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请祢告诉我,在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在折磨谁?
神啊!这是祢给我指的方向吗?剥夺我的勇气,让我努力的从棋身边逃开。
可是为什么,祢却不给我遗忘的能力呢?
——摘自《芝麻日记》
志麻还没打开家门,就闻到从门缝里透出来的酒气。
这个猪头,又在喝酒了。志麻抬手擦了擦一路上被柳絮刺激得流泪不止的眼睛。没有了棋的药,他的过敏症在越来越多的柳絮中越发的严重了。他推开门,走进家里,果然看到猪头靠坐在沙发前喝的满面通红,而地上歪七扭八的扔了一堆啤酒罐。
“喂,猪头,你不是答应我不喝了?”志麻把书包放好,无可奈何的卷起袖子,“我不是说过了,你成天为那个三八喝得七荤八素的有什么意思?还不是让她看笑话,嘲笑你不象个男人?!”他一边数落着猪头,一边拿着塑胶袋把地上的空啤酒罐都拣进去,又向猪头手里的伸出手。
他刚碰到猪头的手,突然听见猪头喃喃的说:“芝麻,你也觉得我不象个男人么?”
志麻愣了一下,皱起眉头说:“你成天这么喝下去,有人会觉得你象个男人才怪。”
猪头抬起头,看着志麻呆滞的说,“芝麻,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么?”
“我知道,你和小兰交往三年纪念日。”志麻握住猪头手里的啤酒罐,用力拉着说:“猪头,你少在我面前来这副情圣状。三周年怎么了?她不还是跑了!你这副样子,让三八看见了,还不是觉得你更不象个男人!”
“芝麻!”猪头突然把啤酒罐一摔,捂着脸闷声哭起来说,“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我对她那么好,她却要喜欢那个王八蛋!”
“那个王八蛋有什么好?他对小兰一点也不好!”猪头压抑的哭声,沉闷的从他的指间传出来,“那个王八蛋,他知道小兰喜欢什么吗?他知道小兰穿几号鞋吗?什么小兰是他的女朋友,我昨天还看到那个王八蛋和我们系的学姐上街!他对小兰忠心过吗?为什么我告诉她真相,她却要骂我多事?骂我不象个男人?”
“芝麻,你告诉我,那个王八蛋有什么好?我哪点比不上那个混蛋!为什么小兰会喜欢他?喜欢得不管那个人有多混蛋,有多不在乎她,她都要那么不知羞耻的献身给他,非要当他的马子?”
猪头的哭声,压抑的在客厅里飘散着,而他问的问题,志麻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棋那个人,总是那么懦弱,总是在逃避,总是一次又一次伤害他。为什么他还是放不开,为什么他一直逃不掉?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为那种虚无飘渺的希望摔得粉身碎骨?
如果他能回答,也许就不会象现在这样的痛苦了吧。
“我,我不知道,你不要来问我。”
似乎有人在敲门,但志麻已经没有心力去管了,他只能按着猪头不断抖动的肩,僵直的站在客厅里,喃喃的说,“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芝麻,你为什么不知道?”猪头抬起头来,看着志麻大叫,“你不是也喜欢他么?你不是喜欢他喜欢到根本不在乎他喜欢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么?芝麻,那个王八蛋有什么好?为什么我最爱的女人喜欢他,我最好的朋友也喜欢他?那个王八蛋,人面兽心,撬兄弟的老婆,我恨那个混蛋!我恨不得杀了他!为什么我不能杀了他?”
猪头突然一把抱住志麻的腰,痛苦的大吼着:“芝麻,你别喜欢他,别喜欢他好不好?我不管你是同性恋还是什么其他东西,喜欢的是阿猫还是阿狗,我都可以挺你,我都相信你。只要你别喜欢那个混蛋,别到那个王八蛋的身边去!芝麻,你答应我好不好!”
志麻无语,只能默默的摸着哭得象个小孩子的猪头。如果可以,他也很想答应猪头。可是晚了,早就晚了,猪头不知道,从他第一眼看到棋开始,他就掉进了那个叫“棋”的牢笼里,再也走不出来。
“芝麻,你为什么不说话?干吗不说话?”猪头抬起头,使劲摇着志麻的腰,大声叫道,“你答应我啊!答应我不喜欢那个王八蛋,以后都不理那个混蛋!”
很想答应,非常想答应,志麻咬着嘴唇,默默的看着痛苦大叫的猪头。可是他的嗓子就像被噎住一样,牙齿不受控制的紧紧咬在自己的嘴唇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果然,还是逃不出棋的牢笼吧。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芝麻,你果然还是想和小兰一样,离开我,丢下我一个人,去找那个王八蛋是不是?”猪头突然站起来,一下把志麻扛在肩上,一边往卧室走,一边大声叫着说,“我不要!我不准!我就不信,我差那个混蛋那么多,多到你们一个两个都要抛弃我,都要去那个王八蛋身边!”
