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虽心不能为自己而动情,但身因自己而情动,也足够了。
至少,这世上能让北堂曜日如此的,只有自己一人!
北堂耀辉的技术并不是很好,也许因为他很少在上面,也许因为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虽长得一副风花雪月专惹情债的容貌,却奇异地是个在情欲方面十分笨拙的人。
说来他流连花街,必然了解不少这方面的东西,但不知为何真刀真枪的上来,却没什麽长进。北堂曜日苦笑。
若不是被他用了春药,身体不由自主地燃烧起来,怕还真受不了他这番「恩爱」。
不过北堂耀辉虽然笨拙,却十分温柔,也不至让他难受。而且那扶春酥的药效果然十分了得,很快便让他产生极大的快感,慢慢适应了体内的律动。
於是这场青天白日里违背了礼教,违背了道德,甚至违背了人伦的欢爱,让「主客」双方都十分满意。
北堂耀辉因为有极大的心理阴影和身心创伤,是个很难产生情欲的人,所以他平素喜欢做承受的一方。但做为一个男人,看着一向英明神武的爱人在自己身下喘息,全身都浮上情欲的色彩,自然也兴奋得无以形容。
本来还很晴朗的天气,到了傍晚不知何故,竟起了阴霾。
北堂耀辉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手指慢慢拂过北堂曜日零散开来的黑发。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只要北堂曜日躺在他身边,他就觉得无限满足,前些日子发生的那场梦魇,好似这一刻也远离了。
因为春药的缘故,北堂曜日耗力比他多,因而情事过後小睡了过去。北堂耀辉却还十分兴奋,支着胳膊在旁看着他。
「别玩了。」北堂曜日忽然醒来,蹙了蹙眉,拨开他玩发的手,问道:「什麽时辰了?」
「不知道,大概过申时了。」
北堂曜日推开他,起身穿衣。
北堂耀辉从後面抱住他的腰,道:「这就走麽?留在我府里用膳吧。」
「不了,王府里还有事。」北堂曜日淡淡地拿开他的手,下床穿好衣物。
北堂耀辉趴在床上看着他,双眸闪烁不明,见他收拾利落,忽然道:「那件事……瞒得过太後和国舅麽?」
北堂曜日低头束带的手顿了顿,抬头对他微微一笑:「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
「我怎麽可能不担心……」北堂耀辉喃喃地说。冒充皇上,那是多大的罪名。
真正的司洪逸在别宫已经被他毒死了,北堂曜日半日之间便找来暗卫部署妥当,虽然在祭典结束後的路上佯装皇上「遇刺」,替换了那几个实际上已经死去却由暗卫暂时冒充的贴身大内侍卫,但「皇上」却不能那麽简简单单地遇刺身亡。
赵国舅狡诈多疑,太後又把持朝政许久,如今宫里那个冒充之人,也不知能否胜任。
北堂曜日功力深厚,自然听到了他的喃喃自语,却没有接话,道:「我先回去了,你最近不要惹事。」说着看他还在床上发呆,不由叹口气,过去帮他把衣服披上:「天寒了,也不怕着凉,赶紧起来穿衣吧。」
北堂耀辉拉住他的手,望着他轻声道:「哥哥,你到底有何打算?告诉我行麽?也许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这是这些日子来他一直矛盾的源头。
北堂耀辉早知道他手下暗卫有专司模仿顶替之人。但竟能在片刻之间将司洪逸学得唯妙唯肖,显然不是一日两日的工夫。而司洪逸会意外被他毒血身亡,是谁也料不到的事情,北堂曜日竟能半日间便找来暗卫轻松应对,显不知已暗中筹划了多久。
这份心思之深沈,想起来便让人不寒而栗。
北堂耀辉这些日子被此事的阴影深深笼罩,因而对北堂曜日也生了畏惧生疏之意。但今日下午一番缠绵,却让他终究下了决心。
不论怎样,他是爱着眼前这个人的!只要这个人想要的,想做的,他都会支持!
