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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曜日。
当这个城市钢筋水泥间炫目的霓虹灯将夜空映照地熠熠发光时,我很准时地起了床,用半个小时干净利落地完成了一整套普通人在12个小时前进行的洗漱工作,然后穿戴得异常整齐地站在玄关处。
看着玄关前的镜子,我自觉非常满意,深褐色的长发--最近工作忙,没有时间去修剪--随意地扎在了脑后,一身黑色的皮装非常完美地衬托出我如豹子般流线型的优美身躯,再加上斯文的五官,真是一个新世代有为青年之典范啊。
那么,接下去,我就要开始工作了,虽然今天是周六,但是在大家都倦怠地窝在家里时,我仍然勤劳地出去工作,对于自己这种美好的品德,我一向是十分自豪的。
总而言之,我就是一个日升而息、日落而作,虽然生活算不上非常有规律,但是却很勤奋地、热爱自己工作的模范盗贼行业从业者--
对,我就是一个优秀的盗贼!
今天我的工作目标是某私立美术馆中收藏的一幅价值九千万美元的画作,因为我的劳动有利于国家促进消费拉动内需增加国民收入,所以,虽然这次委托人只给了所盗物品十分之一的酬金,我还是本着日行一善的原则答应了下来。
美术馆位于本市的市郊,周围的行人并不多,但某种叫做"晚报"的废纸上曾经说过,那地方自上月起安装上了价值2亿美元、据说万无一失的保安系统--
多么无聊,为什么市人总是这么小瞧我们这一行?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干我们这行的,跟马路上那些个随便拗点分抢个钱包之类的小偷扒手可不同,我们是有优良的职业素养的--可以排除某些废柴,也可以专指我,区区一点保安系统就想把我拒之门外?这是对我盗贼自尊心的巨大伤害,为此,我准备更加不客气地从私立美术馆里再追加一些除了委托品之外的战利品--
难得去一次,不要浪费了。
我将我那部在夜色中仍然十分出挑的红色法拉利开到了郊外--没错,我就是不怕人看,有为青年就是为了让大家鉴赏的嘛。然后我下车步行了十多分钟,优哉游哉地来到了美术馆后门。
不是我不想走前门,只是现在时候不早了,工作人员早就指挥闭馆了,我还是不要麻烦别人的为好,谁让我这么有公共道德心呢。
后门的两个监视器非常不合作地转来转去,我敏捷地朝前一跳,同时将两块芯片一起射了出去,堪堪挡住监视器的镜头,芯片里的是前几天这附近的景色,就请保安随便欣赏下吧。
接下来是拉着高压电网的围墙,不过这可不是百慕大,从天上飞过去都会倒栽葱,我从腰间解下软鞭,勾住离围墙最近的电线杆,一跃而至半空,随即落在墙内的草丛中。
不愧是专业的,就是这么优美干练!
美术馆里的保安系统就更加不堪一击了,我带着红外线眼睛一路飞速地来到了陈列委托品的展馆,安静地用切割刀打开玻璃,一跃而入。
呃......
呃呃......
呃呃呃......
为什么展厅里居然有个人?
因为玻璃落在地毯上发出的细微响声,黑暗中我已经看见他的目光朝这里射来,这时我站在窗口,正所谓敌明我暗,最好的方法就是先躲起来,于是我蹭地躲到身边的立柜后面,静观其变。
果然,有脚步声朝我这里移动了几步,但是很快又安静了下来,我摒住呼吸静待了半分钟,终于听到了门打开复又合上的声音。
呼,终于走了。大约是在夜色中,没有看清窗子碎了吧。
于是我站起身来,大大地舒展了一下筋骨,从随身携带的背包中拿出工具,转身准备开始工作--
啊!
啊啊!
啊啊啊!
为什么我一转身,门口居然还站着个人?!
不对,不对啊,他刚刚不是开门走了么?慢着,莫非这位老兄竟是同行?
