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回头,向来皮笑肉不笑的冷翔居然带着一抹微笑,冷翔平日出名的冷若冰霜,突然这么一笑,看的于心阴恻恻心里发寒。
「冷大队长,什么事?」
于心反而不笑,他露出奇怪的神色,他跟冷翔没有交集,顶多是他跟在致远身边的时候遇过他几次,属于点头之交的范围,叫住他干嘛?
「吴致远在哪?」
「有什么事?又要找致远麻烦?」于心戒备的说。
「有几句话还没对他说。」
「跟我说也一样,我跟他没有秘密。」
「跟你没关系。」
「致远的事情就是我的事。」于心口气强硬的说,以前他也曾经因为致远的事跟人冲突,受了许多苦却一点也改不掉他这种维护好友的脾气。
且现在的致远已非单纯的好友,而是他心中最爱。
既然骆于心这么想知道,告诉他也无妨,说不定正好可以达到自己的效果,至少也可以让吴致远头痛一段时间。
想罢,冷翔挑衅的说:「你知不知道镇宇准备跟你抢致远?」
「咦?」
于心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望着冷翔。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在心里骂完人后,冷翔说得清楚一点:「镇宇要致远考虑放弃你!」
等了十秒钟,等着对方的暴跳如雷。
但没有,于心先不问冷翔为什么知道他跟致远的关系,只是冷笑:「致远会听别人的指使他就不叫致远了。」
「如果镇宇对致远提出的是忠告,如果致远自己也觉得离开你比较好呢?你想过你配的上他吗?」
「致远才不可能呢!少用这种激将法。」于心交叉起双臂笑「我是他的哥儿们,一辈子的。」
「如果不是哥儿们,还有可能一辈子吗?」
「怎么不可能?我对自己有信心,对致远更有信心,让一些小人来挑拨,那还叫什么哥儿们?」于心嘻嘻地笑,完全没把冷翔的话听进去。
冷翔完全没料到骆于心会有这种表现,他一直小看骆于心,认为他不过是个依靠脸蛋出名的草包,今天一对阵,他倒是落了下风。
自己向来的冷静不见踪影,对方却片尘不染身的稳若泰山。
这让冷翔感到难堪,一言不发,他调头而去。
「喂!没别的好说了?」
嘲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从耳边扫过。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被骆于心一语击中,自己汗颜自己幼稚且没有效果的挑拨。
隐瞒多年的自制,似乎渐渐在崩溃当中,这种对感情的投降与崩溃让他越来越不像自己。
并不是秦少钧的错觉,连续好几天,他都看到一个男人在他跟文易附近。
他跟文易约好了一起在图书馆念书,他准备联考,而文易准备期末考的东西。
文易认真在书本上,没有发现有个男人连续三天都以一种自然的姿态走过他们的座位前。
秦少钧之所以会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的眼光一直看着文易,那眼光让秦少钧相当介意,他那占有似的眼光好象文易是他的。
本来想开口问文易,但看他认真的沈浸在书本当中,就把到口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很欣赏文易的生活态度,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全力以赴,就算并非聪明绝顶,也绝对比旁人用功百倍。
写书法如此,念书如此,他练游泳时也是如此,到过游泳社看他练习,教练一声令下,他可以一口气游一公里没有半句怨言。
对自己功课并不是太在意的秦少钧,被文易这种态度感染,也认真起来。
因为兴趣相同,个性相合,在一起时总有说不完的话,没有任何窒碍的感觉,很自然的成为好友,想到两人认识、相知的过程,一切只能说是缘分。
念完书后,两个人在图书馆外的台阶上聊天。
「少钧,你有没有女友?」
蓝小云千交代万交代一定要帮她问这个问题,拖了一个多月,文易终于想起来,随着秦少钧来班上找他的次数增多,越来越多的女同学注意到这名阳光般笑颜的学长。
包括刚失恋的方于安,也加入这一波新浪潮当中,每天跟蓝小云凑在一起讨论秦少钧的优点,偶像就是这么诞生的,隔着一段距离运用自己的想象力把一个普通优秀的人美化至神圣的地步。
「没有,干嘛问我这个问题?爱上我啦?」
秦少钧笑着打趣文易。
「谁会爱上你啊!臭美,我们班那些女生要我问的。」
「你呢?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才不是女孩子!
