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位之间又有一定的距离,因此对席或者邻席的人根本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君莫舞居然铁青著脸忽
然站了起来。
“够了,我根本不想听你胡言乱语。”君莫舞怒声斥喝。
一时间,演奏的乐声停了下来,大家吃惊地看著他。
“大哥二哥,我身体不适,先失陪了。”匆匆说完,君莫舞像被什么追著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没想到会
是一向稳重的君莫舞这么不顾礼仪地中途退席,一时让没有心理准备的君怀忧傻了眼。他根本就来不及说上什么
话,只能眼睁睁地目送著君莫舞怒气冲冲的背影远去。
回过头,老神在在的韩赤叶倒是笑容不变地随后站了起来,朝众人拱了拱手:“是我说错了话,惹得三少爷不快
起来。我一定会跟他好好陪个不是的,各位就不必在意了,继续就好。”
说完,也退下席,追著君莫舞去了。
君怀忧不知所措地看向君离尘。
“既然是这样,大家也不必介意,请吧!”君离尘抬了抬手,示意继续。
乐声立即重新奏起。
现在,席上只剩下了主客共五人。
“大哥。”君离尘于一片沉默中开了口:“要是我没有记错,大嫂已经过世多年了吧!”
君怀忧一怔,点头说:“不错,有十多年了。”
“这么多年,大哥就没有想过再娶?”意有所指的目光滑过席间那一素雅一妖娆的面容。
再娶?这可是个好生棘手问题啊!
眼角不意瞄见两双专注的眼眸,君怀忧的心里叹了口气。
“目前我还没有这个打算。”他淡然一笑。
“大哥不会是在找借口吧!其实大哥年岁尚轻,人品轩昂,加之家财万贯。若无妻室,岂不招人议论?”
“流言蜚语,我向来不太理会。”如果要娶妻,眼前就有两个现成的人选了,问题是,他从来就没有过这个念头
。
“不单是这个原因,其实我的意思是,只要大哥愿意。这京城之中,不,天下间不论哪一家哪一户的千金闺秀,
大哥中意的话。只要我登门提亲,定可以为大哥觅得美满姻缘。”君离尘半醉半醒似的支著头,笑吟吟地提议。
“怀郎!”坐在君怀忧身边的宋怡琳闻言焦急地扯动他的衣袖。
“这个……”君怀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对著君离尘说:“我想是不用了。”
“为什么?”君离尘半眯了眼睛:“大哥不会是为了这两个小妾吧!”
那小妾两个字,他说得带著轻蔑。别说是怡琳素言她们,连君怀忧也轻皱了下眉。
“大哥,你的妾室虽然貌美,但出身寒微,怎么能当正室?大哥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把她们扶作正妻,也是因为
这个原因吧!”
这回,不止宋怡琳,连周素言也惊愕地看向了君怀忧。
“离尘,你喝醉了。”君怀忧皱著眉,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这世上只有配不上大哥的女子,大哥自然得找一个举世无双的人相伴白头。这种世俗脂粉,哪里能配得上你?
”君离尘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喝酒,酒喝得越多,笑意越深。
“你!”宋怡琳刚要跳起来,被周素言一把拉住。
“既然夜深了,不如散了吧!”君怀忧连忙站了起来:“你少喝点酒,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朝呢!”“你连自
己都不关心,关心我做什么?”君离尘也站了起来,手中的酒杯却未放下。
举目四顾,找不到半个仆人,君怀忧只能走上前,拿过他手里的酒杯,皱著眉说:“别喝了。”
看他连眉梢也泛著红意,想来真是醉了。
“都给我滚!”君离尘突然挑眉一喝。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丝竹之声蓦然而止,乐伶们匆忙地退了下去,四周一片死寂。
“那我们先走了。”被他吓退了一步的君怀忧叹了口气:“我会把总管叫来。”
“不行!”
“离尘?”君怀忧不解地看著君离尘紧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
“我是叫他们滚,又不是叫你。”他把目光挪到了其他人的身上:“我叫你们走,听到了没有?”
“离尘,别这样。”君怀忧挣不脱他,只能放软了声调:“你喝多了,早点休息吧!我们这就要回去了。”
“不行!他们走可以,但你得留下来。”君离尘放开了他,一个人有些步履不稳地走开了。
“离尘,你做什么?”看他往厅外延往湖中的平台走去,君怀忧觉得奇怪。
“要是你跟她们走了,我就跳下去。”君离尘已经站到了平台边的美人靠上。
“快下来!”君怀忧看他摇摇晃晃,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你别这样,我不走就是了。”
这湖水一看就知道很深,万一要是掉下去了,可不是说笑的。
“那你叫他们走!”君离尘袖子一挥,得意地笑著。
君怀忧只能回过头来,对已经目瞪口呆的大家宣布:“你们先乘车回去吧!我留下来看著离尘。”“怀……”宋
怡琳刚要说话,却被周素言一把捂住了嘴:“那我们和清遥就先回去了,相公就照顾二叔吧!”