嗯,我们这行虽不算竞争激烈,但万一这次偷到同一幅画上,总免不了要一番恶斗引来保安,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执,我决定先搞清楚状况比较好。
于是,我摘下眼镜,借着月光用手指着自己要的那幅画,朝对面的男子挑了挑眉。
他看看我,又看看这幅画,微笑起来,将头一摇。
呼,还好,既然目标不同,就各干各的好了,只是我这次恐怕不能带战利品回去了,为以防这个手脚太慢连累了我--看他刚才在一幅画前傻站着这么久不动就知道了,我还是速战速决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
我小心翼翼地将画框取下来,打开玻璃盖,将画抽出卷起,塞进背后的画桶中,全套工作完毕后,再回头看那位老兄,我Kao,他居然还傻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啧啧啧,就是有这种工作效率低的盗贼,才使得我们这行的名声一直都不太好,我懒得理他,径自准备原路返回。
"喂。"
一只脚刚跳上窗台,背后突然传来叫声。有么搞错啊,这里是闲谈的地方么?!
停顿了两秒,我决定不理这个白痴,自己闪先。
"喂,小贼,我在叫你呢!"他却不知何时窜到了我身后,一只手搭在我肩上,硬生生地阻止我离开犯罪现场。
"干什么啊你!"我不悦地排开他的手道,"什么小贼大贼的,大家都是同行,积点口德行不行啊!"
"大家都是同行?"他倏得笑了起来,嘴角呈现出极度优美的弧度来,一时让我赞叹不已。
喂喂喂,风清扬,快醒醒!
我用右手敲敲自己的脑袋,虽然我确实有着高雅的审美情趣,但是现在不是欣赏一个呆子的时候。于是我再次努力朝窗台跳去。
"小贼,我不是在问你话吗?"他终于有些不悦了,用手将我一拉,于是我便好不狼狈地掉在了地毯上,正想抬头破口骂他,却见我背着的画桶不知何时竟到了他手上。
"好啊,你这浑蛋!你本来就想要这幅画,刚才还故意摇头,是要本小爷帮你动手是不是?"我气急败坏地说道,没想到他傻站在一边冒充呆子,其实却早就计划好了要算计我,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非也非也,我确实不想要这幅画。"他刺耳的笑声毫不客气地传过来,伴随着那张脸突然贴过来给我一个大特写,这让我更加怒不可遏起来,因为自己的脸长得过于秀气,小时候常被在老妈的淫威下被迫穿女装,所以我一看见长得硬挺帅气的男人,就忍不住很想给他们两脚--
比如说现在。
在这种强烈的怒气的驱使下,我非常利落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毫不客气地伸出我的左腿朝面前那张超惹人嫌的脸上踹过去,但是,哪知人算不如天算,我引以为豪的一脚居然被他单手接了下来!
"果然!"这下我就更确信自己的猜测了,"你的身手又不差,刚才站在一边,就是想让我代劳吧?切,小爷告诉你,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休想就这样把画抢走!"
他一只手抓着我的左脚观赏我努力保持平衡的样子,一边兀自笑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想要这幅画,但是也不能就这样给你抢走啊。"
切,他不要还不许我拿走,这是什么歪理?
"那你想怎么样?"
"这画是这家美术馆的,你得把它留下。"他一挑眉,不置可否地道。
"呸!"神啊,上帝啊,真是对不起,我不是经常说粗口的,但是我现在实在是忍不住了,这个大男人怎么可以三八至此,简直是人神共愤啊!
"小爷我爱怎样就怎样,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那我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他说着,放开我的脚,似笑非笑地盯视着我。
不客气?我倒想看看怎么个不客气法。
我接下来干嘛?
废话,我走!