谁知北堂曜日只淡淡一笑,轻轻拍拍他的脸颊:「别胡思乱想,好好歇着吧。」
却不知今日云雨,该好好歇着的是谁。
北堂耀辉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无奈地笑笑。自己也许……终究抓不住他。
北堂曜日回到府里,让人备了温池沐浴。想了想,又唤来大总管凌青,让他去给自己准备一份汤药。
热水很快备好,北堂曜日来到浴池,宽衣淌下,泡在温水里休憩。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北堂曜日道:「进来。」
大总管轻轻走到他身边,将汤药在他身边的案几上放下。北堂曜日闭目养神,大总管张了张嘴,似要说什麽,但犹豫了一下,还是什麽也没说,默默地退下了。
北堂曜日过了片刻,缓缓睁开眼,端过那药碗,望着黑色的药汁出神。
这摩耶人的防孕药汁,究竟喝还是不喝呢?其实不喝……也许也没什麽。但今日耀辉用了药,自己似也有些情动,还是喝了比较好。但是……
北堂曜日也说不清自己在犹豫什麽。他是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绝不会给人一丝一毫的可趁之机,即使是对自己也是一样。可是想到今日北堂耀辉那患得患失的神情,还有听到自己询问药效是否会动情时那哀戚的眼神,实在於心不忍。
想到这里不由有些好笑。
於心不忍又如何?难道真因这个为辉儿怀胎生子麽?别说那是万万不可,就是情况允许,他自己又是否真的对辉儿情动到如斯地步?
北堂曜日左思右想,渐渐出神。待回过神来,药都凉了。
他最後笑了笑,还是一仰头将药汁饮尽。
无论如何,即使没有血缘关系,辉儿也是他弟弟,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北堂耀辉那日之後便对宫里的事关注起来。不为别的,只为北堂曜日。
虽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麽,但事情走到这一步,自己也有责任。毕竟司洪逸,是真真正正死在他手上的。
林家从前在宫里也有些势力和人脉,这些年来北堂耀辉虽然疏於打理,但若是他想,便能捡起来。他这人别的不成,却十分善於交际,除了面对北堂曜日外,对其他人都长袖善舞,很能拉拢哄弄,不过几日,便将许多疏远了多年的关系拉近了。
不过这日,一道懿旨却让他有些意外。
北堂耀辉站在太後的慈宁宫里,心神有些不定。皇太後赵氏一向隐在幕後,与他从无几分交集,不知今日突然传他入宫是为了何事。
他将手拢在袖子里,轻轻把玩着食指上的玉戒,漫不经心地等着。
此刻他十分耐性,直等了两炷香时分,皇太後才姗姗来迟。
「微臣叩见太後。太後万福金安。」
「起来吧。」赵太後端坐主位之上,甚是慈祥地对他微微一笑,道:「端亲王许久不曾进宫了,哀家颇为想念,今日一见,似清减了几分。」
「微臣受宠若惊,让太後挂念了。」
赵太後微笑道:「今日唤端亲王来也无事,闲话家常罢了。前些日子北堂王给哀家送来了几坛北堂王府的龙涎,酒香醇厚,端亲王也尝尝吧。」
一旁宫女端过酒壶,给他斟了一杯。
北堂耀辉闻了闻,道:「嗯……似是王府里二十年的沈坛老酒。」
太後抿唇一笑:「不愧是北堂家的二世子,鼻子灵得很。」
北堂耀辉淡淡一笑,以袖拢唇,将酒喝了。
太後果真与他闲话家常起来,东拉西扯地随意聊着。
北堂耀辉心下起疑。本来太後召外臣进宫也没什麽,只是又非小宴,为何端上来的不是茶水而是酒水?而且还是自家进献的龙涎,委实奇怪。
这赵太後为人十分不简单,当年她只是太子妃身边的一个侍女,却能爬上太子的龙床。之後太子登基为帝,她便封了贵妃。
