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痛苦地抱着头,神经异样的跳跃,充斥脑中的重叠画面,看不清,看不透,刺耳的鸣响冲击着鼓膜。
见情况不对,皇甫守大步迎上前,搂住莫言:“你怎么了?什么都别想,冷静下来,什么都别想,什么都不用想。”
“头好痛。”莫言低声说着。
“我知道,所以现在什么都别想好吗?”皇甫守将莫言紧紧搂在怀中。
雪小月呆滞地停在原地,她迷茫,更多的是委屈:“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皇甫守轻轻笑了笑:“没事,等他冷静下来就好了。”
待莫言睡下,皇甫守关上卧室门,他倒了一杯水递给雪小月。雪小月缩在沙发上,低着头,仿佛犯错了的孩子。
莫言并不记得她,而她也只能从久远的儿时记忆盲目地寻找着所谓的哥哥,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她都不禁迷惑。
“你不是一直在找莫言么,现在找到了,怎么又低落起来了?”皇甫守在一旁坐下。
雪小月为难地笑笑:“那时候我只有三岁,十多年过去了,如今连哥哥应该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很可笑,对吧?”
“你只是还不太适应莫言的存在,日子久了,慢慢适应了就好。”皇甫守思考片刻,“你住的地方已经不安全了,暂时搬来这里吧,住1702室,隔壁房间还没人住。我住在楼上,遇到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来找我。”
雪小月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支吾着问:“皇甫先生,刚才你……那个……我能问吗……你和哥哥……是什么关系……”
皇甫守一震,很快又平静下来,他缓缓答道:“朋友。”
雪小月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没有再说什么。
第十五章:情感
雪小月搬到了1702室,住在莫言隔壁,尽管此刻的她并不适应莫言的存在,而莫言也并不适应她的存在。
但他们还是成了所谓的邻居。
吃早餐时,皇甫守叫了雪小月,雪小月犹豫着走进莫言的房间,餐桌上清淡的食物透出一股暖暖的气息,是家的感觉。
端着碗,安静地吃饭,许久,雪小月抬起头来,小声问道:“哥,我住在这里真的合适吗?”
“先住这儿吧,最近外面也不太安全。”莫言拿出项链放在桌上,银色的五芒星迎着窗外的晨曦泛着光芒,“这个暂时放在我这儿,可以吧?”
雪小月点点头:“这原本就是哥哥的项链。”
莫言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言语,问:“小时候的事,你能想起多少?”
雪小月停下动作,她微微侧了侧头,眼底是空洞的迷惑:“记忆很少,只知道哥哥受伤了,之后被人带走了。”
“那你知不知道这条项链是从哪里来的?”
雪小月望向项链,盯着挂坠看了很久,最后她摇了摇头:“在我记忆中,哥哥应该一直都戴着它,至于从哪儿来的我也不清楚。哥哥受伤之后把它交给了我,不让我告诉别人。很多年后,我才得知那一年孤儿院发生了爆炸案,很多人都死了。”
雪小月的声音低了下去,呆滞的目光盯着桌面的碗。
皇甫守顿了顿,打破了沉默:“吃饭吧,吃完饭还得去公司。”
经皇甫守提醒,雪小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几天的困惑,她看着莫言:“哥哥,你不上班吗?”
雪小月话音刚落,皇甫守随即扬起笑,深知雪小月不经意的问题戳中了莫言的软肋。他的笑容引得莫言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
皇甫守无所谓地耸耸肩,代替莫言回答了雪小月的提问:“C大,计算机科学系,研究生2年级,尚属无业人员。”
“计算机科学?”雪小月新奇地看了看莫言,“哥哥主修课程是什么?”
“程序智能化下的人机互动。”莫言答道。
雪小月迷茫。
“简单说来,就是人类与机器人实现沟通的高端人机交互。”皇甫守补充了一句。
雪小月依旧迷茫,她愣愣地问:“那经济来源呢?生活和学习都需要钱。”
简单的话语再度正中莫言的软肋,莫言眉间的烦意陡增,他低着头吃饭,再也不搭话。
见莫言和雪小月都有些尴尬,皇甫守不得不解释:“莫言的所有费用由皇甫置业支付,毕业后就来公司上班。”
原来是这样,雪小月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莫言,十多年后的哥哥已与儿时记忆中大不相同。温柔保护着她的哥哥,如今总是显得很冷漠。
似乎有许多事没有告诉她,似乎有许多事不应该告诉她。
她在莫言眼中看见的情绪更多的是寂寥。
刚到公司不久,皇甫守收到了颜墨发来的信函,信上说,有关南区海岸的改造,夏于戎想和皇甫守当面谈一谈,邀请皇甫守过去一趟。
皇甫守查看了一下行程安排,近期内的时间已经全满,一层套一层的琐碎事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日程表上。微微叹气,他叫来柳虹。
在日历上画了个圈,皇甫守指了指上面的时间:“我得出一趟远门,这边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你处理。”
“疗养院的项目出事了?”柳虹猜测。
皇甫守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确实有点棘手。”
“这个项目本就不应该接手。”
一边说,柳虹一边收拾好皇甫守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她无力地抱起近期的项目合同,这些合同累计的数额远超过了疗养院,她不懂为何皇甫守会在意这么一个改造方案。
皇甫守又看了一眼信函,随后,他起身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支烟,等待着意料之中的电话。
半小时后,张泽传送来信息,安排给皇甫守和莫言新的任务,回到岛国,保护夏于戎。
夜里,皇甫守走进了莫言的房间,莫言正在擦拭爱枪,为即将的远行做准备,他没有抬头,当对方停步在他身边时,他手上的动作缓了半瞬:“以后别再经常过来,小月会怀疑的。”
“这事应该对她隐瞒?我对你的情感如此不堪?”皇甫守淡淡地问道。
莫言的注意力继续停留在手中的枪上,眼底一丝不被察觉的踌躇:“我暂时不想让她知道我俩的关系。”
皇甫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说:“明天我回三号实验室。”
“当真要修改数据?”