我朝他虚晃一脚,趁他往后闪避时,飞快地跃上窗台往外跳去,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墙壁跑去,可是没离开两步,他却突然蹿到了我跟前。
MD,我遇到飞奔腿了吗?要知道我的速度在业界也是赫赫有名的,怎么他恁得就是要比我快一点呢?不爽!真是及其不爽!
"我叫你把画留下。"他仍然不改笑意道,"这样或许我还可以放你一马。"
"我就是不留怎样?"要我低头,下辈子吧!
"那可别怪我没告诉你,你这是自讨苦吃。"他云淡风轻地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欺近我,然则我也不是省油的灯啊,于是一侧身闪到一边,抽出软鞭就朝他招呼过去。
但是我还是小看了他,没想到他居然身手敏捷地闪开我的鞭刃,然后后退几步,倏得用双手夹起我的软鞭来。
可叹我学艺不惊哪!
但是,然则,虽然武器暂时被制,有些事还是要问个清楚:"你是这家美术馆的保安吧?"
对了,肯定是这样,说什么2亿安装了一套保安系统,其实是2亿请了个超级保镖回来吧?我十分不悦地看着他,还不得不在心里被迫承认,他值这个价。
呜呜呜,真是对我职业自信的一大打击啊!
"呵呵呵,"没想到他又笑起来,还是把头一摇,"当然不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到底是什么?"莫非是鬼?我现在不正是出门遇鬼么?
如此想着,我一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起他来,按说一个流落在人间的孤魂野鬼不是应该面黄肌瘦皮包骨头吗?没道理长得这么匀称啊,怪哉怪哉。
这当儿,他已经收起我的软鞭走了过来,用一只手抬起我的下颚,好笑地问道:"你自己看清楚了,我到底是不是鬼?"
"这个触感,好像不是诶......"他那双手光滑细嫩的,在月光下还泛着白皙的光芒,按理说,鬼是不会长着肉的吧?
"弄清楚了?那我们走吧。"说着,他一把将我架在肩上,把我的画桶放回展厅中,一面按响警铃,一面却优哉游哉地翻出了高墙。
美术馆是我的作案现场兼别人的地头,我自然不能大吵大嚷引火上身,但是出了围墙站在大街上,想怎么折腾就是我的自由了--
更何况这个混蛋都把物证--我的委托品放回去了,再不给他好看我真是枉为盗贼!
"混蛋!快放我下来!"一边说,我一边在他的背上挣扎起来,给别人看到我居然被一个男人扛在肩上,那我风清扬一世英名岂不扫地,再说了,不管是动手还是动嘴,占据有利地形都是胜利的重大要诀--
很明显,我现在虽然在上方,但绝不是处在什么有利地形。
"我有名有姓的,你乱叫什么?"眼角瞥到他有些不悦地皱眉道。
"我管你姓甚名谁,我就是爱叫你混蛋!混蛋混蛋混蛋!呜哇哇哇哇哇哇哇!!!"我畅快淋漓的痛骂声被淹没在一片惨叫中,这个死男人到底在干什么?居然毫不客气地在我耳边轻吹一气,我那脆弱的耳膜被他搞得酥痒不堪,连带全身的力气也一起被抽得精光。
"你给我安静点!"他好笑地看着我面红耳赤的反应道。
"我呸,你休想小爷我就这样屈服!"我不甘心地顶回去,继续想要出口成刀的凌辱他,然而"混"字才刚出口,背上立刻传来一阵似痛非痛、似痒非痒的感觉,在我的体内不大不小地起了一阵化学反应。
"混......你不要动手动脚好不好!"怕他又出什么怪招,我只好硬生生地把即将出口的"蛋"字吞了回去,改为怒目而视他。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走了一阵,我见他不再留意我,手上的力道也放轻许多,于是一用力,蓦得推开他跳下地来。
"呜!"还没跑开两步,两只手立刻又被他制住,我不禁切齿痛恨起自己来,怎么平时看起来飞檐走壁威风八面,今天居然就这样束手无策呢?
