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像是怕透露了心声,提尔塔森止了音的清着喉。
但心境已传递,青黎漾开了笑颜,感动得扑向那坚硕的胸膛。「谢谢你呢!提尔塔森!」有提尔塔森的相助,即使危险,似乎也能克服。
既惶恐、又欣愉……更舍不得放开这温暖。
「你这小子……」
拥着青黎的提尔塔森却不甚满意,沉声的抱怨着。「要谢我还不如改掉对我的腻称!」
埋怨归埋怨,提尔塔森还是拿青黎没辄……
「嘿……他们真的回来了耶!风魂少爷!」
如鹰般清晰的视力,靠紧窗台的赤軏正开怀地盯视距离一段的青黎两人,咧开笑。「真不愧是风魂少爷,延迟退房果然是需要的!」
「……是吗……」
与赤軏那欢喜着相逢的情绪正反,风魂淡笑的神色却是隐含着忧虑。「希望一切顺利。」
人鱼迹(25)
若不是三位强力伙伴的相伴,他青黎死也不会踏入这无时无刻有怪物袭击的路程。
缩减时间为前提,与青黎原本选择的安全路线不同,这回是穿山越岭的度过险峻。
风魂娇小的身影却已使出他所认不得的术式,短短几年成长许多,年纪轻于他,等级上的差距却一年年增加,令他大开眼界外也有些怅然。
「你知道我们无法使用法术的原因吗?」
端倪出青黎说不出口的心羡,提尔塔森摸着青黎的头,安慰着。
手中的酒醇香飘来,周围热闹的酒肉欢娱几乎要掩盖他俩的交谈声。
「为什么?」
「因为这是背叛远古人鱼的代价:失去法术的能力,成为近似人类的一族。」
——彷佛传说故事的人鱼公主,却显然是不同的境遇,那位公主换得的是追求爱情的自由,真实的他们却是为了权力地位而舍去了根本。
青黎扁了唇,轻怨。「可是……就算没有法术,你也很厉害阿。」
就连提尔塔森也能近战,他却只能照料行李,顶多包扎个小伤口,除了窝囊还能如何形容他真不晓得。
也经由这次,青黎才明白即使没有法术,能战斗的人鱼族仍是存在,好比提尔塔森。
提尔塔森淡笑,轻拍了他几下。「嘛……这不能比的,毕竟我被祖父训练过。」说着,将手中的酒杯乾尽,眼一望周遭。「说来……你朋友还真慢。」
经过了两天的跋涉,终于找到像样的旅馆,风魂与赤軏先去处理订宿问题,留青黎两人先行点菜。提尔塔森眼再仔细搜寻四周的人群,微蹙起眉。
不明白对方警觉的缘由,青黎愣着大眼。「怎么了吗?」
「……有点……不太对劲……」
「不对劲?」
「我等你很久了,青黎。」
中断两人的是谨慎的女声,提尔塔森正打算出口,就被刹地截断了言语。
罩着帽的女战士直截坐落于两人面前,面罩遮掩了她的颜,露出的双眼明显见到疲累。
「母亲!」青黎惊呼,措手不及的迎接相会。
本打算回到城内找母亲长谈,却料是在城外不远的旅馆中相见,青黎原堆积的种种疑问,一时间成了空白。
「小黎,听我话……不要回城内,先逃。」
莉莉降声,肃穆的神情不似玩笑。「也不要回『鱼影』,你已经是通缉犯了……趁消息还没传到城外,快点离开。」
通缉犯?
青黎启开双唇,难以置信。
所谓的通缉犯是不是就是指终日无法坦率见人,会被画得滑稽地张贴在各地,然后要被帝国、学城各方高手逮捕的人?