文易不敢告诉少钧真相,他有点害羞的笑:「我喜欢的人很强势、很骄傲,老是对我爱理不理的,虽然他喜欢我的程度不如我喜欢他的百分之一,也知道他脚踏两条船,可是我还是喜欢他。」
「你有没有搞错啊?你既然容许脚踏两条船这种事?」
秦少钧瞪大眼睛,义愤填膺的说。
「可是......那是没办法的!」镇宇不可能放开冷翔,如果文易不能忍受,他可以走,而镇宇完全不会拦阻他。
「不要为了爱情委屈求全,爱别人之前必须爱自己,珍惜自己会给自己更多爱人的力量。」
说的像励志小品般的言语,秦少钧插着腰,看文易完全不受教的茫然呆滞,又气愤的说:「你啊!你想得到真爱就不可以委屈自己,去争去抢,抢不到就放弃这二分之一的爱。」
「我......我抢不过。」冷翔在前,又有隐性情敌致远学长,文易没有胜算,还有开战就已经节节被退,退到不可知的角落。
「真受不了你!老一副没有自信的样子。」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
「喜欢他哪一点?」
「嗯......」糟糕,想了想,文易居然说不出到底喜欢镇宇哪一点,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吧!想要让他幸福的感觉,他低头笑:「我想,喜欢一个人大概是没有理由的。」
「这样啊!」
秦少钧别过脸,看到斜后方靠近体育馆的暗处,有一个男人正在抽烟。
斜射在他脸上的光线,照出一团迷雾,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好一个大胆的学生,居然敢在学校抽烟,如果被纠察队抓到,准是大过一条。
烟雾散去一些,秦少钧发现他就是这几天在他们身边观察的男人。
他似乎在看文易?他到底是谁?他从刚刚就站在那边听他们说话吗?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这些简单的肢体语言,都可以让人感到威吓的感觉。
「文易,你认不认识那个人?」
把文易从他的胡思乱想当中唤起,秦少钧推推他,要他转头。
「什么人啊?」
回过头去,墙边已经空无一人,秦少钧摇摇头,没有再追究下去。
抬头看天,一轮明月朗朗的挂在天边,他们继续随意的漫谈,天南地北,随性所致。
初夏的风吹着,文易从容的笑着,宁静的生活让他的心一天天的安稳下来,减少去镇宇寝室的次数,让他忧愁的心情逐渐减少,转换成一种宁静的相思。
文易转头,将眼光放到秦少钧身上。
这样的生活是他所赐,自己逐渐开朗的心也是他阳光般的笑颜所照耀出来的。
无言的说着感谢,秦少钧注意到他的眼光:「瞧你,又看着人发呆,这会引人误会的!」
他拉拉文易的脸,文易也不甘示弱的捏回去,两个人打打闹闹,然后一起摊在楼梯上大笑。
好一个月色美丽的夜晚!
第六章
「于心,我们今天要去看你练习,好不好?」
一群女孩子包围着于心,致远看到于心笑着点头:「当然好啦!」
他没想过独占于心,事实上他喜欢于心被众人包围的笑容,而且他也明白,于心只属于他一人。
但自从两个人在一起后,对于心的独占欲一天天的加深,连看到他远远的微笑,心里也有一丝嫉妒。
爱情的确会改变一个人,如果不往积极的方向前进,就会往黑暗的路途上把自己的心啃蚀的坐立难安。
也许是致远想得太多,忧虑太深,他时时会忧郁这段感情可以维持到什么时候,他们又可以隐瞒这段感情多久,如果有一天克制不了,他会不会突然公诸于世。
不,他永远不会这样做,他却很难保证于心的个性有天不会爆发出来。
「致远,来我的身边吧!」这句话在耳边响起,依稀还记得镇宇说这句话时异常的真心真意。
如果想跟镇宇在一起,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跟他在一起?
