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不快乐 (出书版) by 魈

"别绑无紊！"无紊会不顾一切，把自己弄伤的。
医护人员全都手足无措，副院长挡着那位少年，他们不只连镇定剂打不到，就连绳子也没有用，难道把副院长也绑起来吗？
余院长听到消息，赶紧走了过来，就看到所有人呆若木鸡的画面，他气急败坏的呼喊，"架开副院长！给任无紊打镇定剂！"
颜恺一听，忍着剧痛转身，"院长！别！无紊有反应！恶！"
他又吐出血来，双手滑下，已经没力气反抗强硬架开他的医护人员，"院长！"他虚弱的吐着气，步伐仍不动，坚决不肯离开。
余院长看着任无紊在颜恺离开后，反而再次变得没有反应，他疑惑的皱起了眉，"把任无紊制服，先别给他打镇定剂。"
他看向颜恺，"怎样，肯治治你的断骨了吗？"
颜恺听到后，终于松下一口气，意识终至昏散，他倒在医护人员中，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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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恺一大早便清醒过来，他张开眼睛，有点茫然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副院长醒了！"颜恺醒过来后，身上的医护人员便发觉了他，却发觉他正打算下床，他们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了他，"副院长，不要动！您快躺下！"
"你断了三条骨，其中一条还插进了小指肠，幸好都能接回......副院长！您别再动了！"
颜恺动了一下，身上的剧痛便向他袭来，他看到了固定在胸前及背后的铁架，知道刚接好了断骨，但他连停顿一下也没有，便忍着剧痛打算旋身下床，丝毫没有顾自己的伤势，医护人员连忙扶住了他。
"无紊......无紊怎么了？他有没有受伤？"
"任无紊很好，他只是睡着了。"余院长刚走进来，便替颜恺解疑答惑。
"颜恺你躺好，我要跟你聊聊任无紊的病例。"他加重了"任无紊"三字，原本坚持打算走去看任无紊的颜恺，不再作声，再次躺回病床上。
余院长遣走了其它的医护人员，然后坐在一张椅子上，"颜恺，相信你心里有数，这种病的患者，一旦建立了自己构想的理想世界，便很难再回来了。"
看到颜恺想反驳，他阻止了他，"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任无紊有反应对不对？"
见颜恺点头，他续道，"这就是我想说的话，颜恺，那孩子对你有极强烈的反应！是反感，可能在他潜意识中排斥着令他受伤最深的人，也可以是他转了个方式去表达他的感觉，但无论怎样也好，他好象只对你有反应。"
"请让我治疗任无紊，余院长。"颜恺沉着声说，"我会尽我所能把无紊治好的，我必须把他带回来。"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颜恺，"余院长叹气，"但问题是患者是你的家人，坦白说，我从来没看过你失去冷静的模样，你昨天抱着任无紊，怎样也不肯离开那样子还真令我吓一跳。"
"我答应您会保持平日的冷静。"颜恺再次强调。"昨晚我是过度反应了，但这种情况不会再次出现，请放心。"
"你必须答应我顾着自身安全！"余院长看着满身伤势的颜恺。
"没问题。"颜恺坚定的点了点头。
"很好，那我们谈谈治疗的细节吧！"余院长把纸笔交到颜恺手中，"你该知道任无紊患的是什么病吧？"
"是个典型心理因素构成的妄想症。佛洛德曾强调，妄想症从同性恋期退化并固定在原始自恋期的结果。对同性的爱遭到禁止，继而投射成多疑及反叛，任无紊就是这样的病例。"
"嗯......"颜恺的眼神已经回复平日的冷静，余院长放下心来，颜恺已经回复平日的水准。"我想听听你的治疗方法。"
"我认为给予患者心理治疗是最有效的方法，患者发病的原因是由于我，而我患者也只对我有反应，给予患者适度的刺激，会大幅度提高他从构想世界回来的机会，让患者明白有人是实实在在的爱着他，这对他已经崩塌的内心也有帮助。"
"很好，"余院长欣慰的笑着。"你应明白到刺激任无紊的重要性，纵然这可能是他回光反应，但也有可能他是真的再次有感觉，你刺激他就像一盏灯，点燃起来，引领他走回来的路。"
"另外，心理治疗如在他耳边跟他多说些他爱听的话，经常陪伴他，这也是必须的。最后，定期带他回来医院ECT"脑电荡疗法"，Chlorpromazine，这种药一定要吃，别心软。"他说到最后加重口气。
颜恺当然知道这种药，还知道这些药的副作用会令患者昏睡、手震、僵硬及动作迟缓，而ＥＣＴ则为了刺激患者的记忆，会让患者头痛欲裂......颜恺敛下眼眸，
"我明白了。"
"好，我看暂时就这样。"余院长站了起来，却被颜恺喊住了。
"院长，我希望带他回家治疗。"颜恺直直的盯着余院长，提出了这个无理要求。
余院长沉吟了一下，"颜恺，给我一个原因。"
"在他不熟悉，可以说是厌恶的地方给他治疗，效果一定没有在家一般理想。而另外，患者除了我以外，不会再对他人有反应，因此他对他人根本没有攻击性，我想院长对这点也很放心。"颜恺分析着。
"最后，院长也认为常陪伴他是一个有效的治疗方法吧？"颜恺微笑，看着余院长点头。
"我会长期的在患者身边陪伴着，而我也相信，我绝对会治好他。我会暂时请假，直到任无紊康复为止。"
余院长抚着胡子，"嗯，你的做法也未尝不可，但你必须确保任无紊不能去伤害别人，哪怕是你，如果有这样的事件，任无紊要立即送往疯人院。"
颜恺听到"疯人院"这个字，心抽痛了一下，他不能想象无紊关在不见天日的疯人院，无紊是怎么样也不能被送往那里的，无论如何，他要保护无紊，他点头，"这是当然的。"
"好的，这个要求我也批了！"余院长拍了拍颜恺没受伤的左手，然后站了起来，"那你先休息一下，下个星期才开始疗程，"
看到颜恺想说话反驳，"别抗议，要治疗任无紊，也要休养好身体才能医，现在你的身体状况不允许，能医不自医，这像什么话？"
"但无紊他......"