「喂……你该先对他说明清楚吧!」回应的是提尔塔森,曲折的眉心显示不悦。「隐瞒这么多事实可不行阿!」
被提尔塔森一激点,莉莉沉思几秒,青黎的无邪样仍如往日般纯真,令她心窝一阵痛。
「母亲大人……」青黎唤声,这问。「我跟姊姊……被您领养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他不安的交握着手,头垂得有些低。
半晌,莉莉蹙眉。「……是我太贪心了,事到如今……还想保有你心中母亲的形象。」她缓和原先紧促的神情,叙述战争故事般的沉重声调,将回忆娓娓道来。
莉莉是当时卧底到人鱼王国的其中一名。
拥有人鱼族血缘的她,与皇族的奶娘是远房亲戚,半利用着被忏家排挤、丢弃的名义,顺利潜入最富庶之南方王国——罗多法雅。
十多年以前的亚特拉提奥就地位与军事而言,并非罗多法雅之敌,乃新兴国家,但埋伏于罗多法雅的密探却在秘密行动中筹备多年。
先从内部人事上的侵蚀,将朱门酒肉的习性更加以恶化;再藉由外在半数军人无法使用法术的弱点,待亚特拉提奥的泷煌族与神秘的月族终于正式结合,力量增强的帝国歼灭已腐败的罗多法雅是轻而易举。
莉莉原先只是宫女,经过多年争取顶替了年岁已大的奶娘成了王女、皇子的保母之一。
葛莱斯姊妹位于宫女之首,名义上照料着青黎姊弟,实际操作的却是莉莉同辈的几位。
纵然保母为数约莫三四,其中以莉莉最得青黎姊弟的缘分,幸福之中莉莉甚至忘怀了自己的使命……直至战火燃烧。
「……但是不杀你们是出于真正的心情,你们被封锁的记忆只有一定能力的月族才能解除,这有难度。」莉莉缓着音,那是青黎首次见到身为『母亲』的容颜。「瞒天过海了十年,如今……」
「……那姊姊呢?你把姊姊怎么了?」
青黎的声很轻淡,尽管反覆思索这结果好几回,面对事实,他仍需时间消化。
「如果只是一般的人鱼族不碍事,但涉及到皇权的就必须铲除。」莉莉沉一声,定神看向青黎。「……我来不及帮她脱逃……」
「还真是宽宏大量。」提尔塔森讪了一笑。
言让青黎沁凉了心,他心儿碰乱不止,空凉的掌心,融入了暖心,提尔塔森默自的握住了他的手。
「现在也……无法确定她在哪。」气息既然被封印住,恐怕是在皇宫的密处,但莉莉并未有资格能任意出入泷煌殿。「所以,至少你要……」
「十年前违背命令未杀人鱼皇族,如今又再犯……我看不只是将军,你连副将都没资格。」
尖艳的女声响起同时,莉莉的颈上已被架着刀刃,不知何时悄然接近的女性店员,朝青黎两人轻婉一笑。「嘻……哪个才是皇子呢?」
「你要做什么!?放开她!」
青黎惊一声要伸手,瞬之间被提尔塔森拉了回,却俨然已露馅。
女人轻铃一笑,显然知道该捉拿的是青黎。「找.到.了潫巚
莉莉板起了不悦,厉声。「你以为凭你一个小丫头能耐我何?」
「前辈……」女人并未接受威胁,游刃有馀。「如果不是只有我一个小丫头呢?」
提尔塔森深锁眉头,他眼一侧,察觉周围杀意的气氛正起,其馀正伺机等待的为数不少店员,恐怕也是……
「青黎,状况不对。」提尔塔森降着声调说着,握着青黎的手益发紧力,正盘算逃生之路。
「这位帅哥比较识时务,我喜欢!」女人朝提尔塔森欣悦一笑。「可惜……插翅难飞。」
「我真的……成了通缉犯了啊……」
青黎无奈声,随意一动皆是危险,有提尔塔森在身旁他并不畏惧,然而他不愿连累提尔塔森。
「别紧张,小王子……我这就带你去见姊姊啊!」
女人头轻一点示意,几名店内之人就朝他们走来,女人再笑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不会对你旁边的帅哥如何唷!」
青黎汗涔,埋伏的人数超乎想像,恐怕不是提尔塔森或莉莉两人能够硬闯的,更遑论他在战斗上无法给予有效助力。
他咽了水,问道。「……那如果我跟你走?你会放过他们俩个?」
言毕,提尔塔森斥声。「青黎!你不准乱决定!」顷刻,在女人尚未应答,两人身后竟扫来了风之利刃,把他两身边的战士划了开。
嚓地几声,看似温和的风,却将两排人物的盔甲削去了几公分。
惊一望,是风魂喘着气的在远一边遏止。
「不要相信她!」
「小魂!?」
「青黎,趁现在!」提尔塔森顺势拉起青黎逃离,接续是交替的赤軏,长斧朝女人喷出一串火焰,利用风魂之风助长了火势。
「快走!」
人鱼迹(26)
尽管风魂为他们杀出一条生路,面对早埋伏好的追兵,气数仍有限。
提尔塔森带着青黎拼死的脱逃,藏入暗巷,钻入隙道,在渐次昏暗的夕阳下脚不停歇,
好不容易逃到了人烟较少的镇角,却依然无法懈怠。
青黎不解,为什么好端端的他得被追杀?