“如果我不再爱你,你可以不那么讨厌我,我会回去修改数据,不惜一切代价。”皇甫守别开了视线,看着莫言,很多话他说不出口。
莫言放下手枪:“你不适合当情报员。情报员应该以数据高于一切存在,而你,情感超过了数据。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那么多的资料,万一受到损伤,谁来负责?”
“生物比例含量过高,拥有太多的人类情感,从我走出第一实验室的那天,就注定是个失败品。”皇甫守自嘲地笑了。
皇甫守迟疑片刻,他走近轻拥莫言入怀,他手臂上的力气不大,微微地环住对方。话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漫长的相拥,无声的相处,最后,皇甫守松开了手:“我向张泽提出了申请,若是实验失败了,就给你换一个更适合的搭档,不会干扰任务进度的新的情报员。”
“这算什么?一脸落寞的表情。”莫言握紧了拳头,“付出的感情不被对方接受,就低落,就沮丧,一副活不下去的样子。高兴了,就天天说我有多么多么爱你,不高兴了,就缩去一旁,丢下一句我再也不会和你做。好和不好都是自己说了算,像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话值得别人相信?”
皇甫守定在原地无法动弹,相处六年,莫言发火的时候很多,但这样直接表示对他的不满还是第一次。
“莫言,你生气了。”皇甫守迈开沉重的步子,僵硬地走近,踌躇再三,从后方抱住了莫言。
莫言一把推开了他的手:“对自己的话完全不负责的情报员,不值得我生气。”
“莫言,”皇甫守加大了手臂上的力,揽住莫言紧紧贴在胸口,亲吻他的发丝,“你在乎我吗?在乎我许下的承诺?”
莫言挣扎的力度加大了些:“放开我,一部机器的承诺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听见没?”
皇甫守没有放手,反而再次加大了力气,把莫言困在怀中,无法动弹。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开始升温,温度透出了布料,令相处的空气也增加了温度。
再也挣脱不了皇甫守的束缚,莫言放弃了挣扎,就以体力而言,人类又怎能超越机械的负载能力。他气喘吁吁地拉住皇甫守的手臂,皇甫守勒得他很难受。
“放开我,这样呼吸不了,很难受。”
莫言降低了音量,皇甫守却依旧没有减缓丝毫力度,他紧紧地抱着莫言,仿佛一生一世永远不会放手。
“莫言,我能吻你吗?”皇甫守突然问道,他的问话声音不大,还透出了强烈的不自信。
莫言无力地问道:“你为什么非得纠结这些事?”
“那是因为你一直在纠结,不是吗?”皇甫守减小了力气,让对方能够顺畅的呼吸。
他的吻隔着布料落在莫言的肩头,暖暖的,一下接着一下。手指从衬衣下方探入,游荡在腰际。
莫言的身体微微一颤,脸上的温度不由上升了些许:“你自己说的,不会再抱我。”
“我听林洛说了,你没和别的男人睡。能不能再给我一次希望?把你的身体,你的心,都给我,我会用一生去爱你,你是我今生唯一的伴侣。”
衬衣扣子被全部解开,皮肤迎上了夜晚的空气,皇甫守的唇滑过莫言的背。
“我不会相信你,说话出尔反尔的骗子。一部机器,不要和我说一生一世。”
莫言伸手去推皇甫守,手却被对方牢牢握住。
皇甫守的手指抚上莫言的唇瓣,触感牵动了莫言心底坚守的最后一道防线。他不能打开自己的心,坚硬的外壳必须守住仅有的空间,他不能再让眼前的这个人踏入分毫。这个人会在他心里强占着位置不走,一点一点吞噬他的全部。
“一次,就这一次。”
皇甫守的话语温柔地落在莫言耳畔,手臂环过他的腰,把他压在身下。
莫言侧过脸:“我说过,不要吻我。”
话没能继续往下说,皇甫守的唇已经封上了他的唇,舌入侵了口内每一寸空间。
狂乱的心悸搅乱了已然裂缝的保护壳,一声清脆的破裂声,自我保护的硬壳被扯开了一道长口,露出了隐藏在内部柔软的身躯。
皇甫守的唇带着一丝留念稍稍离开了莫言的唇,莫言微红着脸,垂下眼帘:“吻也吻了,该回去了吧。”
皇甫守支起身子,看向身下的莫言,笑里满是温馨:“你的第一次都属于我,所以到最后可不可以也只我一人。”
“回去。”莫言侧过身,不再理会皇甫守。他心里很乱,他不应该在皇甫守面前表现出他的不高兴,那是一种错误而危险的情绪。
