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奇谭第二卷 情相流醉————墨竹

作者:墨竹  录入:09-23

“你的保证早就不值钱了!”历秋没好气地说:“大门在那里,不送!” 
“历秋,你好样的。我诅咒你出门撞……”说到这里,她猛地停了下来。 
历秋也停了下来,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撞到鬼!”何曼眼珠一转,接著骂完。 
她脸上恶狠狠的,心里却甩了自己十七八记嘴巴。 
差点就说错话了,万一……自己的头八成会被历家那群女人给拧下来。 
还好及时改了口,撞鬼总难了吧! 
历秋摇了摇头,抱著盒子走了出去。 
何曼讨了没趣,也鼓著腮跟了出来。 
“秋。”正站在外间和人说话的少女抬起头来,秀美的脸上带著温柔的微笑。 
“赤蝶,你怎么来了?”历秋快步走了过去:“不是不舒服吗?为什么还到处乱跑呢?” 
“我没事,觉得无聊就来等你下班了。”长长的白色纱裙使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却也愈发衬托了她身上那种
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看著历秋和小蝴蝶你侬我侬的,何曼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今天没戏了! 
她撇撇嘴,往门外走去。 
转弯出了柜台,却差点被绊倒。
“咦?小鬼,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何曼瞪著在柜台外面站著的小孩子。 
“姐姐。”那个看起来才七八岁的孩子可爱得不得了,仰起头对她笑著说:“我在外面拣到了这个喔!” 
何曼从他手里拎起了一样东西,在眼前晃了晃:“这是什么啊?” 
她转过身,说著:“阿秋,这小鬼拣到东西了。” 
历秋和小蝴蝶一起看了过来。 
“呶!”何曼把那东西拎在手上晃来晃去的:“说不定是古董呢!” 
“!!”地一声,历秋手上的纸盒摔到了地上,各种各样的笔滚了一地。 
他慢慢地走了过来,拿过了那条红绳系著的坠子。 
“在哪里拣到的?”历秋轻声地问。 
“大厅门口啊!”那孩子笑著回答。 
下一刻,历秋提脚就冲了出去。 
“阿秋?”何曼张著嘴,看著历秋就这么跑了出去:“你……” 
还没说完,被一股力道撞开,她一个趔趄,差点就撞上了一旁的桌角。 
站稳了以后,她刚准备开骂,却看见白色的裙边已经跟著消失在门外的转角了。 
“搞什么啊?”何曼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完全进入不了情况。 
历秋跑到了大厅,四下张望著,然后冲出了门口。 
人来人往的大街,阻断了他的视线。 
他的脸上迷茫著,慌乱著,焦急著…… 
突然,宽广的街道对面,有一个人吸引了他的视线。 
那是个正弯腰走进车门的背影。 
他的心一震,目不转睛地盯著了那个背影,等待著转身的那个刹那。 
偏偏这个时候,眼睛开始模糊起来,他甩了甩头,晕眩的感觉却更加严重。 
他依旧努力著,努力要看清那个人。 
一片黑暗从天上笼罩下来,他忍不住一个踉跄,然后,眼前变成了一片黑暗。 
他直挺挺地摔到了地上。 
“阿秋!”何曼跑出了大门,看见历秋倒在了地上,急忙跑过来扶起了他:“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靠在她怀里的历秋紧闭著眼睛。 
她慌乱地抬头,找著了那个比她更早追出来的人。 
“你干什么啊!”何曼高声地叫道:“还不叫救护车?” 
另一张柔美的面容一片死白,对何曼的叫嚷毫无反应,眼睛紧紧地盯著历秋紧握的手掌。 
血红色的丝线从掌心延伸了出来。 
红线的这一头,系著一块玉。 
白色的玉石镌刻著繁复的花枝,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花枝间,隐约有著字迹…… 
大街上因为这场意外而有些骚乱。 
“先生,对面好像出事了。”司机回过头:“我们是不是绕路?” 
后座上的人简单地点了点头。 
车子掉了头,他无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又不在意地把目光收了回来。 
束起的长发有一缕随意地落到了身前。 
就连他颈边黑绸的丝巾,这一瞬,也为之黯然。 
那乌黑的头发,闪烁出淡淡的光华,煞是美丽……
——情相流醉•完——

