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华来了,坐!”手里依旧浇着花,“哎,你说我这花怎么就不开花呢!你家的那盆都开了多少次了。”
“校长,我今天来不是说仙人球的,我是想问……”
“问你那个学生,呵呵,他是叫李枫晓吧?”
“嗯。”
“刚16岁吧?”
“是。”
“多好的年纪啊!”校长感慨了下,黄立华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你和这个学生关系很近吗?”
“不是,我和他男朋友走的近。”黄立华照实说着事情。
“哦,讲讲!”校长有些好奇的问着。
于是黄立华把这小半年的事简单的和校长复述了一下。
“原来是周家小少爷啊!”校长笑眯眯的抚了下老花镜,“那小子的我觉得挺有担当的。”
“校长,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而是说对李枫晓的处理,主任要开除他。”
“嗯,这个我知道,她向我汇报过了。”老校长放下水壶,坐到椅子上,慢条斯理的说:“我快退休了,也就是这届高三学生毕业的时候。”
“嗯,这我知道。”
“知道人走茶凉这句话吧?”
“嗯。”
“如果说很多事的发生是上天注定的,是人力不可反抗的,或许我们也可以庆幸一点,就是这事发生在我还在这位置上的时候。”说完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坐着的椅子,“立华,高处不胜寒这句话我是体会了很多年啊!”
“那您的意思是?”
“李枫晓是肯定不能在这个学校呆着了。”
“真的开除吗?”
“不,除了开除还可以有别的方法不让他呆在这里的。”
“你的意思是……”
“记大过,然后让他转校吧,如果在他毕业前我还有点权力我就想办法帮他把档案改过来,如果不可以就算是背着这处分去大学也没什么特别严重的,报告我会找人写的。”
“谢谢你。”
“唉,别说谢,只是不想这孩子再有点什么意外了。去告诉他吧,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嗯。”点着头黄立华要开门出去。
“哎,立华啊,周末你和家俊回家吃饭,小宝贝想爸爸了。”
“嗯,好。”
回到教室想叫李枫晓单独出来谈谈,却被同学们告知刚李枫晓接到医院的电话匆匆去医院了。
当黄立华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李枫晓颓废的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旁边站着一个30多岁的女人,头发有些凌乱,看不清楚面目表情。黄立华走过去轻轻地拍了下李枫晓的肩膀,李枫晓瑟缩了下。
黄立华想告诉周立军,可是电话却始终挂不通,好不容易挂通一次,是周立军妈妈接的。语气很是客气的和黄立华说周立军出去了,忘记了带电话,等周立军回来再给黄立华挂回去,听着刘凤娥的客气的话,黄立华也只好客气的道谢说再见。
又等了一会张斌匆匆跑来了,气喘吁吁的和黄立华打了声招呼,就坐在了李枫晓的身边,伸手搂住了李枫晓,而李枫晓也顺势把头搭在了张斌的肩上。
当令人烦躁的等待终于到终点的时候,得到的是医生抱歉的摇头以及那声“我们尽力了。”
李枫晓在张斌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只是头依旧靠在张斌的肩上,看不到面目表情。
医院的走廊,安静的有些瘆人。
突然开口说话的是那个女人,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说着:“江丽就这么的死了?她就这么的死了?”
听到这里,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李枫晓抬起了头,走到那个女人面前泪流满面的说:“那么你还想怎样呢?我妈妈去世了,你没听到吗?你现在不是应该很开心吗?”说完一拳狠狠地挥向了那个女人,女人“啊”地叫了一声,那拳头打在了旁边的墙上。
手离开墙的时候,墙上有明显的血痕。
张斌走过去搂住了还要继续发作的李枫晓,那个女人转身跑走了。
死亡就是这样,人永远不会预测到自己何时会死,就如同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个转角我们会遇到谁。
周立军知道江丽去世这件事的时候正往李枫晓住处赶去,听到这个消息,除了心里深深的遗憾以外就只剩下对李枫晓的心疼。
那天黄立华、张斌、周立军都陪在了李枫晓的身边。黄立华也偷偷的把学校的事情告诉了周立军。
办完丧事,黄立华找了个机会单独和李枫晓说了转学以及处分的事情,李枫晓很平静的接受了,第二天就在学校办好了一切手续,临走的时候,李枫晓和张斌聊了一会。
通过黄立华的关系,李枫晓转到了一所升学率还算不错的私立高中,花了一笔不少的转学费用,而这些花销还是由周立军出。
从那时起,李枫晓似乎不再对周立军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态度,而是那种高傲的样子。
上下学周立军开车接送,早晚饭周立军精心准备,但是李枫晓随时都会和周立军翻脸,很多时候吵架成为他们的家常便饭,偶尔他们会动手,李枫晓会冲周立军喊着:“周立军你他妈的怎么不去死。”
吵架结束后,李枫晓会跑去张斌家,而周立军会去找黄立华。
争吵,动手,逐渐似乎麻木了。
不知道那时还是不是爱情,总之,彼此就在相互的撕扯。
转眼到了十一月份,唯一很高兴的事情就是凤舞要出国结婚了,和端木纠缠了很久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出国前在赵晨风的酒吧举行了一次婚礼,凤舞穿着大红的旗袍,笑的很甜,有些腻人。
婚礼按中式办的,当拜天地结束后,所有的朋友都笑着祝福他们,可是那个一直笑着很甜很甜的人,突然哭了。
丝毫不在乎自己形象般的嚎啕大哭,端木想去安慰,可是还是把他搂在了自己的怀里,任由那个人把自己的衬衫当做纸巾用。
凤舞搂着端木的肩膀,抽泣着喊着:“我喜欢男人,我喜欢男人怎么了?有错吗?他们以为我愿意喜欢上同一个性别的人吗?”
