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莱浅浅一笑:“自然不能白答应。我那时不过是个穷学生,自己的学费尚且可以靠奖学金,可是你的学费还有我们的生活费就没有办法了。张友宁开得条件很优越,但我一开始并没应下来。”
转眼一想便知道了谢莱的用意,我说:“你是不是要挟他把公司转到你手上?”
“不是要挟,那是黑道人惯用的伎俩,我不擅长。我和他是谈判,论逻辑思维和运作手段,他根本不及我的四分之一。想要我谢莱为他洗老底,等东西都干净了却白白便宜他女儿,我怎么可能傻到去做这种不讨好的事。”
谢莱的眼神看起来就像一只狐狸:“后来我和张友宁最后达成协议,我替他继承这个公司,用五年的时间给它洗白了,让张婉欣参半股。”
我冷哼:“顺便再把他女儿给娶了。”
摸了摸我的脑袋,谢莱轻笑一声:“我只是答应娶她,又没有答应不离婚。”
我得出结论,这个男人果然很可怕。
我有些嘲讽地说:“那你岂不是把人家姑娘一辈子给糟蹋了?怪不得她要来砍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父债子偿?
谢莱楼我的手紧了紧,冷声道:“十年前我便和她协定,结婚可以,但一年之后必须离婚,届时她可以继承我四分之一的财产。而且我们的婚姻不过是个形式,我和她互不干涉对方生活,更不会住在一起……没想到她安分了十年,突然反悔了……居然伤了你!”
鸽子灰的眼瞳里冰霜漫天,谢莱的恨意毫不掩饰地显露出来,我只觉得周身冰冷一片。
他冷冷开口:“谁敢伤你,我定让他生不如死。”
第 15 章(小改)
空调的温度被调高,小屋里渐渐变得热起来。身上蒙着被子,我有些受不住,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
动了动被谢莱箍在怀里的身子,我皱眉:“有点热了。”
男人略带冰凉的手指抹过我的额头,他声音低低地掠过:“你现在身子虚,暖些好。”
“两个字,霸道。四个字,自以为是。”
谢莱挑了挑眉,垂目看我。
“还生我气呢?”
“没。”
“那为什么瞪我?”
“热。”
“……”
嘴角微提,谢莱搂住我的手臂放开了些,“没长大呢,还和爸爸怄气?”
忍了忍没忍住,“谁要你当我爸。”
谢莱无奈,“好,你说不是就不是。起来把粥完吧,再放要凉了。”
我抬头,正巧看到谢莱狭长的眼睛。刚才没注意,现在离得这么近我才发现,他的眼睛竟是微微肿着,眼里几抹淡淡的血丝。
想起来张婉欣和他公开的身份,想必他现在的处境也很为难,外面还有铺天盖地的记者在找他。
可是转眼一想又觉得不对,依谢莱的个性,就算全世界都反对他,他也不会在意,这么一个将行动派作风贯彻到底的男人,心高气傲,又怎么会惧怕这些个喜欢风言风语的记者。
“你还在复原阶段,需要静养。我可以雇医生来家里照顾你,如果认为家里环境不行的话,我们就住医院,康复病房总是有的。”
“爸,我真没事,明天我还要回学校。”
谢莱皱眉:“胡来,我不允许。”
“可是最近学校要办科技节,你不是也收到邀请了吗?这么大的担子落在我身上,我不去不行。”
“学校方面我会去处理,现在首要情况是你要的伤。”
我急了:“不行!我真的得回去!”
谢莱语气软下来:“听爸爸的话,养伤养不好是要留下病根子的。”
“可是我一定得回去……”想起手机里面满满当当的未读消息和未接电话,我就不由地头疼。
“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学生会新组的团体还有不少要磨合的地方,我不去不行。”虽然傻瓜手册做了一本又一本,但是实际操作的话还是难免有些问题。
谢莱皱眉:“我不能拿你的身体开玩笑。”
知道一旦谢莱说了不行就真的没希望了,可我还是不甘心,其实有时候我和他一样固执。
“爸!我已经成年了,我能够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也有权利决定去做哪些事,请你尊重我!”
男人一下子沉默,注视我的目光复杂难懂。
“……至多去半天,下午必须回来休息,我会准时去学校接你,明白吗?”
他最终在我面前妥协,语气有些生硬。
我点点头,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谢莱的控制欲,有时霸道得让我无力。
冲进学校的时候是早晨九点半。原本我想去上早自习,可是谢莱硬是到八点才叫我起床,而且让保姆熬了一大锅八宝粥,逼着我喝下去不少,然后补品药品一大堆,实在咽不下了才放我出门。路上谢莱车开得还是一样慢,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到学校的小西门,我要下车,谢莱一把拉住我。
“别太累了,事情太棘手的话就让它去吧。”
我反问他:“如果是你碰到问题,会因为它很棘手而放弃吗?”
