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 第一卷————麻雀船长

“你是不想和我走了？”卢修斯黑色的眼睛逐渐被血红色代替，幽幽的红光闪烁着极为危险的信号。

堤密尔垂下眼，声音虽然轻，但却十分坚绝：“我从来没有放弃寻找父亲，但我同样不能放弃他们。”

卢修斯沉默了许久，久到堤密尔以为他默许了自己的决定。然而，当他抬头的时候，卢修斯却突然动了。修长的十指扣紧了堤密尔的肩膀，把他狠狠掼在床上，紧接着，堤密尔感觉到卢修斯略为沉重的身体压了过来。

“堤密尔，我的忍耐是有限的……”卢修斯的唇紧紧抿着，满脸恼火的扯开了堤密尔的衣襟。“我早该让你明白，你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ⅡⅩⅢ

卢修斯以为身下的少年会露出害怕的表情，甚至可能会哭泣，然而什么也没有。

堤密尔只是静静的看着卢修斯，那样平淡的眼神纯洁到让人怄血的地步。

无论卢修斯在堤密尔的皮肤上留下记号，或是抚摸着敏感的部位，堤密尔明明都开始颤抖，却始终沉默以对。

卢修斯突然反应过来，堤密尔或许根本就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原本是想吓吓堤密尔，但他如此不合作，这样也就没了效果。

说老实话，卢修斯此刻也确实没有特别的心思，但是他很恼火，甚至真的想直接把堤密尔敲晕带走，无论堤密尔同意于否。

“卢修斯，你也对莫拉做过这样的事情吗？”堤密尔的眼睛半阖着，但却让卢修斯无法正视。

“……”卢修斯有一瞬间无法回答，他细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从堤密尔身上离开。其实他大可以直截了当的说是说没错，可是看着堤密尔的表情，居然就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感觉。

堤密尔有些惊讶的看着卢修斯，忐忑不安的拉着他的衣角：“卢修斯，你会离开我吗？”

卢修斯看着似乎又变回小孩的堤密尔，一肚子的火完全发不出来：“堤密尔，我离开不离开可能影响你的决定？”

堤密尔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眼睛明亮且专注：“卢修斯，请原谅，我有我的坚持。”

卢修斯定定的看着堤密尔，突然有一种超脱控制的感觉。堤密尔并不像他以为的什么都不懂，或许他的决定并非正确，但却不是一时冲动。

“请帮助我。”堤密尔认真的看着卢修斯的眼睛，他要求着，却有着不容拒绝的笃定。“我知道会很危险，但我不能放弃。”

除了同意还能说什么？卢修斯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他是魔兽，为什么会受缚于一个普通人类？

“卢修斯，谢谢！”堤密尔感激的眼神让卢修斯觉得有些刺眼。

“对于你来说，我究竟是什么人呢？”卢修斯自嘲的低喃。

“最重要的伙伴！”堤密尔微笑着，洁白的牙齿如同会闪光一般晃花了卢修斯的眼睛。

“哦？那我们来做些伙伴该做的事情吧……”卢修斯长长呼出一口气，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把脸往堤密尔那里凑了过去。

堤密尔眨了眨眼睛，一脸圣洁：“卢修斯，像你对莫拉做的一样吗？”

“……”卢修斯真是有苦说不出，心中对莫拉更是腹诽。严格说来，卢修斯只是遵循本能，但似乎到了堤密尔这里，一切理由都说不通了。

堤密尔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关于这个问题，卢修斯已经没有时间深究。由于堤密尔的决定，他不得不开始思考怎样才能毫发无伤的救出暗月马戏团的成员——包括莫拉。