"你还真是学不乖啊,小贼。"他俯下身来凑在我耳边道,"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哼,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于是我将头一昂道:"怎样都好,就是别用你的毛手再乱摸我!"
"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点点头道,"好吧,那你看这样如何?"语毕,将我的两只手牢牢地捏在一起,用我的软鞭给捆了个结实,然后自己牵起剩下的一头,朝我一挑眉,"走吧。"
"你......"你这乌龟王八蛋徒有其表绣花枕头一包草有今生没来世这辈子不得好死下辈子做猪做羊做马总之是畜牲的臭混蛋!我风清扬竟被人像宠物般牵着在大街上走,虽然是夜晚,我还是无地自容地恨不得没出生过,然而迫于面前那个人比我老妈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淫威,我只能默不作声地在心里把他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地骂了几百遍。
真真是气煞我也!
"小贼,虽然你的脸部表情很丰富很有趣看得我很喜欢很入迷欲罢不能,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家到了。"他的脸部再一次以超大特写的形势出现在了我面前,使我的脚又忍不住蠢蠢欲动地想要踹上去。
"你家到了又怎样?"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啊?"他无奈地看着我摇摇头,然后用手再我背后一推,将我推进了房中。
"喂,你......"话未说完,他又很不客气地将我打横抱了起来,走进卧室,一把扔在了床上。
"你干什么啊?"我奇道,莫非他因为搞砸了我的生意,决定养我一阵子当作补偿?虽然好吃懒做的日子是很幸福没错,但是我也不想被一个大不了自己多少而且又长着一张我及其痛恨的俊脸的男人养着啊。
"你就暂时住在这里吧。"他拍了拍手道,"乖乖地不要乱动,不然小心我再把你绑起来。"
啊啊啊,不会吧!他真的要养我?我不要啊,我还年轻有为还想出去闯一番事业不能现在就这样玩物丧志不思进取啊,我要成为一个伟大的盗贼,怎么能在这里生锈发霉呢?如果真的觉得愧对我的话,不如直接给我经济上的赔偿来的好些。
主意已定,我觉得很有必要和面前这个霸道的男人好好谈一谈,于是从床上一跃而起道:"我不要......啊!"
他三两下又把我镇压到了床上:"我好像说过了,叫你不要乱动吧?"
"哎,今天的事就算了,我不要你赔了,你乖乖让我走吧,嗯哼?"对于他动不动就出手的坏习惯我实在有些忍无可忍了,但无奈自己技不如人,只好用语言来感化他了。
九百万美金的生意诶,我都不要他赔,这下他总该痛哭流涕感恩戴德了吧。
"赔?赔什么?"是不是我的大方让他大感吃惊?为什么他一脸懵懂地看着我?
"是啊,我不要你赔我的委托金了,就这样,我走了哦......啊啊啊!喂,你不要老是这样把人扔到床上好不好?虽然你的床是很软摔下去一点也不痛没错,但是你老是这样把我扔来扔去的我很没面子诶,你不要以为我不跟你动手就洋洋得意啊,小爷我今天只不过没跟你动真格的罢了,会伸伸手踢踢腿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么拽不啦叽......喂,你干什么用这么淫荡的眼神看着我?"
"渴不渴?"他的脸似乎正强忍着笑意,勉强出声问我道。
"嗯,有点。"我老实地点点头,确实是有点渴诶。
他从我身上离开,我跟在他身后来到厨房,只见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和一罐果汁,将果汁扔给了我,"你居然可以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我真怕你脱水。"
"切!"我不屑地白他一眼,虽然我是个讲究工作时不要出声的盗贼,但是我这张舌灿兰花的嘴可也是出外行走的本钱之一啊,刚才那点话算什么,真是少见多怪。
"噗......这是什么啊?"一口下去才发现口中的竟是橙汁,再看他晃着一罐冰啤笑看着我,我不禁怒从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