番外——赤蝶
窗外,紫薇星泛出妖异的暗红。
她收回目光,看著门口。
门被从外面推开,背对著月色,她看见修长的身影站在了门口。
那人转身关上了门,慢慢地走了进来。
天还没亮,屋里当然点著灯。
那人走到了灯光可及的范围里。
“好久不见了。”那人微笑著跟她打了招呼:“你知道我终有一天会回来找你的,是吗?”
她轻轻点了点头。
灯光下,那人俊美的脸上一如以往带著温柔的笑容。
她却看到了从那温柔里渗透出来的无奈和忧愁。
她的心不知为了什么,微微地一阵紧缩。
“我来找你,只是想问当年没有来得及向你问清楚的事情。”那人接著说:“我想问你,在他的命盘里,我究竟
是什么变数?”
“死星。”她开了口,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回答:“司刑克。”
“原来是这样,果然是这样。”那人闭上眼睛:“原来我才是他命里的灾星。”
“只要你活著,他就不可能违背宿命,他一定会死,而且死期将至。”她知道这话说起可能太残酷,但也只能这
样说。
这是……她的职责……
“这句话,已经有人告诉过我,但我还是想问,是不是我死了,他就能好好地活著?”那人的眼睛温润地看著她

“不能,天命怎能逆转?”她低下了头。
“那么说来,也未必全无可能。”
接著,她听见了浅浅的舒气声。
“我能问一句吗?”她第一次开口提问:“你为什么会不希望他死?甚至会想到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交换?”
“这些事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你生来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又怎么能够明白?”
“为什么说我不懂?就算是一个瞎子,懂的也未必会比一个健全的人少。我知道,愿意以生命去救另一个人,说
明你对他有很深的感情。”不知为什么,她心里突然有些难受,只能佯装淡漠地说:“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那么
做,他是孤星,应人间血煞,但不会是九五之尊。他气运将近,你已无力回天了。”
“所以说,你还是个孩子。或者说,你只是个有著神秘力量的孩子。”那人笑了:“你还不明白,人心究竟有多
么复杂。也许你真的已经看见了结局,也许你觉得我实在很傻。但在我成为这个人的第一天起,就已经陷进了这
个泥潭,到现在早就想出也出不来了。”
“听你这么说,倒是有些复杂的。”她看著他:“但你到这里来,是被神奇的命运所支配。上天既然做了这样的
安排,就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你命中和他相冲,自从和他相识,命运的走势已经不容逆转。除非你能让时间倒
流去改变一切,否则……”
“唉──!”那人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明知道我办不到的。”
“他死了,对天下人来说都未必是件坏事。从此,世间会稳定许久,人们也能休养生息,有什么不好?”
“天下人都希望他死,我却希望他活著。”那人抬起了眼睛,就算到了这个时候,那双眼睛里还是一片澄澈:“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同情还是怜悯,但我宁愿他是在年老的时候,像是长眠般死去。而不是这样因为我的到来,
改变了他的一生。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不如让我自己承担这一切。”
“你这样一厢情愿,也未必能改变什么。”
“他说……他爱著我。”那人突然苦涩一笑。
她乍听之下,心里突然慌成了一片,只能呆呆地看著他。
“他不在意血缘、性别,他说,他爱上的是站在他面前的我。在那之前,我自己都快要无法分辨我到底是谁了。
你知道,这是多么令我感到震惊的事啊!”
她看著那人脸上的神伤,一时默然无语。
“虽然我一直以来只是把他当作一个责任,一个我必须有所交代的责任,最多也只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兄弟而已。
可是,他却把我兴之所至的关心,当成了真诚的关切。我是多么羞愧,因为我知道,我永远也无法对他说明真相
,永远也无法回报这份感情了。”
“所以,你才去了扶桑,对吗?”她轻声地问,总觉得要是声音大了,眼前的这个人恐怕就会碎了。
那人点了点头:“我应该为他做些什么,至少,我不能真正地刺伤他。否则的话,怎么对得起他的这份心情。”
“你,也爱著他吗?无关其他,你对他……”她问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而跳得飞快。
“不。”那人迅速地打断了她:“一个人有这种错觉也就算了,如果两个人都有了错觉,那怎么可以?”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追问什么。
“我知道你能看到过去未来,和我们这些受命运摆布的凡夫俗子是不一样的。我只想求你告诉我,究竟要怎么做
,才有可能救得了他?”