对于舍都老板的建议，堤密尔最终选择了委婉拒绝，但老头却并不在意，反倒热情的询问他们是否需要购买消息。

堤密尔和卢修斯面面相觑，他们根本付不出房钱，更别说什么购买消息了。昨天夜里先是演出，随后就逃了出来，就算身上真的带了钱袋，此刻也是早已不知落在哪里。

老头似乎看出了堤密尔他们的窘迫，手一翻，掏出一张羊皮纸，神神在在的在吧台上展开。

这是一份简单的契约，上头注明了，若想还债，今后需替地下佣兵组织完成两个任务。任务种类难度可由堤密尔和卢修斯自行选择，接受任务的地点也可以是在斯普莱斯的任何一个中大型岛屿。一旦按下手印，契约立即生效，若是违背，将会受到必死的诅咒。

堤密尔对舍都老板的执着感到不解，但他确实需要一些可靠的情报，在征得卢修斯的同意之后，两人一起按下了手印。

老头满意的收起了羊皮纸，随后对着堤密尔诡异的笑道：“年轻人，在内城西侧木樨树下的土地里，有能帮到你们的东西。”

堤密尔琢磨了一下，觉得老头没有骗自己的必要。如果他和卢修斯死了，这份契约自然也不成立，老头怎么可能做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情？

“年轻人，我的名字是阿巴公，今后如果你们到了另外一个岛屿，请记住那里的舍都老板他也叫阿巴公。”阿巴公笑呵呵的做出了送客的动作。

堤密尔和卢修斯走到舍都之外，这才发现原本热闹非常的酒馆一条街此刻全部打烊。大街上扔着许多垃圾，还有一些酒鬼留下的呕吐物，让人反胃。

“为什么没有护卫军？”堤密尔和卢修斯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

卢修斯两手在胸前结了个奇怪的手印，闭着眼睛感觉了一会儿才说道：“这条街外围有护卫军严密守卫，他们似乎因为某些约定，不能进入这个街区。”

“卢修斯，你能布置传送阵吗？”堤密尔突发其想。他听说过传送阵，却从来没有见过，但卢修斯隐藏的力量显然更加神秘，产生一些期待也理所当然。

“传送阵需要珍稀灵兽的毛发鲜血……比如梦露的独角……我大约知道布置的方法，但没办法确定能传送多远。而且我消耗的能量还没有完全恢复，必须吞食其余灵兽或魔兽的灵力结晶核才可以快速复原。”卢修斯皱着眉答道。

堤密尔默然无语。不过，很快他又高兴起来：“卢修斯，你继续扮成女人怎么样？”

卢修斯还没来得及说不，就看到堤密尔一阵风似的冲回舍都，然后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似乎是桌椅掀翻的动静。等卢修斯进了舍都，几乎是哭笑不得。通往吧台方向的桌椅翻了好几张，连带着殃及了附近的桌椅……总之一片凌乱。而阿巴公正一脸铁青的抱出一捧艳红的布料递给堤密尔。

半个漏时之后，在白天里总是一片死寂的酒馆一条街上出现了两个妖艳的舞娘。她们画着浓浓的眼线，邪媚的眼神令人迷乱。紧短的火红舞衣下摆缀着长长的流苏，柔韧的腰身在其中若隐若现，长长的舞裙洒开美丽的裙摆，遮住了舞娘的脚。她们走动起来后，有微风不时拂动，显得十分袅娜。

舞娘在酒馆里表演时是不戴头纱的，但如果出了酒馆，就必须把半张脸遮进直达至胸的纱巾之中，只留下一对眼睛，这是因特卡纳岛不成文的规定。

正因如此，守在街区外的护卫军只是简单的盘问了一下舞娘白日出现的理由，便立刻放行了。两个舞娘离开这后，便有年轻的护卫军感慨：真不知道是哪家酒馆的舞娘，真是太销魂了！其余人回想起那两名舞娘饱含磁性的嗓音，都禁不住露出陶醉的表情。

“都老实守紧了，只要抓到玛姬小姐要的人犯，这酒馆还不是随你们逛？”护卫军头领的脸上不怒而威，但眼睛却也是控制不住的往舞娘离去的方向瞟。啧！这两个小娘们的个子比自己曾见过的舞娘都高，真不知道掩藏在纱巾之下的身材会怎样火辣……光是想着，护卫军头领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直到两个舞娘走了许久，护卫军们才意兴阑珊的打起精神，一边暗骂不识趣的逃犯，一边继续他们的守卫工作……

