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是醉了。”夏非马上答应下来,可他此时脸上的神情奸诈不已,像是在算计谁一样,哪还有一点醉酒人的自觉?他仰起脸,和站在床边的我平视着,“红昌,那你告诉我,是你哥重要还是我更重要一点?”
他的眼睛亮得吓人,在灯光不算很亮的小包间里,使室内暖暖的温度再度加温。而此时我所站的角度,完全无法回避他的眼神。这个认知让我蓦然间手忙脚乱起来,连带着思绪也被夏非牵制住,完全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夏非的手已经从我的衣角转移到我的手腕上来。
“这个,你和苏文哥是不能拿来做比较的。我是说……你们一个是我哥们,一个是我家人,自然是不能比的。”
“我不管。反正今天我要你跟我说清楚了。到底谁对你更重要!”夏非猛地拉了一下我的手,我之前没有任何的心里准备,被他这么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身子也跟着被拽到了床上。夏非动作俐落,三下两下地就把我牵制住,自他口中发出的声音像是在诱惑又像是在叹息,“红昌,你说啊。”
“夏非!你,你干什么呢!”我奋力地挣扎了两下,但发现夏非没有什么后续动作后,也就懒得去做无谓的挣扎了。毕竟他人比我高出半个头,平时运动也比我多,我就算这辈子喝了再多的牛奶也斗不过他。夏非果然是喝醉了,虽然此时他看起来很清醒。正常状态下的夏非,是不会这么无理取闹的,他懂得适可而止。
“好啦,好啦,你比较重要,行不行?”我拿出唱催眠曲的声音哄着某醉鬼夏非,“乖乖的给我放手……不然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许忘。”夏非听到我的回答后,淡淡地笑了一下,眼睛里,满满的,装载的是幸福的水色。他松开了我的手,对我说了声晚安,之后就趴在床上继续睡了下去。我合上包间的房门,忽然觉得有点心神不安。纵使自己刚刚的那番话,是所谓的‘善意的谎言’,能短暂的使人开心。可那之后呢?是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拆穿的。停停!我没有撒谎,我只是……
苏文哥和夏非,都是我很重要的人啊。就像是妈妈和诗诗一样。不。如果硬要说的话,妈妈在我心里,比诗诗还要重要。为什么这次我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就能分辨出来?也许妈妈在我心中,是无法代替的吧……可诗诗她也无法代替啊……
就因为夏非这个醉鬼无心的一个问题,害得我在回家的路上神游了无数次,甚至被路边的小石头绊倒了一次。最后抵达家门时已经凌晨四点了。我没敢敲门,站在门口找了半天的钥匙。楼梯口的感应灯忽闪忽灭,整个楼栋里都安静地吓人。这个时间,所有人都在梦乡里。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缘故,苏文哥也早睡了吧。该不会是……这么晚还等着我呢吧?玄关的门终于被我推开,我努力地将声音降低至最小。大厅的灯是全灭的,但苏文哥的门缝下却露出星点的灯光。
我轻呼了一口气,惦着脚尖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没错,我就是想当那传说中的鸵鸟,把自己的头埋在沙下,假装看不到摆在面前的危险。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苏文哥已经成为了我心中最佳的危险代言人。
可是……如果我不去跟苏文哥打声招呼的话,他说不定还会一直等下去呢。
就在我纠结来纠结去的时候,苏文哥房间的门自动打开。穿着棉质睡衣,脚下踏着跟我同一款式的拖鞋,面色略微苍白的苏文哥倚在门前,对我笑了笑。
是的,他对我很‘蒙娜丽莎式’的笑了一下。在凌晨四点半将近五点,天还蒙蒙黑,整个城市都被沉寂笼罩的时候……在我以为他会对我痛骂一顿(当然,这有失苏文哥的风格)或非君子的方法惩罚我一下的时候(君子动口不动手嘛),他居然只对我露出一个漠然的微笑,“回来了。没冻坏吧。”
“没……”我有些错愕地回答道,双手不自在地别在腰后,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听着家长的悔训。平时只要我一摆出如此端正的态度来承认错误时,大部分人就会象征式地说几句客套话,然后大手一挥,将我放行。我不指望这招能应用到苏文哥身上,但至少会有点效果……吧?
“哦。那早点睡。”苏文哥轻咳了咳,笑容如同精美的面具一样,既温雅又大气,像是被贴上了一层触摸不到的薄膜。这个笑容对我来说,并不陌生。这是我刚穿越过来时那阵,常看到的。苏文哥很久都没有,对我那么虚假的笑了。比起这样摸不清头脑的冷战,我倒宁可苏文哥将我大骂一顿……
什么都好,但是不要用那种漠视的眼神看我。难道我这一世为了改善苏文哥和我关系所做出的一系列努力,都白费了吗?我咬了咬牙,感觉无力到极点。一个两个都这样,莫名其妙的就生我的气,不停地问着我莫名其妙的问题,或是做着莫名其妙的事。而我被夹在这么莫名其妙中间,只能垂下头,摆出一个讨好的笑脸承受着。
我怎么活得这么窝囊啊。难道二十一世纪里,性格稍微随和点的人都要活得像我这般无奈吗?