谢莱叹气:“你这个孩子真是……”
忍不住笑了笑,谢莱无奈的样子百年难得一见。
“我的主席大人!你总算回来了!”刚把学生会办公室的门推开,康成就扯开嗓子喊出来。
“抱歉啊,病假休了这么久,让你们为难了。”我将手提包放在沙发上,走上前和几个部长一一击掌。
“身体好了吗?”柳舒儿搂着我手臂问道。
还是有些不习惯她身上浓浓的香水味,我不着痕迹退开一步:“恩,没多大关系。”
“瞧他壮得跟头牛一样,你瞎操心啥。”康成说。
“有你这么说未秋的吗。”柳舒儿瞪他。
康成还想逗她,被我伸手拦住,“好了,拌嘴呆会再说。先把我不在这一周的事情总的介绍下。”
几个部长轮着进行工作总结,我心里大概有了底,再把几个问题交代下,我起身跟他们告辞。
“怎么才来就要走了?”不满最大的还是康成,也只有他有胆子敢把一条长腿撑在门框上拦住我。
“要去找左书记一趟,她要求我每周去向她汇报工作进程,再者,”顿了顿,我继续说,“学校出了一个大丑闻,左书记肯定有她的思量。”
康成站正了看我:“张婉欣那事也把我吓了一跳,太不可思议了。平时看你那班主任挺温和的一个,怎么发起狠来比梅超风还可怕呢。你知道不,”康成凑近了神秘兮兮地说,“学校有人说她是神经病,还是人格分裂的那种,白天是正常人,晚上就跟妓女一样。”
我不禁失笑:“听谁说的,科幻小说看多了吧。”
“你别不相信。不过这件事还真是出得巧,校长那老头都快气疯了,你说学校这么大一活动,结果偏偏赶上这么个丑闻,摊谁头上谁躁狂啊。”
我瞥了一眼康成幸灾乐祸的表情,简直怀疑他刚才沉痛的语气是装的。
他拍拍我肩,同情地说:“不影响你了,快去见那个老处女吧。”眨眨眼,他又暧昧地补充了一句:“当心她欲火一上来就把你给吞了。”
说完还舔了一下上嘴唇,我没被他恶心死,立刻大义灭亲地一掌招呼过去。
见左书记确实比较郁闷,她的脸色本来就不好,学校摊上这事,她的表情愈加冰霜。不过见了我这个请病假的学生会主席,脸上好歹还露出了那么一丝微笑。
“你只要照之前的计划去做就行了,别被其它事影响到。这次科技节事关重大,校长现在有意将这个科技节改装成带有所谓政治色彩的宣传会,以提升我们学校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你也知道我们学校最近有一些负面报道,私立学校非常看中自己的名誉,尤其是我们德基。我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点头,“我知道。学校的意思我会传达给学生干部。”
“好。”想了想,左书记看向我,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你的班主任暂缺,我准备调英语系最强的老师给你,他以前是博导,你可要好好珍惜。”
我不禁一愣,用博导做本科生的老师?太夸张了吧。口头上却是应承着:“谢谢左书记了。”
“我对你抱有很大厚望,可千万别叫我失望啊。”
“我明白。”
从团委办公室出来已经是中午,学校里都是赶去食堂吃中饭的学生。今天风有些大,入秋的萧瑟丝毫不曾影响到这所年轻朝气的校园,几个学生大声说笑着迎面走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一个女生偷偷看了我一眼,被我正好撞倒。
看来被砍了一刀丝毫没有减少我的魅力,我有些打趣地自嘲。
忽然艺体广场花圃后一抹火红色的身影让我顿时停住脚步,隔着很远,看不清到底是谁,但是凭着直觉,我知道那是夏子淇。
犹豫了下,身体还是顺着本能往那个方向走去。
只是当时我没有注意到,就在我身后同样不远处,等了许久不见我到的谢莱下车进学校寻我,也正好走到了这里。
艺体广场周围栽了一圈的梧桐树,秋风一吹,巴掌大的落叶抖抖瑟瑟地直往下飘,眨眼便落到了跟前。我慢慢向那个极像夏子淇的背影走去,谢莱站在我身后,离得太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就像我同样看不清,每次他垂目看我时,眼里复杂的神情。
谢莱向前迈了一步,却又生生停下。他视线移向另一头那抹火红色的人影,又再次向我看去。
眼神辗转间,我走得离他更远。
远到,他张口唤我的名字,我却无法听见。
第 16 章
艺体广场边的小剧场今天没有安排剧目,所以才到中午便锁上了大门。环顾了一下四周,零星的学生从花圃前走过,不曾注意这个角落。
我走近几步,脚不小心踢到倒在地上的瓶子,已经被喝空的啤酒瓶一路向前滚去,发出沉闷的声音。
坐在花圃边的身影应声抬头,却在看清我之后猛地站了起来。
“谢未秋?”夏子淇看我的表情就像大白天见鬼一样。
我走到他面前,眼角瞥向他刚坐的角落,啧,地上零散躺着三四个空酒瓶,看来这孩子最近过得挺堕落的。“躲这喝这么多酒,待会儿没课么?”
