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得讲,也不能让这副样子,入了那人的眼。
在他们到达别院时,已经有不少人在忙进忙出,只不过以罗耀阳为首的大人物,都还在路上--不幸中的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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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是整个别院里,熠星最喜欢的地方。
遣退了所有人,熠星独自一人泡在水里,仰头能看到露天处影影绰绰的红叶,享受片刻放松和宁静。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刚刚刺客的那一幕。
刺杀风霆......对方原本打算的是奇袭,不过被他们识破后,这一打算明显没有奏效,而后来的变奇袭为诱敌
'则多少弥补了先前的失败,如此扭转劣势;
在看到风霆弃马拔剑,挡在自己前面之后,竟然在意外之余,能瞬间再一次转变计划--能让风大将军,风家小
侯爷身先士卒的,当然是个比大将军更难得一见的肥羊。尤其这人手无寸铁,比起胜负难定,相当棘手的风霆
,简直就是白拣的软柿子--还是个镶金边儿的软柿子。
在这种恶劣的情形下,消灭这个公子哥,或者最不济,能抓到这样的人质在手,最差也能弄个全身而退--短短
的一瞬,这就应该是刚刚那人的心里估算。
这份谋略、应变、与同伴的默契和临阵决断的大胆,确实不容小觑。
不是泛泛之辈,绝不是......
静下心,闭上眼,熠星回忆起擦肩而过的一刹那。
那人......大概跟风霆一般高,结实有力;
身上,有皮革和青草的味道,很清新,常与马为伴,却不似寻常的游牧,与他的身份吻合;
眼神,包含着绝对理智的算计,冷静,即使在自己猛然策马打破他计划的情况下,也没有吃惊失措,心智成熟
。
其实那人眼里的深邃......倒是很像......
大概是被泉水热气熏的,熠星仰头枕在池边,觉得自己有些昏昏沉沉的介于半梦半醒,脑子想着,眼前却又好
像看到那种深邃,一如既往地严肃,却又会充满温柔......
幻觉......
"星,该起来了,汤泉不能久泡......"罗耀阳半跪在池边,拢拢熠星散开的头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罗耀阳一到别院,就听到他们路上遇袭的事情,赶过来找他,却得知熠星独自一人在泡汤泉,而且时间不短了
。难免有些担心,便直接进来,正巧看到熠星头枕在池边,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怎么的。
"星?"罗耀阳看他双目微合,脸泛红潮,对自己的招唤没反应,心里猛然觉出不妙,拧身跳下。
黑与红的帝王袍服漂在雾气茫茫的池水中,象征着铁血权力的庄严,包裹住白里透红的赤裸纤修躯体,金冠胶
着青丝,一时间有种说不出的暧昧淫靡。
大概是汤泉的原因,抱在怀里的熠星显得又轻又软,温玉在怀......
罗耀阳拦腰抱着,没走几步,就听到怀里的声音有些软,"我没事......"熠星已经张开眼睛,里面水雾蒙蒙,
明显还不是很清醒,"放我下来吧。"
罗耀阳抱着他走到池边,熠星抓着他胸口的衣服,微一踉跄,还是站稳了,借力靠在他身上,气息低
缓,"......刚刚大概真的泡久了,昏昏沉沉的,听见你声音......想动,动不了......好像鬼压床......"
站在池边,一股微风拂过,带来的稍许沁凉,让熠星觉得又清醒几分,手脚也多了些力气。
攒了些气力之后,熠星转头看罗耀阳,只见他浑身湿透,丝织的衣服粘在身上,金冠不住往下滴水,脸上也挂
着水珠的落汤鸡模样,一扫往日的高高在上、死板又冷峻的形象......
即使在自己更狼狈的现在,回过精神头的熠星也不可抑制的指着对方轻笑出声,"呵呵,你这样子......难得一
见......哈哈,我们这叫不叫鸳鸳戏水?"
罗耀阳正扶着熠星,听到他口无遮拦的话,心中不免一荡,反应却秉承一贯,"乱说话!从没有半刻让人省
心......"啪的一声,就势一巴掌拍打某人的屁股。
这一巴掌的训诫,意在责备,当然也是亲昵中的无心之举,但罗耀阳此刻心神未定,忘了怀里的人正一丝不挂
,那处私密的地方正贴在掌心中,柔嫩滑腻,带着温软的弹性和不经意的色情......
惩戒变了味道,情愫,或者叫暧昧的东西,浓浓的弥漫在雾气腾腾的温泉边,不过瞬间一闪,却让俩人的心里
都猛然一颤。
仿佛刹那间,罗耀阳开始意识到这样的情形有些......不妥,他低低的清清喉咙,同时抓起一边的浴巾把赤裸
的星严严实实得裹起来,"山里的秋风凉......"
熠星低着头,用裹在身上的干浴巾蹭蹭眼前水气过重的刘海......
没事,奕......
小的时候,他也一定......打过你的屁股......
其实......不用在意的......
*************小剧场*************
作者:大家好。
众人:为什么这一期是你?