致远苦笑,说来说去,自己内心深处还是放不开于心,即使知道他会是一个不定时炸弹,说不定哪一天于心冲动的个性又会把自己经过精心规划的生活炸的四分五裂。
而镇宇,他十分感激他的心意,也知道跟镇宇在一起,不但可以增加自己的力量,且他的个性也不会束缚自己,相较之下比于心强上许多。
但如果爱情是可以这样条列的列出优缺点,衡量利弊得失,那又怎能称的上是真爱呢?
镇宇的表情浮现,致远发现自己居然有一丝的动摇,曾有那么一刻,他想要同时拥有这两个人。
于心在一群女孩子的包围之下,从夹缝中对着致远笑。
但致远没有回他一个微笑,反而别过脸去看向远方。
跟在致远身后,连于心自己都觉得自己可耻。
像是抓奸一般,当他发现致远不告而别的离开教室,他就忍不住偷偷跟在他的身后。
即使在冷翔面前逞强,他还是把冷翔的言语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镇宇是一个可怕的威胁,于心一向知道这一点,不但是因为他对致远的情有独钟,也因为他爱人的方式,是如此的自由、不羁,而致远正需要这种自由的空间。
于心不是不知道自己将致远绑的太牢,但却情不自禁。
隔着一段距离,于心发现致远果然是去见镇宇,约在校园的一个偏僻角落,两人窃窃私语,无法偷听到任何消息。
「还是当朋友就好。」致远靠得很近,对镇宇微笑。
「我早就料到你会这样说了,何必这么认真回答我。」
当他们在说话的时候,镇宇伸手想要揽住致远,却被他摇手拒绝。
他眼望他,等待致远的话语。
致远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看着镇宇。
「怎么了?」
「也许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在乎于心,我知道未来会有很多阻碍,也知道于心的个性会带给我更多困扰,但我还是想要跟他在一起,真的很抱歉。」
「你对我道歉就代表你心中有我,所以何必道歉,只是你爱于心多一些罢了!你也爱我,只是不够。」
「只是不够」这一句话让致远笑了,镇宇对感情的豁达实在超出他的年纪,也淡然的让人心疼。
「于心跟我不一样,他是很纯情的,他选择了你,将所有的心力与感情都放在你身上,就像他对跳水一样执着,其实我不该......。」
「别说了!这种事情没有对错。」
致远拍一拍镇宇的肩膀,两个人笑的坦然,将话明白的说开后,各自的心情都放松开来,知道两人之间日后的关系只会更好,不会有丝毫的尴尬。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于心闷闷的坐在远处,不敢靠近,所以心情每下愈况。
致远,为什么不跟他说要来见镇宇?
真的像冷翔所说,致远要放开他去跟镇宇在一起吗?
用力的摇摇头,于心在心中大声的说:「才不会呢!致远心里只有他,不会有别人。」
口气说的这么坚定,但,他真的有把握致远对他的爱会一直维持下去吗?
世上分手的男女不知几何,谁保证他跟致远不会?
就算没抓到致远跟镇宇的任何暧昧,于心的心情还是一落千丈,直接影响起他对致远的态度。
「于心,我要去辩论队。」放学时分,致远例常性的交代。
「哦!」于心手上翻著书,没多搭理。
「在看什么?」
「没什么,你还不快走?」
平常于心老是拖着他说话,东拉西扯,就是想要他晚点去辩论队,今天反常的举动让致远惊讶。
他右手握住于心的左肩,正想说什么,于心却突然站起,面对致远,举起手来在两人的头顶比划了一下。
「还有三公分。」
「什么?」
「我现在已经173,只差三公分就追上你。」
「这....这有什么好比的?」
「我能追上你的,也许只有这个了。」
于心在焦虑什么?