她所生之子司洪逸是先皇的第四子,论嫡论长,都排不上前位,但先皇前三子包括原太子司洪寿,全部早夭,最後终於让她的儿子登上了皇位。而且先皇自司洪逸之後再无子嗣,连个公主都没再生下来,这里面,可不知有多少皇家秘辛。
北堂耀辉从来不敢小觑女人,尤其是身居高位的女人,他对这皇太後,戒心可是十成十的。不过无论他怎麽猜,也猜不透这老女人究竟要做什麽。
其实皇太後一点也不老。年纪只过四旬,又保养得宜,看上去顶多三十几许。只是她在後宫浸淫二十多年,心思实高於她的年岁。
北堂耀辉小心翼翼地应付着,与她闲话家常,其间又小喝了两杯龙涎。
过了一会儿,太後道:「在宫里待得久了,冷清清的。今日天气好,端亲王陪哀家去御花园走走吧。」
「是。」北堂耀辉恭敬地起身,跟在太後身後出了慈宁宫,一路上竟未见到几个宫人,不由心里暗暗警惕。
走进御花园,一阵花香扑鼻。太後带他来到花园中央,指着花丛中一团紫色鲜艳的花朵道:「端亲王可认得那是什麽花?」
北堂耀辉头有点晕,端详了片刻,道:「似是蜀南的紫陀罗兰。」
太後微笑着点点头:「不错,正是此花,端亲王果然好学识。据说此花甚是稀少,只於每年暮秋之时开放,花期只有短短三日,不知是否有此事?」说着带他慢慢走近那花丛。
「正是,此花生於极南湿热之地,北方甚难养育。没想到御花园中还有这稀有品种。」
「听说端亲王药理过人,不知此花可有什麽药效之用?」
「药效麽倒是有。其实也没什麽,便是……」北堂耀辉声音渐低,意识也渐渐不明起来。
刚才一进花园看见此花,他心底便隐生不祥之感,与太後对答时一直强撑着神智,此时走近那花丛,花香阵阵,更刺激着他的神经。饶是他自幼在药桶里泡大,也渐渐撑不住了。
原来此花没有别的功效,只有一途,便是催醉。
龙涎原是百里挑一难得精纯的好酒,北堂曜日送给太後的更是极品中的极品。
北堂耀辉在慈宁宫里连饮三杯,还可以顶着。但此时闻了这催醉之效极强的紫陀罗兰,终於将原本压抑的酒意全部激发出来。
北堂耀辉此时摇摇欲坠,只觉阵阵酒气上头,视线开始模糊。
他最後的意识,只记得太後慢慢向他走近,微笑着说:「听说端亲王不胜酒力,但酒品是极好的,只不知……」
不知什麽?
北堂耀辉再也听不清了,扑通一声,软倒在地。
第七章
赵太後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对身旁一直默默跟随的那个宫女道:「你看他的脸,多麽让人妒恨。」
那宫女有些年纪,容貌普通,面无表情,此时只低着头,没有接话。
赵太後伸出脚,精致的宫鞋极为艳丽,狠狠地踩到北堂耀辉的脸上。
「连脸也长得那麽像那只狐媚子!以为骗得过所有人麽?真当哀家是瞎的!」
「太後。」那宫女大概觉得太後的举止有失身分,在旁平平唤了一声。
赵太後收回脚,优雅地伸手拂了拂鬓发,轻轻一笑:「哀家真是想不开。清妃那狐媚子早死了,尸首烧得连骨头都不剩。活着的,是哀家!赢了的,也是哀家!你说,是不是?」
她忽然仰首大笑了起来,神情似乎极为畅快,可声音里又有些说不清的凄厉和恨楚。这笑声持续很久,回荡在空旷的花园里,虽是白日,却仍让人感到阵阵寒意,甚是诡异。
赵太後终於渐渐平息下来,伸手抹去眼角挤出的笑泪,恢复冰霜一样的面容,带着太後的骄傲和尊贵,冷冷地道:「把他抬起来,送到逸儿那里去。」
北堂耀辉睁开眼,意识还有些醉醺醺。他毕竟从小在药桶里泡大的,虽然天生体质不胜酒力,但抵抗力却也强得多,因此比所有人都料想得快地转醒过来。
只是他虽醒了,身上还十分沈重。龙涎虽不是最烈的酒,但後劲却十分醇厚强大,堪称酒中极品,尤其在紫陀罗兰的催发下,比饮上一坛真正的烈酒还要晕醉。
太後这老女人,倒是会选!北堂耀辉心里暗骂。他视线慢慢游移,发现此次的情形和上次祭典时何其相像,想必这里便是陛下的寝宫了。
果然,他刚想到这里,忽听床帐外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个太监的声音响起。
