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眠体+番外——浅字无忧

景阡陌伸手触了触顾瞳湿湿的脸颊，“我没事。”

顾瞳亦跟着重复：“你没事。”

“小瞳……”景阡陌蹙了眉，凝视着顾瞳。

顾瞳继续喃喃自语：“幸好你没事。”

景阡陌觉得自己有些失败，怎么能让他的小瞳为他伤心难过呢。想着，景阡陌狠狠地捶了两下脑袋。

顾瞳惊呼一声，“你干嘛？！”赶紧抓住景阡陌“行凶”的右拳。

“你干嘛啊，还嫌我不够害怕吗？”顾瞳拉下景阡陌的拳头贴着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摩挲。景阡陌放松了力道，“对不起，小瞳。”

“以后不要再对我说这三个字。”顾瞳郑重道：“你永远都不会对不起我，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景阡陌，只要是你，我都会原谅。所以，不要说对不起。”

景阡陌沉默以对。顾瞳俯下身子，在景阡陌的鼻翼处印了一个吻，“喝粥吗？我喂你。”

顾瞳一口一口地喂景阡陌喝粥，细致而温柔。这个情形让顾瞳想起了刚入学不久，顾瞳一次发烧的经历。

Chapter 18 天使，应该住在天堂里

顾瞳生病是因为淋了雨，淋雨的起因是景阡陌。

大学军训结束后，顾瞳和景阡陌去听了一场音乐会。那天夜晚，顾瞳说：“阡陌，我不想遵守承诺了，我爱你。”

景阡陌早就觉得事情发展有些超出自己所能控制地范围。他不该动顾瞳的。他才十八岁。于是，接下来的几日，景阡陌就那么消失了。

顾瞳找遍了所有景阡陌可能会去的地方，可都没有他的踪影。景阡陌是故意避开他的，边竞说，真奇怪，阡陌这几日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寝室，可每次你一来找，他就正好不在。边竞还笑称，那小子可真神。

不是景阡陌神，而是景阡陌太了解顾瞳。了解到一个人到了一种地步之后，你要找他易如反掌，你要躲他却更是轻而易举。

景阡陌就是故意躲着顾瞳的。不能爱吗？为什么不能爱？顾瞳一个人走在雨里，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这几日景阡陌的消失，给顾瞳的生活带来了大量的空白。顾瞳觉得整颗心都空了。就像行尸走肉一样，他的害怕，他甚至不敢表现出来。因为景阡陌消失了。他的害怕便无处发泄了。

雨水睡着顾瞳漂亮的侧脸流淌下来，顾瞳突然站着不动了。他想起，杭州那次，雨要比这小了太多……

顾瞳慢慢蹲下身子，把脸埋进膝盖里，双臂交叠在一起。他在等待，在拿他对景阡陌的了解与信任做赌注。爱，是他唯一的筹码。景阡陌的不忍，是他全部的希望。

然后，雨水被遮住，他抬起头，景阡陌蹙进了眉头看着他。眼里满满的依旧是从前的，让人沉溺的疼惜与关怀。

顾瞳轻轻勾起嘴角，他笑了，他赢了。

景阡陌几乎是把顾瞳拎回寝室的。他黑着脸把顾瞳推进洗手间，然后又见顾瞳站在门口不动，便把帘子拉好，直接帮顾瞳脱掉了已经被雨水完全浸透而贴在皮肤上的T-SHIRT衫。

景阡陌一句话也没有说，顾瞳也什么也没说，只是一错不错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生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似的。

景阡陌开了热水给顾瞳擦身子，洗头发。自己身上的衣服给喷头淋湿了他也不管。顾瞳顶着一头的肥皂泡泡，张开双臂拥住景阡陌的身子，“阡陌，我想你了。”

景阡陌的脊背挺直，他闭了闭眼睛，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给顾瞳洗完了澡，景阡陌就给顾瞳喂了两粒感冒药。然后把他放到自己的床铺上。

这整个过程顾瞳都没有说话。就像一个牵线木偶，任他摆布。景阡陌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心疼。