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辛酸,苦楚,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晓。
这个城市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周立军和家里吵翻了天,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当事人以外没有人知道。
李枫晓记忆中的这场雪很大,雪花漫天飞舞着,然后房门打开了,那个人嘴角淤青地走进来,拖着简单的行李,冲他微笑。
李枫晓想开口问他怎么了,周立军先开了口,他说:“亲爱的,我能抱你一下吗?”
李枫晓没回答也没摇头,只是走了过去,有力的臂膀在隔了几个月后终于又再一次的搂住了自己。
周立军微凉的嘴唇贴在了李枫晓干燥的唇上,手逐渐的伸到了李枫晓的毛衣里。
“凉。”李枫晓微翘着嘴角叫着。
周立军皱了下眉头。
“我帮你暖暖吧。”
“好。”
一件一件的脱着彼此的衣服,一步一步的走向卧室,当周立军扑到李枫晓的时候,李枫晓“咯咯”的笑了。
周立军微凉的手握着李枫晓的分身,手指缓缓地摩擦着那层薄薄的包皮。
“凉。”李枫晓又哼哼地吐出一个字。
“你不说帮我暖暖吗?”周立军坏笑着。
“那好吧,我只负责温暖凉的部分,热的部分我就不管了。”说完眼神扫过周立军下面那根已经直立着的东西。
“不行,好人得做到底的,热的部分你得替我灭火。”
扑到,喘息,笑骂,呻吟……
那一夜,相爱的人彼此融合在了一起,虽然,没有人吐出爱那个字。
周立军和家里彻底决裂了,车被他爸爸收回去了,李枫晓挺高兴,点着周立军的鼻头说:“这样好,省的你一副富的流油的富家子弟样,我看着碍眼。”
为了他和李枫晓的生活费,周立军重新做起了家教,顺便找了几份兼职。
俩人最苦的日子,连续五天米饭配萝卜酱油汤,看着李枫晓虽然不爱吃但是还表现出很有食欲的样子,周立军觉得这心都被绞着。
咬牙找黄立华借钱,结果被黄立华劈头盖脸的狠狠骂了一通,拿回了500块钱还有2斤排骨以及一大塑料袋的新鲜蔬菜和水果。
从那天起每逢周日黄立华都会来李枫晓他们租住的地方,送点吃的和喝的,捎带着给李枫晓辅导下数学。
只是李枫晓还是会时不时的和周立军发脾气,各种理由都有,菜淡了,菜咸了,衣服洗缩水了,周立军教的学生是男生,而且长的太可爱了,或者仅仅单纯的是今天他不想看到周立军。
日子匆匆过,而他们的买卖关系就这样继续到了现在——2006年的11月份。
第二十二章 结
回忆结束,周立军站起了身,走到窗前点燃一根烟,望着窗外。
他们撕扯挣扎着过了4年,周立军自己也矛盾了四年。
这四年听到的最多的话语是李枫晓有意无意的埋怨,埋怨着如果没有周立军,李枫晓早就是自由身了。
如果有人问周立军:“李枫晓爱你吗?”
周立军可能会皱着眉头回答:“爱吧!”
