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比从前,你那么忙,晚饭不回家吃是经常的,我平日又住校,家里需要个人料理。”
谢莱盯着手中的酒杯看了好半晌,轻轻转动着杯子,“我近年时常想,如今事业进展,你也学业有成进了所好大学,可为何总觉得日子没过去那么顺心了呢。”
“人啊,总是不知足的,得到了便要更多。”我把筷子搁在桌上,“我饱了。”
“才吃了这么一点?”
“今天肚子不饿。”
“那你先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送你去学校。”
我微愣,没想到谢莱会这么说。“你送我?”
“不行么?”动作优雅地又给自己倒上半杯红酒,谢莱抬头问我。
我笑,“总觉得,这次回来后你对我好得有点让人不寒而栗。”
这次谢莱连酒杯也放下了,他挑眉看我:“对老婆温柔点,有错么。”
这……我脸上一阵发热,谢莱有时候看起来真的很欠扁,只得低声抗议:“我可不是女人。还有,下次声音小点,阿姨会听到的。”
谢莱眯起眼说:“你害怕?”
我被他看得心惊,于是几口解决掉饭菜跑回屋里猫着。
听着身边浅浅的呼吸声,我睡意全无地躺在床上。
回想起方才在饭桌上的对话,我的伤口似乎又疼起来。
谢莱看我的眼神带着一丝失望,我却有口难言。我害怕的不是被旁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而是世人知道后,会怎样去评论他。
堂堂迈亚科技的总裁与自己的儿子乱伦,这条消息恐怕会让任何一家报纸卖疯掉。婆婆妈妈、瞻前顾后一向不是我的个性,可遇上谢莱,我越发厌恶自己的懦弱。
我无声地叹口气,撑起上半身准备去卫生间洗个冷水脸。
被子还未掀开,手就被人拉住。
“要去哪里?”谢莱丝毫没有睡意的声音响起。随之我眼前一亮,床头灯被打开。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伤口又疼了?”谢莱拿起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作势要掀开被子看我的腰部。
我赶紧伸手拦住他,手指刚碰到他温热的肌肤,就像触电般快速收了回来:“我没事,就想去洗手间。”
他的发丝微乱,柔软地贴在脸颊上。
“要我陪吗?”
“不……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掀开被子冲进洗手间,我打开水龙头猛地朝脸上泼水。
“你在干什么?”谢莱不知何时就站在我身后,一把将我拉开洗手台,拿起一边的干毛巾就擦我的脸:“这水这么冷,你想感冒是不是。怎么这么大了做事还是这么不像样。”
他快速擦干我脸上的水珠,皱着眉头打开吹风机吹干我弄湿的头发。我抬头看他,被他毫不留情地瞪回来:“头发和衣服都湿了,一会儿房间立刻把睡衣换下来,听到没?”
“哦。”
我低着头,谢莱修长的手指拨弄过我垂下的刘海,动作轻柔地就像爱抚。吹风机灼热的风吹上我的面颊,我被烫到,连忙别开脸用手捂住。
“被烫到了?快让我看看。”他蹲下来与我平视,一边拿冷水浸过的毛巾捂在我通红的脸颊上。
冰冷的毛巾碰到我的脸,我倒吸了口气。
“忍一下,马上就不痛了。”
谢莱轻轻地将毛巾按在我的面颊上,离得那么近,我甚至可以数清他细长的眼睫。
一时间我们都沉默下来。
“刚才对不起。”我忽然出声打破静默。
我知道谢莱清楚我在指什么,因为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我忍不住问:“你在生我气么?”
谢莱的手臂划过我的肩膀,落在身侧,他垂眼看我,“怎么会,别胡思乱想。”
“那你……”
谢莱继续擦着我的发说,“如果没有你遇袭,也许我会一直犹豫下去。但事到如今再要我放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把我的额发挽到耳后,谢莱神色尤其认真,“我在意的是你的想法,旁人的眼光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原来这个男人什么都明白,我在内心苦笑,看来他早已想清楚了一切,又何须我的担心。
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知道对他来说这份感情有多危险和致命。
我差点忘了他是谢莱。
我竖起眉毛斜睨他:“你看看你,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说这种世俗不容的话居然也一脸坦然,搞得我像个傻子。”
“世俗的理论只适用于那些世俗的人。”
我无语,“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以为你会感动地扑到我怀里哭鼻子。”
“我的反应你不喜欢?”
