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愿意帮我查一件事吗?”默文说,对方笑起来,“哦,这是我的专长。”
默文神经质地把玩着他的笔,一边诅咒着自己的软弱与不干脆,“我想知道一个法国贵族的后裔是否还存在,他们姓奥尔弗,您可以在政府的官上记录上找到他们的名字,可是打从最后一个继承者杰拉尔德?奥尔弗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新的记录了,晚一点我会把资料拿给你。”
老
人大笑起来,“不知道那些可怜人又干了什么招上了你们这些甩不掉的家伙,很高兴晚上看到你,不见不散。”他愉快地说,转身离开,默文坐在椅子上,唇角噙着
一丝苦笑,这老头儿说话倒真是委婉,他该说“那可怜的家伙是怎么招上了你们这群食腐蝇”,他拿起旁边关于某个球员招妓的新闻,努力把它打扮的糜烂又花枝招
展。
这次的调查……是不同的,他在心里暗暗说,看着眼前切实的工作,虽然也许更糟,他自嘲地又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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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
文之所以找老弗曼,一方面是因为他是他就近能找到的最可靠的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老人对于在银行帐户的调查上有着毋庸置疑的优秀眼线,——经过一系列
的分析,默文觉得想从这么大一个地球找出一个家族试图隐性埋名的后人几乎不可能,但银行帐户却不会说谎,它会清楚地写上一切资金的来源和流动,不管他怎样
隐蔽行踪,他总要有生活花销吧。
事实证明他的看法是对的,大约过了半个月,老弗曼就把一切资料摊到了他面前。
“奥尔弗家,有一个伯爵封
号,出过些相当有作为的大人物,这已经把清单列在这里了,但这从政府记录上就能查到,看不出本事。下面就比较有趣了,”老人说,“如你所知,斯科特?奥尔
弗伯爵死于谋杀,封号从他手中传到了他的弟弟,杰拉尔德?奥尔弗手里,而打这个人之后,奥尔弗家就像是绝后了,法国乃至整个欧洲都没有出现半点儿他们的踪
迹,唔,确切地说奥尔弗家的后人曾出现过几次,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曾出现过?”默文说。
“是的,差不多四百年了,奥尔弗家的人曾偶尔出现在某个社交场合,但只限于很短的时间,很快他们便消失不见。”
“出现的都是年轻男人吗?”默文问道。老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我可说不准,我只能确定1800年那次的是个年轻俊美的男子,其它就不可考了。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继续说,还有什么消息吗?”
“接着可是重头戏了,”老人神秘兮兮地说,凑前身体,“奥尔弗家的资产肯定会存入银行,我查了一下打从最后那位伯爵死后他们资金的流动,伙计,你简直猜不出他们有多少钱!”
“很有钱吗?”默文说,这并不是他问题的重点,但老弗曼肯定这样认为,他在这个话题上打了好一会儿转,“相当有钱,他们在房地产、传媒、石油各方面都有投资,虽然到了这年头,可是这些贵族还在某些程度上推动着经济的发展不是?”
“你是说,那些资金还在还有在被使用吗?”
“哦,这是当然的,”老人说,“我猜一直有些中介人在帮他们管理钱财,让他们的钱生出更多的钱,保证他们活得像个国王。”他的手骄傲地在搜罗到的资料上轻点着。
“你知道他在伦敦有什么房产吗?我是说,住宅方面的。”默文说。
老人狡黠地笑了,他翻开那些薄薄的纸张,像在干什么重大的事儿一般,“当然有,我看看……”他一眼就找到了自己的成果,把它反过了摊在雇主面前,“离这里很近。”
默文看着那行地址,它看上去普普通通,貌不惊人,难以想像会引发什么离奇的事件。是的,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事件,他告诉自己,他只是……想认识那个人而已,他想起那个男人俊美沉静的面孔,他感觉得到背后藏着一个故事。
我只是去找他,不会有任何危险,他露出一个微笑,把资料收回包里,向老人举了一下杯,“您真是个雪中送炭的人,这次我请,干杯。”
那是一栋富人区的小别墅,但并不算太偏僻,当默文找到那里时,条件反射地搜寻了一下周围的建筑,在它的斜对面发现了一家小咖啡馆,还有一家乐器行、一家裁缝店。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进了咖啡馆,找到一个靠窗口的位置,要了杯咖啡,观察那栋安静的房子,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干,就这种行为来看自己并不像是诚意的来交朋友,但小心点总是没错。
