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剑?我也去!”反正接下来也没事情可做嘛!“春铃,快!咱们快点回去更衣。”我连忙催唤着春铃,匆匆回到寝宫把繁重的朝服脱了,换上轻松的衣服,我直奔落华庭。刚到门口,就听到金属碰擦时发出的声音,走进去,就看到他与易烨青较量的激烈场面。来得真是及时了!
快步走到石桌边,占领好位置,我捧着春铃递过来的杯子,边喝着杯中透明无味的液体边饶有情致的观看他们的对决。到底谁会赢呢?上次两个人打成了平手,胜负未能分出,这次的结果该有所圆满了吧。
“春铃,你说他们两个谁会是最後的赢家?”我单手撑住下巴,问春铃。春铃瞧了一眼战局,用食指指尖轻按下巴,望天冥思苦想了半天,终於还是露出一脸歉意的表情:“两个人都很强啊。”
“可是现实里只允许其中一个爲胜利者。”放下空杯子,我也不由自主地叹息起来。“这就是爲什麽现实注定是残酷的。”就如同潮笙归来这事,使我原以爲帝都又可以热闹几分,不料却他是根尖细的针头。虽然皇帝这个位置我坐得是稳稳当当的,但冷战的帷幕已经拉开,稍不留意摔的便是自己。
‘锵’的一声,比之前更爲清脆的声音响起,我与春铃擡头看去,易烨青正飞出去重重摔在地面上。春玲见了兴奋地拍直手呼道:“侯爷赢了!太好了!”
李璇将兵器收起,听到春铃脱口的话中有一个陌生的称呼,微愣:“侯爷?”目光随即转移到我身上。
“嗯,这都是曹大人的主意啦!其实我也觉得在帝都与悬阳城之间两头跑是件挺辛苦的事,所以就乾脆成全他,给你‘汐影侯’的封号,入住景华殿,以後见面就很轻松了!别跟我说,你不喜欢,在群臣面前我会很没面子耶。”我把理由娓娓道来,顺便要挟他不准拒绝。
他微微一笑,手按在我的头顶乱揉一阵,压得我想擡头都擡不起,心里微生烦躁,捂住头没仔细想就哀怨地说:“你们在表示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用这个动作啊?好像摸小狗的脑袋一样……”
“那家夥来过了?”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这一句使我怔了一下。千嘱咐万嘱咐,禁了别人的口结果却是自己说漏了嘴,八嘎啊!“哎,来过一小会儿,他真有艺术才华!要是多加培育一定能够成爲一个有名的艺术家……你怎麽了?”忽然就不高兴起来,那麽讨厌他麽?我停下话来,注视着他没有表情的脸。
听他说:“你喜欢交多少朋友我不反对,可是你不要忘记你有两个身份,况且那个人的立场未明,我不希望你出事。”我不希望你出事……後半句话让我有几分感动。
“说得对!对方那样狡黠,我看不出他有什麽好意,敌人就是敌人本不该谈友谊。”易烨青忽然把话插进来,语气那样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憎恨,对暮丰社的人丝毫不讲任何情面。
“……你们两个,什麽时候这麽有默契了……”
看他们如此严肃到宛如子|弹都难以打穿的铜墙铁壁似的表情,虽然心里也明白那的确是一个非常之严肃的问题,也是现实里的状况,但我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话题很好笑麽?”易烨青疑惑不解。不知不觉间,落华庭里变成了侃聊的海洋。就在这时,公公进来禀报,说:“禀告皇上,洛莱国宾姬夫人与千秦将军求见,人已在迎客殿恭候。”
……这麽快就来了麽?
“马上移驾!”
几个人穿越三宫四门,绕了一段路来到迎客殿,才进门就看到千秦正悠闲欣赏着殿里立着的硕大宽长的屏风,座椅上端坐着一位端庄而又秀美的妇人——皮肤白皙,唇红且丰润,一点也看不出是当母亲的人,再细看她的眉眼,颇与月水天相似。几个侍从立在她身後,一刻都不敢擅自离开,将她保护得严严实实的。
见我来到,宾姬夫人起身,千秦迎了上来开口道:“想不到这麽快就又再次见到明王,千秦心里真是无比的高兴啊!”洛莱君王的宝座快归你了,你当然高兴啦。
“从洛平来到此地,大家一定辛苦了吧!”我笑了笑,把脸转向那位妇人,说:“如果没有猜错,那位应该就是宾姬夫人了吧?”宾姬夫人听罢,微微躬身,慢语道:“妾身见过明王,劳烦明王爲妾身觅得失散多年的小女,叫妾身甚是感激。”
“夫人不必拘礼,请坐。朕只是听千秦将军说起这事,人人都知道亲情是最珍贵的,若不爲之感动岂不是没有良心了麽。”
“那麽,我女儿她现在……”
“夫人不要心急,朕已经派人去将她请来,还望夫人稍等片刻。”
一旦这件事了结,就代表着我跟千秦的缔约成立,并且按照约定使洛莱富强,彻底摆脱其他国家对其威胁,但是——一个国家若是富强了,也会由小白兔变成贪婪的猛虎,就像明治时期的日本那样 此,我不得不削弱部分千秦即将掌握的王权,以防范于未然。
正在劝慰宾姬夫人不要太过心急,春铃就端茶进来,忽然手微微一抖,杯子连同滚烫的茶水一起落到我身上。烫死我了!起身准备要发脾气骂她时,只见她转动眼珠子暗地里冲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刻会意,假装当着客人的面大声骂道:“死丫头,平常好端端的,今天怎麽就这麽笨拙了?”