许是好不容易才清醒,夏子淇死盯着我,声音都隐隐在颤抖:“你的身体好了?没危险了?”
点了下头,我问:“你呢?那天昏迷后就没见过你。”
夏子淇充耳不闻,只是低头看着我受伤的腹部,好半天才抬头对上我的视线:“这一周都没你的消息,我还以为……”
安抚地一笑,我说:“那天谢谢你及时送我去医院。”
没想到夏子淇的脸白了白,神情苦涩地咬唇:“我姐姐做了那种事,我救你是应该的。”说完痛苦地闭上眼睛,像是累极了不愿再开口般。
胸口闷闷的,突然的生疏感弥漫在周围,我竟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现在的状况,我对夏子淇又能说什么。
“……对不起。”模糊地说完这句,夏子淇略显急促地跑开,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烈焰般的身影在秋风中不住晃动,就像快要燃尽的火焰。
心头百绪,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身后传来男人略显冰冷的声音:“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吗?”
我猝然回头,掩饰不住吃惊地瞪着凭空出现的谢莱。
猎猎风衣,一身劲黑,脖间浅灰色的围巾是谢莱全身上下唯一鲜亮的装饰。他站在梧桐树下,银边镜框后的眼睛幽深的仿如深潭。
“不是……”我下意识地开口否认,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怎么会来……
迈开优雅的步子,谢莱几下便走到我面前,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夏子淇离开的方向,低头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说:“等了很久你没来,原来是到这里来……见他?”
越是平静的嗓音,我越觉得不寒而栗,谢莱的声音太过低沉,像是被冰水滤过般。
我不由得小心解释,“我刚去了团委左书记那里。本来要去小西门找你的,经过这正巧碰到他,就过去打个招呼。”
“这样啊。”谢莱淡淡地应道,静静注视我了许久,他才继续说,“回家吧,辛苦半天该休息了。”
我嗯了声,被谢莱搂住肩向校门口走去。
男人的手像是禁锢般搂住我的肩头,温柔却坚决,我推却的话在嘴边怎么也出不了口。
一路上回头率挺高,一个是学生会主席,一个是神秘帅哥,想不吸引眼球都难。
我难得难为情了把,低声抱怨:“爸,好多人在看我们呢,放手啊。”
谢莱侧头看我,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我儿子什么时候变这么纯情了,还会害羞,看来以后要多逗逗你。”
怕他来真的,我只得投降:“你爱搂就搂吧。”多大岁数了还爱搞恶作剧。
谢莱轻笑了下,笑意却未达眼底。他不着痕迹地回首,盯着远方某处渐渐眯起眼睛。
人群后,烈焰般的身影若隐若现。
嘴角冷冷勾起,谢莱垂目看我一眼,正巧我抬头,于是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相交在一起。鸽子灰的眼瞳里冰寒还未散尽,却在看向我的瞬间,融进了另一种浓烈的情绪。
就像变质了的巧克力,黑得深沉可怕。
“爸?”我试探性地开口。
他收回视线,意味不明地动了动嘴唇。谢莱的声音太低,我只听清了几个字。
“……是我的……”
疑惑地转头看他,却见谢莱将视线投向前方,搂着我加快脚步。
谢莱中途载我去了医院:“你的身体还是给医生全面检查下好。”
似乎已经预定好了,他下车后直接带我去了病房,在值班台向护士询问了下,便乘电梯去了八楼。
电梯门一开,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外面。白大褂,浅灰色衬衫,黑色西装裤,面前的陌生男子对谢莱微笑:“走吧,设备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谢莱礼节性地冲他点下头,对我介绍:“这位是解阳医生,爸爸的老朋友。”
“你好,解叔叔。”我用一贯礼貌的口吻说。
解阳眼神晃过我,笑容里带着三分揶揄道:“你就是谢莱的心肝宝贝?”
我一愣,隐约觉察到解阳话里的调侃,于是学着他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没错,我就是。”
解阳有点吃惊,不过转眼就笑了,这次语气缓和些:“小鬼挺有趣。走吧走吧,先带你去换衣服。”
我对他那声“小鬼”挺反感,脸色冷下几分。谢莱拍了拍我的脑袋,在我耳边柔声说:“乖啊,好好配合。”
于是我胸口的气球一下子给戳破了。
进了房间,解阳扔给我一件衣服说:“脱光了把它穿上。”
我皱眉盯着手里那件和厨房里围裙差不多的衣服,又问了一遍:“全部都要脱么?包括内衣?”
解阳不耐烦地说:“没错全部脱光,不仅内衣,你的内裤也要脱了。我在隔壁房间等你,动作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