“命运的洪流,怎么是人力所能改变?你再怎么求我也是没有用的。”她觉得有些无奈:“我们一族的女子,据
说是因为继承了祖先血脉中的鬼仙灵力,才能有窥探机缘的本领。但正是因此,我们这一族人丁薄弱,男人无一
例外没有子嗣,皆从女性传承,而每一代所出也只有一子一女。而他的师父,就是上一代国师紫辰子,也是一代
道家高士。听说,就是因为想违逆天道,炼制不死之药,才四十岁就寿终了。可见,更改天命始终是不可为的事
啊!”
“真的会这么难吗?”那人疑惑地问:“不是说,他的命运是因为我的到来而改变?如果我消失了,一切不是应
该回到原点吗?”
“来不及了,你的到来已经改变了太多的东西,所有的一切早就改变了。你们所有的人,甚至于我的命运,都已
经改变了。当然,我不能说你死了不能改变任何事,但我不能赞同你的想法。”
那人听完,却是笑了:“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你原来是在为我担心。”
她觉得脸有些发热了,说是私心也对,其实就她自己来讲,真的不希望眼前的这个男人会有任何的不幸。
这个最最温柔的人……不适合任何的不幸……
“事情也许还没有到这么糟糕的地步,对吗?”那人环顾四周:“这里,就像我们一直在说的命运一样,未来是
一间漆黑的屋子,你就算是一盏指路的明灯,也只能照亮眼前几步的距离。究竟是不是还有另一条不同的道路,
又有谁能断言呢?”
“也许吧!”她轻叹了口气。
“让他活著好吗?不论未来如何,请让他活著吧!”那人直视著她,眼底是一片的忧伤:“只要你答应我,我愿
意用我所有的一切来交换。”
“我的能力,恐怕……”
“我求求你!”
“但是,你真的愿意吗?你说用尽一切交换,那就代表著要失去一切,还有……所有的……”她咬了咬下唇,欲
言又止。
那人低下头笑了:“我有什么呢?如果真可以拿来交换的话,那也是值得的。他……本不应该有这样的命运,不
是吗?”
“我只能尽力,也许我可以帮得到你,但最可能的,那会是无补于事的徒劳。”她看著那人低垂的脸,知道自己
下了一个不应该下的承诺。
可是,她感觉到了眼前的这个人的心底,那种难以用言语诉说给他人知道的痛苦。
这种痛苦,让她的心都为之隐隐绞痛起来。
“我知道,这是一个很过份的请求。也许,这会让你付出一些我永远无法弥补的东西。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得
到你的理解。我知道,说这样的感谢也许太傻。只是如果,真的会有来生,我会报答给你,只要是你想要的。”
那人一把捉住了她的手,忘形地说。
“啊!”她飞快地抽回了手,脸上涌起了阵阵红潮。
想要的……如果就是眼前的……
可以吗……
“不可以!”
眼前的场景突变,在明灭不定的光线里,黑衣的男人冷冷地瞪著她。
她惊退了一步。
“他是我的,不论是生是死,生生世世,他都只能是我的!”
黑衣男人宛如妖魔的眼睛盯著她,让她的背脊一片冰凉。
在夜风里,黑色的长发和衣摆飞扬卷动,恍似要飞扑过来一般。
那种吞噬一切的模样……
“不要……”她无力地反驳著:“他不是你的,他不是……”
“只要你敢。”黑衣男人轻柔地对她说:“不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只要你敢!”
她往后退,终于跌到了地上。
“没有人能把他抢走,他是我的,他是我的!”黑衣男人喃喃说著。
她看见,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湮没在他凌乱飞扬的发间。
风在空旷的宫殿里飞窜著。
在她的眼前,闪过血红的光芒,那光芒飞扑了过来,纠缠上她。
她觉得一阵窒息,就像是被人扼住了颈项,遮挡住了视线,再也看不见……再也不能呼吸……
她用力地想要拉开颈中的钳制,直到终于又呼吸到了空气。
那么鲜明,那么清冽……
这是夜半……
她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厚厚的棉被下面,手脚一片冰凉,冷汗肆意地流了一身。
她在棉被下面瑟瑟发抖。
过了很久……
她深吸了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
披上外衣,她打开了房门。
站在另一扇紧闭著的门前,灯光从她脚下的门缝里透了出来。
“秋。”她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
“怎么了?”秋的脸上带著温柔的笑容:“睡不著吗?”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啊!这么多汗,是做恶梦了吧!”秋把她拉进了房间,转身就给她披上了厚厚的外套:“小心点,要著凉的。

她被安置到舒适的沙发里,手上立刻就有了一杯热热的咖啡。
“暖暖手,不要喝喔!不然又要胃痛了。”秋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把她汗湿的头发拨到耳后。
“秋。”她痴痴地看著他,轻声地说:“你不要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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