春铃‘扑嗵’一声膝盖着地,学着戏里受无辜的样子求饶道:“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有意的,这就帮皇上擦擦。”我拨开她的手,立起身来,说道:“还擦什麽!还不快去准备干衣!”
与春铃演完了这出短戏,我回头对身边早已愣得不知身处何所的两个人歉意地说:“让两位看笑话了,真对不起。”宾姬连忙摆摆手,笑说:“哪里,明王言重了,天气微凉,明王还是赶快去换衣罢。”
奔出迎客殿,春铃已经在长廊的拐弯角手捧着干衣服等我。见我走出来了,她忙冲我招手。“鬼丫头,你在搞什麽名堂?”我质问她,她笑脸嘻嘻的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把我带到最近的藏书阁——那个由史官管理的书库。灰暗的空间里,光线稀少,一个个排列整齐的书架不仔细去辨认还挺吓人。
把湿衣服一件一件的揭下,再把干衣服一件件地套上,是谁都会觉得很心烦。春铃也真是的,干嘛倒那麽多水!把最後一件外衫套上时,背後的拉门忽然被拉开,吹进一股凉风,我转身差点喊出声。声音还没有出来就被一只手捂住嘴。“别喊,是我。”李璇的脸冒出来,说。
“吓死了,我还以爲来了色狼呢!”
抽了抽半挂在上胳膊的外衫,我站起来重叠好前襟,用腰带固定好。问他:“好端端的把我叫出来做什麽?不是让你去把月水天接进帝都来的麽?”
“月水天不在将军府。”
“什麽?!不在将军府?那怎麽……”怎麽办啊!接她回洛莱的人还等着呢!万一真的交不出人,一切都白搭了。奇怪,李璇怎麽一点都不紧张啊?还那麽平静。
“其实她就在这个房间里。”
“……”不会吧?
李璇抽出剑,对准角落里的一个大木箱用力一挑,密封的边缘立刻断出裂缝,揭开箱盖俨然看见一名熟睡的女子躺在里面,睡相那麽平静,不晓得在她的脑海里会浮现着怎样的梦魇。
“什麽时候把她带进来的?”我不禁疑惑问道。“你回帝都的那天,那姑娘的精力稍有恢复便出手袭击李璇,好在有我挡着。”易烨青立在两个人的身後,一只手捂了捂留在手臂上的刀痕。“炎琰法师说这样不行,於是将她催眠送到这里来了。”
“不管怎麽先把她弄醒再说吧。”
将一碗水送进她嘴里,并对她唤了无数次名字之後,月水天终於缓缓地张开眼睛,刹那间那锐利的光芒又再次回归到她澄清的瞳孔当中,白皙纤细的十指紧紧抓住易烨青的手臂,月水天不顾形象张嘴就往那结实的皮肉用力咬下一口。
“哇~~!!谁来帮我把这疯女人拉开!!!”易烨青惨叫着,奋力地挣扎着想甩开咬着他的手臂不放的月水天。可是站在他两旁的两个人面对这一奇特的状况完全看呆了。
“好……好可怕的牙……”我木讷地立着,嘴边喃喃道。
好不容易将易烨青的手臂从魔牙里拯救出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被咬了一阵,留下红色齿印的地方神经线变得麻木,易烨青看着二度受伤的手臂,不由得叹气起来,而月水天还在挣扎:“放开我!你们这些流氓!卑鄙无耻!”
“喂,是你先袭击我们的才对吧?那个香王爷充其量也不过是个贪恋权势的小人,值得你爲他夺取他人的性命麽!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麽沦爲他的部下,但是现在,回家吧!阿莲。”
阿莲……
听到这个名字她的脸上顿时出现了惊愕的神情。
“名字,你怎麽会知道我以前的名字?”
“那是因爲……有个满心悔意的母亲正忧愁的期待着她那个与她别离了十几年的亲生女儿。”
明王幻世录39 梦
她定定看着我几秒种,转而把脸别过一侧,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阿莲,你母亲她,正在等你呢。”
“我没有那样的母亲!我没有……”她喊着,否认道,眼眶里一下子湿润了,她用双手捂住脸轻声哭泣起来。原来她是知道自己母亲的事,也未曾忘记过那些伤心的旧事。“爲什麽,明明那麽幸福的夏天,爲什麽要抛弃我,帝都里的一切就真的那麽重要麽?比自己的女儿还重要……”
“那年夏季,我才三岁!母亲对於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是多麽重要,可是她……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天阴阴的,本来就不是什麽好兆头,那辆王辇从我跟我母亲身旁驶过,当时她让我先走,谁也没想到那辆王辇中途折了回来,我听到她在身後叫喊。”
——放开我!你们这些流氓!我不去帝都,我不要做君王的妃子!啊~~放开我!
