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真好,躲人又可以自娱,不错不错。
屋角有白蜡灯,为了防止起火,灯是不能够移动的。
我先在黑暗中让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等在黑夜中也能渐渐看清东西了,先挡上窗户不让光线外泄,再晃火折点着灯,在书架上慢慢找书。
靠桌的小推车里还有许多本书,想来是今天有人借出去过,还没来得及一一按分类放回去,我信手抽出几本。
倒真不错,是坊间新刊的《词话》,还有本《乡闻野记》,都是挺合胃口的。
我靠墙坐好,拿了书慢慢翻,藏书楼里静的厉害,连风声都只隐隐的听到,翻书页时沙沙的轻响,心头很快宁定下来。这本子上的词都极
经典,读来琅琅上口,意思却是很重的,反复嚼味也不觉得平淡。......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看题时,作者那里却是佚名不详。
我觉得可惜,继续再向下翻......唔,这一首也极好......
灯光有些暗,没看几页眼睛就开始酸痛发涩。我放下书揉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昨天夜里我把那药丢进香炉......没过一刻钟师傅便面色发红,眼睛水汪汪的,只说了句:「你使......」
下面的话却说不出来,眼光迷离,唇色如嫣,眉宇间极力压抑的春情再也按不住,全浮了出来,让人心旌摇荡,难以自持。
师傅......师傅......
我不后悔,再重来一百次一千次,我也不会后悔。
多年的夙愿,一夕得偿。
颠倒床笫,被翻红浪。
师傅的身体好热......销魂而紧窒。
在那种情形下,谁能忍得住?
况且我根本......也不想忍。
我想和师傅亲近,怎么都觉得不够。再多些,再多一些......
深深的把自己埋进他的身体里,那一刻两个人的血脉似乎都连通了一起来,心房跳动的频率都一样的......有力而急促......
师傅,我爱你。
至死不悔。
可是,我......我在下那个药之前,并不知道,事情和我想的,基本一样,只是掉了个儿。
我不知道我会......我还以为,还以为......
我会向你献上我的情衷和热情。
可是,却被人反过来摆了一道。
章竟换了药,令我冲动勃发,却令你......
软如春水。
呜,师傅现在一定把我碎尸万断的想法都有。
师傅啊,呜......你徒儿我也是误中圈套,并非有意冒渎侵犯你的啊......
可是,可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师傅他也不会相信的吧。
又拿起一本书来翻,可是翻了一大半去,却半个字都没看进脑子。
师傅他......
昨天我的动作未免太急切,师傅他那里,好像,受伤了吧?
恨自己太胆小,早起就落跑,多看一眼不就知道了么?
万一,万一师傅他自己不当一回事,连药都不上......
那、那可怎么好?
这么一想,我再也坐不住,合起书来,在书架行间来来回回、走来走去。
师傅他脸皮这么薄,又那样自爱自持,他肯定不会让人看到他的窘状。他自己会不会,懂不懂,又肯不肯上药呢?
肯定是不会的吧?
那可......怎么办?怎么可以不上药?
我心里像好几只老鼠爪子在不停的抓挠,焦躁不堪。
怎么办?师傅他不肯上药怎么办?那伤怎么会好?那,那,万一发炎了......