作者:......
众人:= =|||
作者:星星这种状态,你们还要拖他出来强颜欢笑么?
晚宴
--couldn't wouldn't shouldn't
两人在汤泉的偏殿,重新换过干爽的衣服,屏退下人,罗耀阳心下盘算后,开口嘱咐,"星,这件事你不用管。
我会派人去查。"
"查谁?"
"穆丹和霍尔邦嫌疑最大......"
熠星正在对着铜镜,对自己的大红锦衣皱眉,听到这话眉头皱得更深,回头,"你认为是穆丹和霍尔邦?"
"他们最近不太友好,尤其是穆丹近年多有......"
"哦,是吗?"熠星鬼精鬼精的眼睛,扫过罗耀阳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挑挑眉毛,"你想让我相信你对你的敌手
全无防备?在你已经在边境布防军队的当口,任对手的使节在你的京城军事腹地刺杀你的大将军?"
"......"
看他沉默,熠星耸耸肩,转头回来,语气阑珊,"好吧,我相信。我相信我的哥哥,没有派暗探盯着那两伙使节
,我相信大殷皇帝没有命令那些暗探把那两部的使节所有举动都严密监视起来,我相信那些暗探没有把他们祖
宗八代都查出来摆在你的案头......"
"星......"罗耀阳打断他,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我没有让人去查他们的祖宗八代......"
"罗耀阳......"熠星突然用起了两年来再没叫过的名字,通过铜镜,他看到他身影一滞,抬头看着自己,眼神
不清。"......就在这个别院,就在前面的集枫殿,在那儿,五年前,我们第一次相遇。第一次交手,第一次,
你识破我的谎言,而我破坏了你的盘算......"
"第一次,我们就知道这是个难缠的家伙。'我们了解彼此,也许这种了解,比我们认知的还要深。"透过血
液,深入骨髓......
熠星转过来,"有些事,即使从没有人跟我提过,但我知道你的用心。"
"不,星......"你不知道,罗耀阳突然觉得手有些颤,掩饰性的拉拉袖子,声音严肃冷硬,"总之,这件事我会
处理,你不用操心。"说完,侧身过去,表示话题到此为止。
熠星盯了一会儿罗耀阳的袖子,突然起了另一个话题,"听父皇说,我小时候......就是失踪那次,因为他们太
笃定,太自信,把注意力都放在来自楚国的刺客上,而忽略了其他,结果......我被劫持得不知所踪。"一失踪
就是十七年。
"这次,监视的重心放在穆丹和霍尔邦身上......你犯了同样的错误!"熠星走过去,从袖子下面,拉住罗耀阳
的手,一直宽厚温暖的掌心,此刻竟然有些冷。
摩挲,交握,一臂的距离之内,熠星抬头看着他,眼睛专注而又明亮,语气缓慢而又坚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你面前这个人,身手不济,但总算还有点小聪明,不能克敌,但足以自保!儿时的事,再也不会发生,"盯着
罗耀阳墨黑的眼,轻轻承诺,"再也不会!"
罗耀阳注意到熠星眼里琥珀似的剔透光芒,听着他好像誓言一样的许诺,心底的某种感情忽然波动起来。
无法形容当他听到他们在路上遇袭时的感受,瞬间的寒气让他眼前发黑,在看到星悠哉泡温泉时的火热重生,
深寒与灼热......难以表述,但此刻,能感觉到心底某处在沸腾、好像山底的熔岩,压在万万斤之下,却依然
澎湃到不可遏止......
手腕微一用力,把那小祸根拽进怀里,死死搂住,想揉进身体,吞进肚子,不用放手,不再放手......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心跳,熠星靠在那怀里,淡淡笑了笑,他终究也是不能彻底忘记......可那
又怎样呢?
也许不是不愿,而是不行,不能......
熠星暗自呼吸凝神,平稳心境,拍拍罗耀阳的背,直起身子,笑得三分得意,七分纯粹,"所以说,我们达成共
识了?晚宴上,我要会会那月伯的使节。"
......
............
"......璟王殿下资学筑路,修堤垦荒,救万民远于水患,贤名远播,小臣在月伯也是如雷贯耳。殿下光风霁月
,温润如玉,今日得见,小臣才真正明了温润而泽,缜密以栗的真正意义。难怪中原有话叫百闻不如一见'
,小臣真是受教了。"
"贺大使过誉了。大使对中原文化的了解,才让本王惊叹。"熠星看着眼前的贺德康,中等个头,略胖,看起来
面目宽厚,有些平庸,不过,倒能给人个好印象。若不是他还穿着月伯的传统衣饰,只听说话的语气和用词,
还真的有点中原文人的味道。
"小臣的祖母来自中原,对中原文化只是略微了解,后来小臣有幸结识了三王子殿下,才有机会得知中原文化的
博大精深,令人着迷,就此一头扎进去......唉,浅薄浅薄,此刻在王爷面前卖弄,真叫小臣汗颜......"