「陛下,太後给您送来的物事就在里面。」
「哦?母後可是又给朕塞了什麽莫名其妙的女子?」
「太後说了,这次给您的是您朝思暮想的真正尤物,陛下必定满意。」
皇帝嗤了一声,道:「这些年母後给朕送来的女人还少麽?哪个不是与赵家沾亲带故的。如今朕这後宫,十妃九女是母後家系的人,真是让她老人家操心不少。」
司洪逸虽然荒淫不事,但毕竟是皇帝。他幼年登基,得太後和国舅扶持,国事由太後把持。後年纪渐长,太後却不信任他的能力,依旧把持朝政,垂帘听政。
司洪逸渐渐不喜,近两年与母亲关系也日渐紧张起来。
那太监不敢吭声。
皇帝道:「罢了罢了,且让朕看看是什麽美人,若真是一代尤物,倒让母後费心了。」接着色兮兮地一笑,向床榻边走来。
北堂耀辉一直听着他们说话,此时犹豫要不要继续装睡。
那「司洪逸」不仅长相一模一样,连说话举止,甚至是与太後的关系,都把握得非常精准,也不知到底临摹练习了多久。若不是他心里知道真正的司洪逸已死,这会儿定会当真。
床帐轻起,北堂耀辉闭上双眼,装作昏迷。接着他听到一口抽气声,显见掀帘之人十分震惊。
那「司洪逸」结结巴巴地道:「这、这、这是怎麽回事?」
真正的司洪逸若见到北堂王的弟弟端亲王爷躺在自己的龙床上是什麽反应,已不得而知。但现在这位「司洪逸」显见是震惊大过惊喜。
那太监低声道:「太後说,请陛下好好享用,有何後果,自有太後一力承担。」
「司洪逸」心底挣扎,不知该如何做是好。若真的「享用」了这份惊喜,於北堂王那边无法交代,何况以身分而论,北堂耀辉也算他的主子。但若以司洪逸的真正性情,他垂涎端亲王许久,此时见佳人在床,定不会错过如此好时机。
他正犹豫不决,忽见床上闭目昏迷的美人睫毛轻眨,竟睁开眼瞟了他一眼。
他心下一惊。北堂耀辉冲他眨了眨眼,复又闭上。
那「司洪逸」已知该如何做,冲那太监嘿嘿一笑,道:「好!好!母後的心意朕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母後,朕十分欣喜,稍後会去慈宁宫向她老人家请安。」
那太监俯身一礼,低声诺了,慢慢退下。
寝宫里,「司洪逸」面露焦急地低声道:「二世子,您没事吧?」
他是北堂家的暗卫,所以对北堂耀辉从不以端亲王相称,只称二世子,对已经出嫁的北堂曜辰,也都称呼为大小姐而不是宫夫人。
「没事,就是醉了。」
「醉了?」「司洪逸」诧异。
「你是暗卫里哪个?」北堂耀辉岔开话题。他是用药的行家,却着了太後的套,这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属下是凌颜。」
暗卫中姓「凌」的乃是近属,应是二十四名。不过北堂耀辉并不完全知晓他们的名字,听了也只是点点头:「你知道太後把我送来是什麽意思吧。」
「是,属下这就想办法通知北堂王,此事属下做不得主。」
北堂耀辉道:「若是不让太後称心如意,只怕要出事。你在宫里这些时日,可有露什麽马脚?」
「应该没有。不过太後与皇上母子连心,只怕会有什麽怀疑也不一定。」
北堂耀辉试着动了动,却还是觉得身上软得厉害,脑子也沈沈的。
他没有精力再集中精神,便道:「你快去通知大哥,有什麽事按照他的指示做吧。我现在累得紧,先歇歇。」
凌颜道:「是。不过待会儿属下可能要做些遮掩,请您谅解。」
北堂耀辉点了点头,无力地闭上眼。刚才硬撑着醒来,耗费了他极大的精神。
他昏昏沈沈地睡着,隐约觉得自己被人移动,似换了个地方。
他想睁开眼看看,又宿醉难当。不知过了多久,渐渐觉得口干舌燥,浑身燥热。
「水……」他喃喃地唤,感觉有人将他抱了起来,给他唇边喂水。他咕噜噜喝了一大杯,神智有些清醒,模糊地认出这熟悉的体温来自於谁。「曜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