景阡陌轻声说：“睡吧。”

顾瞳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景阡陌，如同全世界在他的眼里都已经消失了一般的，他只看着他。

景阡陌突然觉得很无力，他用力摇晃着顾瞳的肩膀，“你想死吗？你是不是想死，不吃不喝不睡，还要去淋雨。你是不是想死啊，你说！”

景阡陌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狠下心，可看着顾瞳几乎是自虐式地对待自己，他还能保持沉默吗？他可以忍受吗？

他根本受不了顾瞳受到任何伤害，他甚至连顾瞳皱一下眉头都要心疼，都无法容忍，他怎么可以看着他这样对待自己！

景阡陌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不正常了，他在干什么，他到底干了什么。他用力地抱紧顾瞳，拼命想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小瞳，我该怎么对你？你告诉我。

顾瞳并不是看不到景阡陌的挣扎，他知道景阡陌一定有他的理由，可是，无论是什么理由，也别想让他放弃景阡陌。景阡陌是他黑暗的生命里唯一的阳光。他无法放手！

第二天，顾瞳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看着坐在床边一脸悔恨又担心的景阡陌，顾瞳无声地笑了。

“阡陌啊，你知道吗？”顾瞳声音微弱，“奶奶，昨天去世了。”他的声音很平静，景阡陌却心里咯噔一声。

“你能陪我一起回去吗？”顾瞳脸上的笑容，苍白而模糊，“我一个人，有点怕。”

景阡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伸手揽过顾瞳发热的身子，将嘴唇贴在他的颈项之上，没有下一步动作，景阡陌只紧紧地把顾瞳圈在怀里，想要把外界所有的风吹雨打都一并挡下。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当顾瞳以为他们会这样沉默到世界末日那天的时候，景阡陌缓缓开口，音量不大，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他说：“天使，应该住在天堂里。”

Chapter 19 滑雪 ? 传染

从那以后，景阡陌再也没有消失过，他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小瞳，你答应过我的那两个字，你一定要守信！”

小瞳总是信誓旦旦地点头，他不知道那两个字没关系，他只要知道景阡陌不会害他就够了。

没有了奶奶，顾瞳再无其他牵挂。放寒假了，顾瞳并没有选择回T市。而景阡陌也仿佛是自然而然地留下来陪他。

“阡陌，你春节放假都不用回家吗？为什么你家人从来不来看你，甚至连一个电话也没有？”顾瞳装过漫不经心地问。

景阡陌停下指尖敲击键盘的动作。将视线移离开电脑屏幕。“怎么了，这样不好吗？”

顾瞳觉得景阡陌这话有点奇怪，“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

“他们都在国外。”景阡陌打断顾瞳的话，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坐下关心地问，“小瞳觉得寂寞了？”

顾瞳笑着摇摇头，很自然地将脑袋枕在了景阡陌的肩上，“有你就足够了。我不奢求更多。”

景阡陌的身子又僵了一下，他左手掌心托起顾瞳微凉的指尖，小心地握在手里暖着，温度不高，却足以温暖人心。

景阡陌说：“小瞳，我带你去滑雪吧。”

*****

顾瞳站在景阡陌面前，漂亮的眉头不满地皱成一团，抱怨道：“为什么我要穿红色的？还是大红色？”

景阡陌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顾瞳，不由摇头赞叹道：“真的好漂亮。”

顾瞳一听这话，脸更黑了，眯起眼睛问：“谁漂亮？”

“当然是……”景阡陌“你”字出口一半了，却突然打住，“咳咳，衣服漂亮。”

顾瞳哼哼了两声，就听见景阡陌语气变回正经的说：“红色是最好辨明的颜色，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迷路了，被找到的几率会大很多。”

顾瞳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景阡陌的滑雪服，是白色的，“那你呢？”

景阡陌咧开嘴唇，露出两排洁白而整齐的牙齿，“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寸步不离。”

听了回答，顾瞳低下头无声的笑了，景阡陌背对着光，身上是雪白的滑雪服，乍一看去，整个人仿佛被镶嵌在了迷人的光线中，宛如一个天使。美好，温暖。

顾瞳很聪明，学滑雪学的很快。景阡陌放开手，“你自己试试。”