李枫晓没有正式的表达过爱意,很多时候像是开玩笑一样的说出口。有时感觉那仅仅是男人间的暧昧。
曾经和小树探讨过这个问题,小树说真正的恋人是不会天天把我爱你这三个字挂在嘴边的,只有那些不确定的恋人才会如此做,就好像说多了彼此就真的相爱了。
周立军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面对心爱的人,心里小小的声音还是在不停的喊着:“枫晓,说一次我爱你好吗?”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周立军拿着电话靠在床上发呆,枫晓一直都没有联系他,不知道这次要生多久的气,自己也不敢打过去,犹豫了一会暗骂着自己不是男人,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用手揉了揉头发拨打了张斌的手机。
电话接通后响了很久才有人接。
周立军轻声地说了句:“喂,张斌。”
就听那边很粗的喘气声,然后张斌颤抖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是。”
周立军刚想问你这是怎么了,就听到听筒那边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啊,大半夜的,有什么事明天说呗。”然后听筒里传来了张斌在小声地哼着叫着疼。
周立军立马明白自己打扰了人家的好事,刚想道歉说再见,就听见电话那边张斌隐忍着轻声说:“周哥,枫晓回学校了,没回我这里。”
“知道了,谢谢,不打扰了,你忙,再见。”然后挂断了电话,突然自己笑了,刚才自己回复的什么啊?还不打扰了你忙,这不明显心虚的样子吗?张斌也是一个脸皮薄的主,以后见面估计又得尴尬。
电话那端张斌颤抖着手按下挂机键,忍在嘴里的叫声终于冲了出去“啊!疼,你就不能轻点。”
自己身上的那个人一边做着运动一边笑着吻了下去,“宝贝儿,看到你我就兴奋怎么办呢?”说完,深深地吻了下去。
张斌俩条腿搭在了那个人的腰上,两人刚想好好缠绵下张斌的手机又响了。
那个人皱着眉头瞪着张斌,张斌也皱着眉头看着电话,看着来电显示“李枫晓”,心里叹息着接了起来。
“斌斌宝贝啊,你干嘛呢,有没有想我啊?”李枫晓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吃着冰激凌。
张斌这边咬着牙回复:“想,大爷我现在想咬死你。”心里暗骂着他妈的什么事啊,这两口子折腾人的劲头倒是很一致。
“怎么了?这么寂寞难耐啊?”
张斌喘息着说着:“大哥你要是没事想在我这扯皮,你一个小时以后在挂过来行吗?”
李枫晓也是一个聪明人,听到这里也明白张斌床上有人等着呢,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啊,其实我没啥事,那你忙,不打扰了。”
刚要挂电话,就听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李枫晓有些耳熟的声音说着:“你晚上怎么这么多的电话啊?”
想按挂断的手停住了,李枫晓拿着电话喊着:“张斌,你不会和他上床了吧?你疯了?张斌你回答我啊!”
回答李枫晓的只有一连串的嘟嘟声。
疯了,李枫晓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俩字。
难道这就是爱?
李枫晓乱了。
没看手机中的那个未接来电,李枫晓又再次拨打了张斌的电话,里面传来了冰冷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敢相信一般,又拨打了过去,这一次李枫晓听完了机器的冰冷声音,然后语音提示响起:“请在‘嘟’的一声后留言。”
李枫晓清了下被冰激凌腻着的嗓子,犹豫了几秒,然后对着电话说:“张斌,你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唉!”叹息了一声又是一阵的沉默,“我就说为什么我们是朋友,因为咱俩就是俩不折不扣的俩傻子,都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可能,我比你幸福点,可是。”长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明白我想说什么!算了,就这样吧,明天联系我,如果你还活着!”然后挂上了电话。
高洛从外面回来,正巧看到了李枫晓望着电话发呆,走过去开玩笑一般拍了下李枫晓的肩膀:“嗨,想周哥了?”
李枫晓耸了下肩,把高洛的手甩了下去,“没,我想你了!小洛洛啊!”说完就抬起自己那只被融化的冰激凌弄脏的手,作势要往高洛脸上抹去。
“别,我错了。”高洛走进屋子,解下围巾,“外面下雪了,还挺大的,估计明天路得挺滑的。”
“下雪了?”李枫晓随手把手机关机了,然后就冲到了窗前拉开一部分窗帘望着窗外。
寝室其他的几个人顺着窗户也看到了外面的雪。
“今年冬天第一场雪吧?”不知谁说了一句。
“嗯,是第一场雪。”望着外面翻飞的雪花,李枫晓回答着。
那年夏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他和周立军认识了,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周立军和家里吵翻了,而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他和周立军吵架了,冷战着。
雪下了,融化了,那么我们什么时候能和好?
知道了李枫晓回到了学校,周立军的心里总是有点不踏实,就怕那个任性的人不好好吃饭,不懂得照顾自己,伸手点了一支烟然后拨打了李枫晓的手机,看着手里的打火机,好像枫晓不在的这几天自己抽了好多支烟。
电话很久才接通,不过不是熟悉的彩铃而是“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周立军皱了下眉头,这是给谁挂呢?
挂断电话,等了几分钟,再次拨打过去,依旧是“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眉头皱紧了,一直听着占线的声音等着李枫晓自己接电话,可是响了几声还是没人接。
挂断,然后又拨打。
“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故意躲着我是吧?
把电话扔床上,去了卫生间准备洗澡睡觉。
而他自己也忘记查看电话中的那个未接来电。
小树刚从自己实习的律师事务所出来,很幸运刚到车站就来了辆公车,人不多,车上还有很多空座。
小树走到后车门第二排的双人座里面坐好。
这个位置一直是一个不讨喜的地方,因为下面就是车的轮胎,放脚的地方比别的座位高一块,人坐下去必须弯着膝盖,如果是很胖的人估计都很难坐下去,可是小树喜欢这里,喜欢弯着膝盖,身体蜷缩在一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