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修平的聲音顯得無比地疲憊:「我真的不知道,對不起。」
小翎完全失去了語言能力,千秋火速接手:「等一下,那你就是浦飯幽助?」
「????我比較想當米老鼠。」
「喂!」
「浦飯幽助不是漫畫人物嗎?」
「你??」千秋氣得差點咬到舌頭:「那剛剛上MSN跟我講條件的人不是你?」
「我電腦被我爸砸了,怎麼上MSN?」
即便是千秋,也不禁被一連串的謎團搞得有些毛。「好好,先不管這個。那你先把制服還我吧。」
「不在我這裏.」
「什麼?」小翎大叫,千秋則又補了一句:「你耍我?」
「我好像交給了某個人,可是我記不得他是誰了。」
千秋高聲說:「你怎麼可能不記得?」
「好像是??隊上的人。我明明叫他拿來還你啊??」
「什麼隊上的人?」千秋一頭霧水。
電話另一端沈寂了半晌,最後安修平說:「對不起,等我想起來再告訴你。掰。」
「喂喂喂,還沒講完!」千秋對著話筒大吼,但對方已經收線了。
千秋深吸一口氣:「看來那個想不起來的神祕人就是浦飯幽助了。」
小翎腦袋亂成一團:「可是,學長怎麼講話顛三倒四啊?我根本聽不懂!說好像是他拿的,又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給誰,這種話怎麼相信!」
千秋沈思了一會,說了一句更誇張的話:「我相信他。」
「什麼?為什麼?」
「人難免都會做出一些連自己都搞不懂的事嘛,這也沒什麼.」
「什麼叫「沒什麼」啊!」小翎的眼淚差點飆出來:連千秋也瘋了嗎?
千秋忽然又回復一派輕鬆愉快:「你學長不是壓力很大嗎?說不定這只是他減壓的方法嘛。也有可能因為他對你期待很高,所以潛意識想要給你一個考驗啊。」
「對不起,這不叫潛意識,這叫發瘋!」這時他忽然想到,安修平說過他母親進了精神病院,莫非安修平也有精神病的遺傳嗎?
這下可好,他不但要解謎,還得研究精神病醫學?
「緊張什麼?」千秋不當一回事地說:「反正制服在那個什麼「浦飯幽助」手上,跟你們家小安安沒關係啦。」
「問題是我們就是不知道浦飯幽助是誰啊!」
「用腦袋,腦袋,好嗎?」千秋說:「第一,浦飯幽助一定是學校裏的人,不然他在學校裏興風作浪就沒有意義.第二,他是安修平認識的人。學校裏有沒有什麼人跟安修平比較熟的?」
「我哪知道啊!而且他們哪一屆早就畢業了。」
「好吧,他有沒有參加什麼社團?他不是說什麼「隊上的人」嗎?」
「嗯,聽說他好像有參加某個校隊??」
「校隊很多個耶,講了還不是等於沒講!」
「我一年只跟他說過一句話,哪會知道他參加什麼隊?」
千秋乾笑兩聲:「說的也對哦。我看我們還是回去解那五個線索吧。」
說得倒簡單!正當小翎的腦袋快炸開時,又有電話進來了,是法師。
「小翎,你看到班聯會的版沒有?怎麼搞的,為什麼弄成這樣?」法師氣急敗壞地吼著:「我昨天通知退錢的時候已經被罵一次了,剛剛又一堆人打來罵我騙人,我根本不曉得怎麼回事啊!」
小翎呆板地問:「結果你錢退完了沒?」
「哪那麼快啊!只退了不到一半,現在一定退不回去了!」
小翎乾笑幾聲:「這下可好了,事情鬧這麼大,一定會傳到教官耳朵裏,然後我們幾個就會因為帶頭賭博被人退學??」
千秋冷冷地說:「你現在該擔心的不是這種事吧?」
聽了這話,小翎心中一震,腦中再度浮現安修平的聲音:「當狀況混亂的時候,你就靜下心來想想,最初的目的是什麼,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最重要的到底是什麼.」