轻吻了一下莫言的脸颊,皇甫守笑着留下一句晚安,转身离开了。
房门合上,皇甫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莫言这才发现自己脸红了。他用力地抓住被单,手却仍有一丝颤抖。唇齿间残留着皇甫守的气息,守护在身边六年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轻而易举地获取了他的所有,让他再也不能接受别的任何人。
爱上一个生物机器人,多么荒唐可笑的情绪,这样的情绪应该抹杀掉,面对皇甫守的心悸不应该存在。
莫言的视线移去窗外,窗外月色寂寥,莫言的心跳不由漏了一拍。
方才,皇甫守的唇很温暖。
第十六章:抵制
沈凡早早地做好了实验准备,苏世辰也提前从学校赶回了中心研究所。
顺了顺乱糟糟的头发,沈凡穿上过膝的白大褂,他的情绪有些兴奋,至少在苏世辰看来,今天的沈凡心情特别好。
时间尚早,皇甫守还没有到,苏世辰蜷在长沙发上看复习讲义,沈凡站立他跟前,挡住了灯光。
不高兴地抬起头,苏世辰怒视这个影响自己复习的人:“你考试不想通过了是不是?闪一边去。”
“考试不是还剩几天么,到时候再看也一样。”沈凡一把抓过苏世辰手中的讲义,他双手撑在沙发靠背,把对方困在其中,一脸坏笑地逼近,“呐,世辰,我们来玩游戏怎样?”
苏世辰脸色霎时惨白,他下意识护住脖子,手肘抵住沈凡贴近的身体:“我警告你,马上带着你和你的恶心游戏闪一边去,不然期末考试你一个字也别想看。”
苏世辰的声音很大,却明显的底气不足。
沈凡提出的稀奇古怪的游戏,苏世辰没赢过一次,而失败的惩罚回回都是咬脖子。每次游戏的结果,终归是苏世辰把伤痕累累的脖子裹得严严实实好几天,藏起满满的牙印。
起初的惩罚,沈凡咬得他很痛,本着愿赌服输的原则,苏世辰强忍住了暴打对方一顿的念头。
可近来,沈凡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咬得轻轻的,偶尔,舌尖会不经意地滑过他的颈项,温热湿润的触感。苏世辰觉得很痒,很不舒服,而且其间还带着唇上浅浅的温度,感觉有点怪。
“你怕输,不敢参加。”沈凡打量着困在沙发上的人,眼底浮起笑意。
苏世辰瞪了他一眼:“我就是怕输,我偏不参加。”
“那我用你熟悉的东西来打赌怎样?”见对方态度坚定,沈凡放缓了语气,他扬起手里的讲义:“讲义上的问题你问我答,限定两题,要是我答不上来,算我输,任你处罚。如果我碰巧都答对了,算你输,任我处罚。”
苏世辰伸手抢回讲义,讲义虽然页数不多,但上面都是老师整理学科内的疑难问题。沈凡平日除了窝在第三实验室,就是坐在教室里枕着他的手臂睡觉,不仅考试抄他的试卷,就连课堂作业也是完全拷贝他的答案。
这样的沈凡,纵使身为研究员再优秀,也不可能尽晓学科知识。
苏世辰考虑再三,确保自己的安全后,答应了这一轮新的游戏。他翻开讲义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信心百倍且得意万分地找出了最难的一道问题。他非常肯定,这一次自己赢定了。
所以,当沈凡准确无误地说出答案时,他震惊得说不出话。他难以置信地翻到讲义的另一页,又问了另一道极其生僻的问题,沈凡仍旧回答的一字不差。
第三个问题,第四个问题,第五个问题……没有一个问题能够难住沈凡。
苏世辰气愤地丢开讲义,跳起来:“你平时装傻骗我。”
“我没有。”沈凡说道。
“讲义上最难的问题你都知道,还说不是装傻。”苏世辰大有一种被严重欺骗的感觉。
“这学期开始前,我和老师讨论过当今生物科学的前沿实验,没想到他真的会把这些写进讲义。我运气是不是很好?”沈凡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他探过身,话语停留在苏世辰耳边,“世辰,你输了。”
“这个不算。”苏世辰顿感自己有些口齿不清,连连推开靠过来的沈凡,眼见着对方坏笑的脸逼近,他无助地喊道,“别闹了,该筹备实验了。”
“皇甫守还有一会儿才到。世辰,愿赌服输。”
带着温度的气息落在颈项,苏世辰紧张地偏过头,声音竟不稳:“会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