"大使过谦了。"熠星嘴里随口应着,心里却想起来了风霆对这个贺德康的评价,果然不出三句话,便开始对贺
俄偏向。
"大使似乎对三王子令眼相待。"
"请殿下不要误会,虽然三王子对小臣有知遇之恩,不过小臣既为我国主之使节,对王子之间,只是就事论事。
月伯虽然不及中原人杰地灵,但我们几位王子也都很出色,大王子胆识过人,武艺超群;三王子温文儒雅,学
识渊博;四王子礼贤下士,待人谦和,都是我们的骄傲......"
这个贺德康,看来真的是三王子的拥趸,能感觉出言语之间不经意的恭敬,和某些已经不算是隐讳的倾向。
熠星看着他,听着他看似公平,却总会转弯抹角、弦外之音的偏袒三王子贺俄的话,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
乱。想要证实的,怀疑的,揣测的,似乎一瞬间变得空落落的,就像走在棉花堆里,使出浑身解数扑腾,毫无
进展,也无处施力。
远处霍尔邦使节的高谈阔论,穆丹的小心谨慎,塔朗大汗的畅饮开怀,还有主位上那个看似平和的眼下,藏着
的不为人知的心思......
晚宴上太多声音、味道交错在一起,好像空气中都飘着能麻痹头脑的酒精,还有 令人心情烦躁的薰香......让
他不能思考,平静的心情也乱得一塌糊涂。
借口疲累,熠星提早离开晚宴。
......
............
"海宁?"刚一回到自己的院落,就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月光下淡青色的袍子显得有些冷,有些朦胧。
"听到你遇袭的事了。"夜色下,海宁的面目有些模糊,只能看清他闪亮亮的眼。
"有惊无险,我没事。"海宁走近,熠星这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小脸青绷着,正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自己,"
别大惊小怪的......要不要我脱衣服你检查?"
"哼,好啊!我倒是奇怪你今天怎么穿了大红的衣服,你不是讨厌红色么?"海宁瞪他一眼,拉他一起进屋。
"你以为我愿意,宴会,我就是一个人偶,每次参加这种场合,都差点被人生吞活剥......"
"你脸色不好。"海宁帮熠星挂好外衣,一转身,就看着他懒懒地趴在暖榻上。
"大殿里那股味儿......你是没去,你要去了,保准脸色比我还难看。"
"算了,我还不知道你!"海宁坐到他身边,散开他的发髻,手指伸到头发里,一下一下的揉捏着他的头,语气
有点没落,"你总这样,遇到事情不愿意说,老是自己扛着......"
"......"
熠星的沉默,让海宁的手微微一滞,"今时今日,我依然帮不了你么?"
"不是的......"熠星趴在那儿,话刚开口,一怔之下,却不知道该怎样继续往下接。放下借口,"......我想我
只是......不太习惯。"
不习惯,身边竟然,有一个人,可以分担心事。
两人一起陷入沉默。
在这个问题上,他们都知道,先开口的人,先妥协。
而以往,都是海宁向后退一步。
"呃,那刺客与我打了照面......"熠星的语气有点犹豫,似乎不太适应,"虽然当时只是一瞬,可我有些想法。
我排除了一些人,然后给那刺客的身份做了假设,然后推想,在晚宴上,我去求证......结果我发现,我的假
设矛盾了,我有些无所适从......"
熠星顿了顿,"那人敌意明显,身手很好、胆大又很狡猾,是个威胁。可我似乎......抓不住仅有的一点线
索......"
"嗯......"虽然话题严肃,但看着他愿意敞开心思,谈及他的顾虑,海宁心里的高兴让他忍不住露出一抹笑,
他想了想,"[排除所有的可能性,最后一个就算不可证实,也一定是真相。]你以前说过的。"
"骗你的!"熠星扭过身看他,"你不觉得那句看似哲理其实挺废话的么?"看着海宁渐渐变得神色不善的样子,"
开玩笑的......哎,别捏......"
熠星揉揉脸,"唉,还是以前好,你乖乖傻傻的,说什么都信,就像逗小猫......哎,还捏?"
"骗子!"海宁看着熠星那笑得让人牙痒痒的样子,忍不住又来一下子。
"喂......"熠星翻身跳起来,就势扑倒海宁"老虎不发威,你当我......"
"你是病猫发威,也当不了老虎!"海宁打断他,反唇相讥,如今个头跟熠星差不多,但力气可今非昔比,他反
身一扭,用一种怪异的手法,把熠星压在身下,"还不服?"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居然用擒拿手......你个不孝徒!"熠星再张牙舞爪也是被人牢牢置在身下。
"呵呵......"海宁突然笑起来,松开手从后面抱住他,头抵着熠星的背,喃喃,"谢谢你信任我......"海宁趴
在他的身上,熠星就像个背着自己壳的乌龟。
"傻瓜,海宁......"透过声音,他能感觉到海宁为这小小胜利的满足和欣喜......把脸埋在锦裘里,"你还是傻
傻的那个......卫海宁。"
海宁,放下心中执著,你就会看见,在我心里,你占据了怎样重要的位置。
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