“靠!猪头!你喝到头壳坏掉了是不是!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志麻使劲挣扎着,挥倒了一路上能摸到的所有东西,却挣不过猪头的蛮力,“喂!你有病啊!我是你死党!不是你马子!快放我下来!”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不象个男人?为什么你们都喜欢那个家伙?我跟他到底有什么差?!”猪头双目赤红,狠狠的把志麻摔到他的床上吼着,“你们告诉我啊!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不要告诉我!为什么你们都认定了那个混蛋!”
为什么他一直不知道猪头撒起酒疯来会恐怖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他一定要当那个三八的替身?志麻刚想从床上逃走,却被扑过来的猪头狠狠的压住。猪头的体重,压得他的脊椎都快断了,压得他恐惧得肠子都在打结。
“猪头!朱茂庆!你放开我!你他妈的当我是什么了!”
猪头压得这么紧,让他连挥拳打他的机会都没有,志麻拼命而又徒劳无功的挣扎着大叫:“你睁大眼睛看看!我不是小兰那个三八!我是芝麻!杨志麻!跟你一起长大的死党!不是小兰!你放开我!放开我!”
“那又怎么样!你们有什么两样吗?你们不是都喜欢男人?”猪头带着浓重酒臭的嘴在志麻的脸上乱吻着,大声的吼着,“既然你们都喜欢男人,那我就让你们看看,我也是个男人!那个混蛋有的,我一点也不缺!我要你们看看,我不输给那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你这么做,跟你嘴里的禽兽有什么两样!”志麻使劲摆着头,躲着猪头的嘴。“你甚至比禽兽还禽兽!猪头!滚!你给我滚啦!”
恶心,恶心死了,猪头嘴里的臭气恶心的志麻忍不住的反胃。原来他不止是看到裸女,看到男女之间的调情会呕吐,象猪头这样,就算对方是他的死党都好,当这个他不喜欢的男人,吐着酒气,毫不留情的压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也会恶心的想吐。
志麻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男人,是个凭动物的本能生活的动物。只要对方是个男人,就算是不认识的人他也可以勃起,也什么时候都可以来场有性无爱的情事,而不是象那些女生一样,成天叫着要有爱才可以有性的无聊宣言。
他一直以为他可以,可是原来不可以,他原来不能接受。
比利姐说:“芝麻妹妹你就不要犟了。”
是么?就是因为他杨志麻象个女人,从骨子里就象个女人,所以才会那么被棋吸引么?所以他才和那些女生一样,一直被棋吸引,关在这个个无望的牢笼里,怎么也走出不来么?
如果是这样,他就要象个男人,拿出点男人的样子来,当一个男人,从棋的捆绑下走出来。
志麻咬了咬牙,死按下胃里翻腾的感觉,突然反抱住猪头,大叫着:“猪头!你说的没错,我们让他看看!什么叫男人,什么是男人!男人有的,我们一点也不缺!”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下翻过身,把猪头压在身子底下,撕扯着他的衣服叫着说:“猪头!我们就让他看看,我们是男人,都是男人,一点,一点点也不输给他!”
总是做明知道是错的事情,渐渐的也会变成习惯。
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能被轻易的遗忘那该有多好?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棋这个人该有多好?
志麻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低下头,狠狠的往猪头的身上吻过去。
第 10 章
《棋子日记》
2001年4月19日 星期四 晴
小兰最近不再喷香水,改用舒肤佳洗澡,但我有些后悔告诉她我更喜欢香皂的味道。
小翰,我现在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爱情的味道。
并不是味道相同就可以,那是一种只有在特定的人身上闻起来才舒服的味道。
但是,我已经不配拥有这种味道了。
悲剧只要发生在我们之间就可以了,小翰,这是不是你一直想告诉我的呢?
小翰,你放心,我会一直在地狱陪你,会一直写信给你的。
小翰,你在那边寂寞吗?