我忽然站住了脚。
不行,我要回去!师傅要打要杀要罚我,都随他!可是,就算他要杀我打我罚我,我也得先给他上了药再说!下定了主意,我熄了灯,悄悄翻出窗,然后出宫。
月色下层层屋脊温柔起伏,一点看不出白天的巍峨和严肃。我和师傅现在住在城西明宇的别庄里,深院闩门,静静的没有声音。
我翻墙跳进庄里,隔着错落有致的花木,看到师傅的窗子上还是亮着的。
我深深吸了一大口气,似乎这样做可以让自己的心虚退去,勇气倍增。不知道这说法灵不灵,我趁着这口气的劲头还没消,举起手在门上
轻轻敲了两下。
师傅恍如天籁的声音说:「进来吧。」
师傅坐在灯下,眼波盈盈扫了我一眼,并没有愠怒气恼的神色。
可是我心里一点儿也没有松懈。师傅他从来都不把七情摆在脸上,有句话叫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种人虽然不多,可也不少。
我师傅当然是一个,明宇是一个,龙成天只怕不但面不改色,还会谈笑自若呢,要没有那股气势,他的帝位也没有那么稳,立一个男后,
做了许多奇事。言官们谏折如山,他还不是依然故我。
师傅指指一边的椅子,「过来。」
我乖乖的挨过去,半个身子斜坐下来,眼睛偷着递着打量师傅。他并没有形容憔悴,我先放下一半心事;再看他坐的稳稳的,气势如静雪
深潭,又下了另一小半心。
师傅只管看他的书,好像旁边根本没有坐着一个大活人一样。
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要是师傅一见我就劈头照脸揍我一顿,或是痛骂一场,我心里倒踏实了。可是现在他的表现,好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半点火气也
没有,倒让我心里没有底。
我咽口口水,试探着说:「这么晚了......师傅还没睡?」
虽然无数次在张口之前都想唤他名字......可是远生这两个字,比实心的铁砣还要沉重,怎么也喊不出来。
心底苦笑,大概是我太尊师重道了......或者说,是师傅太有威严了吧。从我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分时,就总在他面前不敢大喘气儿,那时候他只是文弱书生,可是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就从骨子里透出来。
被他打过手板,罚过站,抄过书,罚过跪......还......打过屁股......
这样的师傅,就算我再想直呼其名,可就怎么也喊不出来。
并不是我不想......实在是......师傅他积威之下,我不敢造次。
「不想睡,看会儿书。」师傅淡淡的说,眉眼在烛光下几乎流转生辉,像漂亮的珍珠一样。
真是......我偷偷咽口水。怎么说师傅也该是三十开外的人了,可是看他的脸庞,眼睛......那么美丽清雅的他,只像个饱读诗书的少年。
「......」我张了一下嘴,犹豫了下,还是说:「师傅,对不起......」
再让我装若无其事,我真装不下去。
他眉尖微微一动,却说:「没什么。」
叹口气--我老老实实蹲下身,下巴搁在他的膝上,「师傅,我不是有意的......你不要生我的气......」
他淡淡的说:「你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下药?」
我马上垂头认错,「药是我下的......这个的确是我不好。」
「只是错在下药?」
我再低头,「后来......更不对。」
他把书轻轻放下,语如纶音:「既然知道错,那么你自己说,该怎么罚你呢?」
我愣了一下。
啊,这是要我作法自毙么?
我试着说:「我......我去拿竹鞭来?」
他正眼也不看我,又捧起书来。
「师傅,我替你斟茶......
「师傅,我帮你捶背......
「师傅,你要不要歇息了?我替你备浴水好不好?
「师傅,要不,你睡着,我跪着......跪到你觉得可以起来我再起来......」
还不行么?
「师傅,给你......」我有气无力。
他看了一眼,眼中寒芒一闪,「这是做什么?」
我托着短剑,「我任你处置,你看我哪儿不顺眼,就把哪块儿割下来好了。」
他不动,我也不动,就这么僵持。
师傅他对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我的膝盖已经开始刺刺的作痛。
师傅一手搭在我手上,声音总算有了些温度:「起来。」
我一手扶着他的腿想站起来,可是跪太久腿麻了,身子一歪,竟然扑到了他身上。
「师傅,师傅......我真不是有意的......」手慌脚乱的要赶紧起来,手乱扶了一把......
扶......
扶......
我扶到了师傅的......