说完,拉著宋怡琳就走了。
倒是君清遥,跟著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正望见君离尘邪魅的眉目间那种嘲讽的笑意。
心头一寒,不知为什么十分地不安起来。
“好了!离尘,大家都散了,你下来好不好?”君怀忧走到君离尘跟前,朝他伸出了手。
君离尘出神地望著那只为他伸出的手,又把目光移回了那只手的主人身上。
琉璃宫灯下,那人眉目如画,俊美得不似真实……
……更令他失神的,是那人的眉宇之间,毫不吝啬的温柔……
他的手,好暖……
君怀忧一用力,把他从那危险的美人靠上拉了下来。不知是因为惯性或者其他,君离尘顺势撞了过来,他见状想
要后退,君离尘却比他快了一步,轻巧地揽著他的腰旋了半圈,稳住了两人。
这么灵活?他不是喝醉了吗?
这个念头只在君怀忧的脑子里停留了几秒,然后他确定君离尘是真的醉了。
因为君离尘把他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还说:“好暖!”
暖什么?明明是他的手比较凉,和君离尘的体温相比……
“离尘!”他连忙把另一只手摸上了君离尘的额头,那高热吓了他一大跳:“你在发烧啊!”
“发烧?”君离尘摇头:“我没有发烧。”
“你在发烧还宴客?还喝那么多酒?”怪不得,总觉得他今天的言行举止有些奇怪,没想到居然是病了。“你一
定是太忙碌,终于累出病来了。”
“我没生病,只是有点头晕,睡一觉就会好的。”君离尘不在意地说。
“那怎么行?”这么烫,烧坏了可怎么办?“我这就去找人来。”
“不用了。”君离尘依然紧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那我先送你回房,你躺下来会比较舒服。”君怀忧著急起来:“我马上让人找大夫过来。”
“不要了,我没……”那边还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
“闭嘴!”君怀忧真的生气了:“跟我回房去!”
他从来没有这么大声,这么严厉地和君离尘讲过话,君离尘一时有些发愣。
君怀忧乘著这个机会,拉著君离尘回了房间。
等君怀忧找到总管,再让总管找来大夫,到大夫为君离尘诊治结束,已经过了三四个时辰。
窗外天色已经由黑转灰,过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
“离尘,你睡一会吧!”他看著床上依旧神智清醒的君离尘,不由感叹。
这君离尘哪里像生病的人了?从头到尾,他除了对自己说过的那几句话以外,一点反常的迹象也没有。特别是在
仆人以及大夫的面前,他条理分明地一点也不像正在发著高烧。
“你喝的药里面有安睡的成分,你闭上眼睛,一会儿就会睡著了。”那大夫不是骗人的吧!明明喝了好一会了,
君离尘的眼神还是清清醒醒的,哪里像是想要睡了?
他拿起君离尘额头上的湿帕,重新换了一块。
“你为什么不再娶了?是因为你对亡妻用情至深吗?”君离尘目光平稳,声音更是没有一丝沙哑。
为什么?为什么今天晚上君离尘一直围著这个问题打转?
“你回答我啊!”看他一时没有回答,君离尘催促著。
“那倒不是。之前是怎样我不清楚,但这几年以来,我并不记得从前的那些事了。”看他不依不饶的样子,君怀
忧知道是非回答他不可了:“我甚至不记得她的模样,又怎么会扯到用情至深上去?”
“那为什么不娶?”君离尘执意要问:“是因为牡丹白莲,难择其一?”
“你是说怡琳和素言?”君怀忧笑了:“我还是那句话,我已经不记得和她们之间的种种,她们对我来说,感情
远甚于爱恋。”
“爱恋?”君离尘看来有些迷惘。
“是啊!相伴一生的,自然应该是倾心相爱的伴侣。”
“倾心相爱?”君离尘愈发迷惑了:“那是什么意思?”
“我相信,一生之中只要有那么一次,只要有那么一个人,就足够了。”这种观点,大概很少能获得共鸣吧!“
我是个有洁癖的人,对于感情也是如此。”
这一点要归功于他的姐姐们,在之前的二十四年里,她们永不放弃地想要把他培养成她们所认为的真正的“好男
人”。
“所以,我至今没有娶妻。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没有给素言她们一个正式的名分。她们还很年轻,要是有一天能
遇上真正钟情的对象,还是现在的这种身份比较容易变通一点。”
“你说得倒是简单。”君离尘的目光幽暗下来:“若是你这一生都遇不到那个人呢?”