——《棋子日记》
李思棋在志麻家门口,敲了几下门,却发现没人来开门。他在门口徘徊了一阵,屋子里传来的酒味很大,他想起来猪头最近喝酒喝的很严重。
志麻大概在劝猪头吧,所以才不会理会闲杂人在外面敲门的事情。
或者,志麻根本不愿意见到他。棋握住口袋里的药瓶,想到志麻那天在厕所里大叫讨厌他的样子。
如果告诉志麻自己是拿药过来给他的,他会怎么做?棋皱着眉头想了想,得出他一定会更恨自己的答案。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而关心他,就不要再关心他。志麻那天在洗手间里面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白,而棋自己也非常明白。
但是就像志麻明明知道他的懦弱却没有办法自已一样,棋觉得自己也控制不了他想关心志麻的心。
棋使劲握住口袋里的药瓶在门口站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离开。但刚要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屋子里面沉闷模糊的传出重物落地的声音。棋吓了一跳,隔着门再仔细听的时候,发现门的那头除了物品倒地的声音,还有志麻呼救的声音。
志麻出事了,当棋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开始猛烈的收缩。像是很久以前第一次被电击一样,收缩得似乎连五脏也一起移位。而他的冷汗也一滴滴的,渐渐的在脸上连成线。
风带着柳絮从楼道里打开的窗户里吹进来,粘在棋汗湿的脸上,有些痒痒的,很难受的感觉。在棋不耐烦的擦去脸上的柳絮,却看到楼道窗外的景色。
从楼道的窗看出去,柳絮被春天方向诡异的风吹得象雪花般旋转在淡得看不出蓝色的天空里。一条灰暗的马路从柳絮里歪歪曲曲的,遥远的延伸出去,伸到他不能碰触到的天边。
那个四月,也是这样的风,吹着这样的柳絮,那个人就是在这样的柳絮里,象鸟一样投入了那条不归路。
“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这种行为,悲剧会不断上演。”那个冷静理智到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突然在棋的脑海里响起来,同时那个连在头上的电极也开始发挥它应有的作用,“我认为,你应该牢牢记住这个教训。”
他已经尽量避免那种事情发生了,棋用手抵住似乎跟着心脏一起收缩的头,然后突然开始狠狠的踢着志麻家的门:“杨志麻!出来!你给我出来!你不要给我出事!我不准你给我有事!”说完退后几步,狠狠的撞上那扇看起来并不太结实的门,然后退后,再撞一次,一直到门终于“砰”的一声被撞开。
“芝麻!你在干什么?!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棋跌跌撞撞的冲进一片狼藉的房间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副景象。
志麻赤裸着上身趴在猪头身上,牛仔裤半褪,还有里面模糊隐现着的白色内裤。而猪头的上身也赤裸着,两手紧紧抱紧了志麻的肩膀。而猪头闭着眼睛,他的唇,正紧紧的贴在志麻的颈上。
猪头的裤子也是半解的,两个人的腰部贴在一起,内裤也贴在一起。棋连想都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两腿之间的那个东西也是贴在一起的。
听见有响动而转过头来的志麻看到棋的时候也惊呆了,但很快的,他脸上的讶异变成了负气的高傲,还有一丝自暴自弃的嘲笑。
“我在干什么,我们在干什么,你看不到吗?”志麻崩溃一样对棋吼着,“你自己不会看吗?你不信吗?好,我给你看看,我就做给你看!”他使劲挣开猪头抓在自己身上的手,两手微微抖着就伸向自己的内裤,还有猪头的内裤。
“小兰……”猪头感觉到怀里的人挣开自己的手,睁开醉眼,迷迷糊糊的乱抓着坐在自己身上的人,“小兰,别走,你别走!我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想离开我?!”
“你听见了?!”棋冲上前,给了抓着志麻的猪头一拳,又一把将志麻从猪头的身上拉下来,紧紧的抓着他的肩膀摇晃着他说,“芝麻,你听见猪头刚才说什么了没有,听见了没有!你不知道猪头不是同性恋吗?你看不出来他喝醉了吗?他拿你当女人,当那个女人的替身!芝麻,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喜欢我么?不是一直只想要我么?为什么你要和猪头上床?为什么你要给猪头当那个女人的替身?”
“就算我喜欢猪头那又怎么样!”志麻突然出拳,狠狠的打在了棋的脸上,将他打倒在床上,“你会在乎吗?你在乎过吗?你为什么要管我,你凭什么管我!你为什么要那么自私?你知道我喜欢你,你知道我一直想要的人只有你,可是你除了会逃避,还会什么?”
紧接着,腹部又狠狠的挨了一下,棋抱着肚子在床上蜷成一团。但志麻并没有因为这样而放过他,抓着他的衣领喊着:“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为什么总是要给我希望?你今天紧张我,现在关心我。然后呢?然后呢?”
志麻喊完,突然全身失去力气,一下倒在棋怀里:“棋,我没力气了,真的没力气了。我不象你想象的那么勇敢,不象我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志麻的眼泪,象火焰一样,在棋的胸前烫下一个个让他痛到浑身发的伤痕,“棋,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别给我希望,别再给我希望了。”
放过他吧……终于轮到志麻和他说这句话了吗?棋缓缓的抬起手,控制不住的想要抱住在自己怀里哭得几乎喘不过气的志麻。
如果他可以,如果他真的可以不在乎他,志麻也许就不会这么痛苦,他们两个也许就可以不用这么痛苦,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吧。
可是怎么可能?他喜欢志麻,很喜欢他,那么喜欢他。从第一次在球场,看到他坐在场地边,看到他的眼神那么热烈的看着自己的时候就心动了。从他在菜头的跑车上,尴尬的坐在自己的腿上,尴尬的和自己面对面,尴尬的不知道往哪里放他的手,尴尬的不知道往哪里转他的脸开始,棋就迷上志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