余院长明白他担心什么，"你放心吧，医院的房仍很充裕，任无紊先安排在你隔邻病房吧，我是不会把他送往疯人院的。"
"谢谢您，院长。"颜恺由衷的答谢着，他知道让无紊出去，院长这边也会受到不少压力。
"客气什么。"余院长抚着胡子笑了起来，"你安心休息吧，我先出去。"他走了出去。
颜恺躺回床上，才想到了应通知任伯父他们，他拿过床边柜子上的电话，缓慢的按了几个键，电话在响了几声后接通了。"伯父，我是颜恺。"
"是颜恺吗？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任父犹有睡意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
"伯父，无紊他病倒了。"
任父的睡意全跑了，"你等一下，"话筒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你伯母刚睡了，无紊病倒了？到底是什么病？"
"他跑到自己构好的世界中，对外间不再有反应，应该说是......妄想症。"颜恺沉痛的闭上眼眸，说出来心也一阵拧痛。
"妄想症......"任父重复着颜恺说的话，但没有预期中的震惊，"这次治的好吗？"
"伯父，你说的"这次"是什么意思？"颜恺立即听出了任父的语病。
"终于......也要来了吗？"任父不再顾左右而言他，他叹了口气，显然想到了多年前的事，"颜恺，你听好，无紊他在五岁时，曾患上了妄想症。"
"无紊在五岁时，或许受不了他外公的谇死，因此曾患上这个病。但他那时候对外间仍有反应，只是不断重复地看到血红的画面，我们压下了这个消息，把他带往私家疗养院治疗，应该是催眠吧，无紊最后治好了，但性格却变了很多。这些都是你来以前的事了。"
任父不断的摇头，"或许催眠只是把无紊的记忆埋起来，却始终没有治好，但那时候你伯母的精神状态也令人担心。"
"因此我忽略了他，也没有勇气去面对无紊跟她一起病倒的打击，消极的以为治好就没问题。记得我为什么要收养你吗？我要你照顾无紊，因为那时候我已经再没余力去照顾他了。"
"其实在无紊作恶梦时，我应该立即把真相说出，但知道真相的你一定不会答应让他回来的，我是个自私的父亲，我希望看看这个长大了的儿子，也很希望他能看看病倒的母亲，所以我要求你先把无紊带回来。可，现在无紊却......"任父没再说下去，暗哑的声音透露着后侮。
颜恺心中也内疚极了，他收紧掌心。"伯父，是我的错。"
"算了吧，这怎么能怪你。"任父叹着气。"但你把无紊送回来吧，我想把他接回来治疗。"
"无紊这次发作是因为我的关系。"颜恺不想再隐瞒了，他希望光明正大的照顾任无紊，但不再以兄长的身份，他把任无紊跟他的对话大概跟任父说了一次。
"无紊......无紊这个傻孩子......"任父纵然纵横商场大半辈子，此刻也老泪纵横起来。
"伯父，这个或许是奢求了，"颜恺仍坚定的说出自己的想望，"但我希望伯父让我照顾无紊，我会珍惜他，真的。"
任父不再说话，沉默了很久。
良久"﹁颜恺，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你知道吗？"
"我知道。"
"颜恺，你是我的养子。"
"......我明白。"颜恺抓紧了电话筒，和无紊......要分开了吗？
"如果你想要以别的身份照顾无紊，你必须舍弃这个身份，也代表着你舍弃了一份丰厚的财产，你愿意吗？"
"我愿意，我绝对愿意！"颜恺立即回答，声音都颤抖起来，只是舍弃这样的小事罢了，他一点犹豫也没有，伯父这是答应了吗？"我绝对会好好照顾他！"
"颜恺，你！"最后，任父放弃似的叹了口气，"如果你治不好无紊，我仍是不会认同你的。我现在要照顾你伯母，她不能受刺激。或许再过一阵子，我再过来看你们吧。"
"无紊这孩子，就拜托你了。"最后，任父以微微哽咽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后挂上了电话。
颜恺挂上了电话，长长的呼了口气，这样，伯父算是认同了他们吗？他吃力的下了床，基本上他连喘口气也觉得痛，更何况是下床走路了，但他仍下了床，扶着拐杖一步一步打算走到隔邻的病房。
但他刚打开病房的门，迎面就碰上了抱着他病历表的小护士，小护士呆呆的看着他，"副院长，您在做什么？"副院长身上刚裹好铁枝呀，他这个样子走出来，不痛的吗？
颜恺朝她尴尬一笑，"我想看看无紊。"
"不行！"小护士连忙放下病历表，跑到病房门口，双手大张的拦住了他，"您的断骨刚接好，你想再驳一次吗？"
"但我有一些话想跟无紊......"