那一个上午，顾瞳不知摔了多少跤，但每次景阡陌都会第一时间扶住他，若是拉不住，就干脆两个人一起在雪里滚，每次停的时候都是顾瞳压在景阡陌的身上。

顾瞳随手抓起一团雪，往景阡陌的眼镜上堆，景阡陌笑着说：“小瞳想把我堆成雪人啊？”

顾瞳说：“堆成雪人会化，我要把你做成雪糕吃掉。”

“给你。”说着，景阡陌摘下右手手套，凑到顾瞳的嘴边。顾瞳真的张开嘴巴就咬。

景阡陌装作很疼的样子，把小瞳按倒在自己的怀里，他们就在雪地里躺了一会，在确定再不起来就会被活埋的之前，终于双双爬了起来。

景阡陌拍着顾瞳身上的雪，突然担忧道：“在这么冷的地方呆这么久，怕是又要生病了。”

果然。顾瞳当日回了宾馆，晚上就开始发烧。但他心里是开心的，总觉得和阡陌来一次滑雪是很久之前就已经约好了的。有一种达成愿望的喜悦。

景阡陌坐在床头，英挺的眉宇间，是毫不掩饰的关怀。“小瞳觉得难过吗？要不上医院吧？”

顾瞳脸颊上时不正常的红晕，“我感冒发烧又不是什么稀奇事，都家常便饭了你还这么紧张。”

景阡陌把顾瞳额头上的毛巾换下来，重新浸了水拧干再放回去淡淡地说：“我就是不想它家常便饭。”

然后，景阡陌俯下身子，凑到顾瞳的脸，顾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赶紧拿手覆盖住自己的嘴唇，“你要干嘛？会传染的！”

景阡陌将唇线弯成好看的弧度，热热的气息喷在顾瞳此刻已是高温的面颊上，痒痒的，“传染吧，传染吧，我就是想陪你。”

Chapter 20 暖被窝 ? 占位

顾瞳的发烧来得也快，去的也快。第二天被强制留在宾馆不许外出的顾瞳实在无聊，枕在景阡陌修长的腿上，随意地接过景阡陌已经剥好了的橘子，往嘴里一扔，酸！

见顾瞳被酸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景阡陌赶紧给顾瞳倒了杯热水。顾瞳喝了一口，才缓过气来似的，开口道：“好酸！”

这语气听起来像极了抱怨却还外带些些许许的撒娇。景阡陌看着顾瞳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苦笑道：“看来以后要把什么送你嘴里之前，我得先尝尝了。”

顾瞳也笑了起来，不过相比景阡陌的，要甜蜜太多，“对。”然后得意冲景阡陌眨了下眼睛。

顾瞳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只懒猫，被景阡陌抱在怀里趴在床上享受午后的阳光。冬日的阳光其实并不温暖，却给人以无限希望。

顾瞳身上是景阡陌一早上给他套的白色针织衫，很柔软舒适。景阡陌抱着他，就像抱着一个最珍惜的宝贝，小心地捧在手心暖着的感觉。

老实说，顾瞳其实是很怕冷的。他有轻微的哮喘，这种北方的冬天对于他的身体是种挑战。但他却一点也没有犹豫跟阡陌来这里。

只有天知道，他是多么期待。期待和阡陌一起看一场雪，在一片白色中欢呼雀跃。和阡陌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那样安心，温暖。

只有呆在他的身边，他才能感到真正的平静。不顾时间空间的流转。

傍晚的时候，顾瞳先洗了澡钻进了被窝。顿时打了个寒战，真冷。

景阡陌随后也洗完了澡从浴室里出来。见顾瞳缩成一团，景阡陌心下动了动，也没往自己床铺走，而是径直上了顾瞳的床。

景阡陌很自然地缩进顾瞳的被窝，然后伸手环住顾瞳的身子，顾瞳也因为暖暖的温度袭来而不由自主地往景阡陌怀里靠。

嘴里却嘟囔着，“喂，这位景阡陌同学，你好像上错床了。”