雖說他現在對安修平的精神狀況非常存疑,這句話本身還是很有道理的。也許,學長真的在考驗他也不一定。
事已至此,只能卯起來解謎了。
法師還在耳邊哀嚎:「喂,你說話啊!到底怎麼辦啊?」
深吸幾口氣,小翎開口了:「你自己決定。」
「什麼?」
「你是組頭吧?賭金的事當然要由你負責。從頭到尾我的任務就只有一個:拿到制服。其他的通通不關我事。」
「你太狠了吧!」
「反正只要我拿到制服,獎金就全歸我,到時再把錢還回去不就好了。」
「說得簡單!你拿得到嗎?那個圖我根本看不懂!還有旁邊那個謎題,到底在講什麼?」
小翎顫抖的手快要拿不住電話了,他只能簡短地說:「我盡力就是。掰。」飛快地收了線。
他手撐在桌上,努力深呼吸,千秋在鏡子裏大力拍手:「不錯不錯,有氣魄!」
「氣魄個頭,」小翎啞著聲音說:「那個圖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總之是個白色的東西。」
「學校裏白色的東西一堆啊!」
「先別鬼叫,再仔細把圖看一遍。」
小翎強忍著不安,瞪著照片看了兩分鐘。「我什麼都沒看出來。」
「你是根本沒用心看吧。」千秋沒好氣地說:「聽好!這東西是銀白色又會反光,八成是金屬;反光集中成一條線,可見它不是平面的,是圓弧狀。所以你要在學校裏找到圓弧狀的白色金屬物體.這樣範圍總該縮小了吧?」
小翎咕噥著:「講了跟沒講一樣!」這時他忽然想到:「他說這東西會跑,會不會是輪子之類的東西?」
「我說,你看過銀白色的金屬輪子這種東西嗎?」
「這樣我還是想不出來啊。」小翎哀嚎著。
「好了好了,冷靜點.」千秋安慰他:「現在你還有一件事可以做:先找到一個懂日文的朋友。」
「懂日文要幹嘛?」
「寫信去日本給青山剛昌,要是他把這謎題用在柯南裏,你就可以賺一筆了。」
「夠了!」
小翎鄭重決定,以後不管遇到什麼問題,再也不在千秋面前靠夭。
鬼鏡狂想曲(32)
「咦?你遲到了,怎麼沒被糾察抓?」
星期一,小翎怕被同學圍剿,故意延後半個小時才上學.踏進校門時,門口榕樹下的時鐘已經無情地指著七點三十五分,但糾察看也沒看他一眼,就讓他過了。
小翎指指手表:「沒遲到,現在才三十分。這樹鐘故意調快五分鐘,用來提醒大家注意時間.」
千秋很不屑:「無聊的手段!」
來到教室,不出所料,馬上被七嘴八舌的同學包圍。有人認定「浦飯幽助」就是他的化身,因為他把賭金吞了,所以要轉移大家注意力;還有人逼問他不是說要退出,為什麼出爾反爾,總之是吵得屋頂差點翻過來。最可怕的是那些完全不開口,只是留在座位上冷冷地盯著他瞧的人,根本猜不透他們心裏是把他想成多齷齪的人。
對這種千夫所指的慘狀,小翎發現自己竟然有些習慣了。他只是隨口敷衍著,一面回到座位上。等同學稍微散開回去掃地後,憂心忡忡的法師和巴西人靠了過來。
「你解出謎題了嗎?」
小翎搖頭:「沒有。」他實在不想再討論這個令他頭痛的話題:「那你們呢?賭金怎麼處理?」
巴西人歎了口氣:「我昨晚去找三振王,說好說歹硬是把班聯會會費還給他。但是他有個條件:組頭換班聯會來當,賭金放他們辦公室的保管箱裏,我們之前收的手續費要讓他們抽五成??」說到這裏,他聲音沙啞,顯然是痛心疾首。
「什麼?」小翎差點昏倒。真的越來越離譜了!「那總會有人要求退錢吧?」
「有是有,可是也有人加碼,而且他們班聯會幹部還用個人名義下注,現在總金額已經快到六萬了。」
小翎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個世界一定是瘋了??