谢莱眼角弯起,说,“怎么会,我喜欢得不得了。”
第 21 章
以白色为主基调的客厅,辅以黑色材质,营造出明亮利落的空间视觉效果,部分家具采用黑胡桃木贴面,地面通体铺装原木色复合地板。这整套典型素雅的北欧风格设计很讨谢莱的欢心,他在看过房后的第二天便把它买了下来。
谢莱坐在我对面,他把剥好的煮鸡蛋放进我碗中,优雅地拿起手巾擦拭双手。“最近一段时间有什么安排?”
“科技界的后续活动,知识竞赛之类的。”我喝下一口牛奶。
“不忙吧?”
“活动都是各个院系承办,与我没什么干系。”
谢莱点头,“你最近不能太劳累,要好好养伤,不然会留下后遗症。”
“这句话你这几天说了不下一百遍。”
“那也是为你好。”他轻敲我额头,“要记在心里知道吗。”
谢莱开车送我到学校,下车前我趁谢莱没注意偷香了一个,他含笑看我一眼,低头替我解开安全带。
“我走了。”
“嗯,晚上我来接你。”
走了几步,我还是没忍住回过头去。谢莱静静地坐在车里目送我。蛋清色阳光斜照入车内,映得他一边肩膀明晃晃的一片。见我回头,他对我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校门,示意我快进去。
清晨的光线柔和的就像白鸟的羽绒,他背着光,笑容淡雅温柔。
那样的谢莱,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却。
我踩着上课铃声踏进教室。前排的座位已经被占满,我只得找个靠后点的位子坐下。
导师开始讲课,屏幕上幻灯片一张接一张晃过,过分艳丽的色泽有些刺痛我的眼,我低头缓了缓,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闷。
这么心绪不宁的上了半节课,袋子里的手机突然急急地震了一下。
打开一看,是条彩信,号码不认识。
康成以前也曾收过一条不认识号码发来的彩信,他打开看,彩信里突然冒出个流血的女鬼,吓得他差点把手机给砸了,后来才知道是他的同学用别人的手机和他开玩笑。
我看这条彩信老半天,斟酌着这次是女鬼还是骷髅。
正想着,手机在我手中又震动起来,这次震了三下。
这个陌生号码接连发我四条彩信。
我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这个样子不像是在整人啊,有钱没处花么。
抬头看看老师,他正讲得全神贯注,丝毫没有注意到我这个角落,我便放心低下头,按下打开键。
起初我以为这些是黄色短信,彩信里明显是手机拍下的照片,照片里赤身裸体躺了一人,边上三三两两围了一圈,一看这阵仗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有点头痛,多人和群X向来不对我胃口,正准备删除掉,眼角瞥到那个裸身的人身上。
那个人背对镜头趴在地上,脸无法看见,但引起我注意的是那人的一头长发。漆黑的发丝凌乱地纠缠在一起,那个人被迫仰起头含住面前男人的下身,同时身体从后面被另一个男人贯穿。
太过淫靡的画面,平时我一定一眼晃过,可不知为什么,除了头越来越疼痛,我看得愈发仔细。
头皮没来由的一阵发麻。
翻看到最后一张,我终于在一片混乱中看清那人的侧脸。
与此同时,手中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面上。
不记得是怎么冲出教室的,把身后学生惊异的目光和老师的怒斥都抛在脑后,我拽紧手机狂奔到天台。
记忆中让我失措的情况少之又少,我不是冷血,而是没有太多的执着。
可这一次……我冰冷的视线划过手机上的那个陌生号码,嘴角浮现的笑容让我自己都胆寒。
不会看错,不可能看错!
照片上全身赤裸的人,是夏子淇。
没有丝毫犹豫地拨通那个号码,内心的动荡于外表死寂般的平静形成极大的落差。
“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电话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似曾相识,可这并不重要。
“要多少钱?”我冷冷开口。
“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太冷静好,还是太冷血好,”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你不关心他的情况吗,居然开口就提钱。”
“我认为,你做出这种事情无非就是要钱而已。”
“哈哈——,”那头的男子忽然大笑起来,“钱自然会有人给我,现在我要的不是钱,而是你,谢未秋!”
握住天台护栏的手收紧,我冷声道:“你倒底想做什么?”
”你不想知道他怎么样了吗?你自己过来亲自看不就行了?”
我沉声道:“让夏子淇接电话。”
“我也想啊,不过……”男子语气轻佻地说,“他刚才叫得太久,声音都哑了,恐怕没力气再和你说话咯。”
“你对他做了什么?”我忍住提高声音。
“做了什么?”男子的声音接近玩味,“照片上不都拍了嘛,夏子淇人长得妖精,没想到身体更正,兄弟们说是不是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群男人恶心至极的哄笑声。
我忍住要砸电话的冲动,一字一句问:“你到底想怎样?”