景阡陌无声地笑笑，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地腾出一只手揉了揉顾瞳伸在外面的脑袋。顾瞳不耐地动了动，然后安然地闭上眼睛。笑了。

半夜里，顾瞳被噩梦惊醒。就见到景阡陌正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顾瞳从嘴角扯出一丝安慰的微笑，“渴。”

景阡陌也没披件外衣就下了床去拿水，顾瞳喝完之后，就任由景阡陌沉默地拿着纸巾给他擦额头上的冷汗。

“不想知道我做什么样的梦吗？”顾瞳看着景阡陌，黑眼珠明亮异常。

景阡陌低头思索了一秒，然后开口问的却是，“你想说吗？想，我就听，不想，我们就继续睡觉。”说着，景阡陌再一次搂好顾瞳。动作温柔。

顾瞳觉得景阡陌此刻脸上的表情的就像一个倔强的孩子，固执而可爱。顾瞳闭上眼睛，他能感觉到，混乱的心绪已经平复了。果然，只要在景阡陌身边，便没有什么他不能面对，没有什么能让他害怕。

“小时候，”顾瞳慢慢地开口，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的嗓音很低，却意外的冷静，或者说是淡漠，“爸爸喝醉了。打了妈妈，他骂我是野种，然后他发疯了，他拿皮带抽我，好痛好痛。他把我和妈妈关在屋子里，那里面很黑，什么也看不见。”

顾瞳稍稍顿了一下，感觉景阡陌圈着自己的手臂又紧了几分，仿佛在给他无声的力量，于是他侧头，对着景阡陌释然一笑，继续道：“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有人来救我们。我又冷又饿，但已经没有力气哭了。我看不清妈妈的表情，她把手腕贴到我的嘴唇上，很腥甜的味道。”

妈妈笑了，她笑得很大声，然后那笑声又戛然而止，像是被谁勒住了咽喉，妈妈最后只说了两个字，“小瞳……”

“妈妈睡着了，便再也没有醒。我得救的那天被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得刺伤了眼睛。妈妈的脸色好苍白，地上是已经凝固了的血迹。触目惊心。”

“一个月后，奶奶从乡下赶来接走了我和姐姐，”顾瞳又顿了一下，“你知道我姐姐吗？”

景阡陌轻微的“嗯”了一声。顾瞳也没多想，他继续说：“但那时我走不了路了。也不能说话了。然后，我在精神病医院住了一段时间……”

景阡陌轻唤了声，“小瞳，”他的唇坚定而执着地印在了顾瞳的眼睑上，“都过去了。”他的声音飘渺，空灵，“如果可以，我把我的幸福都给你。”

顾瞳无声地微笑着，“阡陌，”他问他，“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不会。”景阡陌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个假设，“你的未来还有很多幸福等着你去感受。你会很幸福的，小瞳。”

“我是说如果。”小瞳继续追问。

景阡陌让小瞳躺下，给他拉好被子，昏黄的灯光将景阡陌的侧脸线条衬得越发完美，“如果那样，我会先在另一个世界给你占好位子。”

Chapter 21 玻璃碎片

时光飞逝。景阡陌和顾瞳临近毕业。

纪沫来找过顾瞳，说觉得顾瞳很能干，想把他定下来，毕业以后直接去他们公司上班。沈氏企业在业界是非常有规模而且名声很好的公司。而纪沫就是沈氏企业的唯一继承人。

这个新任总裁，大家都看不透他。不像一般的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人家纪沫可是从国外拿了硕士学位回来的。

用两年的时间，完成了别人四年才能完成的事。不可谓不强。

而且，纪沫的私生活也十分干净。从来没有和哪个小明星传绯闻，也从来没看过哪家报纸杂志登过他的八卦。

纪沫在顾瞳大学的这段时间，找他找的十分勤快。从开始出去聚聚吃饭，到后来的安排他到他们公司实习。偶尔让顾瞳跟他出去搞搞应酬，但酒水从不会让顾瞳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