不過他已經下定決心,絕不為拿制服以外的事煩惱半分鐘。
這時,升旗的鐘聲響起,三人只好心事重重中斷了交談。
接下來幾節課仍是熱鬧滾滾.那些出錢參加遊戲的人個個摩拳擦掌,一下課就聚在一起討論謎題的解答。不少人跟小翎一樣,認定「跑得飛快」是指會動的東西,而最符合條件的自然是車子輪子之類的物品;所以校內四處可見一大群人東張西望找尋輪子,先是兩批人馬為了爭奪肥料車,在儲藏室門口對罵;還有人把籃球架推來推去,只為了察看滾輪下有沒有東西。
最猛的是隔壁班二之四的人,跑到停車場去一個個檢查汽車的輪子,結果觸動警報器,各式穿腦魔音此起彼落,吵得活像空襲警報。
至於身處風暴中心的小翎,總是一下課就躲得不見人影,只盼得個清靜,麻煩事不要再上身。
可惜的是,天意總是不從人願。
第四節上課,當他回到二之三教室,非常驚訝地看到一名淚水漣漣的中年婦女,在楊教官的陪伴下站在門口等待著。那名婦人衣著整潔高雅,顯然家世良好,但她的儀態卻全不是這回事,只要有學生經過她身邊,她就會激動得伸手抓住那人:「同學,你是陳少翎嗎?你是不是陳少翎?」
楊教官在旁邊拼命勸她:「葉太太,葉太太,您別這樣,他還沒回來??」
小翎倒抽一口冷氣,又怎麼了?
女人淒厲呼叫:「陳少翎到底在哪裏?」
小翎聽到這聲音,心臟猛地一跳,幾乎衝出胸口。頭上彷彿被人打了一棒,眼前金星直冒。但是他根本不認識那女人,為什麼會這麼激動?
總之,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陳少翎!」可惜時不我予,快發瘋的楊教官衝了過來,一把拉住他:「你來一下,有人找你。」
小翎這才真正看到那名女子,心臟跳得更急了。這女人的臉型跟眼角,好像某個人??
「媽??」千秋沙啞的聲音傳到他腦裏,小翎大吃一驚:這女人是千秋的媽媽?
鬼鏡狂想曲(33)
「葉太太,這位就是陳少翎,」楊教官介紹著:「陳少翎,這位葉太太有事想問你。呃,我們到教官室去說吧。」
葉太太根本沒聽見他說什麼,大步向前一把抓住驚愕的小翎,滿臉急切地問:「你是陳少翎?」
「呃??是。」小翎被一連串的變化弄得暈頭轉向。
誰知葉太太竟然在眾目睽睽中跪了下來,抱住他的腿嚎啕大哭:「謝謝你!謝謝你找到我兒子!謝謝??」
原本已經夠混亂的場面,頓時又亂了三倍,楊教官苦勸著:「葉太太,您別這樣,孩子擔當不起的,先起來說話吧!」
葉太太仍是哭個不停:「謝謝,謝謝??」
千秋在小翎腦中冷笑著:「呵呵,一年不見,還是這麼會演戲啊!我老媽寶刀未老哩!」
仍是一貫的嘲諷口氣,但小翎聽出他語氣中強烈的怨憤。他心中一凜:對了,千秋一直痛恨著自己家人,萬一他這時做出什麼激烈的行為,那還得了?
「千秋,你媽要找的人是我,拜託你安靜點,讓我來處理,好不好?」
「叫她滾!我不要看到她!」
「那你就不要看,先回鏡子裏休息吧。」
「去你的!」
眼前有歇斯底里的女人在痛哭,腦裏有抓狂的鬼在咆哮,小翎覺得自己腦袋快裂開了。
「那,葉太太,我們到天橋講,別打擾學生上課,好不好?」楊教官好不容易將葉太太扶起:「陳少翎你跟我來,其他人回去教室。」
「嗚!」小翎忽然低喘一聲,抱住頭蹲了下來,臉孔漲得通紅,五官扭曲,顯然極為痛苦。
「陳少翎?你怎麼了?」
小翎咬緊牙關,念著沒人聽得懂的話:「千??不行??」
「陳少翎!」
一分鐘後,小翎終於站了起來:「教官,我沒事,我們走吧。」
教官扶著哭泣的葉太太走向天橋,小翎則搖搖晃晃地跟在後面。他的臉色很差,在炎熱的天氣裏,額上卻全是冷汗。他雙拳緊握,全身緊繃得像木板。因為千秋仍在他體內躁動著,狂吼著要佔用他的身體.「小翎,不要攔我,我要給她好看!虛偽做作,勢利無情的女人!去死好了!」
然而小翎毫不讓步,使出全身力氣跟千秋對抗。他只知道,他絕不能讓千秋使用他的身體去傷害自己傷心欲絕的母親,絕對不能!
