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番外————元苡成昔

作者:元苡成昔  录入:09-27

“走了,吃饭。”

走到半路傅明突然停下脚步盯着墙上的广告看个不停,季如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那墙上正贴着“牌技培训”字样,笑道:“你不是对这个有兴趣吧。”

傅明却是一脸好奇:“你说这个是真的还是假的?”

“九成九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你玩过?”

“没玩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你记不记得小学时候学过一篇课文?”

“什么课文?”

“画杨桃的课文。”

叶修在游荡的时候意外地接到刘世洋的电话,不知道是因为手机的关系,还是因为晴朗的天气,那个人的声音居然听起来很亲切。他说叶修你五一有没有空,我过去玩玩。

好啊,全程奉陪。叶修在手机这头笑道。

他又坐车回学校,车上一对情侣旁若无人地在分享着一只烧鸡,一人拽下一只鸡腿嚼得津津有味,食物的香味弥漫在整个车厢,周围的人有的暗笑,有的拧眉,有的视若无睹,有的正好向他看来。

叶修想,原来这世上最深的不是大海,而是人心。那些溺水而死的人,一定没有溺心而死的人多。

29

傅明查看了不少精神分裂的案例,一些病人治愈后仍会复发,像叶修这种根深蒂固的状况原本就不容易治好,如果要潜移默化的治疗那更是难上加难。

虽然叶修后来说那些只是玩笑,但傅明从叶修一直以来的言行举止中推测,叶修确实存在一定的病症。幸而只是幻视,还没有幻听,傅明想,也许应该跟叶修好好谈一谈。

傅明给叶修发去短信:周末过来吧。

叶修回道:论文呢?

傅明道:论文乃是身外之物,你比较重要。

叶修笑笑,回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道歉>_<你来吧。

好吧。

虽然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感觉很不好,但是叶修不想让傅明失望,也不想违背自己的意愿, 傅明想见他,他想见傅明,那就诚实一点,干脆一点。

叶修到季如川家的时候,傅明正在做饭。

白衬衫西装裤系着围裙到门口开了门,又继续进厨房忙活,一看就是刚到家不久。

厨房小,只容一个人转身,叶修倚在门口问傅明:“今天吃什么?”

“干煸四季豆。”

这个回答倒在叶修的意料之外,他们三个人的厨艺依次排下来为季如川、他、傅明,但即使是季如川,也只光会做素菜,什么鱼啊肉啊的,通通不会做,唯一勉强能算做荤菜的就是炒蛋,番茄炒蛋,洋葱炒蛋,黄瓜炒蛋,萝卜丝炒蛋,韭黄炒蛋等等,所以一般如果他们想吃荤菜,要么去超市里买熟食,要么去饭馆吃。

叶修对车站对面那家饭馆的干煸四季豆赞不绝口,每次去都必点,不想傅明居然想到自己学着做。说起来,这一段时间傅明的厨艺算是长进不少,人嘛,没逼到那份上,逼到那份上,还有什么不会的。

“怎么没见季哥?”叶修左右看了一圈,见季如川那屋门关得紧紧的。

“在屋里画画,别打扰他。”傅明头也不回地答道。

“要不要帮忙?”

傅明深吸一口气,挺胸收腹,给厨房留出一点空间,说道:“把菜择了。”

叶修侧身挤到水池前,端了菜坐在客厅里,一边择菜一边想,吃菜的鸟叫菜鸟,吃菜的人叫什么?

他们吃好晚饭,季如川还没动静,也不去喊他,回屋把门关上。

屋子里乱得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傅明迅速收拾了一番,打开电脑。叶修玩他的电脑游戏,傅明坐在他旁边指点江山。见叶修一心专注于游戏,傅明不由抱怨道:“要是再胖点就好了。”

叶修一手按着鼠标,一手拍开傅明在他腰上乱戳的手,心不在焉说道:“什么再胖点?”

“这里再胖点,抱起来比较有手感。”傅明五根手指扯扯叶修腰上的赘肉。

叶修盯着屏幕没看他,随口问道:“你论文写咋样了?”

傅明果然停止了骚扰:“你就非不让我舒服是吧。”一提到论文他就头痛,又看叶修玩了一会儿,傅明忍不住道,“哎,别玩了,我有话跟你说。”

“说啊。”叶修随口应道。

“先退出来。”

叶修耸耸肩:“好吧。”他保存好游戏,转过头问傅明:“说什么?”

傅明在想他的开场白,想了想决定单刀直入,他说:“我们必须好好谈一谈。”

这屋子里安静得能听到人的心跳声,窄小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憋闷得让人出了一身的汗。 叶修看着傅明认真的表情,平静地问道:“谈什么?”