房间里没有任何有人的迹象,没有仆人进出,早报还在草坪上,所幸只有一份,那就是说这里还是有人居住的,但虽然默文是下午来的,也可以从这里判断出这里一个白天都没有人在。
他在咖啡站里坐了好几个小时,还好他的耐心早已被训练出来,所以并不觉得着急,直到华灯初上,伦敦被如雾般弥漫开来的夜色包围,他才看到那栋小楼里亮起了灯。
他直起后背,感到有些紧张,接着客厅的灯也亮了,他死死盯着那一片光亮,思量着那个人是不是住在这里。
可是里面的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默文打了个呵欠,没有酒的时间有些难熬,直到又过了三个小时,门被打开了。
走出来的人并不是那个金发男子,而是一个黑发的年轻人,他的头发有些打卷地披在肩上,五官完美得找不出一丝瑕疵,姿态优雅,他取了放在院子里的报纸,走回去,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他再次穿着整齐地出门在门口,不多会儿,一辆车子停下来,他上了车,便离去了。
默文依然坐在那里,灯没有灭,那说明仍有人在那栋楼里。他又等了一会儿,这次不到三十分钟,灯熄灭了,接着门被打开,一个金发男子走出来,随手带上门。
默文像怕他消失一样紧盯着他,对方并没有叫车子,他看上去姿态随意,并不准备去哪里,只是晚餐前散一下步。他慢悠悠地延着黑色的石子路慢慢向城里的方向走去,若是走到地方可能会花好一会儿时间,但看上去他并不介意,也许他根本不是想进城,他只是想散散步。
默
文喝了口咖啡,坐在那里没有跟过去。今晚的监视初步结束了,他不想冒险跟踪,他还记得那晚身后无声无息出现的黑衣人,他的脚步像雾一样轻,像随时会消失在
黑夜中不见踪影,又仿佛到处都是。他知道自己的顾虑有些太多了,可是他不想冒险。反正不急着交稿,他有很多时间慢慢研究这个问题。
可是很快的,他意识到另一个问题,这个咖啡馆不是通宵营业的。过了两点之后,便有侍应来告诉他他们要打烊了,本来默文喝了好几杯黑咖啡准备通宵等待看看这两人何时回来,这会儿也只有作罢。
他离开咖啡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身后的灯光熄灭了,一切仿佛都在霎时间陷入黑暗,他打了个寒噤,路灯鬼气森森地看着他,他决定还是早些回去,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想在黑暗中和那个人碰面。
有了这次的经验,默文借了辆汽车,打下午起就躲在了旁边的小树丛内,并用大部分时间后悔着自己的愚蠢行为。
天黑了下来,他捻灭手中的香烟,回去吧,他想,冷静下来想想,他没有任何证据说明任何事,这个年轻人可能只是和他的祖先长得比较相似,他为之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已经不是作为工作的舒缓,而是有点过分了。他一个白天都在打呵欠,喝了足有一桶的黑咖啡,还是弄出了好几处错误。
一切的幻想到此为止吧,默文,他在心里默默地说,看着手中的钥匙,准备发动汽车。
别墅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金发的男人走出来,他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杰拉尔德,等等我!”
默文停下动作,他吸了口气,感到一阵激动!
杰拉尔德!他叫他杰拉尔德!
被叫做杰拉尔德的青年站住脚步,转头看他,黑发男子把门关好,加快脚步走过来,虽然长相英俊,可是他的表情却有些孩子气,他嚷嚷着,“得了,别那么无趣,杰拉尔德,这只是开个玩笑。”
“这叫低级趣味。”杰拉尔德说。
“好吧,随便你怎么说,”对方毫无诚意地说,他转头看向一片黑暗的灌木丛,黑色的双眼像黑暗中的捕猎者一般美丽与危险,“我们等一下再争论关于上帝与道德的问题,显然现在我们有个新鲜的客人在等着了。”
他向默文的汽车走去,后者觉得瞬间每根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却清楚感觉到了传说中赤手空拳、但看到一只饥极的豹子向你走来的心惊肉跳,黑发青年的步子利落,几乎是优雅的,可就是说不出的恐怖!
杰拉尔德站在后面,看了这一幕几秒钟,也慢吞吞地走过来。
默文迅速发动引擎,准备离开。这时,黑发男子的手放在车窗上,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有些过于白皙了,不像是人的手。他弯下腰,看着里面的驾驶者,“晚上好,先生,这真是个令人愉快的相遇,您最好出来一趟。”
那笑容应该是迷人的,可是默文觉得说不出的可怕,像一个肉食动物在看它的食物,他不顾一切地踩下油门!
油门嘶吼起来,像钢铁的怪兽在黑暗中发出的咆哮,默文的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车子没有前进。
黑发男人依然低着头,冷冷看着他,他已经把油门踩到了底,那怪兽精疲力竭地嘶吼,车轮不停打着滑,泥土和草叶向后飞溅着,却无法前进一步!男人的手依然扶在窗框上,那看上去是个普通人类的手,却又如鬼魅一般,——人类绝不可能拥有这种力量!