他垂下眼帘看看我的手,又抬起眼来,居然浅浅一笑,「我看你就是有意的。」
我像被火烫到一样急忙缩手,期期艾艾说不上来话。
师傅收敛了笑意,转过头去,还是不理我。
心一横,我直接了当说:「师傅,让我看看你的伤。」就算下一刻会被他杀人灭口我也认了,我的性子急,这样磨来磨去,我都快磨死了还没个明确说法。
要杀要剐,咱干脆的说明白不行么?
他极淡定的点点头,说:「好。」
咦?我是不是幻听了?
师傅他说......好?
接下来的时光像是中邪......啊啊,打的什么破比方......
像是做梦。我让人送进热水来,自己避到外室,师傅在屏风后沐浴。尽管我一千一万个想进屏风里去......不是好色!我没那么色!我又不
是章皇后那个没节操的......我只是想看看师傅他,有没有被我昨晚的莽撞伤到。
水声淅淅沥沥,听的人心里一点一点的发软发热。
师傅......
他其实面冷心热。要是不喜欢我,万万不会让我近他的身......
其实我心里明白,就是......就是有时候会胡思乱想一下......
师傅不是那等迂人,他不喜欢我的话,就算我为他做再多,他也不可能因为愧疚感而对我......对我......像现在一般。
我捧着下巴傻笑,屏风后的水声慢慢变小,然后师傅清声喊:「你过来吧。」
心里发颤,手直哆嗦......师傅他......他......
他让我看伤......
他的伤在......
我......啊,怎么觉得鼻腔这么热热的......大口吸气,想让急促的心跳慢下来。
「药在桌上。」他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泡过热水的关系,听起来有些偏软。
不......不行,没有用,心跳还是一样快,甚至感觉是要越来越快。
师傅姿势慵懒的坐在床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袍子,说不上什么料子,棉袍大概没有这么光滑,而丝袍没有这么柔软。烛光映在他的眼睛上,那两泓深潭似的眼睛上面,有跳跃的火苗。
很奇异的组合,他明明是那么冷冽清淡的一个人,可是却被黄晕的烛光,映得有些微微的金红色,在他的衣衫上肌肤上还有......那美丽的眼睛里面,都有流光熠熠,婉转绰约的一份光。微艳的光弧,一下子就圈住了双眼。
「过来吧。」
我一步一步像踩在棉堆里,飘飘然、悠悠然、不知所以然,站到床前,只会看着他发愣。这张脸孔......明明已经认识了这么久,却还在每一次看到的时候,不能自己的惊艳。「师傅......」
他懒懒伏下身,轻轻指了指床头。那里有一个精致的小匣子,像是漂亮的珠贝,带着珊瑚色......和他的指甲一样的颜色光泽。
我手抖了两下,好不容易才把那个拿起来,打开盖子,有点凉凉的药香,闻不出来是什么做的。屋里很静,香鼎吐烟,红蜡滴泪。
师傅静静的说:「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竟然坐在床前发起呆了,「我......」
「你能隔着衣裳看伤?」他轻笑了一声,笑声像是一枝柔韧鹅毛擦过耳郭,连心里都像被根细丝,密密的勒起来,一抖一抖的吊着。
好像全身的血一下子全冲上脑袋,耳朵里嗡嗡响,眼睛发烫发涨......
呼吸困难。师傅他这是......这是要便宜我,还是要罚我?
伸出去的手抖得像得了疟疾,我狠狠掐了一下掌心,终于将他的衣带拉开。
柔滑的衣料向两旁滑下,我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所有的念头,都被眼前看到的美丽身体抽空,一点都没有剩下。
「你不冷吧?」
我忙说:「就......就好。」
咬一下舌尖,强迫自己把所有的绮思逸想,全从心中割开,手沉稳轻快,轻轻分开他的双腿,对眼前的美景视而不见,指尖蘸了药膏抹上去。
他身体轻轻一震,却保持着柔顺而安静的姿势不动。
我上完药,急急替他将衣裳拉好,飞快缩回手,小声说:「好......好了。」
声音一出口就吓了自己一跳,嘶哑得像是渴了三天没有喝水的人。
心跳的像要鼓破胸口,某个部位开始发热发胀......