“好啊。我去睡觉了!苏文哥你也是!”这么一想后,我的腰板瞬间拔得直直的,哼着流行歌曲大踏步向自己房间走去。既然苏文哥要装出一副‘我和你不熟,你干什么我都不管了’的样子,那我也乐得跟着大剧本走。
“呵……一晚上不见你就学会将计就计了啊。”在我一只脚踏入自己房间的时候,苏文哥忽然拽住了我的手。我背对着苏文哥,嘴角欢快地向上扬起。呵呵,这次的口头对决,算我赢了,刷新了零胜二十六败的记录。
“哪里哪里。”我转过身,得意地眯起眼睛,“这可是多亏了苏文哥你平日的提点啊。”
苏文哥握着我的手,他很少做室外运动,冬天时随身也带着手套,一双手,保养的比女孩子的还要白嫩。苏文哥的手掌略微比我的手掌大一些,刚好能将我的手包裹住。
“还说不冷。外面下雪了吧。”
“没,很早就停了。”我眨了眨眼,极力掩饰着自己脸颊上的红晕。虽然和苏文哥吻都吻过了,甚至连那种事苏文哥都替我执手过……但我还是不能适应过来。这些动作像是一条细弱的红线,一圈一圈地,将我所剩不多的抵触心理缠绕起来,最后彻底地瓦解掉我的理智。这样下去不行。我明知道不行,却还眷恋着这份温柔。明知道不行,却还移不开眼睛。明知道不行却还拒绝不了。
天啊。这样的我,实在是太差劲了。当初明明是立下雄心壮志,要把苏文哥给掰直的说。怎么到最后我却被……却被……难道我才是潜伏型的异性恋,被苏文哥随便的激发了一下,就把持不住立场了?OH,NO……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吗?
苏文哥看着我从得意洋洋的笑脸,切换到万雷轰顶后呈石化状的僵硬表情,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连忙向后退了两步,“人家都说距离产生美,苏文哥,我们还是离得远点吧。咳咳,保持距离,从你我做起。”
“果然是你的那些个朋友,对你胡说了些什么吧。”苏文哥垂了垂眼,“你倒是说说看,我们为什么要保持距离。要是理由编的够好,那我就依了你。”
“因为,我们离得太近的话……我会,会很……困扰!”我支支吾吾地说道,权衡了一下大局后,才挤出了‘困扰’这个词。也多亏了我这么多年的电视剧没白看,女生对不停骚扰着她的男生常说的台词,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出来一大堆。不过用到苏文哥身上,还真有点……别扭。尤其是我所说的,是属于女方的台词。
“怎么会有困扰。有困扰的话,就更应该和哥好好谈谈。”苏文哥见招拆招,马上摆出一副高度关心的嘴脸。我哑口无言地看着苏文哥,心想这个时候你又跟我玩兄弟有爱的戏码了,那平时动不动就吆喝我做这做那的人又是谁?!
“哥和我有代沟!我需要和同龄人进行更多的交流……”我暗指苏文哥他整个寒假都不批准我出门和夏非他们玩。
“嗯,红昌你有那么多的朋友。哥却只有你一个啊。原来多陪陪哥让你这么‘困扰’啊……哥明白了。以后就……”
“哥……你别误会。我刚刚是在开玩笑的!弟弟陪哥是义不容辞、天经地义的!”
苏文哥眯了眯眼,打了个哈欠,“既然小昌你这么说……走吧,陪哥睡会觉去。”
于是,某红昌又被打包带走了。咳咳,让我们来刷新一下记录,今晚的斗智斗勇最终获奖者,完全不出意外的,是我们的万能腹黑男主:苏文哥!