“卢修斯，你怎么不高兴？”远离酒馆街区的某个矮树丛突然枝叶乱晃，从里头钻出一个金棕色的脑袋。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如果不是怕被发现，我真想剁了他们的手。”卢修斯杀气腾腾的说道。

堤密尔想起护卫军借着盘问之名，故意从卢修斯身旁挤过，甚至还有人偷摸他的屁股……顿时就笑得差点在地上打起滚来。

卢修斯的脸色更加难看，黑色的眼睛开始冒出血红的光来。

堤密尔见状连忙安抚一番，直到卢修斯面色稍缓，这才把换下的舞衣小心的藏好，然后小心翼翼的往内城接近。

除了舍都所在的街区，每行进一段，都有大量的护卫军巡逻戒严，但都不如堤密尔他们碰到的第一拨护卫军有威胁力。

卢修斯略施小计，他们就安全的通过了一个又一个关卡，来到内城西面。

由于内城西面与酒馆街区及岛民生活区相接，因此特意种植了许多大树形成一条隔离带。在这其中，确实有一棵木樨树，它足足有十五米高，树冠大约覆盖了四百米的直径范围，让人想忽视都难。

木樨树上开满了一簇簇的花朵，洁白可爱，时不时的随风掉落几朵，幽幽的香气直钻人的胸肺，令人舒适。

“堤密尔……”卢修斯突然在堤密尔身后叫了一声名字。

“嗯？……”堤密尔一转身，就感觉到嘴上被塞了东西。他垂下视线一看，居然是一簇木樨花。叶腋的枝被下意识的咬在牙间，花朵就像是唇边的装饰一般，还随风微微颤抖。

卢修斯毫无征兆的就吻了过来。

木樨花不知道何时从唇角滑落，堤密尔却觉得唇齿间满是木樨花香甜的气息。

“木樨花代表着……吸入你的气息……”卢修斯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着，堤密尔觉得这气氛实在是好到让他……想睡……

“那个……”堤密尔踌躇的抬着看着卢修斯：“你也对莫拉说过这话吗？”

“……”卢修斯颇有些呆的看了堤密尔好一会儿，这才没好气的说：“我先去找阿巴公说的东西。”

堤密尔在卢修斯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勾了勾嘴角，他可不打算如此轻易原谅卢修斯的背叛……就算卢修斯真的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ⅡⅩⅣ

阿巴公在木樨树下埋了一只大木箱，箱内有两套护卫军盔甲和相配的兵器，此外还有两只雕有狼头的腰牌。

堤密尔和卢修斯换上盔甲之后不由得相视而笑，且不说将来需要回报地下佣兵组织什么，光现在提供的帮助就绝对是雪中送炭。

木箱底部压着一张地图，简单的绘制了从木樨树进入地牢区域的安全路线，以及莫拉和摩耶示众的场所。

堤密尔摸着陈旧的羊皮纸，心中暗暗惊疑：地下佣兵组织居然完全了解他们的意图，可见应该是认出他们就是玛姬要抓的逃犯。可为什么，阿巴公选择帮助他们？

“堤密尔，人与人之间都存在利益纠葛，往往付出是为了后期得到更多的好处。”卢修斯把木箱合上，重新推入土坑之中，然后将泥土埋回原处。为了不让人发现异样，卢修斯还特意从别处拣来好些落叶盖在上头。

堤密尔若有所思的看着卢修斯的动作，没有说话，也不知道他把话听进去没有。

“我们走吧！”卢修斯确认看不出任何问题后，随口说道。

“卢修斯，如果我们之间也存在利益，希望你所要求的回报不会让我无法承受。”堤密尔半开玩笑的说着，率先按照地图上所标示的路线向目的地走去。

卢修斯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堤密尔或许只是无意说的话，却让卢修斯在无形中产生了一股压力。他的确是因为利益关系而留在堤密尔身边，但如今早已分不清只是单纯的因为黑暗君王德雷克的命令而留，还是因为舍不得离开这未到嘴的美食。