「你,你早点睡。我......我出去了。」
「倒杯茶给我。」
我急匆匆的步子一顿,心里叫苦,嘴上只能答应:「好......」
我从壶里斟出茶来,走路如钉桩似的走近,「喝......喝吧。」
他靠着枕,衣衫还是凌乱欲落的模样......突然想到活色生香四个字。
清醒点清醒点,笨蛋,师傅是什么人,能让你这样随便的意淫向往!
可是,可是他这样子,简直......就是章竟说过那个什么,诱人犯罪。
茶杯是细腻的白瓷的,却还显得不如师傅的指尖晶莹光洁。
镇定,镇定......今天可没有中春 药,没有借口做冲动之举......
师傅把水杯递还给我,淡粉的唇上沾了些微水光,可口的......让人想扑上去用力咬......把他吃下肚去。喉头上下滑动,一口口水咽的困难无比。
伸手去接水杯......师傅忽然微微一笑,一瞬间像是春风盈盈,拂面而来。
好像哪里一根绷的紧紧的弦,拉伸到了极点,一下子断掉了。
理智这两个字彻底粉碎飞散,连点渣子也没剩下。
接下去就是一片空白。
等我终于恢复点理智,我正伏在师傅身上,重重的吮吻他胸口单薄细致的樱红,他轻轻呻吟如水晶玉石轻击脆响,澄澈醉人,闻之销魂。
「师......」
「叫我,名字......」
我深吸了口气,颤声唤:「远、远生......」
「唔......」他轻轻应了一声,那甜醉的声音恍如天籁。
我分开他修长的双腿,将自己置身其间。
刚才让自己有意去忽略的美景......
指尖颤抖着拨幽寻秘......
他握住我一绺头发,身体轻轻颤抖,似是不胜欢愉。
耐心细致的开拓,就像采珠人的心情。捞起珍贵的珠蚌,精心的寻隙,小心翼翼的撬开秘密,内里柔嫩滑软,紧窒诱人,藏着稀世珍珠。
深深的将自己埋了进去。快感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好像心中有一块空处瞬间被填满,巨大的满足感遍及全身,头向后仰过去,闭紧眼,却有水珠沁出来。
「远生......」
远生远生远生......
这是个已经深深铭刻在心里,永世不能忘的名字。
「远生......」
他温柔的答应,仰起脸来与我接吻。他的口中凉润丝滑,兰舌如糖,我吮住不放......
远生,我爱你。
这世上,我唯一的挚爱。
我的师傅,爱人,生命,我所有的幸福快乐......
「下次......不用再用什么春 药......」他脸上绯红如抹了一层胭脂,在我的动作下气息紊乱,「我并不......」
下面的话被一声长长的抽气替代。
「师傅......」不,我说错了,是远生。
「远生,你的意思是......」
他眼中有荡漾的春意和情意,那份真挚我绝对不会漏看。他的唇瓣微微抖着,似是不胜我的目光灼灼,喉间「嘤咛」一声,唇贴上来与我缠绵一处。
似乎要将全副神魂吸去的深吻,身体热的如置熔炉,汗如雨下,滴在他晶莹美丽的身体上。我像除去了所有束缚的野兽,在他身上快速的动作着......
所有的焦虑,猜疑,不安,伤害,苦涩......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浓浓的甜蜜。
我已经抱住了自己的幸福。
我的幸福和梦想,全部内容就是三个字。
苏远生。
番外《春 药事件》完
番外之青玉
青色的美玉质若琉璃,晶莹柔润。
我伏在枕上,轻轻推了一下身边的人,「明宇,这个......我记得已经丢了,你从哪里又找到的?」心里没有问出来的疑问是,当时他走的那般决绝,怎么会又折回来找这块玉?我以为,我,还有这块菱花青玉,都已经是他不要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