“那个……”傅明想着怎么措辞,想了想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副扑克牌对叶修道,“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

傅明把扑克牌掏出来,展成扇形,说:“诺,我从里面抽一张。”

叶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然后洗牌……我重新抽……”

傅明又抽了一张,跟原先那张一样的。

“怎么办到的?”叶修问。

“你告诉我你怎么办到的,我就告诉你我怎么办到的。”傅明挑眉得意地说道。

叶修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傅明,看得傅明心里暗暗打鼓,怀疑自己这话又触到了叶修的地雷。

叶修盯着傅明看了半天,张了张嘴,最后道:“不说就算了。”

“叶修。”傅明唤他,“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话非要放在心里说?你累我也累,今天我们把话摊开来说。”

叶修以眼色示意傅明继续说。

“我想问你,你对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傅明正色道。

“什么怎么想的?”

“我这个人,如果人家对我好,那我也对人家好,如果我把一个人放在心里的第一位,我希望这个人也能把我放在他心里的第一位。如果人家只能把我放在第二位,那我也只能把人家放在第二位。”

“你想说什么?”

“叶修,在你心里,我排第几?”

“你说呢?”叶修苦笑,这种问题真是幼稚,他除了傅明,根本找不到其他可以谈心的人。

傅明听出叶修的意思,心里暗暗欢喜,面上却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地说道:“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不信任我。”

“那你呢,在你心里,你对我怎么看?我又排第几?”

叶修的问话明显地表明了他的不信任,傅明有点难过,他知道自己必须加强叶修对他的信心,于是说道:“第一,排第一。快乐的时候我最先想到要与你分享,挫败的时候最先想到的还是你。我想你完完全全地把自己交给我,信任我,依赖我,我值得。我也把自己完全交给你,信任你,依赖你,你也值得。”

“不论我怎么样你都不嫌弃我?”

“无论你做什么工作,健康还是生病,年轻貌美还是年老色衰。”

“到什么时候为止?”

“到你烦了我为止。”

叶修一言不发地沉思着。这是,一场赌局。赌注是他自己,赢了获得幸福,输了赔掉自己。傅明挖了好大的坑让他跳,他可以跳吗?傅明是值得全心信任的吗?这份“值得”可以维持多久?

叶修站在坑前观望,如果他跳下去,必定要拉着傅明一起跳下去,如果他要万劫不复,必定拉着傅明一起万劫不复,I jump, you jump.

30

叶修和傅明默默对视,两个人都想从对方眼里看出点什么。

承诺是很奇怪的东西,有时重于泰山,有时轻于鸿毛,一切取决于说话人的执行力。三言两拍里有一个故事,说的是甲邀请乙重阳节去他家做客,但是乙临时有事,可能来不及,那时候没有电话和网络,乙就自杀变成鬼魂日行千里去赴约。现在的人靠合同来约束承诺,立字为据,不遵守承诺就要赔偿,但职工还是不断地跳槽,男人女人还是不断地离婚又再婚,再婚又离婚。

叶修想,这世上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呢?连恒星都在缓慢地移动。所以傅明的承诺,他不相信。也许十年内他们还会在一起同舟共济,但是十年后的事情,太遥远,他不去想,也没必要想。

在叶修审视的目光下保持镇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傅明很快就开始动摇,忐忑,像风浪里的小船。他迫使自己的目光直视叶修,不躲闪,不眨眼,只有叶修足够信赖他,将病情如实相告,他才可能对症下药。

关于他脱口而出的承诺,等叶修烦了他的时候?傅明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叶修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他是他唯一抓住的浮木,他无法想象叶修用对待他的感情去对待其他任何人。

叶修看着傅明,傅明这时候看起来沉稳而坚决,他想,十年后自己三十岁,一转眼从孩子变成青年,其实只是弹指一挥间。

他想,如果这世上没有可以确定的长久,他为什么总担心不能长久呢?

那么,就全心全意,不怕受伤,没有保留地去爱一个人。

我还年轻,不想等老了再后悔,这一生连一次真心都没有付出过。

叶修把额头抵在傅明的额上,听这个人细胞生长,血液流动的声音。

傅明微微勾起嘴角:“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叶修不说话。

“其实我心里一直担心。我希望你能从你的心里走出来,不逃避,面对现实。你看这世界,阳光是金黄色的,天是蓝色的,云是白色的,风是绿色的,雨是晶莹剔透的,很美好吧,我希望你走出来,但是又怕你从此心里不再只有我一个人。”

傅明扶起叶修的肩膀,笑道:“以后每天早上起来,你都跟我说一声,我爱你,好不好?”

叶修满肚子的话被这句顿时冲得一点不剩,抬眼意兴阑珊地问道:“干嘛?”

“是咒语。”

“是心理暗示吧。”叶修轻轻松松地揭穿,好歹他也跟着上过半年的课,对这种小技巧一清二楚。

“是爱的力量。”

“屁。”

傅明大笑起来,问道:“唉,你有信仰吗?”

