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之徒(出书版) by 于枫

阳念群立刻大吼，「十点了你才跟我说你没吃饭！？」 
「嗯……晚上吃不下……」要是让他知道他是因为挣扎要不要来「寻妻」而没吃饭，他可就难交代了，「我肚子很饿……」 
装可怜对单纯的阳念群绝对有用，他叹了一口气，动作倒是很快速的要过去替他准备。 
「念群！」他忽然出声唤住他。 
「嗯？」 
佟浚旸轻轻笑了，「慢慢忙，我们一起回家。」 
阳念群也难得开怀的笑了，「嗯！」
夏天还没有过去，虽然偶尔伴有台风带来的雨滴，却不减南部湿热的气候。 
佟浚旸怕热，所以尽管只有一层楼，却里里外外总共四台冷气，这正好着了阳念群也怕热这一点，他恨不得在家的时候把所有冷气都打开将家里搞得像北极一样。 
起初佟浚旸很怕里外温度相差太多，容易感冒的阳念群又生病，一直要他先开风扇再开冷气，现在他可不这么想了。 
没冷气吹的阳念群会穿着无袖上衣和小短裤在屋子里跑来跑去，一下子倒冰水一下子拿讲义，而佟浚旸似乎无论在哪里，都可以看到阳念群的小短裤……下的腿。他从一开始的要他穿上七分裤，违背成只要把汗擦干就好，期间的原因……是男人应该都会明白。 
阳念群的身高中等，腿是修长又健美毫无赘肉的，短裤总是很微妙地遮住了他的目光，也很微妙地挑起了他的欲望。他是正常的男人，而且是不常自己排解的男人，当看到自己心仪的人穿着勾引他的衣服在面前走来走去，会没反应是骗人的。 
这种不堪的感觉让他不太敢面对阳念群，尤其是他顶着一双什么也不知道的眼神，问他什么事的时候，他总得很迅速地摇头否认然后逃回房间去冷静下来。 
这情形让阳念群很慌张。 
他全然不知道佟浚旸是发生什么事了，他渐渐地不怎么跟他交谈，眼光对上的时候也会避开，两人一起在客厅各做各的事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他开始胡思乱想，佟浚旸是不是厌烦地了？还是讨厌他了？他做错了什么事了？后来他疑惑到只得打电话去找成滢红，结果换来的是无尽的追问和无尽的……狂笑。 
『不自在的别开头？跑回自己房间？』 
「嗯……」 
『我记得你说你很怕热？』 
好好的怎么又说到这边来？「对啊，虽然常感冒，还是穿短裤吹冷气。」 
然后就传来成滢红的笑声，持续了很久才断断续续的开口。 
『放心啦，没事，他还是很喜欢你的。』 
「什么啊……」 
『你真的是很单纯。欸，你可千万别乱想，他真的是很喜欢你，才会变这样的。』 
「很喜欢我才会变这样？」那不喜欢不就更糟了。 
『对啊。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你是男人吧？那应该会了解的！』 
留下这让人错愕的一句问话，成滢红就挂掉电话了。结果还是没有解开他深深的疑惑。
「浚旸。」阳念群推开他的房门，更低的温度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哇，你比我还怕热？十八度？你从北极来的吗？」 
佟浚旸轻抽口气，短裤！他觉得他的生活已经完全被念群的短裤和腿打败了…… 
「美国最冷可没有这种温度。怎么啦？」 
阳念群递过一张满是原文的稿子，「这个。真挫败，很多生字。」 
「我看看。嘿，这都是医用名词，你看得懂我才佩服你。」 
「真的吗？」难怪他都看不懂，他还怀疑自己真不是读外文的料，「这个呢？」 
阳念群靠过他的身边，佟浚旸明明知道他不是有意，却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这本书给你看，是一个前辈给我的，他那时候不知道我从国外回来的，所以也送了一本给我。医用字翻译，挺周全的。这篇是在讲生理和心理的互相影响吧？有问题去问珍妮特会比较清楚。」 
「谢谢。」好学的阳念群接过书，趴在他床上就这样查了起来，认真的埋首在艰深的医用理论中，偶尔还吐了两句英文出来。 
佟浚旸只好摸摸鼻子，心不在焉的继续翻着手上的达文西密码原文书，呼吸却越来越不顺。 
「a sexual appetite……erection……sex impulse……」 
「唔……」佟浚旸困难的倒抽了口气，望向床上的阳念群，已经趴在书上睡着了，衣服半掀起，光滑的腿曝露在空气中…… 
胡乱抓起棉被往他身上一盖，佟浚旸狼狈、姿势怪异的走出房门。
阳念群感到一阵温暖盖住自己，迷迷糊糊了许久才从昏沉中醒过来，盖起面前的书，这才发现佟浚旸不知道跑哪去了。 
房间里还隐约残留着佟浚旸的味道，他应该没有睡着多久吧？真是糟糕，竟然在他的床上看到睡着了。 
阳念群翻身下床走出了房门，客厅和厨房都没看到人，正纳闷着他人是跑哪去的时候，眼光被旁边浴室门缝流泄出的昏暗灯光吸引过去。他悄悄往里头看去，两朵红云立刻飞上他的两颊。 