王族什么的本来就与他无关,他从没想要过那种名号……
现在不只是青雨下落令人忧怀,莉莉跟风魂在那状况下会否危险?呜啊……脑子呈现一片混乱,难以思考!
「要休息下吗?」
提尔塔森建议着,替他擦去了额上的涔汗,青黎整张脸红通通的,为了振作,青黎抹了开快墬落的泪珠,强装镇定。「嗯……」
颤抖的身子,是恐惧或是入凉?
见青黎发白的面颊,提尔塔森恼气的啧了声,不发一语的将青黎拉入怀。
「欸?!」
青黎愣,意外地被包裹在提尔塔森的怀中。
提尔塔森并问多言,以其宽大的披风将温暖传递,直接行动的给予安慰,正适合不懂甜言蜜语的提尔塔森。
靠着墙垣的两人彼此取着暖,提尔塔森边盘算夜晚的住宿问题,警戒周围的动作仍未懈。
「他们是有计划的,看来很难逃。」
「……唔……」
虫鸣声掩盖了这寂静,但不可思议的……靠着提尔塔森的肩头寻得了稳定的安怀,青黎忐忑的心跳逐渐缓和。
「好温暖……」
由于太过舒适,青黎一整个放松,更拥紧了提尔塔森宽大的胸膛,此举却让提尔塔森陷入了交战。
随后不久,提尔塔森不自然地将靠着他的青黎拉了开,「哎……你应该没事了吧?」解下披风给少年,偏开了视线。
「我们先解决住宿问题吧!」像逃命似的说着,提尔塔森赶紧跨离了步。
青黎蹙起眉头,仍赖在原地……怎么?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回避他?!