沒想到他的努力居然生效了,成功地在腦中築出一道屏障,將千秋隔絕在屏障之後。只是雖然抵擋了千秋的入侵,卻沒辦法阻止他在自己腦中鬼吼鬼叫。
來到連接二棟教室間的天橋上,葉太太立刻一把抓住小翎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啜泣著:「真是謝謝你,千秋離家一年多都沒消息,總算你讓他回家來了。」
千秋冷笑:「再裝啊!是妳趕我出門的欸!」
「他常常託夢給我,跟我說他好冷,好想回家,我就知道他已經死了,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裏??」
「裝肖偉!誰有那閒功夫託夢給妳?」
天氣很熱,但是由於千秋的狂怒,小翎全身上下冷得直抖,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有辦法開口:「伯母您別客氣,我只是幫個小忙而已。您也不要太傷心了,不然千??令郎會難過的。」
「你別跟著她耍肉麻行不行?」
葉太太的手又抓緊了一些:「陳同學!我還有一件事要問你:千秋他??是不是在你那裏?」
「什麼?」小翎大驚失色:她怎麼知道???
楊教官聽不下去了:「葉太太!妳在說什麼啊?令郎不是過世了嗎?還是遺物少了什麼?」
「不是遺物。我們前陣子給千秋招魂一直招不回來,道士說他可能是被發現他的人帶走了。」
小翎倒抽一口冷氣:這道士也料得太準了吧?
「拜託你,他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你叫他回家,好不好?」
千秋冷笑:「想得美!」
「葉太太!跟學生講這種事不好吧?」楊教官快瘋了。
小翎定了定神,強笑著說:「對不起伯母,我不信這種東西的。人死了當然就上天堂了,不會留在世上的。如果??千秋真的還在的話,他一定是在家裏守護自己的親人才對。」
「陳少翎!我要告你毁謗!」某法律系高材生大吼著。
小翎的這番話並不能說動葉太太,她仍是節節進逼:「可是,我真的覺得千秋現在就在我們身邊,在你身上,我感覺得到??」
千秋長歎:「沒辦法,我身上就是帶著跟妳一樣的臭味,我自己也不願意啊!」
楊教官再也受不了了:「葉太太!我們是因為妳的情況特殊,才破例答應你跟陳同學見面,妳要是再騷擾我們的學生,我就要請妳出去了!」
「沒關係的,教官,」小翎實在不忍拒人於千里之外,輕聲問著:「伯母,我想請問一下,令郎在過世前,是不是跟家裏有什麼糾紛?妳要不要說出來,或許心情會好一點.」
千秋大為不滿:「幹嘛?想探人隱私啊?」
小翎心想:「我的隱私被你看光光,我為什麼不能探你的隱私?」
葉太太非常激動:「你怎麼知道?是千秋告訴你的,對不對?千秋在你那裏,對不對?」
「不是啦,因為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條件那麼好的人,為什麼會這樣躺在山上,看起來好像是自殺??」
「不是自殺啦,豬頭!」千秋憤憤地罵著。
教官不同意他的作法:「陳少翎,這是人家的家務事。」
葉太太一面拿手帕抹淚,說:「沒關係,這孩子跟我們家有緣,跟他講講也好。那天千秋的確跟他爸和我吵了一架,我們說了一些不中聽的話??」
千秋冷笑著:「不中聽的話?「真不知道我怎麼會生出你這個怪物」,這叫「不中聽的話」?」
「然後他就在颱風夜裏跑出去,從此再也沒回來了??」
「伯母,能不能請問,為什麼吵得這麼兇呢?」
葉太太只顧著抹淚,一時沒有回答。
千秋不屑地說:「她講不出口啦,那三個字會侮辱她高貴的嘴巴!」
然而他母親還是說了:「我跟他爸爸,一直求他改掉同性戀的毛病,他就是不肯。」
小翎大吃一驚:「千秋??是同性戀?」總算他反應快,看到教官在旁邊,硬把「也是」的「也」字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