“说实话吧,我对夏子琪不感兴趣,但对谢主席你可兴趣十足啊。我刚才不都说了,有劳你屈尊赶过来一趟,就你一个人,如果不想夏子淇少缺胳膊少腿的话,最好别随便惊动警察。我就想私下和你见见面,叙叙旧。”
“只要我一个人来?那夏子淇呢?”
男子笑了:“只要你能来,他就一定能走。”
“我怎么知道他现在在你那,万一你骗我怎么办。”
“好,那我让他给你叫一声听听,刚才他叫得可带劲了……喂,张口说句话……叫你张口你听到没!”眼看那男子声音带上狠劲,电话里传来人被打的闷哼声,我眼里光芒骤冷。
“啊——!”夏子淇一声惨叫传来,我怒斥道:“你们要是再敢动他,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真是感人哪,”男子呵呵一笑,“我在市东郊西开化工厂废弃厂房里,记得一定要你一个人来,不能报警。我给你一个小时时间。”说完电话便被挂断。
我一拳捶在墙上。
死死握紧电话,我只觉得刚才夏子淇那声痛呼让人心惊肉跳至极。
太不寻常了!什么人要这样对他?为什么要我过去?如果寻常的绑票应该要钱才对,可电话里头的人似乎另有目的!
关键是,他们居然把夏子淇给……还敢明目张胆地要挟我?
我眼里冰霜漫天。
敢威胁我的人,都该去死。
我一路往校门外走,一边给康城打电话。
“什么事啊,我还在上课。”
“马上到北门口来,我有很严重的事情找你帮忙。”
“啊啊?你什么意思?”
“别废话,立刻过来,记得不要惊动别人。”说完我切掉电话。
再抬头的时候,我发现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变阴了。阴沉沉的灰白从天际边蔓延过来,空气压抑得诡异。
吐出一口气,我将手背敷上眼睛。
夏子淇……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今天一定会带你回来。
康成五分钟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倒底怎么了?听你口气好像要杀人放火一样。”
我把事情简略地告诉他,只是刻意避开夏子淇被群X这点。
康成沉默了片刻。
“你确定这不是夏子淇的私人恩怨?”他攒紧拳头问我。
“不像,不然不会让我过去。”
“你真的要一个人去?不报警?你不会疯了吧?!”
“来人知道我的身份,就说明是学校里的人,又像是和夏子淇有深仇大恨,对我又有敌意,我已经猜到是谁了。”我冷冷地接道,“是亓官京平。”
我曾经和他说过话,他的声音我还有印象。
“我不同意!”康成坚决地说。
“我必须一个人进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三四人我还是能对付的,你不用担心。”我的回答同样坚决,甚至比他更坚定。
康成看我半晌,最终无可奈何地问我:“你要我怎么帮你?”
我知道他是终于同意了,于是缓言道:“待会儿我进去,你在工厂外面等我,要是我进去十五分钟后还没有出来,你就立刻报警,明白了吗?”
“靠!这个时候还问我明不明白!我要跟你一起进去!”他怒视我。
“不行,你要在外面守着。”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催促道:“快走!时间不多了。”
东郊西开化工厂已经废弃了好几年,出租车司机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不过四周杂草重生,车子无法靠近。
我看了一眼远处灰色的厂房,拦住康成:“你就呆在这里等我。”
他气结:“你要是进去给人砍了怎么办?”
“不可能,我跆拳道社社长白当的?”
“这个时侯你给我逞什么英雄,按我说就要立刻报警,让警察去管这事!你现在就应该跟我回去。”
我皱眉,“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这事不能报警……”我不能让夏子琪被群X的事公开出去,那样他就真的毁了。
“你……”康成作势还要拦我。
我挺高音量对他说:“我找你是为了帮我!不是为了阻拦我!”
康成愣住。
我最后看他一眼,便扭头往前走去。
前方,灰色的房屋就像灰色的天空,阴阳怪气地冲我咧开嘴微笑。
我推开铁门走进去,里面是一个大院子,院子尽头是一个废弃的工作车间。院子里被丢弃的机械随处可见,水泥地上一大滩汽油的污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我吸口气,往那个车间走去。
进入车间,光线一下子暗淡下来。我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睛。
“你终于来啦。”一个人影向我走近,在空旷的车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亓官京平个子不高,背有些驼,也许和他终日坐在电脑面前有关,他的眼睛喜欢半眯着,好像永远睁不开。
“他人在哪?”
亓官京平冲一边指了指,我才发现车间右边的阴影里站着四个人,而在他们身后的角落里,一个全身赤裸的人正蜷缩在那里。
离得太远,我看不清夏子淇此刻是清醒还是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