佟浚旸在里面……做着每个男人都很熟悉的事……DIY。 
真是尴尬到了极点……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况的。阳念群退开了门边，很害羞的别开眼，佟浚旸粗重的轻喘声却像雷响似的直攻他的耳朵，让他不禁心跳加速，想起了那天的云雨…… 
「念群……」 
阳念群吓了一大跳，被发现了！他站在原地进也不能退也尴尬，就是不敢转过身去看他，但是几秒钟过去，越来越仓促的喘息和水声传来，阳念群疑惑的偷偷转过去，脸又一次红了一大半。 
被他强迫的那次因为伤心，他没有观察到佟浚旸失控的一面，但现在他却清清楚楚看见了佟浚旸难耐的表情和高涨的欲望……尽管尴尬，却还是很帅气…… 
「念群……」又一声低喊，阳念群这才知道…… 
佟浚旸是想着他在做的。 
他这才知道成滢红的弦外之音。 
——他真的是很喜欢你，才会变这样的。你是男人吧？那应该会了解。 
随着一声低吼，和不成调的……他的名字，佟浚旸达到了高潮，阳念群呆了一下，赶紧跑回佟浚旸的房间去装睡不被发现。 
真的是……很尴尬……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是一直熟睡着，阳念群还好笑的把书打开比照刚刚醒来的样子继续趴下去睡，浴室传来几声低咒和冲水的声音，过了十分钟左右，佟浚旸才回到房间来。 
佟浚旸无奈的叹了口气，把阳念群微微抱起收好书，在床上调了个能让他舒适的好位置，紧紧盖住了跛子，很贴心的将冷气的温度调高了一点，才在床沿坐下。 
伸手拨开他的刘海，佟浚旸温柔地轻抚他的脸，轻轻在他唇上印上一个吻，才在他身边躺下，搂着他的肩。 
「I love you。」 
阳念群听到这句几不可闻的告白，眼泪差点流了下来，很安心的接受了他给他的温暖，靠着他缓缓睡去。 
他也该……做出决定了……
最近阳念群似乎有反而越来越忙的趋势，佟浚旸很不满的看着好不容易可以跟他共进早餐的阳念群总是吃完东西就跑出去，这让他觉得自己脾气越来越暴躁，可是面对念群，他又无法厉声询问。 
阳念群也不好过，最近教授不顾现在还是暑假夺命连环Call，其实是为了可以替他争取出国的机会。这个教授对他很好，曾说他很像她在加拿大的儿子，一直提供他很多的资讯。而用功的阳念群早就利用旁听的机会，几乎将该学的课都听完了，这让教授拼命补充他还没学到的东西，也惊奇地发现阳念群好像都会了。 
教授和美国几间私立大学的教授们都有很好的交情，对于阳念群的杰出表现很满意，希望可以让他学到更多，所以积极的替他提供资讯，并且有些大学的教授因为和教授交好，愿意让他免费过去，这让他烦得一个头两个大。 
到美国去，这对他来说根本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还没离家前，他想用暑假出国游学是一种奢望，现在有个好机会可以让他去，他当然很高兴，但是…… 
因为佟浚旸的存在，让他一想到要到相差一个太平洋的美国去，就觉得一点值得期待的成分都没有。和他住在一起，已经渐渐成了一种习惯，他舍不得现在的一切，舍不得他的温柔，舍不得他的「I love you」。 
他问过补习班的老师，老师很赞成他到美国去，当初老师因为家庭因素，在美国只待了半年就回来了，但是他说真实经验真的可以学到更多，非常鼓励他。 
「Somebody tell me what to do……」 
「do什么啊？还发呆。」导师手上拿着补课的教材，把沉思中的阳念群唤醒。 
阳念群不好意思的点头，准备着待会英文课要帮忙发的讲义。 
导师看他那么可爱，也不舍多调侃他，「欸，后天是你要去送葛蕾丝老师吗？」 
「嗯，对啊。」葛蕾丝是这个补习班的一个老师，因为要到美国去进修短期不会回来，和她也很好的阳念群要去送机。 
「那也替我跟她道别啦。」 
「好。」
「念群。」 
佟浚旸敲门进入，阳念群正苦恼的撑着额皱眉。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佟浚旸说着摸摸他的脸、看看他的眼睛。最近看他很劳累的样子，要是累倒了可不好。 
阳念群摇摇头，推开椅子让他坐下，「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佟浚旸却没那么好说话，「我看最近Hoca比较不忙了，你就别过去帮忙了吧？你如果累倒了，阿前也不会高兴的。」 
「嗯，没关系啦，我会自己注意的。」 
摇摇头，他知道阳念群就算勉强自己，也不会开口说不帮忙的。 
「浚旸，加州的阳光是不是真的是橘色的？」 
橘色？没头没脑的忽然问这个做什么？「那个只是一种比喻吧，但是加州是真的很热。」 
「嗯……我很想看看。」 
眼尖的佟浚旸立刻瞄到矮桌上有几份资料，密密麻麻的英文在上头，是好几间大学的简介。 