该不会是流汗太多有了异味吧?胡乱猜下,青黎抓起了衣裳检查着。
片刻,提尔塔森凑巧偏回视线。「好啦……快跟上……」正瞧见他掀起衣服的模样,白皙的肌肤坦露在夕照之下,害提尔塔森难得瞪大眼。
「因为……你突然……」先有反应的是青黎,他赶紧放开动作,绯红了雪肌。「好端端的……害我以为……」
羞涩的模样让早已有感觉的提尔塔森更是为之怦动。
提尔塔森尴尬的再偏离目光,实在拉不下面子实说他正压抑着想扑倒他的冲动,但见青黎误会颇深,提尔塔森只得弃械。
「唉……那是因为……」
「……因为?」
「……我总不能大街上对你乱来吧。」
「……」
语一出.青黎才退去的润色再席卷,像冒着蒸气般的,稍凉的晚霞都变得炽热。
「……是……是这样……?」
「『原来你就是拐走我家青黎的人』。」
——刹那间,碍事的程咬金扰乱了好气氛,使得加热感情的机会瞬间白费。
「你谁?」
提尔塔森瞪向了莫名冒出的路人,那人倒不畏惧,含笑迎接不快的提尔塔森。「你可以把我当青黎的哥哥不要紧。」长扇轻地扬动,眉宇间带出贵公子的气息。
「柳、柳奕!」青黎惊喊,从提尔塔森宽大的背中探出头来。
柳奕挥了扇,叹道。「听说我家风魂被他们带走了,看来……是要利用小魂逼你出面吧。」
尔后,再朝提尔塔森笑道。「我家青黎受您不少照顾,提尔塔森先生。」
彷佛可爱的人儿全都他归属的语气,风魂是他家的也罢了,连青黎也是他家的可不行。
青黎早适应柳奕这习惯,提尔塔森听来可刺耳。
「原来……风魂他……对不起。」青黎咬唇,很是愧疚,柳奕说得轻描淡写,青黎却连场面的微笑都做不出。
一连串的发展逼着他喘不快气,脑袋思考有限,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不全是你的关系啦!是夜家那群家伙想藉机会搞垮忏家。」柳奕微笑,伸手要安慰青黎,却被提尔塔森一把拍开。
须臾间,四眸交会,柳奕静看一阵,明了地笑收回手。
「青黎不是你家的。」提尔塔森硬声的纠正,浓厚的挑衅味使得柳奕哧了笑。
青黎尴尬的皱起眉,不是该计较这问题的时候吧!
「提尔塔森……」想掩饰关系的机会尽失,恨不得钻洞躲藏。
「哼……」
这时候要让提尔塔森收起气焰是难事,甚至会火上加油,青黎索性叹了声不再抗议。
然而,尽管尴尬如此,理解了提尔塔森方才回避的真由,青黎暗自安了心,潮红的绯颊浅起笑开。
「柳奕少爷。」
秋津此时从远方而来,并未融入和乐的闲谈中,他轻扶了镜框,厚重的镜框将他的清秀扣了好几。
他朝柳奕附耳几句,柳奕使了神色后,两人便带青黎迈入附近一大宅院。
瞧柳奕谈笑风生的入了宅,女环一个个殷勤随行,恐怕不是与这家主人关系密切,就是这又是某情人的地盘吧?
「既然抓的是风魂,情况反而有利。」柳奕轻扬着长扇笑述着,边忙着手搭美女,边寻酒作欢,柳奕十足的风流本性毫不遮掩。
往常总是秋津阻止柳奕的放荡,如今又趁秋津忙着联系,柳奕发挥本性叫唤了好几个美女伺候。
若不是提尔塔森保护周到,青黎这回大概也会围上佳人好几。
「怎么说?」提尔塔森虽然对风流的人不带好感,柳奕却比赤軏的冲性格要好得多。
至少,柳奕不会白目到连他的警告都不明,瞧瞧……在他告诫之后,柳奕的手就再也没乱爬到青黎上。
「因为可以借用某人的地位来办事。」柳奕勾笑,略动的长眉带有些狡诈,提尔塔森并未错漏对方藏有心事的双眸。
对象是风魂,水残不可能不作声,正巧青雨被挟持的皇宫密处,身为皇子的水残也能够自由进出。
这回事关忏家的污名,需要更多的后盾,虽然不该庆幸,然而正因为是风魂被捉而非青黎,才出现这转圜的馀地,否则谁请得动那死脾气的皇子?
「那……母亲应该也会没事吧……?」休息后,青黎也沉淀了一番,尽管美食在前,惊险逃命之馀饿感尽失,勉强塞了几口便放弃。
提尔塔森留意到,轻拍着他。「你别急……虽然这家伙不全是想帮你,至少不会害你吧。」
该说他的优良基因所致?比当事人青黎更融入状况。
「看来你交了很厉害的男朋友。」
柳奕微笑,令青黎脸冲红。「欸……这……」
男朋友?
这名词听来颇为诡异……青黎干笑,提尔塔森不只不帮忙解释,甚至狡黠的双眸还不断逗弄他,真可恶!肯定又是乐看他不知所错的慌张。