我在做噩梦,默文想,歇斯底里地狠踩油门,车子震动着,无法前进,那个怪物仍然在那里。
“随便闯进别人家里,就要解释清楚再走,不是吗?”黑发男子说,他抓住车门,也不见他怎么使力,闩上的车门被轻松地扯开,像是巧克力做的一样脆弱。他的动作甚至很优雅,他伸出手,一把拽住默文的衣领,把他拽出来,轻易得像拽住一只小鸡。
接着他一把把他按在车上,默文的脚根本碰不到地面,这种匪夷所斯的力量让他恐惧,晃动的视线中,他看到杰拉尔德站在那人身后,冷淡地看着这一幕。
黑发男人凑进他的身体,他的声音轻柔,让人毛骨悚然,“真是送上门的晚餐,年轻,漂亮,身体里流着可口的血液……”
我在做噩梦,我一定是在做噩梦,默文想,他,他这到底是碰到了什么……
“行了,埃尔弗。”杰拉尔德说。
埃尔弗转过头,“你在开玩笑吗,这小子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我说行了,埃尔弗。”那个人说。
默文感到自己的心脏狂烈地跳动着,几乎已经失去意识,埃尔弗看了杰拉尔德几秒,松开手,猎物狼狈地掉到地上,瞪大无神的双眼看着这一幕。
“好
吧,好吧!”埃尔弗不情愿地嚷嚷,做了个恼怒的手势,“滚吧,小子,有好奇心是好事,但很多人是被它害死的!”他威胁地看了他一眼,向同伴的方向走去,一
手放在他肩上,示意他和自己一起离开,“走吧,亲爱的杰里,我们该吃点东西,但请原谅我没心思讨论上帝伟大的存在了。”
杰拉尔德和他并肩离去,默文坐在地上,靠着他的车,感到里头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狼狈地站起来,爬进车子里,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摸索了半天才找到钥匙,又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把它插进去,发动汽车。
引擎意外地顺利发动了,默文长松了口气,把车倒回到车道上,向城里驶去。他并没有和走刚才那两人同样的道路,虽然那更近,可他怎么也不想在路上碰上那两只怪物。
他一路把速度开到最大,可是大约是因为刚才一通粗暴的蹂躏,引擎发出吭吭的不满之声,默文拼命祈祷着它不要熄火,它还是在走到半路时艰难地停了下来,无论怎么发动都只听到声音,半点也没有前行。
默文跳下车,步行向家的方向走去,他现在只要离这黑暗的街道越远越好,回到他那灯火通明的家里,明天太阳升起时一切都会变得安全。
他脚步有些踉跄地前行,一心想着家里,根本没有在意行人,可是他突然抬起头,即使他怎样的惊慌,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前面走过来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长裙,默文第一眼看到她,脑子里就想到“怒放”这个词,她像是一朵在夜中怒放的玫瑰,妖艳地燃烧着,一切的黑暗和低落都与她无缘,只是踩在脚下的尘土。
她没有看默文,想必她的人生中已经习惯被人们紧盯着看了,她像个女王般坦然地走在路上,在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默文嗅到她身上的香水味,那是一种他从未闻到过的寒香,骨子里却又像是炽烈的,仿佛包着糖衣的毒药。
他看着她脚步轻盈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夜雾弥漫,黑暗更显浓厚,她大红的长裙像是能溶化那些夜色般跃动着。
“好吧,也许有一天它会降临世间,它会把一切毁灭,看着顺眼的看着不顺眼的,地球上会都是水或者是火,随便它!”埃尔弗大声说,挥动着手臂,“但不管怎么样,杰拉尔德,如果那天到来,你别忘记你是个什么东西就行!”
杰拉尔德没有说话,他抬头看那漆黑的苍穹,既使雾很浓他仍能感觉到月光,夜幕总让他失神。
埃尔弗的手指有些神经质地敲打着袖口,沉默了一小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杰里,我们去看看窗帘怎么样?”
“好吧。”身边的人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么,”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是碰到我的老朋友了吗?”
两人回过头,一个红衣的女子站在那里,如此的明朗,却又和夜色完美地溶合在一起。她浅黑色的头发高高盘起,皮肤有白玉琢成一般温润的色泽,像株夜色中的玫瑰,亭亭玉立,让那美丽却传递着无言的骄傲。
“希尔达?”埃尔弗说,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毛。
“埃尔弗,我的朋友,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希尔达说,她——至少看上去——开心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两百年,还是三百年?”
“差不多四百年了,你都过糊涂了,不过我也不喜欢数这个。晚上好啊,希尔达。”埃尔弗说,抱着双臂站在那里,镇定地看着她,好像只是和数月未见的老朋友打招呼。
“晚上好。”希尔达说,看了一眼旁边的杰拉尔德,埃尔弗介绍道,“我现在的同伴,你可以叫他奥尔弗先生。”他笑起来。“这是希尔达,我以前的同伴,很久很久以前了。”
希尔达向杰拉尔德欠了下身,“叫我希尔达就好。”
“您可以叫我杰拉尔德。”金发男子说。
埃尔弗向希尔达说道,“你现和谁呆在一起?”
“我一个人。”希尔达说,埃尔弗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女子说下去,“但只是暂时的,我想找个新同伴,这次试个新鲜点儿的,我正在满大街找呢,一个年轻热情的男人,我会好好把他调教成一个富魅力的血族的。”
“莫特呢?”埃尔弗说,“是叫莫特吧,还是叫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