“我没有奢望能够遇得上。”君怀忧对他微笑:“离尘,缘份是多么虚无不实的东西?是多么难以强求的东西啊
?这世界何其广阔,如果遇不上,也不是什么值得难过的事情。”
“要是真叫你遇上了呢?要是你终于找到了那个人呢?”
“那么,一生一世,不弃不离。”君怀忧清浅地但坚定地说著。
君离尘被他这一句“一生一世,不弃不离”给镇住了。
“可是……”过了好久,君离尘又慢又轻地问:“要是那个人并不是值得爱恋的?要是那个人自私又无情,甚至
……”
“离尘,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哪里顾得上那么许多?要是能够遇上那个人,不论她是什么样的人,不论她是不是
以同样的心情爱著我。我说过了,只要她愿意留在我身边一天,那么,一生一世,不弃不离。”
君离尘望著他,神色之间突然疲累起来。
“你可是想睡了?”君怀忧善解人意地为他拉好了被子:“不如睡一会儿吧!”
君离尘闭上眼睛,微微点头。
君怀忧摸了模他的额头,高兴地发现已经退去了一些温度。
“你要去哪里?”君离尘张开眼睛,一把抓住他衣服的下摆。刚刚站起来的君怀忧急忙说:“我只是要去换盆水
过来。”
“不用了,你陪著我就好。”
君怀忧只能坐回了床边。
君离尘再次闭上了眼睛,手却改抓住君怀忧的衣袖不放。
他生病他最大,君怀忧只能由著他。
君离尘现在的样子,有些孩子气呢!
清醒的君离尘,样子有些邪气,总令人觉得难以亲近。但现在他安安稳稳地睡著了,闭上了他斜斜上挑的眼睛,
连带地消除了那种拒人于千里的疏离感。
君怀忧不自觉地用手指挑开君离尘贴附在脸颊上的发丝。
“君离尘啊君离尘!”他轻声地叹气:“为什么你会这么看重这些好像梦一样的东西呢?掌握权力真的那么重要
吗?”
这样险恶的环境,暗中不知有多少的人正对他虎视眈眈,不是想除之而后快就是想取而代之,只是想想就足够令
人背脊发冷了。
纵然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再怎么绝顶聪明,君离尘也只是个凡人而已,总是在权力斗争的风浪之中生存,也
不能保证绝对会是安全的。
何况,他的野心,只怕会……
叹了一口气,君怀忧感觉得到,对于这个弟弟,他可能再也放不下这份忧心了。
君离尘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后。
没有他的允许,从没有人敢擅自踏进他的房间,甚至连靠近都是被禁止的。
四周安静极了,除了窗外阳光璀璨,一切和夜晚没有多大的分别。
他醒了过来,却没有立刻喊人进来,是因为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近在咫尺的君怀忧。
似乎是因为自己一直拉著他的衣袖,他怕抽走会惊动自己,所以就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就算最后倚著床柱睡著
了,也还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他一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君怀忧侧头睡著了的模样。黑黑的长发从脸侧垂落下来,环绕著白皙的脸庞,让向来
神采飞扬的君怀忧,看起来有些荏弱。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君怀忧装扮成女人被他看见过后,他就开始觉得这个印象中以前刻板,近来洒脱的君怀
忧会让人联想到纤弱秀雅之类的字眼。
君离尘的目光滑落到被自己紧紧抓住的那只衣袖上。
就算是高烧也不能解释得通,一向防心极重的自己居然能睡得这么安稳。这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睡得这么香甜
,而且一夜无梦。
是因为他吗?是因为有他在身边,才会这么沉沉地睡去了?甚至连那些恼人的恶梦也不来纠缠了?
如果,一直能够……
“离尘,你醒了啊!”
君怀忧睁开了迷朦的眼睛,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烧退了,那些药果然有效啊!”他摸著君离尘的额头,笑著说:“你觉得舒服些了吗?”
低头看见君离尘专注的目光,君怀忧误解了他的意思。“你别担心,昨晚我吩咐过总管,他会让人替你去宫中告
假的。”
君离尘微微颔首,示意已经知道了。
“你觉得渴吗?不如你放开我的袖子,我去倒些水过来,好吗?”
君离尘这才发现自己依旧死死地抓著君怀忧的衣袖不放,立刻放开了那只已经被他抓得很皱的袖子。
君怀忧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揉著脖子去倒了杯水过来。
君离尘接过水,一边喝一边看著君怀忧用力揉著自己的脖子。
“怎么了?”他跟著君怀忧皱起了眉。
“大概是不小心睡著了,姿势不太好,所以有些酸痛。”
君离尘坐了起来,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你过来些。”他对君怀忧说:“我帮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