致远看进他的眼睛,没有发现任何消息。
由于时间紧迫,他没有多问,匆匆的拉起书包,拋给于心一个关心的眼眸:「如果今天不用去游泳社,你就快点回家吧!我可能要弄到很晚,不用等我了。」
「如果我要你不去,今天陪我,你会肯吗?」
背对着致远,于心淡淡的问。
致远狡猾地没有正面回答,只问:「于心,有事需要我吗?」
没事就不可以找你?
没事就不可以需要你?
我要你陪我是为了我想跟你在一起,你这都不懂吗?
于心恨恨的在心里骂,知道致远不是不懂,只是装傻。
「你不会为了我留下,因为我不会让你功成名就,对吧!」
又是一片寂静,圆滑的回答从致远口中吐出:「于心,我今天晚上再找你谈,我先走了。」
「没什么好谈的!」
于心生气的话才出口,回头却发现,致远已经走了,他的怒气散在空气当中,没有人接收到。
致远居然完全不顾他的心情,就拋下发脾气的他径自离去?
前所未有的孤独感,让于心怔在原地不得动弹。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两人怎么会弄到今天这种田地?
用华丽的言语安抚于心的不满。
用流畅的理论狡辩自己有多么急切,非拋下于心离去不可。
用铿锵有力的发言,表达自己对这次辩论比赛的重视。
致远的确跟于心好好谈了一两个小时,但这些都没有让于心好过一些,反倒让他觉得致远一天比一天离他更为遥远。
身高只是一种表面上的距离,心的距离却是遥不可及。
试图说服于心是没有用的,爱情是一种感觉,绝非用那些理论可以抚平不满。
今天好不容易致远答应看完辩论的资料,就好好的陪于心一个晚上,但于心趴在旁边穷极无聊的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致远有任何结束的意思。
「致远,你还要背那些资料背到哪一年?」
「再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致远一面回答,一面誊下重点,并且翻看一辩、二辩、三辩的草稿,希望能够整合所有的论点做出完美的结辩。
一辩、二辩主要是提出论点、并且反驳对方的论点,三辩得另外负起损益比的工作,而结辩主要是做最后的整理,他不需提出新的见解,也无须反驳对方新提出的意见,他主要是让裁判可以明了整个交锋的过程。
因为致远的口才出众,头脑清晰,并且良好的形象可以让整体加不少分数,这个责任就由致远来担当。
于心百般无聊的坐在旁边,越听越不耐烦,对于辩论的主题也相当不满。
「你真的觉得同性恋不对吗?是罪恶的吗?」
致远没有回头,一心二用的回答:「当然不是。」
他本身就是,怎么可能会这样认为?
「所以你要在辩论比赛的时候,说出违心之论,对你支持的事情,提出一大堆反驳的理论?」
「于心,这是比赛而已。」
致远已经写了满满的一张讲稿,他看到内容当中犀利的见解,深感满意,在注重人权的今日,同性恋的权益已经受到许多国家的尊重及保障,所以他们站在反方,其实是相当不利的,所以致远更要全力以赴,得到这场比赛的胜利。
「因为这是攸关你名誉的比赛,你就可以站在一大堆人的面前,高谈阔论同性恋是开天辟地以来人类最大的错误,会导致人类灭亡?你自己的立场呢?你可以为了一场比赛,把自己的立场置之度外,你真是虚伪透了。」
致远终于发现于心的不对劲,他回过头来看他。
于心已经背起书包要走,他气愤的眼睛冒火,站在两公尺之外瞪着致远。
「我再也受不了了,你总是这样,什么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口蜜腹剑之类的成语统统都可以用在你身上,只要能够表现出你完美优秀的一面,你都会努力去做到,因为你要你自己是最强的,只要能够赢得胜利,你会不计一切代价,包括违反你本身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