"不行不行！"小护士看着向她微笑的颜恺，立即面红起来，但她仍坚定的摇着头，"不行的！你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副院长，您，您再这么不合作，我要告诉院长了喔。"简直是一个小孩子的威胁。
"拜托。"颜恺倾身向前，朝她佣懒一笑，"只是一下下就好。"
小护士看着面前放大的俊脸，脸开始烫起来，她呆呆的重复着颜恺的话，"只是一下下......"
"对，只是一下下，"颜恺笑着点头，他的笑容渐渐加深。"你的心跳好快。"
小护士轻呼了声，立即掩着脸转身跑出去，"那，那，我去拿轮椅过来！"
第八章
颜恺被推着进了病房，他转过头，朝小护士微微一笑，"谢谢你。"
"不客气......"小护士立即低下头来，对着副院长的俊脸，人也变得花痴起来。
"我可以跟无紊独处一会吗？"颜恺笑说。
"当然，当然！"小护士立即慌忙的退出去。
门关上后，颜恺的表情不再是玩世不恭，他看着睡着的任无紊，不发一语。
无紊的表情很平静，他很少睡得这么熟，大多时候也被恶梦吓醒的，连睡梦中也不大安稳，现在的无紊，在他的世界过得很好吗？
颜恺突然有种想让任无紊永远留在那边的想法，但他很快挥开了这个念头，他慢慢的走到任无紊旁边，在他床边坐了下来，抚着他苍白瘦削的脸庞。
"无紊，"他忍着痛弯下了身子，在任无紊的耳边轻声细语，"我很想你啊，只是一天看不到你，但我竟开始想你了。"
"我在想你在你的世界做什么？我在想你过得很好吗？"颜恺拨着任无紊的乱发，"你知道吗？伯父不反对我们了。无紊，你高兴吗？"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可能晚了，可能已经迟了，但我仍想跟你说，因为我知道你会听到的。"
他对熟睡的任无紊微笑着，仿佛他也会看到，"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那时候还太小，可能你已经忘了，但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很震撼，看到你伏在两个大布偶上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你也是个娃娃，因为你很漂亮。如果不是你以细细的声音喊着"妈妈"，我真的以为你也是个娃娃呢！"
颜恺想起了那些年的事，不禁笑了，只是笑声有些苦涩，"你看看我，就是这么呆，什么也是后知后觉。再然后，你长大了些许，是反叛期吧，对四周的人都很不满意似的，一双漂漂亮亮的眼睛常常盯着别人，我一开始还真有点不习惯，但我是真的庆幸着你仍理会我，让我可以宠着你。"
"不大记得何时了，我发觉对其他女孩都不大感兴趣，唯一可以让我真心微笑的，是想着今天无紊又在学校怎么了，有逃课吗？有吃我弄的便当吗？我想到了你，心会悸动得很快，有时候会像傻瓜般笑着，你没有发觉吧？"
"谈过好几次恋爱，但从来不知道究竟这是什么一回事，那种例行公事般的吃饭社交让我闷透了。但对着你，我会想宠着你，看你在我怀内撒娇。同事都笑我有恋弟情结，我却认为只是有点溺爱着你这个弟弟吧，谁知道呢，原来这是爱上了你。"
他停了下来，像往常般扭了扭任无紊的鼻头，但无紊没有像从前般跳起来，用力拍掉他的手，也没有像从前这么说"颜恺！我不是小孩子！"。
他只是睡熟了，他知道，"直到看到你跟江灵接吻，我这才知道我的心叫着痛，但我仍旧没去理会，你还记得吗？你喝醉时亲了我，那时我还真是呆住了，想起来我是很高兴的，但我逃避似的不去承认。我真笨！无紊，对吗？"
"无紊，无紊你睡熟了吗？但你明天要早点起来，不许赖床！"颜恺抱紧了任无紊，伤口隐隐发痛着，他没有哭，他已经哭不出来，但他的声音已经微微沙哑。
"无紊，你知道吗？我对你不是没感觉的，我只是从来没有面对过，我想抱着你，我想看着你的笑，我想只看着你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