他无法摆脱德雷克，这并不只是单纯的力量传承所造成的影响。魔兽的世界以力量为尊，哪怕是他竭力抵抗受控制的同时，也无法抑制仰慕德雷克强大力量的心情。他或许可以抵抗控制，却无法拒绝服从。

“堤密尔，前面没有路了……”卢修斯眯着眼看着内城的城墙说道。

“没关系，有狗洞。”堤密尔似乎永远不知道退缩，但这份干劲却让卢修斯阴霾的心情稍稍明朗。这样的堤密尔，很好！

说是狗洞，其实是人为弄出的裂缝，刚好可以容一个人爬过。裂缝旁正好是密密麻麻的灌木丛，将这个地方掩藏得十分安全。

按着阿巴公的路线图，堤密尔和卢修斯大摇大摆的就到了地牢所在的区域。当然，中途，他们也曾碰上巡逻的护卫军，但阿巴公提供的腰牌似乎代表了极高的身份，只需拿出一晃，护卫军一般是恭敬的行礼，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就继续自己的工作。

地牢的占地面积虽大，但地下的通道其实是相通的。无论从哪一个路口进入，都能到达最终的目的地，只不过途经所见的牢房有所差别。

玛姬显然对暗月马戏团还算客气，虽然安了个暴徒的罪名，却只是关在里头清静的地方。除了卓尔单独在一间牢房，其余成员都关在一起。

“卓尔叔叔，你怎么不反抗呢？”堤密尔看到卓尔居然差点就想扑上去抓住牢门的铁杆，幸好卢修斯眼疾手快把他牢牢拉住。

卓尔看清前来的护卫军居然是堤密尔时，脸上先是露出惊喜，但随后就沮丧的摇了摇头：“光凭我一个人，不可能带走所有成员……更何况，玛姬似乎有特殊的魔法道具，能克制我的力量……”

“堤密尔……”卓尔话还没有说完，堤密尔就听到身后传来奥妮娅的哭音：“你快救我们出去吧，这里太可怕了……我一秒也不想多呆！”

地牢的牢门铁杆若有人触碰就会通电，那种痛苦非一般人能享受。暗月马戏团里没有笨蛋，被关押进来的路上就看到了不少警告，因此都远远离开铁杆，不敢上前。

经过一夜的逃离被捕，所有人脸上都满是疲倦，但却没有一人能够入眠，眼睛都红通通的，看得堤密尔更加难过。

“叮铃铃……”清脆悦耳的银铃突然响个不停，似乎在吸引堤密尔的注意。

“堤密尔，暗月马戏团的所有灵兽也被关在这里……”卓尔的语气有些沉重：“梦露闯出灵兽笼想载着摩耶逃走，结果却被打断了后腿，它再也站不起来了。”

“什么？”堤密尔飞快的往地牢深处跑去，果然见到一只只灵兽都被关在灵兽笼里，锁在牢内，如同套了两层枷锁。

梦露关在略靠里的牢房中，它侧躺着，一条后腿血污成片，与周身雪白的毛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或许是见它再翻不起浪，于是连自身的灵兽笼也去除了，让它享受了其余灵兽没有的自由。此刻，它正拼命的晃动着脑袋，独角上系着的银铃随之响个不停。

“梦露！”堤密尔忍不住就掉下眼泪，总以为能够克制的脆弱情绪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出来。他真的很喜欢梦露，也同样喜欢玛莲娜。他第一眼见到的马戏，就是玛莲娜与梦露表演的骑术，如今玛莲娜早已不在，而梦露却再也不能奔跑……他们都很好，为什么会受到如此的对待？

“堤密尔，你和卢修斯走吧，玛姬的最终目的是你们……”卓尔站在铁栏边，语气有些凝重。

女人们都害怕的低声呜咽，男人们则不停叹息。奥妮娅蓦地停止了哭声，有些愤怒的喊道：“卓尔，难道你要让我们替他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