佟浚旸隐约嗅到一丝不对劲的气味，「怎么有这个？」 
「学校的教授给我的。她说我学得很快很多，比很多学长姊都要好，她想帮忙安排我出国去念书……是长期的。」 
出国？佟浚旸翻着资料，脸色渐渐变了。 
「那你……想去吗？」 
阳念群抿着嘴思考了很久，最后才模棱两可的回答，「不知道。」 
沉默立刻淹没了两人。佟浚旸持续翻着那些资料，似乎有些话想说，却又隐忍着。 
「浚旸？」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机会对吧？出国真的会学到比较多。」 
那么……你想要我去吗？阳念群在心中暗忖，却不敢出声。 
佟浚旸很想说，不要去，这一去不管有多久，他都不希望他去。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这么自私的想占有他，阳念群有自己的一片天空，他有权力到他可以发展的地方继续去挥洒，他说不出口要他留下来。 
「我先出去了，如果身体不舒服，要跟我说，知道吗？」 
「嗯。晚安。」 
佟浚旸站起身，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终于忍不住向前抱住他，轻轻吻了他的唇。 
「唔……」 
「念群……」轻轻抚过他的脸颊，佟浚旸勉强的牵起一个笑容，「I love you。」 
佟浚旸沉默的退出房间，心却揪得紧紧的，几乎无法透气。尤其在看到房门旁那已经整理好的行李，更想问他懂不懂，那句「不知道」已经伤了他的心。
隔天一整天，佟浚旸都没有看到阳念群的身影。 
早上起床后就只看到桌上准备好的早餐，发呆了很久才发现阳念群早已经出门了。下班以后已经是晚上七点，面对依然寂静的一室，佟浚旸忽然感到极度不安。 
他还有准备早餐，代表阳念群并没有为他昨晚的吻生气，那么……怎么会一整天都没看到人？ 
几乎是瞬间移动，佟浚旸冲到阳念群的房间打开房门，那个行李箱还完整的放在那里。 
禁不起这样的自我惊吓，佟浚旸拨了通电话过去Hoca，接电话的竟然是阿前。 
阿前在阿华家快闷坏了，最后决定回Hoca玩，反正阳念群若是发飙，他就一直笑嘻嘻就对了，至于阳念群回到Hoca的诉求…… 
『当然是驳回啊！佟小阳，我在帮你耶！』 
问题是帮了倒忙。「好啦。帮我叫念群听好吗？」 
『念群？嗯……他现在不太方便。』 
「怎么了吗？他跟谁在一起？牟立新吗？」 
『喔，拜托！吃什么飞醋啊？他在和他姊姊聊天。』 
「念慈？她在那里？」 
『对啊。反正又不是看不到他，等他回去再说吧。』 
「我现在过去，别跟念群说我要去。」 
『喂——』 
挂掉电话，佟浚旸沉思了一会儿，动身前往Hoca。
店歌正蹦蹦的演奏着，主唱高亢的歌声配着精采的吉他伴奏，大家都忍不住跟着点头晃脑，热闹的气氛却传不到姊弟俩之间的对话。 
「念群，你现在在犹豫什么？」阳念慈微皱的眉显示她对阳念群的担心。 
阳念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困扰地叹气，「我……会怕。他突然发觉自己喜欢我，说不定哪天，就忽然不喜欢我了。」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佟医师不是这种人。这段时间他也了解你的痛苦，如果不看清他的心意，那才是你自己搞砸了。」 
「嗯……其实我也没有很犹豫，只是……」 
看见阳念群的扭捏，阳念慈忍不住笑了，男孩子害羞起来可比女孩子还可爱呢！ 
「『更』什么呢，傻瓜。如果未来没有在一起，你还怕没人追吗？」念慈想起刚刚和阿前聊天的内容，又忍不住笑了，她的弟弟很抢手呢！ 
「姊！」早知道不该让姊姊和阿前聊天的。 
「对男孩子来说，果然还有自尊问题。好好把握吧，我想他很爱你的。」 
阳念群想起昨晚佟浚旸的拥抱和亲吻，即使佟浚旸不说，他也感受得到他的不安。聪明如佟浚旸，他一定也明白他心里对出国的犹豫不决。但他没有直截问他，只是用吻抚平心中的不安，这让阳念群有点生气。 
如果两人可以多坦承一点，那他的疑虑，也会更少一点吧。 
「姊……」 
「嗯？」 
「那个……」深吸了一口气，阳念群才开口，「爸那边……」 
阳念慈先是不语，喝了一口水才缓缓说道，「他好像忽然老了很多，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一定也很担心你。」 
阳念群想起记忆中的爸爸，似乎非常少有忧虑的表情……不，应该说，是他对爸爸的了解，实在很少、很少。他无意伤害他的。但是当离家的日子久了以后，心中那种对家的依恋才真正显现在眼前。想父母、想姊姊、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