叶修愣了愣,不知道傅明问这个什么意思,傅明道:“爱是一种信仰。政治不能让人幸福,法律也不能让人幸福,唯有爱,让人幸福。信仰神佛,信仰仁义,实际上就是信仰爱。你觉得呢?”

叶修吊着眼斜视着傅明:“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看爱这么伟大,你是不是应该每天早晨起来都要发自肺腑地说一句我爱你,爱这个世界。”

“我……”叶修张了张嘴,“我……我说不出口。”

傅明看着叶修闷闷的样子得逞地笑起来:“啊,没关系。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

“小时候?”叶修怀疑地看了傅明一眼,“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恩,我记事晚。一二年级的事都不怎么记得。”

“那你有没有什么信仰?比如说信佛或者信教?”

叶修摇摇头:“我信我自己。”

“那你父母呢?你们家初一十五的要不要去上个香什么的?”

“平常没有,过年的时候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傅明嘿嘿笑道:“就是好奇。”顿了顿,傅明又道,“你想不想知道刚刚我那牌是怎么弄的?”傅明一边说,一边笑着拿出纸牌,当场演示起来。

叶修看得很认真,无奈傅明的动作很熟练,一时没看出什么破绽来。

傅明一边洗牌一边得意地说道:“呐,这就是我这几天学的魔术,还有好几种,给你看啊。”

叶修看傅明如此兴致勃勃,不由失笑:“合着你每天说写论文,就在玩这个?”

傅明抬抬叶修的手腕,从他手掌下拿出一张扑克牌,正是之前他抽出来的那张,叶修顿时傻了,傅明什么时候把牌塞到他手掌下的他竟一点儿都没发觉。

“怎么弄的?”叶修一下子来了精神。

“嘿嘿。”傅明一挑眉,对叶修道,“来玩个游戏,赢一盘我告诉你一个步骤。”

“什么游戏?”

“我们各抽一张牌,谁的牌面大就算谁赢。怎么样?”

“输了呢?”

“输了你亲我一下。”傅明眉飞色舞。

叶修红了脸,而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对傅明说道:“不公平。输了我亲你一下,赢了你教我一个魔术。”

“行!”傅明痛快地答应。

第一局,傅明抽了个梅花9。傅明有些心虚,上下看着叶修,叶修微笑着张大手掌在牌上扫过一周,抽出个黑桃J。

傅明咬咬牙,将牌打散,洗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局,傅明抽了个方块A,得意洋洋地看着叶修,叶修好笑地看着傅明,随手抽出一张小王。傅明差点把眼珠都瞪出来:“怎么会这样?”

“你人品差。”叶修闲闲回道。

第三局,叶修胜。

第四局,叶修胜。

傅明急了,孤注一掷:“最后一局,不信你还能赢我。你先抽。”

叶修的笑容变得认真起来,眯起眼在牌扇上巡视一番,慢慢抽出一张牌来翻过来一看,正是大王,歪嘴一笑,挑衅地看着傅明。

傅明垂头丧气收了牌:“我输了。”

将牌塞入盒中,傅明突然抬头问叶修:“你是不是真的可以看见那些东西?”

31

叶修愣了愣,缓缓抬起眼,因为大败傅明而刚刚升起的志得意满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他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使劲咽了咽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沉声问傅明:“你刚刚说什么?”

傅明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叶修攥成一团的手掌,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帮你。”

叶修挥开傅明,他觉得浑身难受,却又不知道自己无法忍受什么,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混乱夹杂着不堪,使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傅明尖声喊道:“你算计我!”

傅明按住叶修的肩膀,安抚他道:“你冷静一点,你坐下来听我说。”

“傅明!你他妈算个屁!”叶修拎起包一把推开傅明,大步向门外走去。

“叶修!”傅明听他口不择言,心中无名火起,按捺着脾气追上去抱住叶修,仗着身高力大硬是把他拖回来,不停说道:“叶修,你冷静一点,冷静。”

叶修哪里肯依,房间狭窄,床铺和桌子之间的过道不过肩宽,这两人纠缠挣扎,将床脚和桌脚磕得“彭彭”作响,季如川在隔壁画到一半,听到这边动静不对,没啥好气地放下笔,走过来一看,正看到叶修和傅明两个衣裳凌乱,傅明抱着叶修的腰不放,叶修一边挣扎一边喊:“放开我。”

季如川站在门口问道:“你们干嘛?”

季如川这是明知故问,他当然知道这两个在干吗,这阵势,他一看就知道,虽然叶修平时常跟他犯冲,虽然傅明是他过硬的兄弟,但是他是有原则的,他是帮理不帮亲的。

季如川正要教育傅明两句,却听叶修强声道:“你管我干嘛?”一边说一边趁傅明不留神冲到门口,傅明眼疾手快地拖住,傅明冲季如川急道:“季哥你别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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