33.出国
1
我本以为,苏文哥这种突发性同性恋症状会在这个假期里会被我彻底的治愈。可显然我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不仅没把苏文哥治好,连自己也被传染上了。咳咳。还不能确定自己被传染了多少,但对于同性恋症状的免疫力正在极度下降中。
在开学前一天,妈妈和苏叔叔难得都没有去打工,在家里为我们做了一桌的饭菜。我吃着妈妈做的饭菜,不住地赞叹,“还是妈你做的好吃。连白菜都能炒出的叉烧的味道。我这个半吊子,果然就是比不上。”
妈妈笑不拢嘴地点头,“就你嘴甜。别瞎说了,快点吃啊,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叔叔埋头吃着饭,他话不多,属于心动不如行动型的男人。我从不记得他有对妈妈花言巧语过,但他也从来没让妈妈受过委屈。
苏文哥忽然插了一嘴,“小昌做的也不错。”
“啊?哦……哪里哪里。”我感觉自己的神经像是被上了弦一样,苏文哥每次张开口说话时,这根弦就被紧紧地蹦起。真怕苏文哥一顺口,说出什么‘我来养小昌’之类的话。绕是我妈这样健康的体格,十有八九,都承担不下那样的打击。说起来,妈妈和苏叔叔在场的时候,苏文哥总算是收敛了一点,也不会对我毛手毛脚的了。咳咳,毛手毛脚这词可能用得不太到位,但大体上就是那个意思。
我和苏文哥这兄弟友爱,互谦互让的一系列行为,看得我妈心花怒放。她一直担心我会欺负苏文哥,或者被苏文哥欺负。虽然在她眼中,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苏文哥,实在是太会做衣冠禽兽了,属于那种把人卖了还能让被卖那人欢天喜地为他数钱的级别。在别人眼里,苏文哥就是斯文、懂事、孝顺的最佳代言人。而我,虽然也不错,但和苏文哥比较起来,总是略欠了一筹。
其实我也挺反感被拿来和苏文哥做比较,因为苏文哥的优秀,众所皆知。从小学开始就戴着神童的光圈,到了高中后更是被誉为天才,奖状奖杯更是能摆满一橱柜。而我呢,除了幼儿园得了一次长跑比赛的奖状外--如果不是有幸带着过去的知识重生了,估计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在班级的中上游水平徘徊吧。
咳,话题扯远了。我想要表达的中心思想是……这个家里,苏文哥老大,我老二。这已经成了一种无法用自然现象解释的常规。哦,这一点唯一的例外就是,我做得饭比苏文哥好吃。但这唯一的例外,也被苏文哥充分地利用了起来。
“看你们两个相处的这么融洽,我就没有什么担心的了。”妈妈夹了块凉粉放到我的碗里,“当年我和你苏叔叔还为了你俩可操了不少的心呢。”
……是了。现在我和苏文哥是融洽了。可发展的方向却不太对头。
我苦笑了一下,看着妈妈释然的笑脸,不想打破她梦想中的‘完美家庭’,只好把那苦涩吞回肚子里,转头狠瞪了眼苏文哥。
苏文哥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踩了我一脚,脸上却作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我嘴角微抽,将饭碗放置到一边,小声嘟囔道,“吃饱了吃饱了。再吃就好被气死了。碗放在桌子上吧,我晚上刷。”说完我就从餐椅上站起,快步往自己屋里走去。
“我也吃好了。”苏文哥跟着起身,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尾随着我的脚步,跟进了我的房间。我瞪了他一眼,意思是:我有邀请你进来吗?谁想他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手锁上了门。
喂……你误解了误解了!哥你想锁上门无所谓,但请你也给我乖乖的站到外面去!我不满地皱了皱眉,正想开口请苏文哥出去时,却被他接下来的话吸引过去。
“红昌,暂时我不会跟阿姨和我爸提我们俩的事。”
“难道你还真打算提啊?!”我全身无力地陷入沙发里,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很是释然地说道,“要我看,这种事永远不提才是上策。”
“呵……”苏文哥轻垂着头,修剪整齐的刘海遮掩过苏文哥大半的眉目,“逃避是没有用的。小昌,不要那么天真了。难道仅是因为最近我没有对你客气一点,你就能翻天了。”
“最近……这还叫客气?”我摆出一副苦瓜脸,无法控制地吐槽道,“那苏文哥不客气起来,谁还能抵挡的住啊。”
“要试试看嘛。”苏文哥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冲着我所在的方向迈了两步。我脑中霎时响起了一级警报,身体更是忍辱负重地做出了最理智的举措,拼命的摇起头来,“不,不。我刚刚是在开玩笑而已。”
“红昌,读完高三后,我打算出国留学。”苏文哥收起了戏谑的腔调,他背对着我,站在房间里半人高的书柜前。书架上已经落满了一层浮灰。我很少有时间去翻书架上的名著,倒是用更多的时间用来和各种练习题奋斗。苏文哥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把握着一本《傲慢与偏见》的翻译本,书皮因为时间的久远而褪色。空气中飘起一层薄薄的浮灰,我的心脏也跟随着漂浮,最后轻轻的落下。
“……哦。”我低低地回答到,嘴唇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可最后喉咙只发出这个枯涩的音节。这句话带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从高楼电梯的顶端,直接做到地下一层时的失重感,使人晕头转向。
怎么……这么早就要走?虽然早就预想到,苏文哥他迟早都会选择出国留学这条路子。我以为我为此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一切还是枉然。结果和以往一样,在苏文哥面前,我所有的预知和准备都不堪一击。
“就是‘哦’而已?”苏文哥单手抚摸着那本褪了色的书皮,从侧面看上去显得极为细长的凤眼轻眯着,嘴角的笑容却比刚刚要虚假了许多。我轻叹了口气,酝酿了一会情绪。苏文哥出国留学,那是好事啊。将来就算不混上个国家栋梁,那也是民族的脊梁,实在不行去组织个黑手党什么的也帅呆了。对对对,这分明是件好事,我心里不舒服个什么劲?难道我还嫉妒苏文哥不成?
于是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啊,出国留学啊……苏文哥……真是恭喜你。那个,你要去哪所大学读?哈哈,到时候苏文哥你泡个洋MM,带回来给我们赏赏眼福。”
“标准的心口不一。”苏文哥轻扯了扯唇角,从书柜前转过身。他看到我那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后,居然还开心地笑了起来,“小昌。你真是,让我怎么说你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