了师傅,我自回土巢歇息。第二日便拿了奔龙鞭,按秘籍所书,慢慢练招。鞭是今言所赠,自然不能弃鞭只练刀,况且我现在也没有长刀。
系统高明的鞭法到底和三招两式的揣摩不可同日而语,严谨绵密,无论是进攻还是退守,均难觅破绽。我大喜过望之下,自然是日日勤练不辍。
只是每每于浴池中,孤灯下,那种寂寞如影随形,终于有些理解了“悔教夫婿万里觅封侯”的心境。真真是:
独坐清灯夜不眠,寸肠千万缕,两相牵。
鸳鸯秋雨傍,分飞苦,红泪晚风前。
回首雁翩翩,写来思寄去,远如天。
按排心事待明年,愁难待,泪滴满青毡!
十三、兵困垭口
自从今言随大师兄离风下山后,师傅也开始三五不时地携我下山去军中探视。一来是了解战局,二来也明显是对离风的探望。奇怪的是,几次下山,均未见今言的踪影,我心中奇怪,却也因为畏惧离风的威霸,不敢开口相询。师傅也似乎对今言的无端“失踪”毫不在意。
第一次下山到达军中时已是傍晚时分,正遇上明原侯重垣引三万大军来到隘关城外,与成王会师,成王同了隘关侯云台出帐相迎,并升帐议事。我正随了师傅来到离风帐中,只听三通鼓响,升帐法螺吹起,离风同了师傅来到中军大帐。我从未见识过军营阵势,赶紧快走两步,尾随其后。
只见营门口走来三位戎装将军,中间的那个戴了一顶银色冲天凤翅盔,身穿银色兽吞头锁子连环甲,衬了一面护心宝镜,身边寸步不离地跟了一头勇猛雄健的黑虎,雍容华贵,气度安闲,浑没有为将的凌厉肃杀之气,反添了许多天生的王者宽仁的气度,想必就是成王正阳了。成王左右两边跟着的将军都约有四十来岁,均是须眉刚武,眼见得便是隘关侯和明原侯了。三人一路说笑,入到帐内。
我正四顾之间,只见一头青狮来到我身边用头轻蹭我,我回头望去,正是心弩身着一袭天青色长衫,立在帐内,依旧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乍见故人,未及相叙别来之情,只听见成王说:“本王因国君夜腾无道,故兴万众之师,吊民伐罪,幸得三君及众位将军倾力相助,本王不胜感激!夜腾居天子之尊,诸侯守据八方,万姓供其力役,锦衣玉食,贡山航海,论理不应与皇上抗礼。然国君夜腾肆行不道,残虐百姓,杀戮王侯,淫酗沉湎,无君道久矣,我等诸侯臣民,又如何得以臣道事君?夜腾之恶,贯盈宇宙,天愁民怨。我如今奉天昭命,行天之罚,愿为天下择一贤主!”
“夜腾年中之时又下诏,向诸侯各城征伕万名,赋税双倍,说是要修水中浮城,供他在北方的恨海湖中居住度暑。”明原侯附和道。
“如今我们兵力已齐,今日正好立成君下山,各将俱在,特想请各位一起拟一进军方案,以破垭口。”成王正阳说道。
师傅捋了捋须:“垭口城地处绵长山、纵川山两大山脉夹围之处,扼以山势险要,城虽不大,却极是易守难攻。前些日一氓反出师门,一意孤行,如今又已接替侯位,兵法谋略也已有所成。只怕破城还须从长计议,定一良策,进军也须谨慎而为步步为营。”
成王颌首称是,似是胸有成竹,微微笑道:“垭口为进军必经之途,我十万大军只得走此官道,方可至一方关,如今也只有强行北上。”离风一直没有出声,高深莫测地坐在那里,只听成王继续说:“明日,我准备拔寨北上,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离风仍不发一言,众人也未就明白成王用意,一时无语。
“如此,众将听命。”成王面色一端,方才显出睥睨天下的霸气,“前锋由望沙刑龙领五千兵,望官道中路先行,于垭口城南八十里处扎营;左翼由明原侯重垣率两万兵马,从绵长山小道进发,于十日后于垭口城西南百里处扎营;右翼由隘关侯云台引两万兵马,沿厉江北上,十日后于垭口东南百里处扎营;我与离风自领中军四万,随后拔寨;心弩领兵一万,作后军,供应三路人马粮草装备;隘关城自留五千兵马守城策应。明日三更造饭,五更出发。”
“是!”众人领命出帐,各自去准备进军事宜,均未注意垂首站在师傅身后的我,只有心弩看了我一眼。
师傅也即告辞回山,准备半月后再于垭口城外探成王大军。
从山上来回于成王军中,即使是我们这等身怀日行数百里的绝世轻功风云纵,也需三五个时辰。
这日清早,我又同了师傅急急奔赴垭口城南成王军中,各军早已安营扎寨立住阵脚。
一氓自袭了侯位,在垭口城南二十里处设了左右两寨,与垭口城形成犄角之势,坚壁清野,静待成王来军。显是准备以逸待劳,借地利据守城池。
我们到达军中时,成王正在与众将商议如何引一氓出城来战。
离风定思良久,说:“不若遣一万兵马,于夜密地在垭口城外三十里峡谷处埋伏妥当,待明日,我亲往城门口掠战,以言语相激,待他出战,徉败引往埋伏之处,一役毙之!”
“好!就按副帅所言!”成王很是高兴,安排兵马埋伏不题。我心里却有些以为不妥,如此简单的计策,一氓与离风同门学艺,岂能如此容易中计?
离风辞了成王去准备明日的征战,帐内只剩下成王、师傅和我。成王缓步走来,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这便是同尘吧?上次天色昏暗,军务繁忙,不及细谈。今日有闲,不如把酒言欢!”
我对成王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与离风相比,我更宁愿他是我的师兄。赶紧抬头,笑说:“同尘见过成王!”
成王就着光线仔细看了我一阵,脸色有些惊异,回头瞧了瞧师傅,师傅却捋须不言。
“尘儿是一方关人?可记得父母是谁?家中仍有何人?”成王反复打量,问道。
“我是一个孤儿,一方关屠戮时尚为婴儿。并不知亲人为谁。”
“哦!如此……”成王若有所思。
因接下来便是设计攻城,我与师傅均留宿在军营观战。
第二日清晨,我和师傅跟着成王登上垭口城外山顶观战。
只见离风引了三千兵马,在城下一字排开,人如猛虎离山,马似蛟龙出水,狻猊大旗迎风招展,上书“东阴离风”四个大字。离风令几个声音洪亮的小卒在阵前百般辱骂,自己跨着金狻猊,穿着蓝光短铠甲,在城门下来回逡巡,显得甚是傲慢。
一氓一开始闭门不战,偃旗息鼓,只是令城门守卫定时轮番射箭,逼退靠的太近的兵卒。候至午时,见离风大军略现疲态,一氓按耐不住擒杀叛军副帅、第一勇将的诱惑,开了城门,骑了灵兽白犀牛,带了五千将士冲杀出来。
两军片刻即交战在一起,尘烟滚滚,马嘶人啸,离风接着一氓斗将开来。
眼见得离风军寡不敌众,且战且退,离风也似无心恋战,护了士卒往原路退去,一路上丢盔弃甲,很是狼狈。一氓大喜之下,领兵在后穷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