夫人,冷静一点!去帝都有什麽不好?难道你要过一辈子贫穷的日子麽?想想看,皇上既然看上了你,若你服侍得好,得了宠,那些权力、富贵要哪样没有?
——权力和……富贵。
(这都是人人梦寐以求的东西,绝对不能错过它,我要去!)
“她就那样投入车里人的怀抱,把什麽都忘记了,甚至我在车後面叫她,她都听不到!”月水天的泪水簌簌地落了下来,看得人心里不觉漾起一阵怜惜之情,这样一个女子,你无法想象她是个身怀武艺的江湖杀手,但杀手再冷酷也有她柔弱的私人感情。
“她毕竟是你的母亲,不管做错什麽,你们终究是永远相连的血缘,会思念、会惜爱对方!月姑娘,恕我冒昧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今日你错过了与她相认的机会,他日再去寻她恐怕良机错失。”
“要我去认她?”月水天止住泪,陷入深深地彷徨当中。认还是不认?“认还是不认皆由你定。”我立起身来,说道。由天注定,若是上苍决意让洛莱维持原来的秩序,与千秦的协定只能泡汤。望向易烨青,只见他一句话不说,从襟前变出一块四四方方的汗巾丢到月水天的手中。
月水天微愕,至小到大从来没有男子递这样的东西给她。握紧了汗巾,她忽然有所觉悟,表情变得阴沈起来。“一直把我软禁着就爲了今天让我去认母,你心里明明知道我是来杀你的,用这种手段来躲过劫杀,明王你也太小看我月水天了!”
气氛骤然转阴,身旁两个人心里大呼不妙,而我却不爲之所动,神情依旧平静,说:“我没有小看过你,我只是传述世人常常忽视的道理,至於软禁,恐怕你误会了,我只是不希望一个没有犯罪的人被投入那种没有人性的牢狱,那样太残酷了,无奈之下才……”
“全部都是藉口!像你这样做事总爱怜香惜玉的人,根本不配做皇帝!”
她冷嘲道。幸好当时擒下她的时候拿走了她的兵器,不然定又是一场激斗,如今嘴斗总比用兵器说话好啊!“或许是那样,但只要百姓安乐无忧的生活,这个王位不适合我也无所谓,不过像香王爷那样心怀不轨,虚僞自私的人,即使有了王者风范,百姓也不会认同他!”
月水天无言可辩,只是咬牙憎恶地盯着我。这般毅力,着实是个可塑之才,只可惜她投向了黑暗的那一边。这样下去,拖延了时间的话,那方定会怀疑其中有蹊跷,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可是,要怎麽办才好?思考着时,易烨青不耐烦的话语蓦地响起。
“皇上,何必跟这个蠢女人计较?咱们直接把她架到宾姬夫人的面前不更快。”
蠢材啊!按这步去做这不明摆着人是我们抓来的麽?就算宾姬夫人能将她带回去又怎样,这样的做法会大大折扣人家对咱们的良好印象和我的一世英明。更打紧的是,万一以後用得着宾姬夫人帮忙呢。这难得的外交关系破坏不得。
“你说谁是蠢女人?!”没等我开口,月水天满脸怒云,话不多说举起手来已经一记耳光打在易烨青的左脸上,被女人打脸这麽窝囊的事,使得易烨青情绪暴动起来。“你……”
“都给我闭嘴!”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一点让人思考的空间都没有。争吵中的两个人怔住了,破天荒地一声高喊制止了预备开始的一场口水激战。
“我问你,你杀我比起你跟你母亲的感情,哪个重要?”
“这个时候你还问我这麽无聊的问题……”
“请你回答!”
“……当然是後者了。”
“你母亲生你,十月怀胎的过程很艰辛,因而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儿女的母亲,人是会老的,母亲也一样,而年老的女人最希望的事就是自己的儿女能陪在自己的身边。你母亲她只有你这麽一个女儿,我不会勉强人做任何一件事,若你想做个孝女,现在就跟我走;若你执意要完成任务,这把剑随时恭候,我保证,不会有人拦你。”我抽出青鸾剑横放在两掌间,悄然闭上眼睛。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会选择前者。
女子的指尖颤抖地伸向青鸾剑,还没碰到剑身就急忙收了回去,随後我听到她的叹息声,听见她说:“我跟你走!”我张开眼睛,微笑起来,把剑放回鞘中,伸出手将她扶起。
“但我不明白,爲什麽你会甘愿做香王爷的部下,还取了这样的别名?”
“水天其实并非香王爷的部下。”月水天摇摇头说。虽然是答案,但却让我惊愕:“什麽!不是?那你爲什麽当初还口口声声说是替他报仇?那样的行动只有做部下的才会做吧。”
“因爲宫主与他结交甚好,我才帮他。”
“宫主?”
“嗯,当初娘不要我的时候,我只能流浪在街受其他孩子的欺负,就在我对人生绝望的时候,天玥神宫宫主救了我,把我当成她的孩子一样抚养,还授我武艺,宫主很喜欢女孩,因爲她也有过一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